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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疯了

2023-08-22 05:40 作者:元旦是我的生日  | 我要投稿

他们说,妈疯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都这个老人是妈,准确的说,应该是老了之后的妈。她一把拽住我的手,拽得我生疼。 “不老…药,不老…药。” 妈喃喃说道。 “妈,你怎么了?什么不老药?” 我有点慌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妈突然变得好老,佝偻着身体四处张望,在寻找什么东西。妈抬起头我看着我好一阵,散乱的头发下的眼睛变得明澈,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手背,“儿啊,你快去!快去帮妈找不老药!”我脑子生疼。 “什么不老药啊?妈,你到底怎么了?” 我担心急了,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村长说你疯了,我不相信,你怎么可能会疯?” 妈看我一脸的疑惑,她指着后山的方向颤抖着说:“不老药就在后山,在马拉着的列车上!” “后山?” “后山是一座荒山,哪有什么马拉的列车,还有列车是蒸汽机,不用马拉!” 妈突然变得急躁,拽开我,佝偻着朝后山跑去,我连忙追上去,轻轻拉着她的衣袖。 “妈,咱先回去好不好?村长说你突然变老了,是不是老糊涂了,你……” 妈挥手打断我说话,用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我。指着脚对我说:“那不是村长,村长已经死了,我的鞋丢了,只有不老药才能救我。” 我看着妈脚上的黑色布鞋,疑惑的问:“鞋?妈你不是穿着吗?村长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死,要不是他跑来私塾跟我说你疯了,我都不知道你……”我一时慌乱了神,哭了出来,妈看我哭了,连忙用手来擦拭我的眼泪。 “妈,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有点担心。”我带着哭腔说。 妈用手摸我的头,“好,我们回家。”轻柔的声音穿进了我的耳朵,我看着她的面孔,从模糊到明亮,妈变年轻了!她同往常一样,拉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路上的她不管我怎么问,总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她回到家为我做了晚饭,在饭桌上妈问我在私塾上学到了什么,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泥塑的孔夫子给她,兴奋地说:“妈,这是先生给我的,先生说我要是在前几年大清没亡的时候,大概率可以考上秀才!”妈夹了一筷子菜放我碗里,呵呵笑着。 “好好吃你的饭,我的大秀才。” 晚饭后,我便早早睡去,今天的一切太诡异了,折腾地我满身疲倦,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当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走出房间呼喊着妈,可是久久没有回应。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阁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连忙爬上阁楼,妈在阁楼上挑拣着从地里收回来的辣椒,她看见我上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向我走了过来,蹲坐在我面前。 “帮妈一个忙。” “什么忙呢?” “妈早些年出嫁时的红鞋不见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找?” 我顿时激动起来。 “你根本没有嫁人,他们说我是孤儿我没有爸!你根本就没有嫁过人!也没有红鞋!你在骗我!” 我大吼着。妈看着我愤怒的眼神,平淡的说:“不,你有爸,只不过他死了。” “不,我没有!我是你领养的。” “你有。” “我没有!” 我们争执起来,妈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眼泪滑落了下来。 “你有爸,不过他已经死了,他死在了湘江,死在了巴黎,死在了伦敦,死在了莫斯科,死在了平壤……” 妈说话越发小声,以至于变成了自言自语的嘀咕。 妈突然双手拽住我的手,面孔极速变得苍老,用哀求的语气告诉我。 “去京城告诉张首辅,说他的改革失败了。去通知住在县城的苏先生,光头联合长毛的人要杀他,快去后山帮我找不老药,不,不在后山,在一座有火苗的山上。” 妈不断的推攮着我,我再也忍受不了。 “京城没有张首辅,县城没有苏先生,山上也没有不老药!你这个疯子!” 我生气的冲下阁楼,跑出家门,向后山跑去,可我到了后山,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后山再也不再光秃秃的,而是满山的红,我被那片红所吸引,不知觉的走到了红的深处,我触碰那些红,那是花,是红如血的花,是罂粟花…… 我看着这些罂粟花,眼神逐渐变得恐惧,我使劲拔着面前一颗,用了好大的力气,把地都拔裂开了,留下了好大的一个坑,当我正怀疑为什么这些罂粟的根能扎那么深时,我把眼睛往坑里一看,坑里有一个年轻人的头,而那颗头在看着我,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我被吓得腿软,罂粟的根就扎在那颗头上,丢下罂粟花,疯狂地跑回家,家里传出一阵阵陶器破碎的声音。妈正在砸东西,那些被框架约束的神和物被她砸地稀烂,地上留下了太多残碎的神灵,而此时她正在拿着我的孔夫子准备往地上砸,我疯了一样去阻止她,她因为我无法砸碎手中的泥塑,就把我往一边推,我执拗的站在她深浅,想护住我的孔夫子,她怒了。 “我这是在救孔夫子,他被困在里面了!” 我感觉我自己要疯了,对,不是妈疯,是我疯。 “你把他砸了,那我怎么去私塾上课,先生会不要我的。” 妈停下手看着我,用手使劲把那孔夫子扳成两半。 “妈以前在师范学院读书,妈教你。” 我看着被扳成两半的孔夫子,再也无法压抑我的感情。 “疯了!你真的疯了,你这个疯子,后山有罂粟,疯子,那些罂粟是不是你种的!” 妈摇摇头。 “不是我种的,是村长跟洋人种的。” “你胡说,村长不会种罂粟的,他早年是革命党,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是鸦片。”我朝她大吼着,发泄着,宛如一道道崩溃的滚雷。 “村长已经死了,他不是村长。” 妈看着奔溃的我,像无事发生一样。 我已经混乱了,只感觉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被拉成细细的光粒,在围着我转,而妈也变得越来越年轻。 她从抽屉里拿住一张藏宝图和一把绑着红布的军号给我,让我保管好,以后我会用得到的。她对我说:“如果张首辅改革失败的,苏先生被杀了,不老药也找不到了,还有意义吗?” 我摇摇头。 “没有意义,因为我不知道,也没有你说的这些事情。” 她给了我一记耳光。问:“疼吗?” “不疼。” 我咬着牙说。 妈又给了我一耳光,比上次打得更用力,又问。 “疼吗?” 我还是咬着牙逞强说。 “不疼。” 妈又一次抬起手,而我眼泪却流出了眼眶。 妈看着我的眼泪,把手放了下来。 “你可以不知道,也可以不理解,但不能说没有意义。” “妈要出去找一些东西,桌子上的五本书是留给你的。”说完妈走了家门,没有回头过,留下我与一地的狼藉。 妈再也没有回来过,而我也未曾停止过寻找她,直到那天我打扫阁楼,在她留下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双红鞋,在9月9日。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世界是你们的,马拉的列车会回来的,因为列车从未走过。 我陷入了沉思,那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慢慢的迷糊中,我看见了妈的身影,在后山的花中,她不断奔跑着,嬉戏着,不过后山的花不再是罂粟花,而是漫山遍野的野花。我呼唤着妈,她听见我的呼喊后朝我笑着挥手,她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系着红领巾,而在她的身后,是一架马拉着的列车在奔驰,她转过身,走上了列车,大笑着……大笑着…… 后来我去县城里读书,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在报纸上看见张首辅开始改革,苏先生从西洋归来,一群匪徒占据了井冈山…… 我翻开了那五本书,拿着妈留下的军号跟藏宝图,走向了动荡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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