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之春(二)

赤地之春(二)
因为淏王张云雷的介入,杨九郎是坤泽的身份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或者说,不该知道的都已经被处理干净了!至于死了的何易,张云雷对外说他那天灌了些黄汤子便以下犯上大不敬,处置了——也没有说谎,杨九郎的级别确实比他何易高,确实是以下犯上——至于话从淏王殿下的嘴里说出来,别人要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
李仲端着药碗带着些许微笑看着气色渐好的杨九郎:“淏王殿下看着面冷心倒是热的,三两下就把事情扛了下来。”
杨九郎接过药碗仰头灌下,顺手擦了擦嘴淡淡一笑,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面冷心热?!呵,天家之人,心热……是个笑话!
“躺了几日,躺得骨头都散了,终于可以回营去了!”杨九郎转换话题,不想再继续跟着李仲评价淏王,一是不熟,二……不喜欢……
李仲却没领会杨九郎的意图,拿过药碗,带着点八卦的意味,凑到杨九郎跟前轻轻道:“你说,淏王有没有机会……”
杨九郎心下一叹,勒好自己的腰带,伸手推开李仲略近的脸:“你记得两点:一,对着天家的人,永远做到‘表面’谦恭;二,永远不要进京——即便你哥日后回京任职,你也不要踏进京城半步!”
李仲一怔:自己怎么会是那种失礼之人……“为什么?”
“容易死!”杨九郎冷下脸看着似信非信的李仲:“阿仲,记得我今日的话,没跟你开玩笑!”像李仲这种既没背景又一根筋的人,根本不适合混京圈儿。
李仲看着突然严肃的杨九郎的脸,轻轻点头——虽然不明白九郎为什么这么说——那淏王看着也不是什么……但,九郎绝对不会害自己!
杨九郎整理了衣衫抬腿向外走——今日离开驿馆,怎么也得跟淏王打声招呼,即便没有人家的救命之恩,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该好好恭敬着!更何况,还有……“救命”之恩!
淏王张云雷也是刚起,身边人正伺候着更衣梳洗。
杨九郎并不知道自己进来就看着淏王更衣——刚刚撞进来时,淏王正穿着宽松的里衣,露着一节好看的脖子,并隐约现了现白皙微凹的锁骨……
非礼勿视!
杨九郎忙止了步子、低下头,在门口躬身等待。
照理,王爷更衣,定会让他在院外等上一等,等这里完事儿了再宣人进去,怎么……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
有不喜欢外人看着更衣的主子,也有无所谓这些的,可能淏王就属于后一种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淏王倒真如传闻中的那样龙章凤姿、惊世绝尘。即便是杨九郎这样清清冷冷,话少不喜八卦之人,也不禁多瞟了两眼。
但……也仅是瞟两眼!
一切整理干净,淏王张云雷伸手拿起一盏刚沏的清茶,纤长的手指捏起白瓷薄胎碗盖撇了撇浮茶,缓缓喝了口。玉色的手指衬着那白底的细瓷竟是并未逊色半分,让人不禁感叹这“天生丽质”的天赐!
“倒是本王正巧要使人去传你,你近日身上可好了?”
话音柔和,倒是没什么架子,可杨九郎并不能把它当做没架子。他恭恭敬敬上前两步,实实在在下跪叩首,道:“承王爷挂念,已并无大碍。今日便是来谢王爷救命之恩,且……末将身为一营之将也不能长时间在外逗留,特来向王爷辞行,今日便回营去……”
张云雷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不急,正好要跟杨将军说这件事……”
杨九郎略一挑眉,心下一沉:终究还是……
张云雷似笑非笑地看着杨九郎略略低沉的表情,嘴角微微狰狞,却只是一闪而逝。他轻咳一声,淡淡道:“这次本王虽是酬军而来,但皇上还另有口谕,着本王监察西北防线……再怎么着,本王也要粗粗走一走整条线,所以……”他拿捏着,又缓缓喝了口茶,眼角觑着杨九郎脸色的变化,却发现杨九郎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他想看到的神情!他心中微微一冷——倒确实是个不识时务的——却依旧面上不显,带着点柔柔笑意,放下茶盏:“杨将军陪本王走一遭可好?”声音极为柔和谦恭。
话是问话,征询意见,可意思不见得是征询,而是下达命令!
