【涛末】Be true（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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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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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没像今天这样刺眼过，但是顾涛喜欢，他喜欢被阳光
洒满身的感觉。
方未死的那天，他从高高的树冠中央看到
了遥不可及的光。
现在，他的光消失了，所以他追逐所有明亮的一
切，只为了能填补内心越来越大的黑洞。
待眩目感消失之后，顾涛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却穿着他不熟悉的制服。
“齐侠。”顾涛咬准了字音，说出了那个他曾念过无数遍的名字。
“顾涛。”齐侠眯了眯眼，脸色微沉的看着他。
顾涛忽然仰着头笑了，笑的很苦涩、很勉强，甚至脆弱的嘴角都撑不起这个微笑的分量。他笑道，“原来……我这么幸运啊，身边一个个的都是警察，我居然还能活到最后？”手里拎着的袋子被顾涛扔在脚边，他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尘土，并没有抬头看齐侠，“知道现在我最想做什么吗？”
“打我一顿。”齐侠对他倒像是从前一样，语气和措辞并没有因为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而有任何的变化。不等顾涛抬起拳头，齐侠先抬手一拦，慢慢吞吞道，“可是今天不行，我现在穿着制服，你如果敢动手的话……就是袭警，还会回到那里边去的。”
“所以你是故意的。”顾涛点头同意他的说法，放弃了刚刚的念头，“故意穿成这样来见我。”
听他这么一说，齐侠大笑起来，不承认也不否认，上前几步拎起顾涛脚边的袋子，对他一甩头，“上车吧，都安排好了。”
…………
被齐侠开车带到了一家购物中心，顾涛以为齐侠是想要先给他置办一身行头去去晦气，却没想到购物中心一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不知道是正在撤店还是正在装修的铺面，顾涛隔着玻璃门往里看，乱糟糟的。整体来说店面不太大，勉强只能放下几张台子。
顾涛摸摸自己被剃的很短的头发茬儿，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齐侠没说话，而是领着他进了门，自顾自的去一扇小门后换下了一身警服，穿了件工人干活时穿的蓝色长褂子出来。
进到店里才发现这间铺面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其实应该说是深得多更准确，从门口拐进去居然有十来米的长度，也比门口要宽阔，是一个呈“7”字形分布的空间。
把一个塑料袋丢给了顾涛，齐侠又回到小屋里面提了两桶乳胶漆，拎着两个油漆滚子出来，“换上吧，预算不多，咱们得自己干。”
顾涛低头检视，塑料袋里是一件和齐侠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的褂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小得很滑稽的白帽子，“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顾涛问了两次，不过齐侠打定主意不理他，只是用行动告诉顾涛，干活吧。
刷墙、刷白墙。
像是要那个小小的白漆滚子把顾涛的人生都洗刷干净一样的，刷的白茫茫一片。
…………
当晚，干完了刷墙的活儿，齐侠带着顾涛去了趟洗浴中心,把他从头到脚的打理了
一番，结果最后才发现顾涛还没有住处。他又拒绝住在洗浴中心，齐侠只好再把他送回店里。
“里面小屋有张折叠床，我之前用过，你就先睡这里吧。明天我给你带些生活用品来。”齐侠摸摸同样很短的发根，琢磨着自己怎么就忘了给顾涛找住处。
“好。”好在顾涛并不挑剔，即使这里还弥漫着一股涩鼻的碱味儿，他也觉得无所谓，至少这是属于自由的味道。
简易的折叠床躺上去就吱吱作响，顾涛连翻身都不敢随便乱动。这里晚上是不许住人的，齐侠交待他千万别闹出什么动静，不然可能店都开不了。顾涛躺在小屋里，借着充电灯的光亮盯着天花板上的漏洞，想着今天接连的“意外”。
其实齐侠的身份他并不吃惊。
虽说没有明确的感受到齐侠存在的危险，甚至他在初到监狱时还在担心齐侠马六等人的安危，但当顾涛在放风时见过那个理应被“处理”掉的老王喜时，他就已经心凉了。
原来都是骗子，就专骗他一人。
他有这么好骗么？！
想起这些事总让他心里泛苦，顾涛抹了把脸，又盯着那个洞看了一会儿，直到这一天的兴奋终于有了倦意，他才小心的抽出放在胸口的那张照片，仔细地端详。
…………
在那之后的半个月里，顾涛就像真的重新做人了一样，一直都在用心的打理那个小小的店面，事无巨细的完成了装修。
这半个月里，齐侠
问了他好几次想做点儿什么，但顾涛都没有明确的回答他。直到齐侠告诉他该要
申请营业执照了，顾涛才试探着道，“奶茶店？”
“什么？！”
齐侠掏掏耳朵，看看这除了黑就是白的冷硬的装修风格，实在不敢相信顾涛说了什么。
“酒吧，涛哥酒吧。”
顾涛脸上堆起熟悉的一笑，说出了最终的答案。
果然，他就觉得自己听错了。
