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自译】星条红与皇室蓝5
CHAPTER 05
亨利看起来有点邋遢，他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打哈欠时肩膀向下垮了一点。他站在亚历克面前，没有穿西装，而是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和格纹睡裤。他头发乱成一团，戴着耳机，还光着脚。
此时的亨利看起来惊人地像个普通人。
当他的视线落在料理台上的亚历克身上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亚历克也回瞪着他。他手中的电话传出诺拉被闷住的声音：“那是……”但亚历克立刻挂掉电话。
亨利拔下耳机，身体马上站直，但他的面孔仍然带着迷茫与困惑。
“你好，”他沙哑地说。“抱歉，我只是，想要牛角。”
他的手含糊地朝冰箱挥了挥，好像亚历克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一样。
“什么？”
亨利走向冰箱，拿出一盒冰淇淋甜筒，“我那边的冰淇淋没了，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帮你准备。”并让亚历克看包装上写的牛角冰淇淋字样。
亚历克问，“你就这样搜刮自家贵宾的冰箱？”
“只有在我睡不着的时候。”亨利说。“其实我的意思就是经常这样做，但没想到你还醒着。”他迟疑地看着亚历克，而亚历克这时才意识到他是在等他的首肯，才愿意打开冰淇淋。
亚历克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说不，只为了享受拒绝王子的快感，但他现在觉得有点有趣了。他也常常睡不着，所以他点点头。
亚历克等着他拿出一支冰淇淋然后走人，但他再度抬头看向亚历克，并问道：“你练习过明天要讲的话了吗？”
亚历克立刻被戳到了，“当然了。”这就是以前亨利，从没让他感兴趣过的原因。“你不是唯一一个有备而来的人好吗？”
“我没那个意思……”亨利结巴了一下。“我只是想说，你觉得我们应该，彩排一下吗？”
亚力克问道，“你需要吗？”
“我想或许会有帮助。”亨利当然会这么想了。所有他公开亮相的场合，或许都事先在这样的王宫房间里演练过了。
亚历克跳下料理台，滑开手机屏幕。“看这里。”
他拍了一张照片：料理台上摆着牛角冰淇淋的盒子，旁边是亨利扶着大理石台面的手掌，皇家纹章戒指在睡衣旁闪闪发光。亚历克打开IG论坛，挑了一个滤镜套上去。
“没有什么比半夜的冰淇淋更能治愈时差了。”亚历克用单调的语气念出照片描述。“标记朋友：亨利王子。标注地点：肯辛顿宫。上传。”他把手机转向亨利，让他看点赞量和回复如潮水般涌入的画面。“相信我，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需要想太多。但不包括这件事。”
亨利隔着冰淇淋对他皱眉。
“我想是吧。”亨利说，但看起来仍有一丝怀疑。
“你好了吗？”亚历克问。“我还在打电话。”
亨利眨了眨眼，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口，防卫之心再度升起。“当然，那么我就不耽误你了。”
当亨利准备离开厨房时，他在门边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
他最终说道，“我不知道原来你有戴眼镜。”
然后，他留下亚历克一个人站在厨房中，那盒冰淇淋躺在料理台上，外盒凝结出一层水滴。
前往直播摄影棚的路十分颠簸，但幸好用时很短。
