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II No.78
希儿并没有刻意来找他，于是他主动地来到了希儿的房间，如果敲门没有回应的话，她就是出去做任务了，自己也没必要自讨没趣。
敲门。
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响起，希儿慌慌张张地来开了门。
“对不起舰长，希儿有些睡过头了。”
“布洛妮娅拉着你打游戏了吗？”
“没有……不过布洛妮娅姐姐最近也有在和希儿聊天，希儿也很高兴。”
“嗯，我也不想看见你们之间出现什么裂痕啊。”
“布洛妮娅姐姐是希儿重要的家人，姐姐做什么事希儿都能理解的。”
“她还有你，真好。”
“舰长也是希儿重要的人，舰长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希儿不希望舰长这样妄自菲薄。”
“我没有妄自菲薄，只是有些感慨……不说了，还没吃早饭吧，我来做吧。”
“舰长是客人，怎么能让舰长做呢？”
“你有信心厨艺能超过我吗？”
“唔……”
“那就乖乖呆着。”
“好吧。”
舰长来到宿舍里的小厨房，希儿平时准备的食材也比较简单，非常传统的东欧北部食材，舰长都有些发愁该做什么才比较好了。
“不用那么麻烦也可以。”
“嗯，我知道了。”
舰长从柜台上拿下一罐俄罗斯的烟熏鲱鱼罐头，和瑞典的生鲱鱼片不一样，烟熏后的鱼肉并没有太大的刺激味道，很适合做吐司面包。
猪油和新鲜的剔骨腹鲱鱼，三个鸡蛋和一袋爱沙尼亚黄油。这些用料都要被打碎、搅拌、混合到一起。
在片压好之后放入胡椒粉、柠檬汁。把做好的片放在一片吐司上。
取一只小梭鲈和一只小梭鱼，两只大点的小龙虾，香草，几个土豆，两个大洋葱……
一份标准的烟熏鲱鱼吐司和裴普希汤就这么完成了。
“尝尝吧。”
“舰长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你想吃，我都可以给你做。”
“不用麻烦舰长了。”
“其他女孩肯定会说‘好啊，那我就等着你每天来帮我做咯’。”
“芽衣姐姐应该不会这么说。”
“琪亚娜估计会，不对，是肯定会。”
“琪亚娜姐姐……舰长的关系还是很不好吗？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回天命呢？”聊到琪亚娜的话题，希儿也很想了解了解这个女孩。
“她……应该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
“不能？”希儿有些不解。
“你应该知道白色的游侠吧？”
“嗯，白色身影，在全世界各地处理崩坏的一位游侠，据说她一个人的清理速度甚至比不灭之刃还要快。圣痕计划以后的大规模崩坏都是她一个人解决的。民间还有传言说如果没有她的话，律者前几年可能就降临了。”
“她肯定就是琪亚娜。”
“嗯，希儿知道，能杀死救世主凯文的人，除了她以外估计也就没谁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
“她和我的矛盾不仅仅是因为凯文和我之间的仇怨，而是我和她的相性太差了。”男人挠了挠头，表现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相性太差？”
“嗯，我曾经是个为了自己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因为这个，我辜负了她的父母。我本想把自己的改变投入到琪亚娜身上，但我搞砸了。所以我在一边帮助你们的同时一边探索着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人性，可惜，直到这种时候我好像才反应了过来。真是可悲。”
“舰长，来教希儿弹吉他吧。”
“好啊。”
希儿放下吃了一半的吐司，和舰长一起坐在床边，拿起那把略显陈旧的吉他，回忆着他教过自己的姿势，不太熟练地挂在自己身上。
“是这样吗？”
“嗯，还不错，我就知道你肯定适合这个。”
“希儿以前也就在DVD里看演唱会的人用过这个。”
“那你觉得怎么样？不适合你吗？”
“不会不会，希儿只是觉得……这种乐器给希儿这样性格阴暗的人，不会很别扭吗？”
“你还说我妄自菲薄。”舰长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嘶……”
“你自己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就当是锻炼自己的胆量怎么样？”
“嗯，希儿会加油的。”
“把左手放在这里，手指这样握住，手臂放松，不要绷紧。右手肘放在这里……先拿拨片吧，一开始就用手指可是很累的。”
“感觉也不是很累。”
“我差点忘了你是女武神了，第一次学可把我累的够呛。”
“天然优势？”
“女武神部队加一分～”
希儿学的很快，舰长上午就教会她右手拨弦的技巧了，基础的弹奏也是轻松拿下。
下午希儿也是拉着他练习，丝毫没有想出门的想法。可能是女武神平时的训练原因，希儿左右手的协调能力也相当出色，左右和弦也学的相当轻松。
“真厉害，希儿。你成功让我有了成立一个女武神乐队的想法了。”
“等这个世界变成没有崩坏的样子的话，希儿也很乐意加入的。”
“嗯……真好啊。”
可惜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舰长累了吗？”
“啊，都已经这个点了，我去做晚饭吧？”
