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的帝国》第八章

第八章

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划过，营地里的气氛变得阴沉起来。以格伦沃尔德的经验，士兵是一个迷信的群体，行进方向上看到的闪光会被他们视为一种不祥的征兆。

他没有时间去想什么预兆，他也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即使他曾经是努恩军队的一名普通士兵。他一直是个虔诚的教徒，小心翼翼地向诸神表达应有的敬意——每次登上一艘船，他都会向曼纳恩祷告，每当正义得到公正的伸张，他就会向维丽娜致谢——但他对那些无知、愚昧的乡村习俗、誓言和护身符不以为然，虽然许多人声称这些东西能抵御恶兆和恶鬼。这样的东西是可憎的陋习，而且可能会使人无意中滑向混沌的深渊。

行省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伍，每座简单的帐篷里都有8个人，空气中充斥着饭菜的香气和人们的说话声。商人和妓女们在营地里转来转去，兜售他们的货物——当军队行进时，随营地的人是很常见的，因为他们既能提供安全，而且这些顾客们也很愿意花钱。倒不是因为钱太多，他知道这些士兵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一个子了。

营地中央是军官和贵族们的豪华帐篷，高高飘扬着三角旗和旌旗。每一个都比一个普通的帝国公民的房子要大，他们的织物上装饰着大片的金色刺绣，好像每个人都想胜过其他人，当然这很可能是事实。这让格伦沃尔德感到恶心。

他瞥见了行省军队的军事指挥官，一个近亲生出来的浮夸贵族，据说是争夺艾维领选帝侯席位的竞争者之一的远房表亲。这位贵族身佩镶有珠宝和装饰的闪闪发光的武器，身穿镀金的胸甲，胸甲被铸造成一个英雄般的、肌肉发达的躯干。格伦沃尔德的评价是，一个来打仗玩的娘炮花花公子。在帝国内部，艾维领人通常以善于夸耀财富和装饰而闻名，然而这位贵族却又将其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焰阳骑士团与行省或其他任何组织都没有公开的政治联系，他们与艾维领人是分开驻扎的。格伦沃尔德了解到，这些骑士来自斯提尔领的圣殿，斯提尔领人和艾维领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半分交情。尽管如此，他们是奉皇帝之命而来的，他们完全是帝国忠诚而可敬的仆人。

“我仍然对前往黑火隘口如何让你更接近北方战场很感兴趣。”格伦沃尔德说。导师笑了。

“矮人们在那儿有些什么机器，可以缩短旅程。”他接着耸了耸肩说:“我得亲眼看到它才能确信，但据说它是由蒸汽和金属制造出来的巨大造物。”

两个艾维领人显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胳膊搭在三个散发着廉价香水味的女人身上，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过格伦沃尔德的营火，一边放声大笑。当他们看到怒目而视的猎巫者时，便沉默下来，匆匆走开了。

“你知道，我认为你的出现让行省士兵们感到紧张，”卡尔说。

“只有有罪的人才会害怕我，”格伦沃尔德回答。卡尔隔着营火对着冷酷的猎巫者微笑。

“天哪，你是一个令周围的人振奋的正面角色，不是吗？”他说着，眼里充满了幽默。

格伦沃尔德皱着眉说:“积极向上和我的职业完全不相符。”事实上，他很喜欢这位年轻的骑士——在路上与不苟言笑的碎铁战士索瑞克相处了数周之后，卡尔成了一个轻松的旅伴。矮人放松身子，带着嘈杂在他们俩旁边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抽起了他那龙头烟斗。

猎巫人喜欢骑士对他毫不畏惧的事实——他丝毫没有被他的外表、举止或职业吓倒，他发现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改变。

“不过你应该找个时间试试。”骑士继续说。“这可能会让人们更放松——当人们放松的时候，他们通常会说错话，把自己拉下水。”

“当人们感到非常不自在的时候，他们更善于作茧自缚。”格伦沃尔德说着，转了一下刀子，吃下刀尖上的肉。

“我想确实如此，”卡尔说。在格伦沃尔德眼里，他是个英俊的蓝眼睛男人，大概二十岁出头。他的卷发是金黄色的，现在他既没有穿上链甲，也没有戴上黑漆头盔，所以它一直垂到肩膀上。“虚荣，”格伦沃尔德想，“长发容易被链甲夹得很痛。”在他看来，即使是在最好的时代，长发对战士来说也是不切实际的。它只会授敌人以柄。尽管如此，他确信许多年轻的随营妇女都被这位英俊的年轻骑士迷住了，所以长头发显然也是有一些好处的。他对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怎么了？”卡尔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让我觉得自己老了。”格伦沃尔德说。

