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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秋/重云同人文】绯云锦(十六)

2021-08-15 15:41 作者:梧桐流雨  | 我要投稿

本章又名《我开显微镜研究过官方建模的行秋耳坠》

文末附官方建模的其他观察报告(/wink)

新朋友请戳目录直达第一章~

雨夜之中,屋中惟余一点灯火微微摇荡。隐约听得窗外雷声滚滚,间或有电光一闪,将室内照得一片通明。重云轻轻拿住行秋腕间,一处一处的为他按摩穴道。自腕一路按揉至臂弯,待要去摸下一处穴位,忽而稍稍一顿,便不肯将他衣袖再往上捋了,仍将手退回他腕间去。行秋将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只是默不作声。隔了半晌低声道:“多谢重云了。”迟疑一阵又道:“上回是我不该……”

却听重云当即轻轻“嘘”的一声示意他噤声,神情从容得一反既往,温言徐徐道:“不说从前那些。白术先生叮嘱过了,叫你不可整日劳心费神,身子才能养得好。秋郎再不许这般不论何事都记挂在心上。像上回那些话,往后我也不问了。秋郎要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只要是你自个儿情愿,我都没什么说的。若遇着什么麻烦,有什么人欺侮你了,堇姑娘不会袖手旁观,我自然也不会。好了,便是这些,再不许说了。”

行秋默然垂下眼,果然不作声了。重云仍按揉着他前臂上那几处穴位,一面又道:“也不许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秋郎不是叫我陪你说话儿么?我与你说些好玩儿的,讲些我小时的趣事儿好不好?”

行秋直到此时,面上方些须有几分淡淡笑意了,抬眼望重云道:“这回又是什么呢?还是从前与师父云游四方的见闻么?”

重云见他好容易笑了,便也微微笑道:“这回倒不是,我讲个更有趣些的。秋郎不是知道我生来是纯阳之体,不敢食辛辣,也受不得暑热,稍有不慎便会体质失控么?从前我年纪尚幼时候,功夫练的不到家,自个儿也管不住这纯阳之体,为此闹了不知多少笑话。这里头随便拣着哪一桩出来说,保管好笑得紧。秋郎可要听听?”

行秋脸上笑意便又加深几分,抿嘴忍笑道:“这又是何苦。还专拣着小时候的糗事说出来给人笑话?”话虽如此说,眼中到底有几分兴味了。重云一见奏效,跟着笑道:“那有什么要紧,不过说出来大家开心一回,秋郎又不会当真笑话我。”

于是不紧不慢道:“那回是个寒冬腊月的天,我才只三岁多点年纪。自然尚不记事,这事儿还是后来年纪大了以后,听师兄给我讲的。我原是家师收的最末一个弟子,排行第七,前边几个师兄都年长我许多。大师兄那时已是弱冠之龄了;二师兄与三师兄刚十七;四五两位师兄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六师兄只有八岁。”

“咱们虽是道观,可并无那许多清规戒律,只一条‘行止端正’就是了。作俗家弟子是许的,譬如我大师兄如今早已有妻有子。饮酒也是许的,只不可滥饮无度,有失体统。是以我三师兄一向最为放浪形骸,又好饮酒,动辄大醉,乃至醉中练拳舞剑,自诩放荡洒脱、酒仙再世,都不算甚稀奇事。家师亦是随性之人,心胸开阔,只要三师兄不因酒误了大事,平日里不拘小节些,也就随他了。”

“偏生就有那一回,三师兄醉后一时兴起,见了五师兄在院中习剑,便硬要拉着人也来尝一口酒。五师兄那时才只十二岁,也是好奇作祟,经不住他说的个天花乱坠,真个儿去尝了一口。这一尝不打紧,说醉就醉了。三师兄自个儿也醉的迷迷糊糊,还在那儿自斟自饮。一个不留神,也没看住五师兄,就给他醉醺醺的跑了。”

