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地狱安魂曲》翻译(第六章 勤勉)


Ⅰ
亚西纳 海德的证词——第六段陈述
昨晚,自从开始后的第一次,我那重复的噩梦出现了变化。在我爬上不知通往何处的螺旋楼梯的时候,追逐我的东西喊出了我的名字,如同充满爱意的诅咒。震惊的我转过身,在玻璃般的台阶上失去了平衡。我背朝下摔倒在地,终于看见了我的跟踪者——一个由暗影组成的高瘦身影。尽管它全身漆黑,在白色的虚空中如同一道剪影,它毫无疑问是一个女人,一头乱发在她踩着高跷般的尖脚向我走来时在脑袋后面摆动,如同一簇稠密的星云。她的双臂垂在腰间,张开的手指上刺出尖针,从中滴出黑暗。她的身体每走一步都会闪动,仿佛在时间中颤动。
“现在你看到我了,小妹妹,呦,您进来可好啊!”她的声音就像是用指甲在金属上不停抓挠到出血的尖锐声音。“你看到了就忘不掉了,哦不!”
伴随着一声惊叫,我爬起来从恶魔身边跑开,除了恶魔那还会是什么呢,但不管我多么努力我都知道我不能和她拉开距离,在这里遗失的东西再也拿不回来了。
在无尽的时间后我回头看去,祈祷着追逐我的东西已经重新归于无形,但就算这种慈悲也拒绝了我。就如她保证的那样,看见过的亵渎就不能忘记了或者不再赞颂!毫无疑问,在今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看到她,而看到她就会让她拥有实体。而作为回报,我会给你染上美丽的银色,灰色的姐妹。
到达皇冠环城让我离自己的救赎更近了一步,但如同某种恶毒的配重一般,我的诅咒也更加靠近了。无论神皇需要我完成什么,我都必须要快,在黑暗遮蔽我的光芒之前。但视线的尽头在哪里?为了胜利要付出何等代价?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坦白,我的女士。我从未和您说起过宫廷医师巴托里,黄铜圣烛的女主人,尽管我不愿提起她,但我怀疑再次见到她是我的噩梦加剧的原因。宫廷官一定认为自己是王座的忠仆,她在专业领域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但我从方方面面都厌恶她的存在。是她在我心中种下了黑暗的种子,甚至是我的诅咒。我的解放!如果我遭受不测,我建议您从她身上开始调查,因为我将以宫廷官赤石巴托里开始我的调查。

亚西纳合上笔记。要是要实行她的计划,时间已经不多了。很快第一次黎明就要到了,她应该还有几个小时在宫廷官休息时自由行动的时间。要是巴托里改变了她的日程安排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我没有错,”亚西纳对自己保证。“那个老妖婆不会变的。”
她走进走廊,朝约拿的门瞥了一眼。他现在应该走了很久了,估计已经在去往新曙光学院所在的真理之塔了。难道学院的院长真的会参与——甚至策划——韦塔恩诡异的病态吗?虽然她对学院的记忆很清晰,她想不起来自己有见过这位神学解经师。和圣烛世界所有的孩子一样,她在七岁的时候加入了新曙光学院。接下来的三年仿佛全是由永无止境的学习,祈祷,和将真正有潜力的人从一般人中挑选而出的测试组成的。那些年月并不容易,但同时也是鼓舞人心的,让她对人类的神圣使命有了深刻的信念。这样的一个地方,或者管理它的那个人会滋生腐败好像是不可能的。
亚西纳把这个想法放到一边。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梦境已经说明她快没有时间了。她挺起背走了起来。和她想的一样,这个时间的医疗院也并不是毫无生机,但她走过的那少数员工要不礼貌地向她问好,要不直接无视了她,他们一定都认为她是要去照顾自己的病人。她或许是个陌生人,但她依然是一位资深医疗官,而权威的气场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最完美的伪装。让她意外的是她对这里迷宫般的蜿蜒走势记得如此清楚。不过,仔细想来,这也不意外。
“这里囚禁了我五年,”亚西纳轻声说到,厌恶地看着医疗院标志性的红白瓷砖和黄铜撑架。这里除了衰败之外没有任何变化,而衰败到处都是,潜藏在裂缝和潮斑里,在瓷砖间的黑色霉菌里茁壮生长。有些地方那甜蜜的腐败臭味几乎让人难以忍受,就好像墙里的溃烂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将要绽放而出。
不应该是这样的,亚西纳想,但这个直觉背后没有任何支持。无论有什么论据都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
“现在不要去想,”她对自己说。“专心。”