“确实，您的年纪有点大了，爷爷，胡子也有点灰白了。你一定已经，多少，三十？”

格伦沃尔德再次哼了一声。“三十三岁，你应该学着尊敬你的长辈——我还没有老到不能打断你那漂亮的鼻子。”

“三十三，”索瑞克哄笑。“哈！我记得三十三！刚喝完奶水！”卡尔忍不住大笑起来，格伦沃尔德也笑了。

安娜莉丝疲惫得说不出话来，她爬在高高的山路上，熟睡的托马斯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夜幕已经降临，他们默默地走着。艾尔达尼尔昂首阔步地走在她们面前，手里握着弓，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敏捷而机警。卡特琳走在她的身边，姐妹长袍的下摆因为几天的旅行弄脏了。

崎岖不平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山的一侧，在她的右侧陡峭地上升着，被茂密的冷杉所覆盖。在她的左边，路面急剧下降，山腰多岩而陡峭。

远处的山谷里，普利斯忒斯塔特小镇的灯火在黝黑的山谷中闪烁，远处的山峦高耸入云，直指黑暗的天空。山谷通往黑火隘口，虽然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只要一想到离那神圣的地方这么近，她心中就充满了敬畏。据说，大地喷出了熔融的岩石和烈焰，它们冷却、硬化，使山谷布满了崎岖不平的黑色表面，这就是隘口的名字由来。安娜莉丝不确定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岩石像水一样流动，像木头一样燃烧，这听起来甚至比巨型老鼠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潜伏在地面下的说法更牵强。

在黑火隘口，伟大的西格玛率领统一的人类部落与他们的矮人盟友并肩，进行了旧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战斗。从未有过的大量绿皮，正准备穿过山谷，进入远方肥沃的土地——这将意味着人类文明的终结。西格玛挡住这只部队，与之鏖战数日。他杀死了强大的绿皮军阀，粉碎了兽人和地精部落的联合。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胜利，它预示着帝国诞生的黎明。

当还是个孩子时，安娜莉丝坐在父亲的膝前，听着父亲讲述西格玛获胜的故事，嘴巴张得大大的。她从来没有厌倦过这个故事，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央求父亲把它复述一遍。他会添油加醋，为金发的战士之神创造新的超人壮举，但故事的本质总是一样的。一个拒绝战败的男人拯救了所有人。

她父亲常说，胜利和失败之间只有一人之差。只要那天有哪怕一名战士转身逃跑，就会造成一场不可阻挡的溃败，甚至让帝国在形成之前就胎死腹中——但没有一个人逃跑，尽管大多数人已经明白自己即将面对死亡。他们的坚持只是因为他们相信一位勇敢的战士。

她的父亲常说，只要一个人站出来反抗压迫和压倒一切的力量，其他人就会与他站在一起——只要有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表现出勇气，其他人就会克服恐惧。他说，这是他能教给她的最重要的一课，他会经常重复。他说，最细微之处决定战斗的结果——一个人转身逃跑，或是一个人挺直腰杆，在一切似乎都已失败的时候，依然敢于向敌人挑战。

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她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看他们来时的路。

远处，有数十盏闪烁的灯火。在深夜来到黑火隘口的更多旅客？

如果是在白天，那景色一定很美，她真希望能看到。不过，这无关紧要——她决定留在寺庙里，帮助莎莉娅的姐妹们履行她们神圣的职责。她将有很多天的时间亲眼目睹黑火山口的壮观景象。

当她想到做出这一决定后的未来岁月时，感到一阵平静。她想，把自己的岁月奉献给这位仁慈的女神，照料病人和伤员，这既令人心痛，又令人满足。这样她就可以和托马斯与卡特琳待在一起，这本身就使她很高兴。

她漫长的旅行快结束了，她很高兴。她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了，她穿过西格玛当初走过的帝国疆域，但她的旅行把她带到了内心中感到自己命中注定要去的地方。某种意义上的朝圣之旅。