亚历克应该要把晕车的感觉怪罪在紧张上，但他决定全部推给今天早上吃的早餐，什么样的垃圾国家会在白吐司上抹豆子当早餐啊？他不知道自己被冒犯的地方到底是体内的墨西哥血统还是德州血统。
亨利坐在他身边，被一群侍从和化妆师包围住。其中一位用细齿梳将他的头发梳理整齐，另一位负责拉直亨利的衣领。
副驾驶座的夏安，从一支小瓶子里摇出一颗黄色药丸递给亨利，他则默默接过来，不配水就咽了下去。
车队在摄影棚前停了下来，当车门滑开时，早已安排好的记者和大批王室狂热粉早就急切地等在那里了。亨利转头看着他，眉宇间带着一丝无奈。
“王子先走，之后再来换你。”夏安对亚历克说，一边靠了过来，碰了碰他的耳机。亚历克深吸了一口、两口气，然后切换模式。电力超强的微笑，美国男孩的魅力全开。
“走吧，王子殿下。”亚历克说，在戴上太阳眼镜前对他眨了眨眼。“您的臣民正恭候大驾。”
亨利清了清喉咙，起身踏入清晨的空气里，并亲切地对着群众挥手。相机快门不断闪烁，摄影师们叫喊着吸引他们二人的注意力。
人群中有个蓝发女孩举起一张自制的海报，上头用荧光的字体写着：干我吧，亨利王子！但五秒后海报就被侍从塞进了最近的垃圾桶里。
亚历克跟着下车，晃到亨利身边，一手揽住他的肩膀。
“表现得好像你很喜欢我啊！”亚历克愉快地说。亨利看着他，好像他有一百万句话想说，但不知道要选哪一句。然后他把头歪向一边，发出一声演练许久的笑声，也伸出手搭住亚历克。“就是这样。”
《今晨新闻》的主持人，是让人难以忍受的英国人。名叫朵蒂，是位身穿午茶洋装的中年女子，以及另一位名叫史都。看起来好像把周末时间都用在，对花园里的老鼠大吼大叫的男人。
亚历克在后台看着开场介绍，一名化妆师则拿着遮瑕膏轻轻遮掉他额头上冒出来的痘痘。
所以这不是梦啊。亚历克试着无视左边离他只有几步远的亨利，亨利正在让一名王室造型师最后一次整理仪容。因为，这是他今天一整天，最后一次无视亨利的机会了。
片刻后，亨利率先走出后台，亚历克紧跟在后。亚历克先握了朵蒂的手，对她露出政治家的微笑，是会让大部分女议员和一些男议员，自愿说出不该说的话的笑容。
朵蒂咯咯笑着，亲吻了他的脸颊。观众不断拍手、拍手又拍手。
亨利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礼仪完美无缺，亚历克对他露出微笑，表现得好像很享受他的陪伴。
但这比亚历克想象的还难，因为直播棚的灯光让他突然极度不舒服地意识到，在镜头前的亨利看起来是非常清新帅气。亨利在衬衫外套了一件蓝色毛衣，头发看起来十分柔软好摸。
好吧，随便。亨利好看到令人讨厌，这一直都是个客观的事实，无所谓，放轻松。亚历克在心中想着，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然后他几乎慢了一秒才意识到，朵蒂正在问他问题。
“亚历克，你对老掉牙的英国有什么看法呢？”朵蒂问道，显然贝蒂是在挖苦他。亚历克勉强自己露出微笑。
“你知道的朵蒂，英国很棒，我超爱这里。”亚历克说。“我母亲当选之后，我已经来过英国好几次了。每次都会被这里悠久的历史震撼到，另外还有你们有趣的啤酒酒单。”
观众在提示下笑了起来，亚历克则活动了一下肩膀。“当然，能见到我兄弟也很棒。”
亚历克转向亨利，伸出他的拳头。亨利犹豫了一下，然后僵硬地用自己的拳头碰了碰他，气压低得像是亚历克犯了叛国罪。
虽然他知道，前总统们的儿女们一过十八岁，就恨不得跑得越远越好。但亚历克之所以想走政治这条路，是因为他从心底深处是在乎人民。
有权力固然好，获得众人的关注也很棒，但是只有人民才是一切。亚历克对什么事情都在乎得有点过头，包括人民有没有办法支付医药费、或是能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结婚，或是会不会在学校遭受枪击。
此时此刻，他在乎的则是皇家马登信托医院的癌症病童，有没有足够的书可以阅读。