在她走到底层的时候她的诡计让她更加烦躁,她的道路通往建筑的后方,远离突击兵的病房,但她决定继续光明正大地往前走,到达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前。要是她在这里被发现了,她没法做出任何合理的解释,所以她快步走下楼梯穿过旋转门。走廊的尽头是一个T形路口,一个牌子指出左边是死者该去的太平间,而右边就是复兴室。
“两者相辅相成,”亚西纳病态地转向右边。只有宫廷官最欣赏的学徒才有资格来到这里,而她不认为她们的数量在这些年里会有任何增长,当时的巴托里就对她的研究嫉妒不已。
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塑钢门,上面有着一根七面蜡烛的浮雕。视线之中没有把手或者门锁,但徽记的火焰上镶着一面玻璃感应器。亚西纳屏住呼吸把掌心放到玻璃上。要是她的权限被取消了她就无法继续前进。她的心中一部分甚至希望如此。
感应器亮了起来,发出通过的铃声。伴随着气动伺服马达的嘶声大门向旁边滑开,露出后面宽阔的圆形房间。还有七道门开在墙壁上,每扇门上都用黄铜描绘着一位美德化身。诸多检测设备立在每扇门边,屏幕上不断更新着房间里病人的状态。一个孤独的身影如同一道猩红剪影在其中穿行,停在每扇门前检查数据,做出微调,随后离开。亚西纳知道监督者会不停执行这项任务,只有她内部的感应器发现她需要充电或者从入口边的给食器里补充营养的时候才会中断。
“你好,安洁莉卡,”她轻声说到,时间并没有冲淡她的反感。自然地,只是拥有基础感知的奴隶没有回应她。除了写在她被切除了额叶的脑子里的具体指令之外,任何东西她都视而不见。
这台医护机仆三十年前就在这里了,但医疗官巴托里曾经暗示过她不止这个岁数,甚至能追溯到医疗院成立的时候。她是一个身形不高瘦到不自然的女人,但在那身红色的袍子和那面作为她的脸的陶瓷面具下隐藏着什么没有人知道。和亚西纳见过的其他机仆不同,安洁莉卡的动作出乎意料地优雅,如同一条穿着袍子的蛇一样滑过地面。她修长的手臂收在无缝收成手套的皮革袖子里,没有露出一丝肉体。
“她只是一个傀儡,”亚西纳告诉自己,向后退开。
但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姐妹?
身后的门如同一场糟糕的交易敲定般合上,亚西纳不情不愿地看向这里真正的梦魇。和房间的守护者一样,蚀刻台完全没有改变。
为什么要变呢?它本身就完美无缺,一直都会是如此。
巨大的手术台放在房间中心的一座高台上,位于一圈无影灯的正下方。它精致的金属边框上接着多节的伺服臂,上面装着刀子,钻头和尖锐的探针,比起疗愈更能引发痛苦。几个植入物已经被放入了四仰八叉躺在台子上的畸形巨人的肚子里。
“菲茨,”亚西纳倒吸一口凉气,朝高台走去。
尽管士兵失去了意识,他的四肢还是被束缚带捆绑到位。一个笼子般的帽子围在他的头上,前端装着钳子把他的嘴巴撑开,让给食管能插进喉咙里。更多的管线埋进他的手臂,连接到桌子边咔哒作响的思考机和维生设备上。装在三脚架上的检测器围在他周围,脉动着,嗡嗡作响地检测着他的体征,但亚西纳不需要它们就能看出菲茨的状态很不乐观。他腹部的绷带已经被解下,露出他的伤口,比她上次清理之后又严重恶化了。浓水从边缘流出,周围的皮肉也长满了水泡。
“你很快就会安息了,兄弟,”比起悲伤,亚西纳更多地感觉到了释然。就算突击中士活下来,他的神志肯定会受到影响。对托兰德 菲茨这样的人来说那会比死亡还要难受。无论如何,那都不能为巴托里的行为开脱。
和亚西纳想的一样,宫廷官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独特的病例。她很明显在熬夜处理她新得到的对象,驱动着她的动力是好奇心而非同情。对赤石 巴托里来说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包裹在剃刀瘟疫谜题外的血肉包装——只不过是躺在这张桌子上的另一个将被观察,研究,解剖,丢弃的谜罢了……

“生命的潜力是由无法避免的死亡所界定的,”宫廷官巴托里对她最喜爱的学生们说到。“要想充分理解前者,就必须理解,尊重,接受后者。可惜的是,达到精通的道路通常会被同情心所影响。”
宫廷官停了下来,她的黑色目镜轮流看向围在蚀刻台周围的每一个学徒。她的目光停在奥兰达姐妹身上,她刚刚偷偷地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亚西纳。而站在她身边的亚西纳感觉到了她的朋友的恐慌,安抚她冷静下来。
“我们必须控制住这种冲动,”巴托里终于继续说到,“因为这即不正确,又适得其反。明白了吗?”
“明白了,女士,”亚西纳和其他人一齐说到。她现在十三岁,尽管她已经恨上了宫廷官她依然相信这份工作是在为人类服务。不然还会是什么呢?