“正巧那日我的纯阳之体发作起来,师父给我诊了脉,为我去煎药,安顿我在他屋里睡着。五师兄昏昏沉沉跑了来要寻师父,一看只有我在房里,又摸着我浑身烫的吓人,他便说:‘小七这是发烧起来了,这么闷坏了可不成!正好我也热得慌,不如我抱了他去外边雪地里凉快凉快。’说着抱了我就出去。”

“等师父回来一瞧屋里没了人,赶忙四处去找,将其余四个师兄也全惊动了,大伙儿都满院里寻的不亦乐乎。先在膳堂里寻着了三师兄,满口里嘟囔着‘小五怎的不见了’。再好一通找,恨不能将道观上下翻个底朝天,终于在庭前那株迎客松底下找着了五师兄,大冷天的抱着我盘膝坐在雪地里,给那雪压的松枝一遮,真真的轻易看不着。听四师兄后来添油加醋的说,五师兄还给我拍着哄着,口里哼的不知什么跑调的歌儿。一听说叫他抱我回房里去,只认死理不肯。师父跟四位师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大师兄上去便将五师兄跟我一道扛回了屋。”

“没承想师父回去再给我一诊脉,纯阳之体的症状倒好了些。那时师父还拿不准我这个纯阳之体要怎生调理,便算尝试摸索,谁敢数九寒冬的抱小孩儿出去挨冻呢。怎料给五师兄这一回误打误撞,看来竟有些效用。师父想想到底气不过,说我三师兄竟敢哄着才十二岁的五师兄喝酒,以致牵连上了我,若是两个师弟都给冻病了,他这作师兄的岂不是犯下大错。于是喝令三师兄抱着我去庭中罚站醒酒,叫二师兄看着,只待我好些了,便赶紧抱回来;三师兄是几时酒醒了,几时才准进屋来。这事就算揭过了。”

“后来我年纪慢慢的长了,每回纯阳之体发作起来,几位师兄照料我时,便要将此事当笑话讲一回。师父总要作势骂一回三师兄;‘怎还没把你那爱喝酒的毛病儿吓掉呢!’五师兄倒为了这事儿,如今他也二十有五了,还是滴酒不沾。他跟四师兄各收了一个弟子,两个小徒儿都只八九岁,是如今师门中年纪最小的。他两个算是我小师侄,平日里总玩在一块儿,跟我也挺亲。像前三位师兄门下的弟子,许多人年纪比我还长了,我都不大好意思听他们管我叫师叔。好容易有他两个活泼可爱的好亲近的,偏偏也爱揪着这事儿不放,有一阵真是有事没事都要拿这陈年往事笑话我一回,连带我五师兄、他们自个儿的师父师叔都不放过,全一起笑话了。亏我两个师兄惯的他们这般没大没小。这两个混世魔王,连我师父也管不住他们。师兄们要笑话我,师父定是卫护我的;他们要打趣我,师父可就随他们闹了。大约这就叫作‘隔辈亲’了,哎,说不得,说不得啊。”

他一本正经说到此处,行秋终于掌不住,扑哧一声笑将起来。重云见逗得他笑了,遂也欣然抿嘴而笑,不觉便向他挨近些。行秋似浑然不觉,并未稍稍动弹,只微微含笑道:“这般看来,纯阳之体倒也未见得是个麻烦。往好处想,若非这纯阳之体,贵观中岂不要少了许多趣事。只是重云此时说的轻巧,当初还是为此冤枉受了不少苦罢?”

重云听行秋说到末后,终究仍是为他心疼,心中稍稍一震,便笑不出了。忙温言宽慰他道:“也没什么要紧。多亏师父他老人家待我无微不至,又是诊脉,又是试药,又是再三仔细与我拆解命格,到底将我好端端养的这么大了。要说家师于命理一道的造诣也是一绝,他这门功夫,我也些须学了些皮毛。他曾告知于我,说我是个八字纯阳的命,确然少见,这又险的很,闹不好便是大福大祸、大起大落的命数。好在我还算生的凑巧,据师父说,我这命格竟是个四平八稳的,尚有几分气象,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总归将来要有福气的。也不知他老人家是不是哄我呢。不过我年纪慢慢的一长,纯阳之体确是较之小时易于掌控许多。大抵还是修行不辍之功罢。”