他们遇到了一道无法通行的、雉堞密布地城墙，它守卫着通往神庙的路。一个又大又矮的门楼笔直地伫立在路前，它的大门闩着，前面有一个黑色的铁闸门。

哨兵们站在被燃烧着的火盆照亮的墙上，安娜莉丝看到戟尖上闪烁着金属的冷芒。当疲惫不堪的旅客们走近时，其中一个哨兵大喊一声，十字弓从缝隙中射向他们。这并不能抑制安纳利斯的幸福感，当她看到门上青铜的双尾彗星标志时，感到了一阵期待的战栗，据说这标志预示着西格玛的到来。

当更多的弩瞄准他们时，艾尔达尼尔放松了紧绷的弓弦，他举起双手，表示未持有武器。

“来的是什么人？”一声喊叫传来，卡特琳走上前去，火盆的光亮照在她身上。

“我是莎莉娅的姐妹，来加入到我的教团中来。她们到了神庙里，在需要帮助的地方提供帮助。”她说。这句话引起了一阵低沉的谈话声，安娜莉丝听到几个人举起一根沉重的铁栓的声音。一扇小门被打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士兵出现。他看着站在他面前卡特琳眨了眨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安娜莉丝和艾尔达尼尔，他们俩已经把兜帽拉过头顶。他打着呵欠点了点头。

“恐怕你得等一位牧师来，好姐妹。天黑以后，没有他们的明确许可，任何人都不能通过这里。”

卡特琳点点头表示同意，木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还是那个哨兵打开了门。

“我能为你拿点什么吗，姐妹？水？面包？恐怕这儿没什么太好的。”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她回答。“我们要等到和姐妹们团聚的时候再吃点心。”门咔哒一声又关上了。

十分钟过去了，齿轮和杠杆转动的声音预示着带刺的铁闸门已经打开了。其中一扇巨大的门打开了，木头发出沉重的呻吟声，一位强壮的战斗牧师正倚着一把巨大的双手锤子等着他们。他身材魁梧，长袍下披挂着一副钢铁板甲。看上去完全像个老兵。

“姐妹，旅行到这里实在太晚了，”当他领着她向前走时说，声音出奇地柔和。“外面存在着危险。”

“谢谢你，兄弟，”卡特琳说。“这是我的朋友们，他们希望在殿里避难。”

战斗牧师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扫向艾尔达内尔，然后是安娜莉丝和年幼的孩子，最后又转回戴着兜帽的精灵。

“我们张开双臂欢迎这个女孩和孩子。但我想先看看战士的脸，然后再让他过去。”

艾尔达尼尔似乎听懂了牧师的话，他把兜帽从脸上扯了下来，当注视着牧师的眼睛时，他的神情傲慢而高贵。西格玛的战士之一微微扬起了眉毛，但表情没有改变。他向精灵举起一只手，安娜莉丝感到自己的心在扑腾，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她的内心翻腾。

“你的心灵是纯洁的，是一个勇敢的战士之心。”牧师说。“不过，我很遗憾你不能通过这门。”

“什么？”安娜莉丝激动地说。“如果没有他，我们都已经死了。我不知道这座神庙如此冷淡。”

牧师把他温柔的目光转向她，她感到一种力量和平静的气氛笼罩着自己。

“我们人类会被允许进入精灵的神殿吗？我们可以进入矮人的祠堂吗？我不是因为不欢迎他才不让他进来的。这只是出于对神庙的尊重。”

安娜莉丝瞪着他，驱散了他正施加的平静感。

“好吧。”她厉声说，转身对着艾尔达尼尔。她用手势和姿势很快把情况告诉了他。她试着告诉他，等到托马斯安全了，她就会出来。他微微耸了耸肩，低头望着西格玛的牧师。他迅速转过身去，把兜帽拉得低低的盖在脸上，消失在杉树丛中。

“如果精灵需要的话，神庙会提供食物和柴火的，女士。”牧师轻声说。安娜莉丝愤怒地瞥了他一眼。

“他不会接受的，”她说。牧师只是耸了耸肩，转身领着他们穿过警卫室。他们往回走去，脚下的碎石嘎吱嘎吱地响着。

当他们终于拐过一个弯，看到辉煌的西格玛神庙时，安娜莉丝如梦初醒，所有坏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暖烘烘的火盆迎接着他们，从高高的小窗口里可以看到灯光，这些小窗的建造既考虑到了建筑的美观，也考虑到了防御需求。