他和亨利、以及他们的随从队席卷了整层楼，在医生护士之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也不知道握过了多少双手。
亚历克很努力，可是说是特别努力的，不让自己的手握拳缩在身侧。但亨利正机械性地微笑着，和一名全身插满管子的光头小男孩合照。而亚历克只想对着这整个愚蠢的国家放声尖声。
但既然，他是被法律义务强留在这里的，他决定把焦点放在孩子们身上。大部分的小孩其实不知道他是谁，但亨利强行介绍他是美国总统的儿子。
孩子们很快便开始追问他白宫的事，还有他认不认识亚莉安娜这个人，所以亚历克笑着一一为他们解答。他打开带来的沉重箱子，拿出里面的书，爬上床大声读给孩子们听。一名摄影师尾随着拍摄他。
直到他陪伴的病童睡着后，他才发现亨利不知道跑哪去了，接着他听见亨利低沉的声音从布帘的另一侧传来。
亚历克迅速数了数地板上能看见的脚。很好，只有一双脚。没有摄影师，只有亨利一人。
他静悄悄地走到靠墙的椅子旁，就在布帘的边缘。如果坐下的角度正确，只要把头向后仰，亚历克就能刚好看见另一边。
亨利正在和一名得了血癌的小女孩说话，墙上的牌子写着她的名字叫克劳蒂亚。她深色的皮肤几乎变成了淡淡的青灰色，头上绑着一条橘色丝巾，上头绣着星球大战的图案。
亨利并不像亚历克想象的那样尴尬地在小女孩上方俯身，而是跪在她身侧温柔微笑着，一边握着她的手。
“所以你也喜欢星球大战吗？”亨利用低沉而温暖的声音说，用手指了指着她头上的图案。亚历克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说话。
“哇哦，这是我的最爱耶！”克劳蒂亚兴奋地说。“等我长大，我也想要像莉亚公主一样，因为她又厉害又聪明又强壮。而且她还可以亲韩索罗。”
在王子面前讲到接吻，让克劳蒂亚微微红了脸，但她仍然没有移开视线。亚历克忍不住把头探得更出去，想看看亨利的反应。他可不记得有在数据表上看见过任何和星球大战相关的东西。
“你知道吗？”亨利像是在分享小秘密般向前靠了过去。“我想你说得没错。”
克劳蒂亚咯咯笑了，一边笑一边问道，“你最喜欢的是谁呢？”“嗯，让我想想。”亨利假装很认真地考虑着。“我一直都很喜欢卢克。他很勇敢，又是个善良的人，而且他是最强的绝地武士。
“我觉得卢克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你从何而来、或是出身如何，但只要诚实面对自己，就能成为伟大的人。”
“好啦，克劳蒂亚小姐。”一名护士绕过布帘，笑眯眯地开口。亨利吓了一跳，亚历克也差点弄翻了椅子。亚历克清了清喉咙，站了起来，刻意不往亨利的方向看过去。护士笑着对亨利和亚历克说到，“二位可以先去休息。”紧接着对克劳蒂亚说:“咱们的吃药时间到啦。”
“贝丝护士，亨利说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克劳蒂亚几乎是在哭喊了。“他可以留下来的！”
“太失礼了。”贝丝护士急忙说道。“克劳蒂亚，不可以这样称呼王子。”
“殿下，真的非常抱歉。”
“不必道歉。”亨利对她说。“反抗军指挥官的阶级高于王室成员嘛。”他对克劳蒂亚眨眨眼，并对她行了一个军人礼，小女孩立刻就被亨利融化了。
当他们走上走廊时，亚历克说道，“我对你的表现很惊艳。”亨利挑起一边的眉毛，于是亚历克又补了一句：“不是惊艳，只是惊讶，对惊讶而已。”
“那你惊讶什么？”
“惊讶你真的还有一点人类的感觉。”
亨利正准备微笑，却有三件事在一瞬间发生。
第一：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叫喊。
第二：一声像极了枪声的巨响炸开。
第三：卡修斯探员抓住亨利和亚历克的手臂，把他们推进距离最近的一扇门里。
