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春雪半两 chapter 16.7
7.胜利的消息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呼啸而过，穿过狭长的驰道，翻山越岭，直奔燕京城。
阳和门城楼上的守城士兵，远远地望见了送信回京的信使，立刻吩咐楼下敞开大门，闲杂人等立即回避。
一溜烟儿的功夫，一行模糊的身影飞驰而过，驻足回避的路人都未来得及看清楚人影，只隐约的听到来人口中念念有词的重复着一句话，好似“得胜了!得胜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凑在一处，小声讨论了起来，这若是听得没差，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啊！
想到这里，众人脸上的喜色，渐渐地浮现……
进京之后的这一路，各处都得到了消息，早早疏散了路上的一众百姓，信使们一路狂奔，直至天香楼门口，有两人两马方才停步，其余人马继续朝着宫门方向疾驰而去。
“得胜了得胜了得胜了得胜了……”留下报信儿的信使激动地呼喊着这句话，声音从正门外传来，且越来越洪亮，偌大的天香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所有的房客、厨子、伶人、伙计、食客……都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大家面上尽是喜色。
“掌柜的，咱们胜了!”王秭歆正在屋内补妆，听到楼下的吵嚷声，似乎是来了什么天大的喜讯，她莫名地有些激动，秀眉只描了一半儿就不管不顾地奔了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专门上来跟她报告的伙计。
“那她呢？她们都好吗？”确认了得胜的消息后，王秭歆脱口而出道。
“好好好! 他们都好着呢！咱们燕京城这边儿派出去的，都好好的活着呢！您家杨大哥也好着呢！”伙计语无伦次的答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王秭歆激动地手舞足蹈，一时失去了语言。良久她才勉强平静了下来，对同样激动地伙计吩咐道，“快!快去派人到驸马府上送信儿去! 对了，还有陈府!”
处于狂喜之中的王秭歆，近乎一刻也坐不下了，她恨不能去拥抱楼里的每一位姐妹，跟她们分享此时此刻她激动的心绪。原本恼人的风铃声也变得悦耳了起来，平日里最爱胡闹的姐妹竟也显得可爱了许多……
想到杨可璐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勇敢不屈的毅力，还有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保护自己的那份果决，无一不叫王秭歆动容，她觉着自己怕是发现了一个宝藏！老天终于肯将夺走的幸福，给她匀一部分回来了。
当然，或许更多的惊喜还在后头呢！
此间往来的信笺，无不透露着杨可璐情绪的转变。从最初一月才能传回一封家书，信中内容也是三言两语、直截了当。慢慢地，收到家书的频率变得频密了起来，对方也不再那么惜字如金，甚至偶尔会隐约透露一丝想念自己的意思。再到如今，三日一长篇、两日一短篇，信中内容也变得极尽缠绵之能事，压抑心底的想念再也无法掩饰，一股脑儿的倾吐给了心爱之人。
杨可璐压根也不愿去理会对方是否能够接受得起她这份骤然的转变，她终于回归了最初的模样。得胜的消息传来，激动的王秭歆捧着那一封封家书，视若珍宝、如数家珍。
经此一役，时过境迁，北上历练后的杨可璐，始终还是那个满腔赤诚、心似骄阳的俊朗“少年”！
深埋心底的爱，依旧深沉，依然炽热，从未改变！
当然，有一点，必然不同以往：杨可璐与王秭歆的相处模式定会彻底发生转变！要知道，军功对于北金的任何一个家庭而言，都是莫大的荣耀与尊严！虽不知何时凯旋，佳人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天的那边！
公主正在勤政殿与父皇商议政事，正说到陈珂之时，前方的好消息恰好传至内宫。