她的目光看向躺在桌上的志愿者。那人被绑住,但圆润的脸上表情平静,证明他对姐妹会完全的信任。亚西纳不知道他是谁或者他来自哪里,但她已经见识过了她的院长的手段,知道他不会活着从这里出去了。这个想法让她伤心,但她明白他的牺牲会让他在神皇身边挣得一席之地。
“同情心最首要的表现就是在疼痛问题上的犹豫,”巴托里宣称。“这是非理性的,疼痛只不过是对物理刺激的生理反应——对感官的反馈。尽管它造成的影响多种多样,在生命存续中其作用几乎微乎其微。的确,持续严重的疼痛造成死亡并不罕见。”巴托里从钉在她袍子上的工具里抽出一根闪亮的尖针。“我来演示。”

亚西纳闭上眼睛,想起了志愿者的惨叫,更可怕的是,在宫廷官开始操作后他脸上那遭受背叛的表情。
“为了完全治愈疾病,我们必须坚定自身,摒弃感官带来的错觉,”她不假思索地复述到。“痛苦只是一种假象。”
之后她自己也施行了巴托里的技巧,不止一次,而是许多次,孜孜不倦地引发痛苦,让自己习惯于它造成的分心。在她的同伴,奥兰达,退缩的时候,亚西纳却登峰造极。十几年之后,在她以为那些罪孽早就被她抛在身后之后她又在解放之父的手下将它们发扬光大。一次又一次……
因为你尝到了其中的真相,她心中的声音讥讽道。感觉就是一切,将其做到完美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这不是真的。”
你不能对自己说谎,小罪人!我能直接看穿我们!
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刻薄,恶毒,但毫无疑问,深情。亚西纳愤怒地看向周围,但除了菲茨和安洁莉卡之外就只有她一个人。
安洁莉卡……
她盯着身着红袍的机仆。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无神的目光看着她。和她的身体一样,奴隶的陶瓷面具是女性的脸,眉宇之间甚至有些尊贵,如同一位英雄的死亡面具。她的眼睛是圆润的橄榄形,面具上面并没有明显的探测器。
“你能看见我,”亚西纳轻声说到。几秒钟之后她才意识到笑声停了。“你能听懂我的话?”
安洁莉卡举起右臂指向旁边的门。门上的黄铜浮雕是谦逊的苦痛工匠,是那些不为承认而努力之人的美德化身。
工匠的六条萎缩的手臂对称地朝两边展开,在破碎的身体周围组成一个圈。每只手上都拿着不同的工具,每个工具上都有微小但关键的缺陷,让其创造出的东西带上瑕疵。它高贵的面容周围是松软的头发,因饥饿和失败而凹陷,但其中依然透出一抹笑意。
“你想要我怎样?”亚西纳问安洁莉卡,但答案显而易见。“不。“她摇摇头,想起了宫廷官在房间里放着的扭曲生物。她的重要病人……”我不想看到她的作品。“
哦,但你其实想!
安洁莉卡歪起头,好像读到了她的想法。
你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答案么,姐妹?除了那里你还能往哪里找?
亚西纳把崔斯提从包里拿出来,警惕地靠近机仆。她没有对武器做出反应,实际上在她走过房间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她,目光一直看向前方。
“为什么是这个?“亚西纳在靠近门口的时候自言自语道。浮雕上方开着一扇观察窗,关着的铁栏上钉着一卷日志。文件是用高哥特语写成的,其中的措辞和字母一样纷繁复杂,但它们的意思非常简单。
“一个巫师,“亚西纳嘶声道,嫌恶地从门边退开。
那一种呢?
“圣烛世界上没有巫师。“
他们当然没告诉你有啦!
安洁莉卡再次把她呆滞的眼睛看向她,安静地期待着。
先知是怎么说真相的,姐妹?
亚西纳不情愿地伸手抓住了铁栏的开关。它很冰冷。
“真相是我们的第一道长明之光,”她背诵着打开了铁栏。
Ⅱ
第一道黎明出现在凌绝顶上,约拿在这时到达了宽恕之桥的另一边。诅咒的红光如同模糊不清的血色般洒在山上,让大地染上了地狱般的景象。
约拿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笼罩在远处山顶的红色巨人。这不是他见过的最丑陋的太阳,但它的那股懒惰的气场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好像它距离变成新星吞噬整个星系只有一步之遥。
“你在等我吗?”他对将死的太阳挑衅到。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去过多少个世界了,而在其中的太空辗转的日子里他用过许多的名字和伪装。最后他也不去数留下了多少尸体,有些是故意的,大多数不是。有时候死者的人数让他不安,之后折磨他,但他学会了把这些放下向前看。还能怎么办呢?

“你应该走开,”拦住约拿的军官合理地建议到。
“什么?”约拿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说走开!”那人突然暴躁地喊道,就好像他的脑袋里有一个开关被打开了。“这里是禁区,市民!”