“还是让希儿表现一下吧，舰长很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好吧，那就交给希儿了。”
希儿走进厨房，看着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厨具，出神地发着呆。
“别犹豫了，动手，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希儿猛地颤了一下，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下，撞在了桌子上，茶杯滚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出什么事了吗？”
希儿紧张地回头，看见舰长靠在墙边疑惑的看着她。
“没！没事！”
“要帮忙吗？”
“不用了，舰长去休息吧。”
“……好吧。”
希儿看着舰长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才松了口气，不再纠结。
希儿很快地做了一碗咖喱土豆鸡块和罗宋汤，又回头确认了一眼舰长并没有在看她，马上把一小包安眠药放进了汤里面。
舰长，对不起了……
我是为了救你。
“抱歉，舰长，希儿只会做这种东西了，你肯定吃不惯吧？”
“呵，怎么可能，希儿做的东西我都喜欢。”
舰长大快朵颐地吃着炸鸡和土豆，果然吃着吃着就噎住了，赶紧抓起罗宋汤猛喝了一大口。
“慢点舰长。”
“希儿做的太好吃了，没办法。”
“舰长累了吧，要不今晚就先在希儿这里睡一觉？”
“这怎么好意思呢？”
舰长刚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马上就打了个哈欠。
“累坏了吧，先睡一会吧，大不了希儿一会儿让其他人送舰长回去也行。”
“真的是累了吗……好吧，真的好困，如果十点我还没醒的话就让比安卡……”
“舰长？舰长？”
“……”
“抱歉，舰长，希儿真的是为了你好。”
确认舰长已经睡着后，希儿趁着夜色浓郁，朝休伯利安的方向走去。
……
希儿已经失去太多同伴了。
希儿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舰长，更不能。
“没错，有我在，你谁都不会失去的，希儿。”体内的另一个声音安慰着她。
“我只想让舰长活着。”
“放心吧，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
希儿穿过边界线，她们几个人都有休伯利安的登舰信息，爱酱的识别装置不会对希儿发出警报，这倒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休伯利安的定位搜索功能应该也是在驾驶室内使用的，想要找到那个女孩的下落，你也必须要进驾驶舱才行。”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所以才要牵制住他，现在休伯利安的防御是最薄弱的，反女武神系统不会针对你，强行突破驾驶舱，只有现在。”
“就算你找到了琪亚娜姐姐，你怎么让她把静谧宝石交给我们？”
“宝石对现在的她而言没有任何用途，但我们……”
“我们是唯一可以复活他的灵魂的人，哪怕他的肉体死了，只要有静谧宝石，他的灵魂不会死，他就有机会复活！”
“我知道那个叫琪亚娜的女孩照在和他的关系很僵，但相信我，我能感觉得到——我相信你也可以感觉得到，她肯定也不希望这个人就这么死了。快，动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没人可以阻止我们……”
“我也不能吗？”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什么？！”希儿震惊地转身，在月光的陪衬下，舰长身影的轮廓是如此的明显，她一瞬间还以为是幽灵在作祟。
“希儿，别这么做。”
“别过来！”希儿却将镰刀对准了他。
“希儿，我不值得你这样做。”男人刚说完，希儿就打断了他——
“不准你说这样的话！”希儿怒吼着，舰长从来没见过希儿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冲着他。
“舰长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感受，从来都不考虑我们这些在乎你的人的感受！”
“永远都是自顾自地耍帅，永远都是自以为是的牺牲，永远都是个傲慢的自大狂！”
“你这个混蛋，人渣！自己就快死了还要让别人为你这样的人难过！你知不知道这丫头有多在乎你！”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只在乎你自己！你还是那个只在乎自己的混蛋！
“希儿不希望舰长死，希儿只想让舰长活着……希儿有什么错……希儿不想失去任何人有什么错？难道去救自己爱的人也要被批判，被指责吗？希儿不懂，希儿真的不懂啊！”
“如果你还在乎我们，哪怕一点点的话……就把这个该死的破门打开，让我们找到那个女孩，帮你捡回一条狗命……”
“舰长，不要丢下希儿……不要……”
舰长看着她……看着她们。
如此声嘶力竭，如此真情流露，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个末日之时最后一次站在作战会议室里的场景，凯文向他伸出和解的手。
那样的场景，这样的场景都太过于理想，理想到他都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