他说罢,只见行秋盈盈含笑望着他道:“作师父的人,怎会哄骗自家徒儿呢?老人家既这般说了,便不会有假。重云定是极好的命,一辈子都有福的。”

重云见他说的认真,不由得怔住了。只不知为何,听他这声气,又觉着有些心酸,这般真心实意期许重云一世安好,却像笃定了这福气总归与他行秋无甚干系一般。因他笑的甚从容,更叫重云心里不是滋味。重云发了一回愣,到底心中不畅,一时冲动便说:“这也没什么了不得。依我看来,秋郎的命数只怕比我还要好上许多,也说不准呢。秋郎若不介意,就将生辰八字说与我略算一算如何?”

他此言一出,当即暗中自悔。须知与人拆解命格一事非同小可,若解出什么吉凶祸福来,不信命之人也还罢了,逢着个信的十成十的,到时要如何收场?怎料行秋浑没在意,只淡淡一笑道:“这有何妨。”便将他生辰年月都一一说与了重云。

重云一听行秋说是仲秋八月里生的,又与他同年,便轻轻说了一句:“咦,原来秋郎年纪比我小些。”此时方记起他与行秋相识了这些时日,尚不曾互问过年岁。从前想着他二人总不过年纪相仿,并未将什么长幼之序放在心上,如今猛然得知了行秋比他稍为年幼,一时却有种说不出的新奇之感。

行秋也一般的兴味盎然道:“当真?看来早先咱们俩说客套话时候,那一声‘重云兄’可不是白叫的。”见重云听了此言似有些发窘,并没答话,他又含笑道:“不过我是没瞧出的,我怎么就生的晚些了?哎,重云兄也不会长着我太多罢?”

重云万料不到时至今日,竟冷不防又给他唤了一声“重云兄”。这一声唤来可不是什么敬称了,当真有几分天真顽皮的小少年与自幼相熟的邻家兄长玩闹撒娇的意味。重云忽而双颊烧烫起来,也不知行秋可看的出,忙匆匆应了一句:“是没太多,不过一月余罢了。好了,秋郎不闹,让我好生算算。”

行秋果真乖乖的不作声了,只将一双杏眼睁的圆溜溜的,一眨一眨望着重云。重云给他闹的没奈何,只得低下头去,看也不敢看他,自个儿一心一意的掐指数算。算着算着,眼中笑意却渐渐消散殆尽,脸色也白了。行秋看他那手上,分明是同样的数,硬生生叫重云掐指数了三遍,最终三回都掐在同一个指节上。眼见重云发了怔,他便笑道:“怎么,想是我的命数不大好了,是不是?重云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自个儿也有数,若是什么好命,还能落在今天这么个地方?总归没什么要紧。重云只当我不信这一套的,就与我说说,算出个什么来了?”

重云咬了半晌嘴唇,到底照实同他说了:“秋郎这命数……并不是不好。取象而论,实是有大气象的,若得了时运,说一句前程不可限量,亦不为过。只是……”

说至此处,终于不敢再讲下去了。行秋分明见重云容色有异,他却无分毫惧色,好似眼下正拆解的并非他的命格一般,仍笑盈盈道:“只是什么?时运不济么?我自个儿尚且不怕,重云这般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重云默然半晌,忽而以双手牢牢握住行秋一手,一字一句道:“我不敢对秋郎有所隐瞒。方才起大运算下来,秋郎正是第一个十年大运中间会有些坎儿,过了这一段,往后便好了。如今我手头既无万年历,便无法算的太准,大约过了这一两年,也就不妨了。”

行秋听了此言,略一沉吟,却又笑道:“重云可莫要哄我。若只是这些,岂能将你吓成这般魂不守舍的?定是还有更了不得的,你不肯与我细说,是不是?”

