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肆.星
最终，我逃了出来。
至少我认为自己逃了出来。
在阴阳的境界薄弱之时，我离开了幻想乡。我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但却还是去做了。
有可能紫是在骗人，可即使如此我也还会逃离。
说到底，不会有人撒这么过分的谎，就算是她也一样。
但是，这里是哪。
只是漫无目的地飞行，似乎已有几个时辰没能歇脚了。
当太阳升起，魔理沙应该就会开始寻找我了。
紫一定知道我逃了出来，她也会将这些告诉魔理沙。但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想……大抵是因为我是博丽的巫女罢。
对啊，直觉很敏感的……
——……博丽的巫女。
不行啊，这种程度，感觉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博丽之名。即使我飞得再远，飞得再高……
因为我在鸟笼里翱翔。
因为就连紫……鸟笼的主人也放任我如此呢。
就在那一刻，我感到了恐惧。倘若博丽之名是我生命之源，我还要再做挣扎吗？
这样想着，我放慢了速度。且逐渐归于无力。
漆黑的空中还是那轮圆月，皎洁的月光刺骨般寒冷。就像我还在神社坐着一样，就像前一秒还在与紫谈话。
我降落在一条山间的小路。这条路有石板参差不齐地拼成，杂草丛生，似乎废弃许久。路边有个点着微弱的灯火的神龛，在这般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我在神龛旁歇息了一会儿，就继续赶路了。
奇怪的是，似乎从刚刚开始月亮才有所移动。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但已经顾不得回头了。只得再度踏向前路。
伴随着的只有无止境的孤寂，夜的静谧更是加剧了这一点。深山也好波涛也好，全然感受不到生气。
面迎着有失真切的风，我终于明白这仍是一个骗局。而违逆了规矩的我，恐怕难以求生了吧。
使用了亚空穴，降落在了最近的海岸。
我费劲地找了一处礁石安定下来，长时间的连续飞行已经透支了我的体力。
望着初升的一线朝阳，我睡了过去。
再度睁眼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好了觉悟。我要逃，尽可能远地逃，即使无法击破这个虚伪的世界。
就这样，我再次遁入了亚空穴之中，陷入不知前途的黑暗。只是……隐约能听见海声的程度。
没有人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再度耗尽了全部的灵力，被传送至冰架上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屋门前。
果然还是没能逃出来。
说到底，我为什么要逃呢？明明到先代为止都是那么生活过来的不是吗？
此时却连思考这种问题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勉强将门推开，使出浑身解数爬进小屋。
木质的地板看起来十分崭新，连床榻上的被子也都是铺好的。只能感到无力被加剧的痛楚。
桌上放着新鲜的食物，简直就像是闹剧一般。
我咀嚼着又干又硬的黑面包，不受控制地将情绪宣泄，放任泪水渗进木板。
待我消停了，便也就狼狈地在床榻上睡去了。即使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骗局。
如我所料，再睁开眼时，桌上又多了几个肉罐头。
那之后，我也就这样过活了。
因为就算想要走，也再难以打开亚空穴了。
这或许预示着解脱，又或许只是漫长的死亡预告。
魔理沙那家伙，不可能找到这里来吧。
明明处于冰天雪地，我却没有感到寒冷。
我不知在这里生活了多久，虽然已经不再需要关心体力问题，但灵力是不断地在减少的。
渐渐地，我已经很难踏上天空了。
我的情况已不容乐观。嗅觉处于被大大削弱的情况，就连味觉也开始被波及。四肢时常会感到麻木，想要飞起来更是奢望。
在那永无尽头的夜，终是将我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击破了。
浑身都在受着钻心的疼痛，已经到了连维持意识都很困难的地步。
恍惚之间，有谁在朝这边走来，或许是两个人。
终于，我看清了，是紫和魔理沙，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只记得魔理沙将我重新安顿在床榻上，便没了后续了。
再度清醒时，活动已经变得相当费劲了。
“你醒啦，先不要乱动了。”
是魔理沙，她一个人待在床边泡着茶。
“其他的之后再聊，目前还是让我好好看着你吧。”