在昏暗的月光下，安纳利斯可以看到，在圣殿圆顶屋顶的顶端有一座闪闪发光的雕像，它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锤子。她敬畏地张大了嘴。当日出来临，这座雕像将被照亮，如同闪耀着神圣的光芒。

寺庙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温暖和光亮洒了出来。安娜莉丝一进门就感到一阵幸福。

“我到家了，”她低声说。

乌多·格伦沃尔德牵着马走在索瑞克身边，让这头疲惫的坐骑休息一下。它受惊了，他能感觉到当远处的狼群嚎叫时它的颤抖。此时将近午夜了，但他决心继续向圣殿进发。他估计还有大约三个小时路程——他们应该会在黎明前一个小时左右到达。

焰阳骑士团的卡尔·海登导师率领着这支队伍，马蹄踏过隘口因以得名的黑岩地面，马蹄声在夜幕中回响。跟随他们的只有二十名骑士，其余的骑士已经在山谷外扎营，准备在黎明时分再进入。格伦沃尔德和索瑞克都想继续前进，卡尔向他的骑士团长官请求准许护送他们。这是个高尚的举动，格伦沃尔德对有这么多人作伴表示感谢。每四位骑士中就有一位用覆甲的手举着燃烧的火把，发出温暖而摇曳的光芒。

山谷两边都是山，山坡上树木茂密。

“这条路不错，”索瑞克说着，把手里那根燃烧的火把往地上放低。格伦沃尔德咕哝着回应。他没怎么注意这条路。“是我的族人们在复仇战争之前修的。”他把一只脚牢牢地踩在石路上，这使格伦沃尔德的马感到畏缩。“优秀，结实，矮人制造。”索瑞克继续说。“能一直用到世界末日，用到葛林姆尼尔回到我们身边的那一天。”矮人抬头瞥了格伦沃尔德一眼。“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小伙子。我必须把这个送去，”他用拇指指着自己背上的包裹说。“我发誓一定要去祖先的殿堂里痛饮。”他粗声粗气地说，显然对这样说话感到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我不会再待多久来保你的命了。”

猎巫人笑了。事实上，他会想念他这位沉郁的同伴。他的马又畏缩了，发出尖锐的嘶鸣声，使劲拉着握在他手里的缰绳。“嘘。”他说着拍了拍它的脖子，索瑞克则从头盔下恶狠狠地瞪着它。马又拉了拉缰绳，更用力了，耳朵垂下贴着头。

“这只该死的畜生怎么啦？”矮人嘟囔着，格伦沃尔德试图让它平静下来。

“有什么东西把它吓坏了。”他发现骑士们的马也很不自在，尽管所受的训练使它们不敢妄动。他看见卡尔举起手让纵队停下来，格伦沃尔德一只手按住他那马颤抖的脖子，小声地对它耳语。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又有一群狼在嚎叫，这次离得更近了。索瑞克转过身，盯着四周漆黑的冷杉树林，他听到了嘶嘶声。

“你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狼吗，矮人？”格伦沃尔德笑道。当更多的嚎叫声响起时，他的笑容消失了，更近了。

“哥罗比，”索瑞克吼道，把沉重的背包扔到地上，一只手举起斧头，另一只手还举着燃烧的火把。

“什么？”格伦沃尔德问。

“我们被袭击了！”矮人吼道，这时第一个身影从黑暗的树林中飞奔而出，冲向骑士的队伍。

巨大的灰狼龇牙咧嘴，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凶猛的咆哮，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跳跃着。一只绿皮肤的生物紧紧地抓着它的背，咧着嘴笑着，露出一排可怕的针状牙齿。

骑士们还没来得及对索瑞克的警报做出反应，狼就向离他们最近的焰阳骑士扑去。这只狼很大，几乎有一匹小马那么大，它用它那张淌着口水的大嘴紧紧咬住那匹骏马覆甲的脖子。马惊恐地嘶叫着，因狼的重压而倒下，这只骑在马背上的家伙把粗糙的长矛刺向骑士的胸膛，刺破了他的胸甲，但没有刺穿。这只可憎的绿皮生物从坐骑上跳到骑士身上，在嗜血的狼杀死马的同时，用长矛尖刺透了骑士的观察缝。