重云见蒙混不过了,只得叹息道:“早知如此,悔不该说要给秋郎算什么命。实言相告,我方才算着秋郎命中有个甚大的劫数,如今……尚不曾过。秋郎可还记得前回翠儿姑娘去了的那日?翠儿姑娘的生魂仙去以前,险些冲犯了你,那时我便疑心事有蹊跷。照说有我纯阳之体在那地镇着,你又在我近旁,断不该有鬼魂敢近你的身。今日这命格拆解出的竟对上了,连同你近日气虚体弱、旧疾缠身的症候也对上了。运临险地,气脉虚弱,最易招惹阴气乃至邪祟缠身。我原不想将这些说与你听,奈何你定要刨根问底。此事……总归也莫要太过当真了,我这点皮毛之见,算的不准,做不得数的。”

行秋听罢,却淡淡一笑道:“不,重云算的想来是准的。”只说了这句,便垂头不语。重云此时恨不能照着自个儿脑门上狠锤一记,奈何当着行秋面上,真是要冲着自己撒气都不能,惟有咬牙在心中悔之不及。怎料不过一转眼功夫,行秋又已笑的眉眼弯弯的了,反手抓着重云的手轻轻一摇晃,就说:“重云苦着脸做什么。不是你亲口说的,今日要高高兴兴的么?拆解命格之事,我原是不信的,因这回是重云给我算的,我才破例信一回。时运不济云云,虽则玄虚得很,也未尝没有些常人无从洞悉的精微事理在内。不过没什么要紧,我信重云算的不错,可不见得真怕了那什么劫数。天数有定的,人力便不可为么?若真如此,世人只等‘成事在天’便是,还说什么‘谋事在人’?”

重云听得一愣,跟着便欢喜,心中直呼痛快,想行秋此时终于又露出洒脱真性情来了,可见他从不曾看走了眼,这般少年清锐之气,方为行秋本色。又想着行秋果然是情愿向他显露真心本性的,不免更加心喜。一来二去,他二人都坐直了身子,两相对看时,重云有一阵真对眼前之人爱怜的不知如何是好,冲口便道:“秋郎能这般想,自是再好不过了。要说我跟随家师修行了这许多年,所得感悟尚不及这一语呢。不过你放心,若真有什么劫数,什么灾殃,我就要先为你挡上一挡。总归我自小修炼这一行,今日便夸一回海口,定然是颇有几分用处的。”

行秋抿嘴而笑,垂着头与他相对而坐,前额几乎不曾抵在他胸口,只轻声道:“我明白。重云向来待我最好的。”重云险些便要伸出手去揽住他肩头,稍一抬手,到底仍放下了。两个倶是一动也不敢动,再要向前靠近一丝儿,却都不能了。如此寂然良久,终于是重云先开口道:“好了,再说下去,怕要打三更了,早些歇息罢。秋郎这会儿还不困么?”

行秋仰起脸来,仍往后靠在床头上,眨巴着眼软声道:“有些困了。”说着便扭身要摆好枕头睡下。重云却忽而想起一事,拉着他道:“险些忘了,秋郎且稍等一会。说来家师于养生一道上亦颇有讲究,他老人家曾教给我,睡前须得梳一回头,将头发理顺了,顶上经络也都梳通了,这才于身体有益。我是一贯嫌他这套麻烦不过的,总也没照做。只是今日秋郎醉过酒,我看你日间也犯过一阵头痛,照这个法子梳一梳头再睡,大约好些。秋郎可有梳子,我来与你梳了便是。”

行秋稍愣了一回,便微微笑了,垂着眼帘道:“有,在那边屉子里。”说着指给重云。重云正好顺手,探身向床边那矮柜屉子里找着了,便回来跪坐在行秋身旁。行秋两手抱膝坐着,半低着头任他一下一下轻轻的梳。重云一面梳着,一面又微微出神,却回想起方才行秋故意唤的那一声的“重云兄”来,此时再细想一回行秋原来比他年纪尚小,不觉别有一般怜爱之心油然而生。将行秋那一头青丝细细梳罢,又为他稍稍梳理一番额前刘海儿,便随口向他念叨说:“往后年岁渐渐长了,也不合再剪这样的刘海儿了。秋郎如今已有十六,该慢慢把额前这头发蓄起来,将来行冠礼时,都要绾上去的。”