军官的战友举起他们骨制枪托的自动枪对准了约拿。一共十个人站在黑暗里,把通往他目的地的街道挡了个严严实实。每个人都体型健壮,胡子浓密,穿着白色的制服和皮毛遮耳帽。尽管他们穿着制服,约拿知道他们不过是没有任何骨气的有点特权的混混罢了。这个可怜世界上的治安部队更习惯让人留在队里,而非面对那种可能反击的敌人,跟别提藏在这些人身后建筑物里的那东西了。
“我不是这个星球的市民,”约拿平静地说。“我是神圣审判庭的探员,为了清除这里的异端而来!”他指向楼房。“你们接下来由我指挥。”
这个谎话蹩脚到他都不愿意好好讲,或者给他们展示他伪造的审判庭圣符。他已经太累也太紧张了,不愿在这些散发恐惧的人身上浪费精力。他们需要的只是来个人把它弄走——把楼里的那东西弄走。
“审判庭,”军官哼哼着,希望伴随着更剧烈的恐惧出现在脸上。“我无意冒犯,大人!”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约拿问到。
“异常是在几个小时前报告的,大人。格朗中士的小队最先到了这里。他们……他们进去了。我们到的时候听到了尖叫……还有其他东西。那种——“
“那之后没人进去过吗?“
“没有,大人。“
“继续保持这样。”
“是,大人!”要是在其他情况下,军官眼中的释然会非常搞笑。
在轻松解散掉惊慌的士兵后约拿向建筑走去。鱼肉处理厂是一片臃肿的方形建筑,用生了锈的塑钢粗糙地堆在一起,就和这座城市工业区里的其他建筑一样,但这里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警惕性。尽管他从没见过这里,约拿立刻就认了出来,因为他已经用可怕的细节把它写进了那本书里,同时还伴随着许多催生出它的这个世界的诸多情况。
那是两年前了。他被困在这座被冰封的贫民窟里也大约有这么久,等着它孕育出他的预言,但现在,在时机到来的时候,他却迟疑了。尽管他在逃离了神殿之后已经见证了太多的梦魇,这次的感觉还是不同寻常。
“你知道我来了,对不对?”他对里面的东西轻声说到。
“大人?”军官问道。
“不要跟着我,”约拿命令到。这或许是他说过的最多余的命令。
他拔出他的巴洛克式挽歌手枪打开保险。尽管这把古旧的武器只装着一个弹匣,里面的弹容量却比任何普通的手枪都要多,而装在弹舱中的子弹比这把枪更加可怕。那颗大口径实弹是约拿亲自铸造祝福的六颗之一,他将他对所有这些诡异扭曲的蔑视都灌输了进去。它的弹头上镶着他在这场永不停歇的任务开始时的那个晚上抢救出来的镜子碎片磨成的粉末。在这些年里他也明白了这些珍贵碎片的价值。
他不加一言地推开士兵,滑开处理厂的实心金属门。里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他没有再犹豫。
“还有什么情况?”他一边问着向前走去。

“你好啊,牧师!”
约拿惊讶地转过身,诅咒的炫光依然晃着他的眼睛。他盯着它太久了,尽管他一段时间前就已经没在看它了。在他出神的时候一辆车停到了他的旁边。
在他的目光恢复时他看出了一辆皮卡,引擎隆隆作响。敞篷的车厢搭在巨大沉重的轮子上,看起来能够应付崎岖的地形,甚至能爬上尖塔的陡坡。蓝色的斑驳锈迹上溅着泥点,但引擎盖上的符号却像刚刚被擦试过一样闪闪发光——一根金字塔形的蜡烛,中间嵌着一颗垂直的眼睛。
“抱歉,我并不像吓你,”轮胎后的女人说到,但声音里毫无歉意。她的声音如砂石般粗粝,口音异常短促。“在第一道黎明的时候很难在外面见到人,尤其是在环路上。城里的人觉得这不吉利。”
“但你在这里,”约拿指了出来。
“我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哼了一声。“在有真正的神秘需要解开的时候我也没时间去迷信。”
她唐突的语调说明她对礼仪也没有耐心。和她的行为一样,那张方形的脸上是直率的表情,从中投射出近乎好战的直率,但那双鲜活的蓝眼睛里依然有着幽默。她把白头发梳在一起,紧紧贴在耳边,一个耳朵上还挂着一个感应器。身上穿着的蔚蓝色长袍用银色装点,几乎和那辆车一样肮脏,但她的身上依然有着粗犷的权威。
“你是白银圣烛的一员吗,姐妹?”约拿正式地问到。
“这是我必须遭的罪,牧师!”她确认到。“我命中注定要用尽一生追寻那个谜。”她看见约拿对她的不敬颇有惊讶,用力地咧嘴一笑。“哦,别弄错了,这是我此生最伟大的任务了。我在执行神皇的任务。“
“正是如此,姐妹。“
她打开车厢的门。“上车。“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到真理之塔还有很长一段路,提斯牧师!“
她叫哈格拉斯。约拿不知道这是她的前名还是后名,她对此没有说更多,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文书修女,他们的相遇也一定不是意外。他们一上路他就准备好了接受质询,但在她古怪的自我介绍和邀请他去往真理之塔后她好像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她不成调子地哼着在狭窄的山路上疾驰,全然不顾右侧的峭壁。
你在玩什么把戏,女人?约拿暗想到。他对她知道他的名字和目的地并不意外。他在罗塞塔岛上把两件事都上报了,然后在得墨特之血号又对洁天使说了一次,这些消息一定会到达环城的守卫者耳中。而且在船上还发生了那种事情,他们一定也会有疑问。对,让他不安的是哈格拉斯修女并没有在质问他。
“为什么要叫诅咒?”约拿冲动地问道。“这是一个神圣的世界。为什么要给它的一颗太阳取这个名字?”