“好！好！好！好哇！果然是我大金的好男儿！能够收复失地，且彻底打败如此剽悍猖獗、不可一世的拓跋部族，十三驸马真是居功至伟！光是这份举荐之功，便值得大书特书一笔了！小十三，朕这回说什么也要重重赏她！”皇帝听到北固城前方传来的获胜消息之后，整个人陷入了狂喜之中。
这回是彻底的打败，连所谓的停战和议都一并免了。倾巢而出的拓拔部，这回怕是再难翻身了！北方草原上最不安分的一个部族被彻底降服，这不仅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无声地震慑，更是在告诉其他蠢蠢欲动的小部族，莫在动那些不安分的心思。否则，结局将同拓跋部族一般，必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公主的欣喜不必王秭歆好到哪儿去，她激动的一把抱住了自家父皇，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她父皇的龙袍，但皇帝陛下并不在意这些，他同小十三一块儿，尽情的拥抱庆祝。良久，心绪方才得以平复。
王秭歆虽然失去了旧部的亲友，但却赢得了她渴盼已久的爱人。两厢比较，身为痴情女子，她自己更加钟情于后者！这或许也是为何分隔两地之初，杨可璐忽然变得有些心思重重、莫名沉闷的主要缘故之一。幸而，她敏锐的捕捉到了王秭歆早就将这一切看开了。自打那拓跋浑身首异处之后，她心里的某根弦也随之断了，那曾经的草原、记忆中的故乡，便已化作远去的回忆，她再也不会去翻阅了。
以这样的方式去告别，固然显得悲壮，却也足够刻骨铭心！
从此，这世上不再有拓跋秭羽！只有她王秭歆！
话说，这一回，得到了陈珂带领大军夺取了最终胜利的消息时，香君姐姐是异常欢喜的。从浔阳到燕京，从一无所有到平步青云，从一朝跌落凡间到再次跻身贵胄，从极力隐藏实力到终究领兵平叛，从原本籍籍无名到如今家喻户晓……这一路的跌宕起伏、命途坎坷，香君姐姐都伴在陈珂身边，陈珂的落寞、沮丧、颓唐，甚至是歇斯底里，只落在了她的眼里，她心疼却始终隐忍，她明白这些都是秘密，陈珂能够在她面前显露出本性，是对她绝对的信任，而她绝对不可能也不应该辜负这份信任。香君姐姐只静静地陪着陈珂，她的一个怀抱、一个眼神、一个亲吻、一种温柔，便足以化百炼钢为绕指柔，在无声无息无形间消解掉一切负面的心绪。她温柔的为陈珂拨开眼前的迷雾，轻轻地挽着对方的手，共同步入一个又一个光耀芬芳的来日。
恰是这般温柔如水的女子，自两人邂逅以来，头一次与心爱的人分别如此之久。深埋心底的思念日益疯长，长出漫山遍野的梅林，落满了人迹罕至的小径上。这一次，她再难抑制心中的喜悦，恨不能插上翅膀，立马飞到那人的身边。
她无法想象过去这段漫长的岁月里，陈珂身旁是否有人服侍，小到更衣沐浴，大到衣食住行，没有一件事情是不叫她挂念的。她已经想好了，下一回，不论是去哪儿，她都要恳求爹爹，请求他允许陈珂将自己带上，哪怕是女扮男装，假扮作一个亲兵，跟在对方身边也好哇，至少可以日夜守护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也不至于叫自己似这般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这一次分别，便足以消磨掉她先前积攒下的所有耐心，她与十三公主一般下定了决心，她们都可以女扮男装，跟在陈珂身边，既能就近照顾她，也可时时监视她，防止那些个不明所以的少女主动亲近她们这位翩翩“少年”将军。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日日跟在香君姐姐身边的二娘也同她一般，自听得获胜的消息后，心中便无比的激动，但碍于主子就在身边，她可是极力的掩饰。可这毕竟是异于往日的心情，向来沉闷的府内，如今似乎连空气里都多了丝无法忽视的雀跃和甜蜜。一向敏锐的香君姐姐又怎能察觉不到呢？！
“又在想你们大壮啦？”香君姐姐开口调侃道，一旁的常夏闻言，也抿嘴偷笑了起来。她们都习惯了这个场景，平日里都是小公主喜欢逗弄她们，今儿公主进宫了，调侃还是一样的调侃，只是这人倒是换成了香君姐姐。
“夫人！”二娘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忸怩的说了句，随手举起丝帕羞涩的遮住了那瞬间红透了的面庞。