行秋只坐着不动,任他梳着,口中轻轻应道:“重云既这般告诉我,我往后再不剪了。”垂头默然少时,又有些委屈一般,极低声道:“我先前不懂,也从没有父母兄长来教我这些。”

重云冷不防听他如此说,竟与从前在各处听来的传言都对上了,原来他当真是孤苦伶仃的给云堇领回来的。一时真又是心疼,又是心酸,终于再忍不住,轻轻抚摩着他头顶,温言劝慰他道:“今日我教了给你,也是一样。再说了,我也从不知晓我父母是何人,更不知我可有兄弟姊妹。实话告诉秋郎,我原是师父他老人家在云游半道上捡了来的。说是那时我出生尚不久,给一只竹篮装着放在道旁。里边留了张字条,写着我的生辰,旁的什么都没了。是以我从生下来便只有师父师兄的。”

说至此处,眼见行秋仰脸惊望向他,那副神色分明已在替他难过了。他本欲藉此宽慰行秋,这下岂非适得其反,连忙又道:“不过我并没什么难过,师父与六位师兄一向待我极好,胜于血缘至亲。便算无缘得见生身父母,我也早看得开了。秋郎千万不必替我不好受。”

行秋默然半晌,怔怔望着不知何处,只轻声道:“我与重云不同,我有阿爹阿娘的,可……他们不要我了。”见重云惊得呆望着他,他又自顾自道:“不怨他们抛下我,都是我不好。我从前又不懂得听话,又不叫人省心,不知叫他们为我操了多少心。他们不要我了才好,实在全是我的不是……”

他这厢痴痴的说着,重云却已听得满眼含泪了。眼见行秋对那抛下他不管的生身父母并无半分怨怼之心,重云便揣度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甚至于猜想是穷苦人家有什么难处,不得已才抛弃亲子之类。似这般惨痛之事,如何还能细究,重云更不忍再听,连忙将双手一齐拉住他手,不管不顾打断他便道:“秋郎不必说了!从前之事过去便过去了。只要秋郎不嫌弃,从今往后我便将你当作……当作我一家人相待,这般可好?”

行秋仍是轻轻的那句话道:“我明白重云待我最好的。”此后又是相对无言。重云见行秋今晚这般与他交心,真真是喜忧参半,此时生怕再说下去,又触动什么旁的伤心之事来,连忙温言劝道:“好了,这回当真不许再说了。好生睡罢。”当即原样收过了木梳,来与行秋摆好枕头。正要唤行秋躺下,他好去吹灯,忽而见行秋右耳下还缀着那只琉璃珠耳坠。到此时尚不曾取下,敢情是忘了,遂又问了一句:“秋郎这只坠子就寝时可要取了下来?”

行秋闻言一怔,方点头应道:“我平常没什么所谓,戴着也就戴着了。重云这会儿顺手,就替我取了罢。”说着便微微侧头挨在他跟前。

重云不料他如此说,只得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触着他耳廓。耳坠尚不及取,一眼见他耳垂极短极薄,几乎可说是没有,挨着耳根处穿的一个耳洞。重云一面小心翼翼取下那耳坠,一面又微微心疼起来,按不住念叨了一句:“秋郎又不是女孩儿家,非穿耳洞不可的,这样的耳朵何必还穿个洞来受罪?便算不穿着骨头,耳根底下打洞也怪疼的。”

他说罢又后悔不迭,心说今日为何处处管的这样宽。行秋却只淡淡一笑,反安慰他道:“不打紧。如今早不疼了。”重云要将那坠子递与他,他并不接,将枕头一掀道:“就压在这枕头底下。”