“谦逊,”哈格拉斯回答。“为了提醒我们知识是一柄双刃剑。”
“但你们还是在追寻它。”
“我们必须这样做!黑暗的太阳也在提醒我们失败的下场。”
“失败?”
“没能找出答案,牧师。”
“什么的答案?”
“问题太多了!”她喊道,双手拍在方向盘上强调着。约拿不知道这是一个回答还是要求他安静,但他还是决定不再问了。她的车速太快了,不能分心了。他追猎的最后是一头栽进六百尺下的大海里好像难以置信,但他不愿意把这种事交给机会。或者命运。况且他已经太累了,没力气对他奇怪的同伴施压了。他昨晚一直没睡,努力想要在之后的冲突前把书写完,但他的工作成果只有三段平淡的文字,意义模糊不清。
“等等吧,”亚西纳警告过他,他也知道她是对的。他还没有准备好。他偷偷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不出意料,他自己弄出的伤口已经褪色了。到了中午它就会完全消失,就和他在这么多年里受过的其他伤一样。他的诅咒只能允许他有一个伤疤——至少只能有一个可以看见的伤疤。
“等等吧。”
“我做不到,“他悲伤地说。

“还有什么情况?约拿对再次吞噬他的期待着的黑暗问到。
陈旧的鱼的气味冲刷过他,伴随着更加新鲜的血的气味。街道里很冷,但在处理厂里的气温低到让他失去了感觉的肉体都感觉到了,因为这不是正常的寒冷。他的直觉尖叫着让他放弃这次启示另寻出路。
“我做不到,”这句话同时是否定又是肯定。
他用颤抖的手指从外套里拉出一个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彩色碎玻璃。只有五块镜子碎片留了下来。他掌心里的这块正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想要捏碎它,品尝其中恶毒精华的冲动铺天盖地般袭来,但他忍受住了。
“万不得已的时候才用,米娜,”他对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保证道,小心地在锋利的玻璃外合上手。他用另一只手开启手枪长枪管上的灯,光束照进黑暗里。工厂的内部是一间大房子,长金属桌子上放着各种种类的鱼。更大的鱼挂在天花板上的铁钩里排空内脏。但让约拿感到恶心的不是对鱼做出的暴力。
到处都是尸体,被撕成碎片扔得到处都是。很多鱼处理工躺在他们刚刚还在剔骨的鱼儿中间,有些挂在屋顶上,被杀死他们的屠夫当成血口袋扔到横梁上。还有几个依然拿着他们的砍刀,这些临时的武器冻结在他们的手中。被屠杀的工人里混着格朗中士的铁塔卫兵,他们破破烂烂的白色外套被染成红色。所有东西都蒙着一层霜,血也都冻硬了,桌子和横梁向下垂着冰柱。
“神圣的王座啊,”约拿惊呼道,刚才的愤世嫉俗被惊慌取代。这里一定有超过一百具尸体,而且没有一个靠近出口。“你们为什么不跑?”
就好像是在回答似的,大厅另一侧的黑暗里传来一阵细簌声,距离远到他手电的光不能照亮。
“谁在哪儿?”约拿叫到。更多的细簌声,同时还被恶意和疯狂裹挟为比任何威胁还要肮脏的东西。
约拿小心地前进,直到他的光照亮了一个蜷在翻倒桌子后人。陌生人突然抬起头,向着光眨眼。他的疤脸被刻上了三个同心圆,圆心位于他两眼之间的一个隐形的点上。和在这地狱般地方的其他伤口不同,它们还在流血。
“是你吗,兄弟?”那人问到。“你听见我们的哭喊了吗?”他的身体上只穿了几条破布,但约拿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足够多的底层情况,知道这是一个契约工,但更合适的词应该是奴隶。
“这里发生了什么?”约拿在距离幸存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自由,兄弟。”那人的眼睛适应着光线,他渴望地叹了口气,看向约拿。“不是你。”
“或许我是,”约拿蹲下来平视他。“我来这里是因为我听见了哭喊。你的名字是什么……兄弟?”
“我?”那人不确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我是维洛克。我是一个战士!”
“自由战士?”约拿猜测到。
“当然了,兄弟!”维洛克用力地点点头。“变化即将到来。我已经看到了——在这里!”他敲敲自己的额头。“我也见到了解放者,但他们还在很远的地方。远到看不到我们。”
“他们是谁,维洛克兄弟?是他们做了这些吗?”