“趴下。”当卡修斯把门甩关上时，他低吼一句。
在突来起来的黑暗中，亚历克绊到一个拖把和亨利的一条腿，然后他们而人便一起跌进一叠便盆中。亨利脸朝下地摔倒在地，亚历克则重重压在他身上。
“天。”亨利闷声说道，还带了一点回音。亚历克满怀希望地想着，亨利的脸或许埋在其中一个便盆里了。
“你知道。”他对着亨利的头发说道。“我们得避免每次见面都变成这样。”
亨利沉闷的声音传来，“你认真的？”
“这明明你的错耶！”
“这怎么会是我的错？”亨利嘶声说道。
“我出席过这么多公开场合，从来没有人试图要射杀我，但我才刚和一个该死的王……”
亨利迅速补了一句，“你能不能在害死我们两个之前先闭嘴？”
“没有人会杀死我们的，卡修斯探员已经把门挡住了。再说，也许不是什么大事。”
亨利哼了两声，“那你至少先起来。”
“别老是告诉我要怎么做！你不是我的王子好吗！”
“去你的。”亨利低哼一声，然后用力撑起身体往一旁滚去，把亚历克摔到地上。亚历克现在卡在亨利的身侧，以及闻起来像是地板清洁剂的东西之间。
“你能移过去一点吗，殿下？”亚历克低声说，用肩膀抵住亨利的肩膀。“我不想被压扁。”
“相信我，我尽力了。”亨利回答。“已经没空间了。”
房间外传来说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好似还没有恢复安全的迹象。
亚历克说：“嗯，那我们只好让自己舒服点了。”
“太棒了。”亨利紧绷地吐了一口气。
亚历克感觉到他在一旁翻动，双臂交叉在胸前，试图做出他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势，人却躺在地上，一脚还踩在水桶里。
“认真说起来，”亨利说。“以前也从来没有人试图取我的性命。”
“那恭喜你了。”亚历克说。“新成就正式达成。”
“对，就跟我想象中的的一模一样。和你一起被关在壁橱里，你的手肘还戳着我的肋骨。”亨利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听起来就像要动手揍亚历克了，而这大概是亚历克这辈子最喜欢他的时刻，所以亚历克顺从自己的冲动，狠狠地把手肘撞进亨利的身侧。
亨利发出一声闷喊，然后下一秒，亚历克就被亨利扯着衣服拉到一边，亨利翻身往他身上压，用一条大腿把他制服在地上。亚历克的后脑和油布地板相撞，一阵头晕目眩，但他感觉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所以你还是有点斗志的嘛。”亚历克弓起身体，试图把亨利推下去。
“你够了没？”亨利的声音听起来很紧绷。“你现在能不能暂时不要让你可怜的小命陷入危险？”
“噢，你真的在乎。”亚历克说。“宝贝，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你真正的深度了。”
亨利吐了一口气，从他身上翻下来，并说道“难以置信，就连生命危险都不足以阻止你做自己。”
最奇怪的是，亚历克想，他说的是真的。他一直瞥见以前从未见过亨利的形象。例如亨利一点点的斗志，还有他的智能，他对其他人的兴趣。说真的，这让亚历克很不安。
亚历克完全知道要对每个民主党的议员说什么，才能让他们好好考虑草案，知道秘书萨拉的尼古丁口香糖什么时候快吃光了，也知道要朝诺拉露出什么表情才能让八卦新闻继续传下去。
他生来就懂得解读人心。
所以他真的不喜欢某个近亲繁殖出来的王室宝贝破坏他的能力，但他确实享受刚打的那一架。
亚历克躺在那里等着，听着门外窸窣移动的脚步声，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所以，”他试了一下。“亨利，你还了解星球大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