如此安顿了一番,二人终于吹灯睡下了。重云但觉被褥分外绵软,恐怕是蚕丝一类填的被芯,棉纱被面摸来也柔顺舒适。他睡惯了木头床板、麻纺被褥的人,一时竟觉着有些别扭,手脚都不知如何摆。过了一阵,在黑地里也渐渐看的清了,只见身旁行秋已将被子盖的妥妥帖帖,面朝向他侧躺着,一条胳膊压在被外,将一个被角卷作一团儿紧紧拥在怀中,阖眼静静睡着。

重云自小受他师父师兄言传身教,道是习武修道之人,睡姿也应端正,方有益于睡梦中调息休养,经脉畅行。兼之他身为纯阳之体,往往惧热尚且不及,如何还敢拥着被子入睡?是以见了行秋这副睡姿,不免微微惊诧一回。想行秋日间身体抱恙,难受不过也还罢了,怎的夜里还这般自个儿抱作一团睡着。静静的看了他一阵,终于隐约明白过来,他倒不是冷,许是心里不安稳,定要抱着个什么才睡得着。

待想通了这一节,重云反倒睡不着了,也来面朝行秋侧身躺着,只静静瞧着他。眼见行秋一呼一吸甚平稳,细看之下,眉头却微微蹙着,原来并未真正睡去。重云一惊之下,待要问他可是身上不适,又不敢吵他,只得提心吊胆默默瞧着。过了许久,方见他眉头渐渐舒开了,这一回才是真睡熟了。重云便松了口气。至此已倦得快要睁不开眼,虽则心中犹有不安,到底恍恍惚惚睡过去了。

半夜里忽听窗外啪的一个炸雷,惊得重云猛然睁了眼。只听窗外又是暴雨如注,这回的雷一声声都像在头顶炸开,电光也雪亮雪亮的刺眼。重云赶忙支起身来看时,果然行秋也给惊醒了,迷迷糊糊闭着眼,却已将身上被子掀去了大半。重云登时着了慌,扯过被角来往他身上盖。怎料行秋不肯盖,伸手又来掀。重云没奈何,只得出声哄他道:“秋郎听话,好生盖着。外边又下雨了,当心要着凉的。”

行秋半睁了眼,翻过身来仰面躺着,仍抬手挡着重云,皱眉轻轻呜咽道:“不要。我闷的慌。”

重云闻言一惊,忙改口连声哄道:“好好好,不盖了不盖了。秋郎安心睡着,等过一阵看你冷了,我再来给你盖。”说着便将被子只盖过他腰间。再要为他按摩一回调理心脉的穴道,想腕上臂上那些穴位怕也不甚顶用了,只得隔衣稍稍摸索着,按揉他肩颈胸前对症要穴。

如此过了一阵,只见行秋气息渐渐的平了,又一翻身侧躺着蜷作一团,只给窗外骇人的炸雷声震得身上一阵一阵发抖。重云一面心疼,一面束手无策,干急了半晌,只得伸手为他掩住耳朵。行秋却轻轻拽着他衣袖,有气无力唤他道:“重云好生睡着。我不怕。”

重云心知他未必当真害怕落雷,只是心脉虚弱之人,如何受得了这样巨响。遂俯身贴在他耳畔,一再轻声哄劝道:“我明白,我明白秋郎不怕的。只是这落雷吵的人睡不安稳,我给你捂上耳朵,总归稍许清静些。”

然行秋过意不去重云半夜里这般费心费力的照料他,扯着重云袖角,执意要他睡下,否则便不肯合眼。重云无奈,只得移过枕头来,挨着行秋跟前侧身躺下,仍伸手捂着他耳朵。实在这也顶不得什么用,他两个谁也不曾再睡着,只一个勉强合着眼,一个忧心忡忡望着身畔之人,默不作声相对而卧。