“解放者?”幸存者看起来很意外,好像这种说法很奇怪。“不,兄弟,做了这些的是我们。我们所有人一起——给解放者发信号!”维洛克压下声音,好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其他人还不知道,当然了。我必须展示给他们看。让他们看见自己的火焰!”他用一根手指划过脸上血淋淋的圆圈。“她给我展示过怎么做了。鲁查卡给我看过了。”
约拿握住镜子的手更紧了。鲁查卡……他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太熟悉它带来的感觉了。黑色的仇恨和红色的愤怒。
“鲁查卡是一个解放者吗?”这名字在他的嘴里就像是被炙烤的肉。
“不,鲁查卡是一条鱼,兄弟,”维洛克回答。
约拿盯着这个人。这一定不是他想听到的回答。
维洛克看着他的表情咯咯笑了起来。“但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鱼!她在比我们更大,更深的海里游泳,一口就能吞掉一只鲸鱼。”他的眼睛可怕地眯了起来。“你想要见见她吗,兄弟?”
“她是什么?”
幸存者的笑容咧开了。然后继续不停地咧开……

约拿突然从过去惊醒过来,几乎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他断断续续地喘着气,看着飞速后退的岩石地形。
“做了个噩梦,”坐在他旁边的女人观察到。
“我还经历过更糟的,姐妹,“他用干裂的嘴唇咳嗽到。”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两小时,“哈格拉斯回答。”第二道黎明已经到了。“
约拿模糊地发现这是真的。诅咒的红光已经消失,被韦塔恩的第二颗太阳的明亮光芒覆盖。在救赎升起之后这片山景的确非常美丽。在山路外的海上,他看到一座纤细的山从波浪中升起,如同一根石矛一般。暗色的山峰向着山峰快速收紧,在顶端闪烁着金光——或许是某种穹顶吧。一道桥从山脚下接往本土,用大理石砌成的大桥立在装着避雷针的巨大的柱子上。
“那就是维瑞塔斯,碎裂之塔,“哈格拉斯以非同寻常的尊敬说到。”我们很快就会到达真理之桥了。“
我低估距离了,约拿想到。在环路上逆时针走的话,维瑞塔斯距离医疗院只隔了一座高塔,但要是步行的话他今晚都到不了。
“你知道我要去新曙光学院,对吧姐妹,”他小心地问到。
“我知道。”
“你计划和我一起去吗?”
“今天不会,提斯牧师。”
约拿迟疑了一会儿。“你会试图阻止我吗?”
“不会。”
那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姐妹?约拿想着。他在他们接近桥梁巨大的路基时得到了答案。
“我不会阻止你,牧师。”哈格拉斯说,在路基边停下车。“但我尊敬的姐妹们一定会。”
在三十步之后,桥梁被一道铁板封住了。每一块铁板上都印着教团军事部门的棱角蜡烛徽记,用祷文和圣符加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炮塔保护着路障,穿着暗灰色盔甲的战斗姐妹们在其中巡逻,武器全都穿戴整齐。一辆精美的坦克停在路基边上,车体上的导弹阵列对着墙壁。
“你看到了吗?”哈格拉斯专注地问。
“她们在看着里面的东西不让它出来,”约拿回答,立刻明白了她问题的意义。“为什么?”
“在新曙光学院……发生了一件……事件。一次非常亵渎的事件。”她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怒火。“恐怕整座山峰都被殃及了。”
“发生了什么?”约拿问到,仔细观察着布防。在多少个污秽的地方,他对自己问了这同样的问题有多少次了?
“我还希望你能告诉我,提斯牧师。”
“我?”约拿转向她。“我才刚来。”
“是来见我们的神学解经师的?“
“对,我是受他的邀请来的,姐妹。“
“你也说你是在九个标准月前收到了星语通讯,对吗?“
“就像我报告给天空港的情况一样,“约拿皱起眉头。难道他的敌人把他引入了一个比预料中更简单的陷阱?难道他的旅程将结束于被韦塔恩的姐妹会处决吗?“我提供的认证信息有问题吗,姐妹?”
“正相反,它们非常正确,但我有两个疑问,”哈格拉斯说。“首先,圣烛世界上没有星语者。”
约拿点点头,想要争取思考的时间。他并不打算把他真正收到的消息告诉她,或者是给他提供消息的生物的本质。
“免受灵能者的折磨,”他虔诚地诵到。就算是被认证过的,有用的那些也一样。这是国教中更虔诚的分支中的通常态度,但他没料到在最终圣烛也会如此,她们本应该是最理性的那些人才对。
“不是折磨的问题,牧师,”哈格拉斯说。“我们明白星语者的价值。”
“那么为什么——”
“我的第二个问题让我更加困惑,“她打断了他。“基本上学院里的所有职工和学生都在灾难中失去了。神学解经师也在其中。”
“我……”
“那是两年之前,提斯牧师。”她的蓝眼睛看向了他。
“这……不可能。”
“看来你也看出了问题。”
约拿没有在听了,他对自己追猎的可能结果做了无数设想,但每一个最后都是他找到了他的猎物,二人的对抗不可避免,就和最后的结果不可预见一样。要是维塔斯已经死了的话,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该怎么找到你,米娜?约拿闭上眼睛,想要思考。
“提斯牧师?”哈格拉斯的声音好像很遥远。
约拿的鼻子抽动着,鱼的臭味伴随着海风吹了过来,而隐藏在其下的,是血的味道。
“你闻到了吗?”他问。
“闻到什么,牧师?”