齐侠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那行，我去弄。”
“等下。”顾涛突然叫住了他，“这店……”
拿了车钥匙就要走的齐侠原地站了一下，看了看顾涛，但是那眼神却让人难懂，钥匙在桌上滚了一圈，齐侠捞起就走了。
“……”
顾涛懂了。
他拍拍胸前的口袋，那张照片带着他的温度，安安稳稳。
…………
涛哥酒吧开起来了。
开业当天，周围的铺子从老板到员工都见过门口停着好几辆警车，来了又走，最后那个看起来官最大的警察还
是和老板抱着肩膀一起走出来的……
这以后根本没人
敢来“涛哥酒吧”捣乱，也不敢找顾涛的麻烦。
“你这样我还哪有生意？”顾涛有点不满意齐侠又穿了那身衣服进进出出。
“公事公办而已，再说你现在是合法经营，怕什么？”穿了制服的齐侠看上去蛮讲理的，“再说了，这不也给你省了不少麻烦？最起码社区报道就可以直接报给我了。”
虽然说刑满释放，但是刑释人员到底还是要每周到社区报道情况的，现在还真是生了他这麻烦。顾涛点头同意，然后故意的傍着齐侠肩膀走了出去。
…………
半年的时间，足够马六从牢里放出来。
足够顾涛的头发
重新长起来——但他坚持只留了个短发——有点眼熟的模样。
也足够……让他们攒够勇气去面对一些人、一些事。
马六出来是顾涛亲自去接的。
却没想到，再次见到马六的时候，他瘸着一条腿，笑起来依旧有点儿
傻气。
“怎么弄的？”顾涛的眼神忽然又有了从前的阴狠影子。
马六干干的笑着，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有些无所谓地说道，“去牛场劳动的时候，让牛顶的。”
那天那头牛突然就惊了，朝着管教冲了过去。
他本来没想管闲事，可是那个
管教对他不错，长得……有点儿像方未。
马六的叫声听起来很惊恐，但他还是冲了上去。
被牛角豁开肚
子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完了，没想他命大，伤了一条腿，
却到底是活下来了。
“政府给我减了一半刑，判了七年，结果蹲了三年半就把我放了。”马六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清晰反复的半圆，“能提前出来，见着涛哥，我废条腿也值了。”
他说的越到最后哽咽声越是明显，愈发瘦小的身体看上去可怜巴巴、委屈巴巴。
顾涛一把将他抱住，紧紧抱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
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涛哥酒吧普普通通的营着业。
“六哥！今儿这么早啊！”酒保阿立和马六混的不错，见他来了赶紧打招呼。
“今天涛哥要来，我提前过来看看。”走进
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果汁，一看到他马六就忍不住开始八卦，“和你女朋友和
好了没？实在不行你就低个头、认个错、买个包，没听说过‘包治百病’啊？”
“那是她……她不讲道理！凭什么都是我错！”阿立一听更觉的委屈，当即
反驳。
马六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看傻子似的看他，“，不是，你是不是傻？！”
“就是！凭什么都是男人错！”
两人正聊着天，突然插进来的一句醉言醉语让他们
一齐回过了头，黑黝黝的角落里一个人影趴伏在桌子上。
“我去！”马六给吓一跳，“谁啊？！”可他说这话的时候，那种怂横怂横的语气特别明显。
他们循声望去，那个黑影在桌上蠕动了两下，手一挥，打翻了酒杯。那只玻璃杯滚了两圈，从桌沿上摔到了地上，还好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没有摔坏，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那个人影没有再动，也没有再出声，看样子是醉死过去了。
“什么人啊？你什么时候给放进来的？”外面天色还早，酒吧这时候一般都是不上人的，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还喝成了这样？马六一瘸一拐的走出吧台，往那个角落走过去。
“六哥！还是我来吧。”阿立忽的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位赶早的客人，只是没
想到他醉得这么快，“可能是在别处喝了才来的，我去看看吧。”
“那也行。”反正也懒得走动，马六从善如流，斜倚着吧台，接着喝他的果汁。
“先生！你喝醉了，要不要叫你朋友过
来接一下啊！还是我帮你叫代驾？先生？你还好么？”阿立轻轻的摇晃那人的身体，却差点儿把软绵绵的人推到地上去，吓得他赶紧一把捞住，“诶先生你小心！”
这功夫，酒吧门一开一合，顾涛也来了。
“有事吗？”进门的顾涛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就看到马六一抬杯底，喝完了，“少喝点儿酒！”
“橙，橙汁。”舔舔嘴唇，马六赶紧系上了吧台下放着的围裙，拿起抹布开始干活。
这店子才开不久，除了雇了阿立一个调酒师，剩下的杂活都是他们两个在干。齐侠有时候有空了也会过来帮忙搬搬酒，不过马六不知道能和他说点儿什么，就躲着不见。
对于他的懒，顾涛心中早已有数，马六懒归懒，倒也没有误过大事，顾涛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看不见，由他去了，“昨天淡啤酒就没有了，你补货了么？”