“瞧瞧，瞧瞧！我这厢还没说些别的，她就害羞了起来！定是被我说中了心思！常夏，你来瞧瞧，她那眼里分明写着激动二字嘛！”香君姐姐笑着将常夏拉近了些，与自己一同盯着二娘继续调侃道。
“夫人！您不是比俺还激动呢嘛！怎么光说俺自己！爷这回可是头功，您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吧！这若是公主在此啊，怕是早就高兴地拉着俺们手舞足蹈了吧！”二娘毫不示弱的跟着道出了香君姐姐心中的隐秘，惹得佳人俏脸一红，下意识娇媚地横了二娘一眼。
二娘见状，怎会放过这个机会，赶忙调侃道，“哎呦！夫人您这股子媚劲儿啊，还是留给咱们爷吧！二娘俺可受不起啊！”说完便用丝帕掩住嘴，发出一阵轻笑声。
驸马府西厢，自打陈珂领兵离京之后，终于传来了久违的欢笑声。
燕京城，陈府。
“珂儿应当至少要等到开春儿之后才会班师回京！”陈长生如是道。
“仗都打胜了，为何不立即回京啊？！”憨直的陈襄平不解的问道。
“仗虽然打胜了，但人心尚不安定，若此时撤军回京，难保不出乱子！况且，北固城的边防仍有诸多顽瘴痼疾与隐患之处亟待解决，珂儿想必会就地训练一支成熟的地方武装力量，借此保卫北方边境。此番得胜，北边儿因战争而取消的榷场，便可重新开放了。那北固城守将孙继业也算是戴罪立功，珂儿自会为他请命求情，念在他常年驻守北固城的份上，皇帝陛下必定会命他继续固守。珂儿有意采用府兵屯田制……平儿你武艺虽好，但不及你二弟心细，为人最是忠诚耿直，但想问题不及她周到！担任现在的职务确实不错，但若是独自领兵作战，在战略战术上恐怕就稍逊一筹了！陛下眼光独到，必是瞧准了这一点，我猜想这便是皇帝陛下当初没有派你出征的重要缘故！”陈长生头头是道的分析道，他的话倒也未必全部正确。不过，确实说中了大部分事实。
当然，当着儿媳和自家夫人的面儿，陈长生也并未将陛下有意将他们这一家老小“囚禁”在京城的话说出口，只是变相激励自家儿子不要放纵自己，要时刻保持警惕，做好下一代和同僚们的榜样，切不可落人口舌！
陈家父子深入交换着他们对朝堂以及时局的看法，两人讨论的非常激烈，陈夫人与襄平妻子也识趣的回到了后院，小八两正在后院儿淘气的嚷着要爬树呢！见到两个长辈回来了，方才那调皮的气势，立马收敛了起来。一脸堆笑的凑了过去，抱住娘亲的大腿，便嚷着要娘亲抱，一旁的陈夫人瞧准了这孩子的脾性，毫不留情的警醒着这个小娃娃道，“今后若是在像方才那般对府上的下人们无礼，奶奶我定不轻饶！众生平等，不可轻贱！记住了吗？”
小八两被奶奶这严厉的气势吓了一跳，他努力地憋住了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望着陈夫人恬静的背影，襄平妻子以及周围的下人们，无不投去敬畏的目光。府上哪个人不晓得啊，这位陈夫人才是这府上真正的主子！就连他们家老爷，一向都对这位夫人言听计从，说一不二，但凡夫人说得，他们从来不敢有丝毫违背！
他们这一家子才到燕京城多长的时间，这长生将军怕媳妇的事儿，便不知怎地，竟传遍了燕京城。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众人的反应，大家竟无不为之赞叹！清一色的称赞陈夫人，不仅人美心善、深居简出、热衷布施，竟还如此擅长“御夫”之道，这陈府上下得了这位贤德夫人的坐镇，上下皆是井井有条，府上的下人们待人都是谦恭有礼，从不轻易端架子。
德不孤，必有邻。自打陈府搬进了这条巷子，这巷子也是愈发的热闹和谐了起来。
此时此刻，慈济寺的护法师傅陈季筠从香客口中得知了北金大军在北固城得胜的消息，又听闻领兵的大将是陈珂，他不由得心念一动，转回了正一堂，将此消息告知了里面正在坐禅修行的两位主子。
陈僖宗原本紧闭的双眸，不禁微微一动，却并未张开。良久，他方才缓缓开口道，“阿弥陀佛！生死业缘，随心而现。愿她能够早日得偿所愿，脱离苦海，获大欢喜！”
一旁的陈惠宗自始自终一言未发。
正一堂的香烟，袅袅而上，最终消散在了无色无臭无声的烟雨迷蒙之中。
写在后面的话：愿大家2023情人节快乐哦~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新的一年大家都能一切顺遂，身体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