“不，希儿。”
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希儿的双目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迅速变成彻底的红色。
恐怖致命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着死神收割的戾气，少女高举镰刀，即将挥舞而下。
然而她的手却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锁链拴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尽管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愤怒，仿佛眼神中迸射的怒火都能把舰长烧的一干二净一般，但她还是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为什么？！他想死，就让他死个痛快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拦着我？！”黑色的希儿几乎发狂般地挣扎着，但她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为什么，舰长，请告诉我。”希儿的声音非常微弱，但这微弱的哭腔几乎盖过了黑希儿喷薄的怒火，一字不差地落入他的耳朵。
“你吸收了静谧宝石，你就会成为律者，我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事。”男人解释道。
“那又怎样。”
“难道你想让我，让布洛妮娅，让所有人都杀了你吗？”
“……”
“希儿，收手吧，还来得及。”
“即便这样，我也不想让舰长死。”
“希儿啊……死亡，也是人类必须经历的事。”舰长摇了摇头，“我还没有经历过死亡，我现在已经不是摆渡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请让我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就这样死去吧。我想，也许这就是我和你们不一样的地方也说不定呢？如果我死了，也许就可以被称为‘人’了吧。”
“我很感谢你，希儿，非常感谢，我真的太开心了，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别人这样在乎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希儿……”舰长走过来，不顾头顶悬着的镰刀可能下一秒就切开自己头颅的风险，靠近少女拥抱住了她。
“希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感受到了……可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只想普通地死去，我不想拥有比别人多一份特权，这不公平。”
“可是……救自己爱的人，一定有错吗？”希儿的手颤抖着，就连说话也带着颤音。
“没有错的，宝贝，你一点都没有错。你可以救你的布洛妮娅姐姐，救芽衣姐姐，救谁都可以，但……我？我只想就这样死去，不是摆渡人，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类，以这样的结局死去，不加任何修饰，不加任何多余。”
“可是舰长还没有教会希儿弹吉他，希儿还想和舰长学做饭，希儿还想和舰长一起看看这个没见过的世界，看看崩坏消失以后的世界……希儿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和舰长一起做，为什么……要这么残酷……”
“确实，我们剩下的时间也很短暂。但此刻，这个时候，我们在一起，正是因为短暂，所以才更加弥足珍贵，爱不是因为短暂就会消失的，也不是因为长久而坚固的不对吗？”男人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柔和，和平常那种冷冽的样子完全不同。
“可是希儿……希儿接受不了……”
“希儿……希儿……时间会让你接受的，什么都可以接受的。我在这个漫长到无边无际的生命之中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一切。”男人抬起头来，叹了口气后感叹道，“你会铭记那些痛苦，会记住那些刻骨铭心的难过，但时间……时间会让你淡化这一切，你会记住它们，但你也会放下它们，放下不是忘记，而是让自己接受这一切。”
“发生的事已经发生，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只有未来和当下。我不希望你往后的余生都沉浸在今日的悲伤，因为活在过去的痛苦之中，就无法迈向有未来的明天。所以，就这样吧……让我走吧，如果你认为我在无理取闹，现在就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舰长……”希儿手中的镰刀丢了下来，眼瞳再次回到了蓝色，但泪腺早已决堤，女孩同样抱住了他，宛若一个刚出世的婴儿一般大肆啼哭着。
“没事了，宝贝。”
“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