“地精，”格伦沃尔德咆哮道，这时更多的生物从隐藏的黑暗的林木线中蜂拥而出，向纵队扑去。他松开缰绳，马直立起来，蹄子乱蹬，一只长矛朝它的胸口刺去。它狂奔起来，血液从致命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在卡尔的一声呼喊下，骑士们策马面对威胁，尽管混乱突然爆发，他们仍然保持着纪律。

索瑞克吼了一声矮人的战吼，把燃烧着的火把砸到一头猛冲过来的野兽的脸上，然后双手握起斧头，猛力砍向一头扑向他的狼的一侧，那头狼的头骨被打塌陷下去。

格伦沃尔德拔出手枪，开了一枪，一只地精从鞍上坠落，血从鞍后面喷溅而出。当那只巨狼扑来时，他俯低身子。

骑士们散乱在他身边，扔掉长矛换成沉重的骑士剑。他们砍倒了狼骑士，杀死了一些，但随着更多的狼扑向他们的战马，其他骑士也在落马。

格伦沃尔德站起身来，从皮带上解下权杖，向一只狼扑去，那只狼正在撕咬一位倒下的骑士。当他靠近它时，它转过身来，龇着牙，凶狠的眼睛里充斥着野兽的残忍和饥饿。权杖猛击这怪物的头部，牙齿和骨头一齐粉碎，它呜咽着倒下。

格伦沃尔德听到卡尔试图组织他的骑士们，狂叫着发号施令。他看见一支长矛猛击在索瑞克的头盔上，他的头猛地一抖，但这一击甚至没能划破他那套陨铁盔甲，也没能让他后退一步。他只是转过身来，用自己的语言咒骂着，砍倒了另一只跃起的狼，斧头把它砍翻在地。

当一把锯齿状的刀片划破了他的前臂时，猎巫人咆哮起来，他转过身来，狠狠地砸下了狼背上的袭击者。当他扑过去时，地精对他发出嘶嘶声，骨瘦如柴的四肢朝他踢来。格伦沃尔德用一只靴子猛击这只怪物的头部，听到它脖子断裂时发出令人满意的爆裂声。

这时，他看见卡尔像古代的英雄一样战斗着，他的剑砍倒了半兽人，他的马用蹄子踢碎头骨。一只矮小的绿皮从自己的坐骑跳上了卡尔身后的马鞍，蜘蛛般的手指抓着骑士的头盔，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锯齿状匕首。他的战马直立起来；骑士和地精都倒在地上，格伦沃尔德看不见导师了。

他举起权杖，向后退了一步，以便站稳脚跟，这时两只狼骑兵向他扑来，巨大的灰毛坐骑嘴里耷拉着舌头。一只地精从马上摔了下来，另一个骑手的狼疼得嚎叫一声，倒在地上，后腿失去力气。猎巫人看见狼的后腿上伸出一根金属弩杆，从树林中密密麻麻地射出了第二波弩箭。

失去骑手的狼向他扑来，巨大的爪子抓挠着他的胸膛，它张大了嘴巴，想要咬住他的喉咙。他往后撞倒在地上，感到这只肮脏家伙的臭气扑面而来。他绝望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掐住野兽的喉咙，把它的下颚挡住，但它的力量和重量是巨大的。

他的视线模糊了，滚烫的血喷进了他的眼睛，他感到这个怪物虚弱地倒在自己身上。一股肾上腺素推动的力量涌起，他把死狼推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抹去眼睛上粘稠的血渍。

一个矮壮的身影从他身边转过身来，手里握着一把双头斧头。

四周响起了刺耳的战吼声，格伦沃尔德看见一群粗壮的身影，扛着斧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推进。格伦沃尔德吃力地哼了一声，用他的权杖打在一只半死半活的地精的脑袋上，把它像水果一样砸得粉碎。他们的斧头在绿皮中开出一条血路，最后一批狼骑兵很快就逃进了黑暗中，它们的吼声越来越远。

格伦沃尔德擦去权杖脊上的血和脑浆，索瑞克则面无表情地跟他的亲戚打招呼，用他们自己低沉的喉音说话。他环顾四周，看见卡尔一边刷去盔甲上的泥，一边骂骂咧咧。

“多少？”当走到导师身边时，他问道。骑士抬起头来，眼里充满了愤怒。

“太多了。六个骑士，四匹马。还有的马废了。”就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匹马痛苦的嘶叫被压制住了，“该死的，地精闯进隘口，情况一定很糟糕。”