“这是一个谎言,”约拿冰冷坚定地说。他想了起来,攥紧了拳头。

他手中的镜子碎片碎裂成无数碎片,扎穿血肉,意识,和灵魂,成倍地增加了他存在的每个阶层。伴随着地震般的心跳约拿真正地醒了过来,感官无数,无比清晰。
“这是个谎言!”他对蛰伏在路的另一头的暗淡影子警告到——那是他们的路。“了解它!”
随后他的注意集中到了在鱼工厂里蹲在他面前笑着的疯子。那个自称自由战士的人的眼睛不停闪光,嘴巴不停张大。伴随着湿漉漉的咔哒一声他的脸如同蜕皮般从头骨上褪下,一个蟒蛇般的东西从他的嘴里出现,嘶叫着从灵魂之海探出脑袋。愤怒从恶魔之中一波波辐射而出,扭曲着周围的空气从可怜的工人嘴里钻出。浪潮冲过约拿,勾起他自己灵魂中的愤怒,但镜子的祝福将他抬升到它碰不到的境界。在这无比清晰的时刻这个嘲弄的故事在他面前展开。
他尝到了为自由的希望而打开通往地狱之路的小人物的无能愤怒,以及那些被他的愚行卷入的人的命运。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也没有一个人会是无辜的,因为他们的心中只有压迫和随之催生出的恶毒。渴望在所有人的心中燃烧,希望有一点火花能将其点燃成暴力。在鲁查卡从中出现的时候,那就像是一千点火花。
约拿看见解开枷锁的工人朝着从鱼中幻化而出的恶魔冲去,用他们可怜的武器甚至是空手无力地敲打。被突然的自由冲昏头脑的他们全然不顾它对他们造成的残杀。尸体一个接着一个被扔到了处理厂里他们刚才在的地方,慢慢构建起了约拿将要看到的景象。
屠杀在几分钟内就结束了,随后在穿着白衣的格朗中士的小队出现的时候短暂重燃了一会儿。他们的激光束和工人的工具一样毫无用处,但士兵们撑的时间还是长了一些,或许是因为他们想要从远处杀死恶魔吧。在他们被杀死之后来自地狱的闯入者退回它的宿主体内,完全没有满足,而是厌倦于这个没有满足它的暴力的世界。它蛰伏在人类的身体里等待着,等待着更多猎物。
约拿看到了所有的这些,但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的灵魂脱离了他的身体,但之后他将会颤抖哭泣,因恐怖而愤怒。之后他就会把这些写下来——不是写这一件事,因为无论他的记录有多么邪恶,那都不是一本简单的对琐事和磨难的编年史。不,书想要的是纹理和洞察。
真相。
鲁查卡是约拿面对的第一只恶魔,它将会揭露许多事情,但首先他必须活下来。
他向下躲开扑来的怪兽,那由一团黑眼睛和鲨鱼般锋利的牙齿组成,外面围着生肉的东西。它在他身后扭曲起来,如同一只海底的捕食者般灵活,闪光的躯体被想要品尝他的欲望而咬牙切齿。约拿从它甩鞭般的攻击下滚到一边,光束疯狂地切割着黑暗。他在一个靠墙的地方跳到桌子上——随后在怪物把桌子打成碎片前的瞬间跳开。他以非人般的速度转过身举起手枪,不是对着鲁查卡,而是让它寄居着的癫狂异端。
那具曾经是维洛克的躯壳还跪在地上,那没有血肉的脑袋向后翻起,让他张开的大嘴就像是渴求阳光的一支骷髅之花。他的眼睛滑道了脖子上,在曾经脸上的眼窝里无神地向前看。他的全身都在颤抖,被鲁查卡的动作撑开,恶魔的尾巴依然留在他错位的喉咙里。
“燃烧吧!”约拿吼道,将他的蔑视引导为命令扣动扳机。
不洁的子弹伴随着七彩光芒打穿野兽的身体击中维洛克的骷髅,随后的爆炸点亮了房间。鲁查卡用一千张嘴和眼睛喊出它的仇恨,它的宿主身上的火点燃了它的尾巴,将触碰到的所有东西抹去。
约拿背朝下重重摔到地上,刚刚致命的一枪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在恶魔向他冲来的时候火焰爬上了它的脑袋,它的整个身体在距离约拿一掌的距离外化为焦炭。
很长一段时间里约拿躺着,惊讶地看着恶臭的瘴气消散。在他幸存下来的事实沉进他的笑之后,如同被他杀死的猎物一样充满侵略性。
“不是今晚,你这个混蛋,”他对隐藏在遥远未来的真正的敌人嘲笑到。“我们完事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提斯牧师!”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
约拿睁开眼睛,看到了哈格拉斯姐妹疑惑的脸。
“你刚才说到了一个谎言,”白发的女人追问到。“什么谎言?”