杨九郎并不愿意接这样的差事——即便淏王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这样的差事,他淏王定有别样算计!他一个小小的将军,并不想卷入皇家的是是非非中,更何况现今淏王知道他是个坤泽,正好可以再加些算计,拉拢他,为己所用!
并不是杨九郎高估自己,而是他原本也是这个圈子的人,太明白这圈子里的人的脑回路——所谓无利不起早,什么亲情、友情、爱情,在权势面前,只有可不可用!
他杨九郎现今虽是罪臣之后,但当年的责难却并未加诸到他身上,反而因为镇国公已逝,这身后的余威六六七七总能封荫到他杨九郎身上,所以,现在皇子们想要上位,想拉拢他杨九郎的也不在少数!
况且……这几年他升得太快……总是张扬了些!
“王爷明鉴……”杨九郎咀嚼着措辞想要把这个差事推掉——还有一点,他是个坤泽,在陌生环境中总还是小心谨慎些——军营中至少还有李仲帮忙掩着,而这位淏王……靠不住!
张云雷并没有给杨九郎推拒的机会,不轻不重地将茶盏一磕,脸色半明半昧:“这事儿我跟你们将军商量过了,他说你稳重、坚毅,能当大任,所以,本王即便是自私些,为着自己的安全考虑,也要挑几个放心的人才是……难道说……杨将军不愿意护卫本王?”
质疑地如此直白,若是杨九郎再不识时务,就当是撕破脸了——他一个游击将军,怎么敢跟一个超品的王爷明火执仗地对着干!
“王爷言重了,护卫王爷是末将的荣幸!”单膝跪地,又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杨九郎就这么毫无反驳之力的被拴在了淏王身边。
但张云雷到底没有把事做绝,随扈的队伍中还添了李仲,美其名曰欣赏李军医的医术,希望李军医与自己身边的太医相互切磋,相互增益。
对此,李仲倒是在杨九郎面前说了几句淏王的好话,杨九郎只是更加沉默,却并没有在自己的脸上表现什么神情。
张云雷听到回报,不置可否。
西北的风光,就是这么大同小异。
辽阔的草原,稀疏的城郭。
刚一领略这样的风光的时候,定是觉得心境辽阔,豪情满怀。但若是天天对着这般毫无人烟的地方,也多少会觉得没劲儿!
淏王张云雷刚开始时还挺兴奋地与侍卫们赛了回马——侍卫们自然不敢真的撒欢了骑,不过是看着淏王的脸色,一会儿超出,一会儿落后,最终还是淏王“赢得了”比赛!
杨九郎低调地跟在淏王身后,始终保持三四个马身的距离,静静看着“装逼”的这一切。
不一会儿张云雷便跑累了,要求原地休息。
杨九郎瞧着天色,微微皱了皱眉——原本今日便到不了城镇,要在野外休息,但终究能够在原本既定的地方安营扎寨比较好——这落脚处,也是他们几个反复商量了定下地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虽这会儿应该不会有敌国偷袭,但到底是荒郊野外,毒蛇猛兽也是要防范的!
这会儿已是中午,他们还要翻过一座山,若是卡在中间不上不下,这天黑之后……
“陈大人,我们还要翻山,这会儿休息了后程可有些紧张!”杨九郎委婉地向淏王的侍卫长提醒了一句。
侍卫长陈芳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杨九郎,轻轻道:“杨将军顾虑得是,但我们王爷向来说一不二……这样吧,看王爷的样子,接下来也不会再费神游玩——我们到时候再尽量加紧些赶路……”
也无不可!
杨九郎想想,这也还赶得上,就不必硬着头皮去触淏王的霉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翻到半山的时候,探路的斥候回来说中间溪谷的桥断了,得绕路!