魔理沙的话语中透露着没来由的怜悯。却教人格外感动。
她攀上了床，躺在我的身旁。或许，放弃无结果的追求也不会是坏事。紧接着，她咬住了我的耳朵。
“去吧，去到那里去。为了你自己也好。我的话不用担心，想你了就会去见你，无论怎样，，”
出乎意料的发言。也正因此……
“好…”
我重拾了目标，即使它也许遥不可及，但至少现在、当下，他是有形的。
魔理沙将我抱紧，像是在珍惜当下的每一秒，而我也贪婪地享受着那股力。
“睡吧，灵梦，睡吧……”
“紫会安排妥当的……”
狂风呼啸，紫立在了门前。
“感觉还好吗？”
我只是敷衍了过去。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其实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外界。”
“又是你无聊的境界把戏对吧。”
我啜了一口茶，盯着茶杯陷入了沉思。
“至少要明白你的选择啊……”
“但是，你还是选择了要走。”
冰山崩塌，一块巨大的浮冰坠于水中，惊起滔天大浪。那声巨响将我惊醒。紫已经离开了，我不记得那之后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感觉自己如重获新生，先前的痛苦早就忘却了。
门外仍是寒风肆虐，教人不敢踏出半步。那一刻，门再一次被敲响了。依旧是紫和魔理沙，但如今的她们都已经换了神情。
“博丽灵梦，这之后就要依你来抉择了。”
紫率先打破了沉默。
话音刚落，小屋便渐渐归于虚无了。
我再度立于光秃秃的冰架，已经再没有虚妄可依了。
“灵梦，请回答。你是否要在此放弃博丽之名。”
魔理沙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复杂，尤其是讲出这句话时。而那话语，也给我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是…”
我轻声答道，已经没了正视的勇气。
我陷入了梦境。
为了躲避酷暑，我来到了香霖堂——那里有台风扇，虽然老旧不堪，但还能用。毕竟到了这种境地也就顾不上形式的光鲜了。
香霖向我推销着外界的服饰，我委婉地回绝了，毕竟尚不知其来自哪里。魔理沙是同我一起来的，我常与她待在一起，她也会给我讲一些森林里的有趣的事。
香霖跟我提起最近的生意。他说最近货不像以前那样多了，出一趟乡只能捞到一些不怎么起眼的东西。
我谈起关于神社的祭典，不出所料，他也说不准举办的时间。但至少可以确定，会很有意思。经魔理沙透露，有可能展览一些从外界带来的稀奇玩意儿。她说外面很大，很美，但至今我还没有去过。
我们走进了神社，顷刻间，如潜入深海一般，被冰冷的水包裹。我向上望去，意识到自己果然浸入水中了，上方则是隐隐约约的光亮。
那一刻，梦醒了。
没有了寒风与冰架，自己如同浮在半空中一般。而在那上面立着的，是魔理沙。
“灵梦，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想要你留在身边。”
她声音略带颤抖，说着将八卦炉取出。
我没想继续辩解、亦或者争执。
就那样，将自己的自私保存。。
“因为我也想做，活人。”
我想到了先代，她便亡于这悲剧不是吗？博丽许是种荣誉罢，但同王侯将相府里的沉闷古板无异罢了。都讲博丽是怎样的轻盈自由、随心所欲，不过是滞在蛛网上的蝶罢了。
大抵如此，最好如此，这样一来我的所作所为也就能够得到谅解了罢。
就那样，我正视了八卦炉发出的耀眼的光。
“你们便这样，试着让我给结界陪葬罢！”
脚尖轻点地面，后仰着跃起，自然地悬浮于空气中。吐息被严寒凝结成霜，装点于眉睫之间。我是迷恋着光的，它将我引领向希望。
每只扑向火焰的蛾，都坚信着那是温暖与希望。
我亦如此。
无法辨别发生了什么，似乎已经超越了弹幕战的范围。那瞬间，我看见了历代的巫女们，如明镜上的水滴被擦干。
我将尘封的茧撕裂，将枷锁作为翅翼。
我明白了，这才是博丽的力量，这才是……
【梦想封印·解放】
顷刻间，阴阳的两极将虚假的天空撕裂，感受不到任何阻力的我向裂缝飞去。
“灵梦……”
似是听见了呼唤，我回头望去，逐渐模糊的视线使我无法看清任何细节。
“……，我会等待着重逢。”
已经连自己的行动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像是点了点头。没有听见紫的声音，也在意料之中罢了。
我再望向那裂缝，朦胧的视线只能分辨光与暗。
如被浸泡在水中，已经什么都听不清；如沉浮于幻想，已经什么都触摸不到。
奔向那片光亮，将幻想置于身后。
如同被剥去了翅翼，我无力地瘫软在水平面。左耳是来往车辆行人的脚步，右耳是行人走兽的言语。
我想，我大抵是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