约拿迟疑了,打量着她。无论她是谁,她在这里一定有着一定的权威。或许她也有些答案。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用他宝贵的碎片穿过那些桥上的守卫……
“谎言是奥伯 维塔斯,姐妹,”他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哈格拉斯的声音里没有否认或者愤怒。听起来就好像她在期待这个回答。
“不管学院里发生了什么,维达斯都活下来了,”约拿继续说,感觉到了其中的真相。“事实上我敢说他是这些的幕后黑手。”
摊牌吧,他想。放手一搏。
“你们的解经师是一个异端,姐妹,”他说。“我来韦塔恩是为了杀他。”
Ⅲ
拉玛希看着亚西纳姐妹走过医疗室的病房,就像在得墨特之血号上和阿斯克勒庇厄斯号上一样。太空突击兵们现在已经不是她的责任了,但拉玛希还是知道她会来。他们都知道。
无论她是谁,她依然在照顾我们,他暗想到。这样的人不会放下这种职责。是她心中处刑人的特点。
让他惊讶的是她来得太晚了。她在午后才出现,这时医疗院的治疗全都结束了。嬷嬷领袖索兰尼斯和一队身穿红袍的医疗修女在第一道黎明的时候就开始了检查和仪式。受伤最严重的人被推了出去准备手术,接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清洁。突击兵莱恩菲尔在昨晚倒下了,但愿帝皇保佑他会是最后一个。索兰尼斯对他保证到宫廷医官已经开始为他们研究解药了。据说她整晚都在研究,用菲茨作为她的对照载体,不管那是什么意思。
不,拉玛希不能责怪他们的新治疗者。所有事情都很高效,就连礼节都很到位,但其中没有任何同情。
“你好,姐妹,”他在亚西纳走到他的床边时说。
“政委,”她疏远地回答。“我相信我的姐妹把你们照顾的很好?”
“无可挑剔。索兰尼斯嬷嬷说,我的行走义体明天就可以安装了。”
“太好了,”亚西纳很明显没有注意他的幽默。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下方的黑眼圈在她苍白的皮肤上如同淤青。
“一切还好吗,姐妹?”拉玛希放下威严地轻声问到。
她在回答前迟疑了一会儿。“不,我不觉得。”
“我的人有危险吗?”
“他们快要死了,政委。黄铜圣烛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现在在他们必须在的地方。”她的目光锐利起来。“你相信我吗,伊楚 拉玛希?”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不,”他平静地说。“我从没信任过你。你不是你假装的样子。“
“对,我不是,“她承认到。”但是,我现在在问的是你相不相信我。“
“那给我个理由。“
“现在这就够了,“她悄悄地把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从她的包里藏到他的毯子底下。”把它藏起来,但不要离身。我不能冒险再拿一个了。“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姐妹?”
“现在还没事,政委,”亚西纳回答。“接受医疗院的帮助吧,但是保持警惕。”她点点头走开了。
我一直都很警惕,拉玛希对她离开的背影保证道。
几个小时之后,病房里的医疗院职员才全都离开了,身体情况允许的士兵也去复建了。在这时拉玛希才打开了她鬼鬼祟祟的礼物。
“你在搞什么把戏,亚西纳姐妹?”他喃喃道。
在布里包着的是一把激光手枪,黄铜的枪体上刻着一根七面的蜡烛。
“我没到那里,”约拿的声音被静电干扰着。“路被封了。“
“去学院的路?“亚西纳因通讯器羸弱的信号皱起眉。
“去整座塔的路,姐妹。“
“什么?“她惊讶地问。”为什么?“
“维达斯,“约拿的语气像是在咒骂。”医疗院里的情况如何?“
“很复杂。你在哪里?“
“在往城里去的路上。“声音被静电打断了一会儿。”我现在不能说了,姐妹。我们明天再联络。“他的信号断开了。
亚西纳疲惫地摘下他给她的耳机,栽进她的椅子里。她现在独自一人在她的房间里,想要一头躺倒在床上的冲动无比巨大。昨晚的梦耗尽了她的气力,但这只次要的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在复兴室里找到的东西。
“受人敬爱的破损偶像,锻造于驱逐不完美的过程中——安静!“
亚西纳喊道。她哀嚎着迫使自己站起来。她马上就要去见宫廷官。一想到听着巴托里侃侃而谈正义之举,为了她所发现的东西作掩饰就让她感到恶心,但现在和她对着干还太早了。太危险了……
那就让我们一起面对那个贱人吧,亲爱的姐妹,她的同伴催促道。我看那老妖婆也是如鲠在喉啊!
“不行,”亚西纳冷酷地说。“等时候到了,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