杨九郎心中一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仔细问了斥候桥的情况,虽斥候说得仔细,也无甚太不正常的地方——年久失修确实是一个应该存在的原因,但终究……
侍卫长陈芳也算是个谨慎之人,他看杨九郎有些疑虑,便上前询问:“杨将军觉得不妥吗?”
杨九郎皱着眉摇摇头:“大人,末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若这样,大人带着队伍依旧前进,末将再和斥候兄弟去看一眼,若是那溪谷没问题,我们便改换扎营地点,就在溪谷边休息,若是……我们原路返回,立即退出此山!”
陈芳觉得杨九郎的提议颇为甚重,点点头:“那杨将军快去快回!”
杨九郎抱拳拱手:“是!”说着翻身上马,与斥候一前一后向山林深处奔去。
在大队伍中,杨九郎被没有骑马翻山,因为山路崎岖,骑马还是很考验人的马技的。淏王及他的护卫并不熟悉山地,所以在这样地形复杂的山区,也只能拣略略平坦的地方骑会儿马,而杨九郎他们这些临时被挑选上来的军人也只能陪着骑马时骑马,走路时走路。这会儿时间紧迫,他也就顾不得什么高调不高调,显摆不显摆,一骑绝尘,消失在众人面前——斥候,本身就是干这个的,在马术方面自然也是过人的!
张云雷看着绝尘的身影,眸色微微一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却并不达心底……
桥确实有些老化!
杨九郎望着眼前这座破烂地坑坑洼洼的木桥,几个起落大胆的落在木桥偏中间断裂的地方——裂口不规则,确实像是自然断裂,且断口也不算新,应该不是才断的——但……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太巧合了一些!
说实话,这条路也是他们几个被临时抽调出来的将领商量着定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故意泄露——再说,即便露了王爷的行踪又如何?淏王不过是巡查防线,并不是什么要紧的领军大将,也没什么好……
或是……
或是储位……倒是有可能!
杨九郎又蹲下仔仔细细看了看木桥的断裂口,凑上去闻了闻,最后微一皱眉:到底做得细致!
“我们改换路线,你立即再探!”杨九郎一边向斥候下令,一边翻身上马——这里留不得!只是,能不能退出去……
策马狂奔,却挥不去杨九郎额头的冷汗——一个张云雷,此时在他心中并不十分重要——一个见惯了生死的人,生死于他心中早已是常态!但,要命的是张云雷的身份!一个奉旨犒军的王爷在巡边的过程中被暗杀了——无论他们这些边疆将领尽不尽心,有错没错,都将一个不留——不仅少了一个争储之人,还……好狠的一招一箭双雕!
突然,一声凌厉的金属破空之势响起,带着点凛冽的杀意,杨九郎几乎是深入骨髓的下意识——塌腰、沉身,身形一转,堪堪挂在红鬃马身侧——一支带着寒光的箭从马背“嗖”地穿过,深深地没入一旁粗壮的树干中!
敌人在暗我在明!
杨九郎顾不得许多,用力一拽缰绳,又将自己拉回马背,狠狠一鞭子甩向跟随自己多年的红鬃马,马儿嘶鸣一声,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是对方已经觉察了,一定会提前下手,不知道陈芳他们能不能抵御得住!
“嗖!”
又是一阵凌厉的箭声!
杨九郎凭借经验抽刀一挥,“叮”“叮”!刀身一沉,两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过后,“噗”一声金属破肉的声音随之而来——肩头一凉,还没等着割裂肉身的疼痛,杨九郎的脸颊就先感觉到了两滴喷溅的温热——第三支箭,擦着手臂飞过,留下一个血槽,淹红了灰扑扑的衣袖!
他并没有时间兼顾自己的伤势,只是迅速地在密林中辗转腾挪,想尽快与大部队会合——这伙人的目标绝对是淏王张云雷——淏王一旦有事,于整个西北线……
忽然,杨九郎的心又一沉——西北线!