“补，都补好了。还进了点儿黑啤。”马六收回瞟着角落的视线，转向顾涛，“涛哥，昨天酒商来送了款新啤酒，想在咱们这儿上架，你当时没在，我没敢答应。我放后面了，要不你先尝尝？”
顾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阿立那边貌似还有个人，“怎么回事？那人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他好像失恋了——”马六第一次这么聪明，刚说完就
觉得不太好
，又赶紧换了句，“那个什么……喝，喝多了。”
最烦就是喝多了的人。
顾涛虽然开的是酒吧，但是也不妨碍他倡导适度饮酒。他抬手看看表，才下午三点多，便开口训斥马六，“怎么搞的！这才几点就让他喝成这样？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太早开店的么？！”
“啊这……”马六怎么说呢？毕竟也不是他开的店门，不过这种时候就没有必要卖阿立了。
“赶紧弄醒他，不行的话你就送他回去。”说完顾涛就去后面换衣服了。
…………
领了“任务”，马六就看见阿立扶着那个人往门口走了过来，“问出来他住哪儿了么？交给我吧你去忙——我艹！！！”马六伸手要
接，偏巧这时候那男人一抬头，一张脸成功的令马六震惊的呆愣在原地。
“mo……”那个缠绕在舌尖的名字尚未出口,马六从没有这样机敏过，他心思急转，第一个想法就是“可千方不能让顾涛看见”！
“给，给我，你别，别管了！”恨不得抢下那个醉鬼，马六只有一个念头，把人弄出去，弄得越远越好！
可是喝醉的人没有意识，身体也软绵绵沉甸甸，马六瘸着一条腿自己都站不稳，又接了个比他还高的人，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摔。
阿立不可能让他摔地上，惊呼一声“六哥小心”就伸手去扶，手肘又打翻了放在一边桌上的水桶。
“咣啷——”
他们这边太过热闹，吧台后的小木门根本什么都挡不住，顾涛皱着眉头推门出来，手里还在往腰上系围裙，“有完没完？！你们俩怎么这么闹——”
真是他怕什么就来什么，马六后背上唰的一层冷汗，双手抓紧了那个陌生男人，想了想把人一翻身，推给了阿立。
可即使只有短短的一瞥，也足以让顾涛认出那张他朝思暮想却无缘再见的那张脸。
“末……”
完了。
马六的冷汗瞬间把他冻成了冰雕。
阿立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还以为顾涛认识这个“醉鬼”，“老板，你认识他啊？”
认识个屁！！！
马六没完没了的翻白眼，终于还是没能成功的晕过去。他清清嗓子，声音却还是喑哑艰难，“涛哥，那什么……他不是。”
马六说不下去了，明明如此相似的
一张脸，他又怎么去劝慰顾涛这不是那个他们熟悉的方末呢？！
上帝要不要这么
残忍？！
“是！”那和方未长得一样的男人这时候居然清醒了点儿，软软的抬头笑了笑，挣开了阿立的搀扶，向前扑向顾涛。可顾涛躲开了，男人扑在吧台
上，一指酒柜上悬着的电视，转身以一种半躺的姿势朝他们笑道，“沫儿……”
顾涛看得呆了，也随他的手指一起转向了电视，屏幕上是个
漂亮的女演员。
尹夏沫，马六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许！不许你叫她沫儿，她是我的！”
“……”
“……”
“？？？”阿立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人怎么和满头黑线一样的别扭。
这年头，大家追星追的实在疯狂，甚至分不清虚拟和现实。
…………
这场闹剧最后终结于一段陌生的手机铃声。
看着男人醉醺醺的样子，顾涛示意马六帮他接电话。
“老婆？”屏幕上的两个字惹得马六差点儿笑出来，幸好他还知道这场合不合适，“喂，那什么……他喝多了，你要是方便就来接他一下，顺便……结个账。”
对方对这个结果显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好好好的答应了。
“她说……马上就到，涛哥？”马六看着顾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男人看，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太残忍，真的，太残忍。
“我……还有事，出去一下。马六，你照应着。”再待下去顾涛怕自己将不再是自己，他不能……他必须是这个样子的。
难得的是马六并没有出声，就好像顾涛的话不是对他说的一样。
“老板是不是……认识他？”阿立觉得顾涛刚才的眼神不对劲儿。
“别瞎说，就是个……长得很像的人。”马六轻轻的吐气，声音轻的能飘起来。
“总觉得老板和那个人有事。”
“那个人啊……”马六也不禁看看男人的睡脸，顿时有了种时空错位的感觉，“那个人比他的一切都重要。”
“那怎么从没见过呢？”阿立知道自己问的有点儿多了，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
马六听了“噗嗤”笑了，“见什么见？见鬼啊？干你的活儿吧！”
他并不避讳谈论方末的死，只是平日里能不想就不想。他们这种人一早就是有今天没明日的，什么时候谁死了都有可能。马六只是觉得心里苦，替顾涛苦，虽然没必要，可他就是能感觉到顾涛心里那种被生生挖掉血肉又填满了黄连的奇苦无比。
…………
TBC…………
PS：今天还有一更，大结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