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枫月下

校对：Stimub

全新模式

持续轰炸

泥秽汪洋

                                                                               

皇宫外围工事   日光之墙第十六区   三月一日~三月十三日

                                                                               

          新的围攻方式已然设置完毕，在叛军着陆后的头两个礼拜，空袭一如例行公事。敌军舰队轰炸虚空盾，然后成群的敌军的轰炸机和战斗机从轨道上降下。通过某种克洋不理解的机制，敌军设法穿过了神盾，轨道上的舰船向地面发泄怒火时，敌机猛烈轰炸及扫射着其力之所及的一切。他们的每次侵袭都能削弱神盾，而每次成功的袭击都能造成更大的伤害，位于皇宫上空的护盾是坚不可摧的，但边缘地带上空的护盾并非如此，壕沟遭到重创，绵延数公里的防御工事连同驻守其中的男男女女一同被消抹，日光之墙外的景自然观被炸得面目全非。轨道轰炸毁灭了完美的平原，硬生生凿出峰峦。伴随着行星地壳的扰动，大地不断地震动。

          与此同时，敌人派下了更多部队着陆，他们如潮汐般规律地依次降落，攀越蜿蜒起伏的地表，冲进血泊中的防御工事，尽管身处如此海拔之下天气寒冷刺骨，但腐肉的刺鼻恶臭渗透一切。

         太阳隐去了，被犹如荒诞神话中丧服的灰黑色云层所遮蔽，满载尸骸尘烬的微风从遥远的城市吹来，当能看清楚时，他们看到远方的巢都已化作火葬堆。

          春天来临了，宣泄倾注在泰拉上的能量洪流使其发生了剧烈变化，雪化成了雨，即使在这世界之巅，冰冻的泥浆也堵塞了一切，鲜血于此刻浇灌大地，地面飘散着熏天臭气。征召兵们穿着他们应征得来的衣服，没人有衣服可换，也没有水可以清洗。他们成了一个肮脏的部落，躲藏在他们破碎的工事后，隐匿于帝国最伟大堡垒的阴影下。无论他们之前的肤色是什么，现在他们都被重塑成单一的色调，沾满了灰色尘埃，红肿的双眼在污秽的脸上鲜亮分明，尘埃覆盖了整个世界，他们的衣物呈现出与地面、防御工事和坠落船只相同的颜色，万物也都只有一个颜色，这一切闻起来都一般无二，无论生死。

          少数幸运儿得到大衣御寒，但克洋不在其中，于是他先把毯子中间开个洞，然后把它作为斗篷戴在头上。他从不感到温暖，即使他从死去的战友身上扒了一件棉袄和更适应气候的裤子。所有人都沾满鲜血，浑身都是粪便与腐肉，他不再在乎，寒冷是比枪械更恶劣的杀手，战斗是鲜有发生的威胁，而寒冷则永不停歇。

          间或，天空会于燃烧的城市间降下含有剧毒的酸雨。当它停止后，会留下一股子重金属臭味。那些敢于痛饮雨水的人全都命丧黄泉，一些人因缺水而四处寻觅，干渴与饥饿折磨着所有人。但过了一段时间，有些人刻意饮用雨水以自戕，雨水带来了其他危险。当技术修士和他们的机械保镖在他们难以理解的艰苦任务中的外围工事里来回踱步时，辐射接收发声器像一只歇斯底里的渡鸦样啼叫不止。

      “我们都得死，”克洋在一个难得地晚休时间自言自语道。他的牙齿在牙龈上颤栗不止，他的头发不断掉落，“只是什么时候死而已。”

      “从你出生起不就是这样吗，小子。”朗尼康说道。他是少数几个克洋认识的人。克洋从不去打听许多其他人的名字。征召兵不去努力相互了解，在他们相互熟悉之前死亡会带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

      他们的睡眠断断续续，轮班一次四个小时，敌人随时都会来袭。克洋在轮值中不断击退成批成批狂热而恐怖的叛军，躲避袭来的炸弹或匆忙而艰苦地抢修防御工事。征召兵的劳作都处于技术神甫的监督下，而不是期待中的第七军团。不过至少有时火星人会派机仆和机械参与任务，其他一些时候，这些机器和智械则会在凡人辛苦劳作时冷眼守望。