对!
西北线!
刚刚杨九郎只是觉得淏王要有事,整个西北线的将领都要倒霉,但这会儿他突然又想深了一层——他镇国公杨家一向在西北苦心经营多年,虽他父亲、叔伯一朝身死,但终究积威仍在,一旦……一旦淏王在这里出事……西北线“换血”便有了借口!
真是……好算计!
杨九郎咬牙压着自己的伤口,紧紧伏在马背上策马狂奔——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淏王不能有事!
幸而,侍卫长陈芳也并非是个草包,一听斥候说桥断了的时候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即便这是虚惊一场,他们也不能拿淏王的安全冒险!他并没有像杨九郎说的那样带着队伍继续前进,而是当即便下令让队伍往回撤,希望能够撤出密林!
所以,十分幸运的,他们并没有进入敌人的包围圈。
但对方花了这么大力气,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不能包围,便尽量围追堵截!
当杨九郎赶回来的时候,正好从敌人的背后穿过,十分“巧妙”地卸掉了一部分压力——只是,这些人显然是准备充分——可见要弄死淏王的决心!
陈芳一把拉住杨九郎,轻声道:“杨将军,我带着马车引开这些人……王爷就交给你了!”说着朝他一使眼色——杨九郎一怔——那站在陈芳身后穿着侍卫甲胄提着刀的赫然是淏王张云雷!
偷龙换凤!
但如今这场面也由不得杨九郎细想,他隐隐朝陈芳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眼紧紧跟在身后的李仲,微微皱了皱眉。
陈芳知道他的顾虑,只是事关王爷安危,杨九郎若是再带上李仲……一是目标过大,二是李仲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医,虽可处理受伤等突发事件,但终究……终究算是个累赘!他轻咳一声,看了眼杨九郎,让他放心,他会照顾李仲!
杨九郎也没别的办法,就希望陈芳他们能带着李仲逃离追踪——以陈芳的能力,还是有希望的!
下定决心,他也不再踟蹰,亦步亦趋地跟在张云雷身边,装作护着马车与大部队共同撤退。
到了一个林高草密的斜坡旁,陈芳利用马车略阻挡了敌人的视线,杨九郎低低在张云雷耳边说了句:“王爷,得罪了!”迅速伸手扯住张云雷的腰往一边草坡里一带,二人瞬间顺着斜坡滑了出去,身边一个侍卫装作“啊”了一声也倒入草丛!只是,敌人显然也没有放过这电光火石的插曲,一支利箭飞过,草丛中顿时传出箭入血肉的声音——那个侍卫估计凶多吉少!
杨九郎也无暇顾及许多,紧搂着张云雷的腰,将他护在自己身边,尽量减少他与地面的摩擦——自己皮糙肉厚的,磨蹭一下无所谓,也伤惯了,不耽误什么,若是这身骄肉贵的王爷伤了——到底还有百余里的路,现在他们无车无马,光靠两条腿走估计都能要了这王爷半条命,更何况要是受了伤……
终于滑到了坡底,杨九郎舒了口气,却也不敢放松多少,半拖半拽地拉着张云雷跑出十余里,才因为张云雷说实在跑不动了,憋摸着找了个隐蔽的山洞休息。
张云雷因为长时间的跑动已经累得丝毫顾不得形象地乱喘气,身上的甲胄也因为太过沉重会增加负担而扔了,只剩下灰扑扑的底衣,且略有些凌乱。这会儿正是大汗淋漓的时候,他扯开些领口,散散汗意。
只是,这白皙的脖颈,因着湿糯糯弯弯曲曲的墨发映衬,越发显得莹莹如玉,加上随着他挥动的手领口一开一合而若隐若现的纤细锁骨,以及……乾元力竭时略略有些控制不住的信息素的逸散——一股空山新雨的味道……
杨九郎定了定神,尴尬地垂眸在洞口站定,轻咳了一声:“王爷,末将去找些吃的来,您尽量往里躲躲,不要出来!”