“对，”格伦沃尔德说。

“你还好吗？自己搞的？”看见血从猎巫人的手臂上滴下来，卡尔问道。格伦沃尔德低头看了看伤口。

“没什么。早该料到的。”他无所谓地说。

“我很高兴他们来了。”卡尔嘟囔着，朝矮人们点点头。矮人们的首领正在和索瑞克谈话，而其余的则在忙着把地精和狼的尸体堆起来。看来总共有二十多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他注意到，他们不像索瑞克那样全副武装。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一件沉重的铠甲和厚厚的毛皮披风，装备斧头和坚固的弩。他们勤奋地工作着，在几分钟内就生起了大火，空气中充满了烧焦的皮肉的臭味。

猎巫人和导师走到索瑞克身边，和他说话的矮人把目光转向他们。他看上去比索瑞克还老，虽然很难判断他的年龄，但如果不是把灰白的胡子绑了起来，再折成一串错综复杂的辫子，他的胡子早就掉到地上了。他嘴里叼着烟斗，鼻孔里冒出蓝色的烟雾。

“感谢你的及时到来，矮人先生，”骑士说。“我是卡尔·海登，米尔米迪雅的导师，这位是乌多·格伦沃尔德，西格玛的仆人。如果你没有及时赶到，恐怕我们的损失会大得多。”

矮人咕哝了一声，用母语说了些什么，烟斗中的烟雾在他周围翻腾。

“看来你说的是实话。”索瑞克粗声粗气地对卡尔说，脸色阴沉。“自库尔干王在位以来，我们从未见过这么多令人憎恨的绿皮。它们像活的潮水一样猛烈冲击着卡拉兹·乌姆戈和格林比尔德据点的城墙，据说甚至连卡拉兹-阿-卡拉克也受到了威胁。这真是严峻的日子。”

“但是这些先锋已经越过了隘口的防御工事。”格伦沃尔德忧心地说。“其他的可能也这么做了。西格玛神庙本身也可能受到攻击。”

“是啊，也许是这样，人类。”矮人游侠的队长说，他仍然在吸着烟斗。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岩石互相摩擦，冷酷而坚硬。“这些臭哥罗比，”他说，一边拿起烟斗往地上吐唾沫，“不是今晚唯一来这儿的。我能从空气中闻到它们的臭味。”

格伦沃尔德感到自己的怒火在增长。他转向卡尔，眼里充满愤怒和关切。

“我必须到神庙去。那儿绝对不能被这种肮脏的东西玷污。”他指着燃烧着的地精尸堆说。卡尔点点头。

“焰阳骑士将与你同行。”导师说，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人类。”索瑞克说着，猎巫人转向这位阴沉、可靠的战士。“我的誓言约束着我。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两人握了握手，双手按矮人的习俗紧紧地搂住对方的前臂。说完，矮人生硬地点了点头，转身和他的亲族们向东方前进。格伦沃尔德默默地祝福矮人。

“来,”卡尔说。“我给你找匹马。”

远处，群狼嚎叫。

安娜莉丝把熟睡的托马斯放在西格玛神庙深处一个铺满稻草的地铺上，决定和他一起休息。就一会儿，她对自己说。洗完澡，洗去皮肤上的污垢后，她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在洗的时候，她很高兴地看到自己腿上的肌肉结实有力，然后嘲笑了自己的虚荣心。她对自己说，要把头靠在枕头上休息一会儿。她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手臂护着熟睡的男孩。

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狼在嚎叫，但她没有理睬它们，觉得幸运地待在岩石堡垒的深处很安全。她模模糊糊地注意到皮鼓的砰砰声，但她把这些嘈杂忽视了，以为这梦的一部分。

它们似乎逐渐消失，她发现自己走在阳光下，穿过一片金色的田野。奇怪的是，她穿着闪闪发光的盔甲，但她觉得全副武装很舒服。当太阳照在她身上时，她微笑着，她的手在微风中抚过庄稼。

附近响起了尖锐而响亮的钟声，安娜莉丝被惊醒了。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因为有人把灯调得很小，尽管她没听到有人进过房间。钟声急促地响起，她从铺位上起来，很快地穿好了衣服。她注意到托马斯没睡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的任何地方。

铃声疯狂地响着，她听到了狼的嚎叫。她以前听过这种声音，和她的父亲在野外打猎时。这是狼群逼近准备捕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