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卷一:寒蝉
秋风扫过破败的宫殿,寒蝉扒在枯黄的大树上,有气无力地嘶吼两句。如果不是这座寿宫太过安静,齐桓公怎么也不会听见这寒蝉的哭泣的。
可这寿宫啊,只有齐桓公一人。
齐桓公躺在靠窗的床上,高墙占据了大半个窗户,只有一小块的天空吝啬的撒下点阳光,照在齐桓公枯槁的脸上。这霸王,一去不复返了。
自从生病无力起床以来,奴仆都被那逆臣赶走,这床可真脏。齐桓公躺在都是排泄物的床上,突然失心疯一般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轻轻地锤着发臭的床单。
噗,一口黑红的血带着凝结的块状不明物品吐在了床单上。齐桓公的笑声戛然而止。这下什么声响都没了,这寿宫,便是埋葬一切的坟墓。生前的荣耀,死时的缄默。
哒哒哒,女子的脚步声突然在寿宫响起,齐桓公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来人是个平平无常的妇女,不是他心爱的侍妾,不是他荣华的夫人,也不是他宠爱的公主。只是一个,平平无常的妇女。
“我想吃饭。”齐桓公也没问这妇女是谁,饥饿让他无力去探究这女子究竟是谁。
“我没有。”
“我想喝水。”自从躺在这病床看不见奴仆之后,齐桓公不吃不喝已经三天了。
“我也没有。”说这话时,妇女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
齐桓公说:“为何?”
“易牙和竖刀把宫门封了,在寿宫周围建了一圈高墙,人进不来。我是乘守备不注意翻墙过来的。所以什么都没有。”妇女看着齐桓公凄惨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呜呼!圣人远见,仲父死前劝诫我不要用易牙,竖刀,我不听,如今竟然招致如此下场!如果死人有知觉的话,我有何颜面去见仲父呢?”说着用被子蒙住脸,竟就这样死了。
当夏天时,蝉搭着夏天的车,能肆无忌惮的向天下昭告自己的存在,用毫不谦虚的声音碾压大地。可夏天终究会过去,被夏天眷顾的蝉一个个死去。秋风扫过大地,寒蝉最后挣扎着,乞求着,可抵不过夏天已经过去。
秋风扫过寿宫,沉默还是沉默。没有人在意这一个霸主的死去,没有人在意一个君主的死去,没有人在意一个父亲的死去。臣子的阴谋终于得逞,可儿子在争夺着权利,妻子说不定还在暗中庆幸。
饱尝血肉的尸虫爬出了高墙,也还没等到收尸的人来。于是齐桓公死在了寒蝉凄切的秋天,葬在寒风凛冽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