张云雷微微正了正自己衣衫,淡淡一笑:“好的,杨将军去吧!”净澈的双眸看着杨九郎转身离去,带笑的眼底透出一丝深不见底的冷意,竟有些……寒彻心扉……
杨九郎没去多久,略略抱了些野果便回来了——天色转暗,这深山老林,既有追兵又有虎狼,他也不敢留张云雷独自一人太久!
“王爷将就吃些填填肚子吧!”杨九郎伸手递出几个擦干净的野果儿:“委屈王爷将就一晚,末将不敢生火,怕……”
“杨将军不必太疏远!”略暗的天色中,张云雷双眸晶亮,透出一点玉色:“本王知道这是‘逃难’,一切听将军的!”
杨九郎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王爷至少没有那么娇气!
“这次,连累将军了!”张云雷轻轻撇眉,摩挲着手中的野果,淡淡道:“天家之争,血流成河,这不过是个开端……”
杨九郎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这一茬。
“杨将军也想到了吧……”张云雷无奈一笑,咬了口手中的果子,缓缓嚼尽、咽下,“本王知道杨将军不想淌这趟浑水,本王也……一开始有意拉杨将军下水……”
杨九郎立在洞口,并没有出声儿,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确实,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在本王看来,将军的目的本王可以为你实现……”
话音未落,杨九郎的眼皮略略抬起了一点不易觉察的高度,拇指和食指不经意紧了紧,指节泛白。
“为了本王的目标,杨将军想要的至少本王给得起!”张云雷说的很平静,毫无波澜,也并没有太关注杨九郎的表情,似乎只是一味的自己想说。
杨九郎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给张云雷丝毫的回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微微泛白的指节还是多少泄露了他内心隐隐的紧张和……
张云雷突然看向杨九郎,微微一笑,笑得有些颠倒众生——至少杨九郎是这种感觉——虽然他并没有看他!
“不过见到杨将军,本王……竟然动了恻隐之心……”张云雷低头一笑,笑得有些自嘲:“何易的事,虽不是本王主使,但终究也顺水推了一把……”
杨九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自顾自说的张云雷——他竟是承认他早就知道那杯酒有问题,却依旧让自己喝了!但……他这会儿坦白,又有何目的?
“本王……早就知道将军是坤泽!”张云雷目光灼灼,看着杨九郎,许久,才转而一笑:“借何易的手,若是能得到将军便是于我大好,若是不能,也好落一个救命之恩的情分——左右都是于本王有利,何乐不为!”
杨九郎自顾自地低下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张云雷的解释与他毫无关系。
“只是没想到将军……”张云雷灼灼的双眼露出一丝钦佩,带出点温柔的笑意,心中却是微微恼恨:这杨九郎,竟是波澜不惊,油盐不进!
“没想到将军果真有令人刮目相看的本事——本王如此逼迫将军就范,却不能撼动将军心志分毫,但将军却反过来让本王胆怯了……”
杨九郎在夜色的掩映下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嘲讽的笑意,在张云雷的角度,他依旧盯着自己脚下那点方寸之地,面色平静。
张云雷微微眯了眯眼睛,舌头抵了抵后槽牙,缓缓起身,换了一种较为轻松的语调:“今日跟着将军奔了这十几二十里,我累了……杨将军,我们怎么休息?”头略略一歪,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汪汪地看着杨九郎,倒像是带出一丝撒娇的味道!
杨九郎对他这突然的转变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还颇有心机地迷惑自己,老成狡猾,一转眼却又天真活泼,稚气未脱——这是个什么样的物种?!
“委屈王爷了!”杨九郎略略躬身,抱拳行了个礼:“这山洞也什么都没有,王爷也只能席地而睡了……”
“好吧!”张云雷眯眼一笑,真的就双手抱胸,往地上一倒,合衣朝里休息起来,只是那烂漫的笑意随着翻转的身体瞬间凝固起来,消失得一点不剩,仿佛……仿佛从未有过!
很长的一章,让我多歇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