      日复一日，壕沟网如蛛网一般从16号堡垒向外延伸，连接到原有工事被破坏的部分，或者把位于战线中间的杀戮区划分成一个个“防御盒子【1】”。有时它们向外拓展，或为堡垒的防御创造战略纵深，或将残骸废墟纳入防御计划。这一工程进展神速，多恩大人原有的外围防御圈已被重建，但他们刚完成，敌人又开始发起进攻，战壕连同身处其中的战士一起被夷平，挖掘工程重启。持续的炮火碾碎了这片经过改造的平原里的石头，虽然这让挖堑壕轻松了一点，但是血肉和泥泞完全搅在了一起，让挖掘工作无比可怖。堑壕两侧涂满了死者的残骸。

      以上这些就是克洋在这两星期中所见到的一切，好像把他一辈子能经历的害怕和恐惧都打包塞进了这个可怖的冬天。残骸形成的流星雨给乐观者们许多许愿的机会。克洋许下的每个愿望都是苟活下去。有时，破碎飞船的庞大碎块从天而降，或是一整艘巨舰燃烧着从头顶划过。一次，一艘船尾被摧毁的主力舰坠落在皇宫上。它突然出现穿过灰云，燃烧照亮了整片大地，直坠向皇城圣域，从高耸的城墙看去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耻。他们预期着最坏的结果，人们站在防御工事前，一个声音说道：

      “帝皇陨落了!”

       紧随而来的爆炸恰好证实他们的恐惧。残日自西边笼罩皇宫。蒸发了战帅坠落的战争机械，它的光辉让在场的士兵们都陷入半盲，有那么一瞬间，一道如日光般炽烈的光使一切光彩失色，随后一闪而逝，在目击者眼中徒留残影余像，炙热的震动轰鸣于喜马拉雅山脉的深处。

      “帝皇！”有人悲切低语道，而在战线中的人们，则在垂泪哀泣。

       但皇宫枪炮依然不停开火，在覆满天空的灰烬中开出一个个发红的洞，战帅的舰队也同样还以颜色，神盾一如过往闪烁着紫，粉，蓝色的光弧。

       “帝皇还活着，你也是，神盾吸收了它的冲击”迦南手下的一名老兵高声斥喝着，他沿着路线往下走，把人们撞到一边“没有危险，一切质量和能量都被转到亚空间，这是神盾的任务，不然我们早就死上一千遍了，回到你的岗位上，战争还没结束。”

        确实，还未结束。

        有时，敌人会连续几个小时放过第十六区。堡垒永不停歇地开火，但这只是皇宫无尽军械库的冰山一角，固定射界的三联宏炮镶嵌在面向外面的城墙上。城墙背面则没有火炮，这是以防万一它落入敌手，反被用来轰击防御工事。在这些由钢筋铁骨缠绕构造的庞然巨物之间，细长的激光炮管伸出，一排整齐有序的重爆矢枪垂直排列堆叠。其顶部布置的如超重型坦克炮般粗细的四联装防空炮在不停地开火。它们独特的的颤振轰鸣声几乎永恒的重复着，成了克洋这几周里的背景音，以至于他只有在火炮暂时停火冷却时才能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位于16号堡垒之后的是15号堡垒和14号堡垒，它们位于16号堡垒的左右两翼，为其提供最大程度的掩护。14号堡垒于二月末的一天由活跃的防御工事变成了发黑的残垣断壁。来自轨道上的一击直接命中其弹药库，带来了一场辉煌烟火秀。15号堡垒也很快步其后尘。

      克洋很快失去对时间的概念，对于他而言，时间的流逝已不再是限行。生活变成了穿插于令人筋疲力尽的恐怖时段中一系列令人惊惧的事端。如果他熟悉古老的天主教神话，克洋会认为自己身陷地狱。

      尽管随着叛乱带来了一切贫瘠穷困与丧失自由之苦以及人类愿景破灭的悲苦，但战争从未真正降临过泰拉。直到现在。

      围攻方式一经设定，断无更改，直至图穷匕见之时。

【1】：作者借鉴了“杀戮箱”（kill box）的想法，大意就是事先把地域划分一个个区块，然后协调空地打击部队随时准备对来犯之地进行火力打击的一个军事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