好容易挨过了这一阵雨,耳听窗外雷声雨声都收歇了,重云便轻轻拿开手,仍惦记着给行秋盖了被子。见行秋并未动弹,他也实在困得狠了,终于稍稍合一回眼。半梦半醒间忽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又睁眼看时,行秋一动不动合眼睡着,眼角却有泪珠一颗接一颗滚下来,一声不出的悄悄饮泣。重云还道他做了噩梦,再不然是身上难受。想他今夜好容易才睡一阵,不敢轻易唤醒他,便迟疑着先向他面上细细打量一回。怎料呆呆的看了好一阵,却是愈看愈觉心中作痛,已笃定了他分明醒着,是怕吵醒了重云,才这般吞声而泣。

此时二人仍靠得甚近,重云强忍许久,终究无法再装着不曾看见了,于是伸出手去轻轻拍抚他肩背。行秋一觉出重云醒了,当即勉强收泪,明知已迟了,仍妄想不叫他发觉,自欺欺人的连眼睛也不睁。重云亦不作声,只给他轻轻拍着。两下里心照不宣,只当无事发生一般。行秋大约懂得他若还不睡,重云是断然不肯睡的,忍了半晌,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也不必遮掩下去了,自个儿抬手拭了一回泪,索性将头微微倾向重云枕边睡了。重云拍哄着他睡了,见他靠的这样近,到底也没舍得收回手。轻轻揽着他肩后,慢慢也熟睡过去。

次日一早,天色竟放晴了。重云原是日日早起惯了的人,一到清晨便即醒来。睁眼只见行秋稍稍靠在他怀中睡得正沉,生怕闹醒了他,好容易才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推门至廊上,但见四下里皆是一片寂静,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好在才站了不多时,便见月牙儿端着盘糕点从小厨房出来,正要回云堇房中去。一见了重云,就要上前来向他招呼。重云忙将身后半开的房门轻轻掩上了。月牙儿见状,便知行秋还不曾起,遂压低声道:“重云公子早。秋郎还未起么?我为姑娘备了早点,重云公子可要来咱们房里一道用饭?”

重云想他一身寝衣,如何能往云堇房里去,忙摇头道:“我这般衣衫不整的,怎么能见堇姑娘呢。”月牙儿一想也在理,便说:“倒是我疏忽了。既如此,我且送几样早点来这边房里给重云公子罢。”

重云道了一声“有劳”,趁她先去服侍云堇的功夫,忙回屋更了衣,仍穿回他自个儿那身衣裳。才将行秋借与的一套寝衣仔细折好,月牙儿已来了,将虚掩着的门扇轻轻推开半乍,便等在门外。重云会意,前去开了门,却见云堇跟着月牙儿一道来了。他揣度着云堇许是有话要说,赶紧出了门到廊上来,仍将房门掩回去。两相问候过,果然云堇向他问道:“秋郎可还好么?昨晚上的雷那样吓人,只怕他身上也不大好受罢?实在多亏重云照看他了。”

重云便如实道:“打雷下雨那一阵,他确是说心口闷的慌,后来我给他按摩了几处穴位,才总算好些。闹的足有大半晚上没睡,好容易哄的他睡了,这一时半会儿大约还起不来。堇姑娘放心,我还是回去看着他,姑娘若有旁的要紧事,安心去忙便是。”

云堇点头道:“好。有重云在,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想来重云昨夜也给闹的不曾好生歇息,若是还累,也不妨跟秋郎一同再睡一阵,不打紧的。小厨房灶上热着点心和牛乳粥,你们几时醒了,就去盛了回屋里吃。重云也记得叮嘱秋郎服药。我这会儿下去排戏了。”

重云一一应着,送去了云堇跟月牙儿,又回房中来守着行秋。见行秋仍睡得正熟,他一时也不甚饿,遂在床边坐下,静静的瞧着行秋。看久了他这副乖巧睡相,心中着实安宁许多。瞧着瞧着,也像有一股倦意袭来,他便索性脱了鞋,掀过被子不要,和衣靠在床边躺下。不多时已渐渐睁不开眼,朦朦胧胧又睡去了。

 

重云再醒来时,身上给人盖了被子,转头一看却不见了行秋。他一掀被子坐起身来,只见行秋一手支颐坐在桌旁,正望着他出神。一见他醒了,当即站起身来,向他微微笑道:“重云醒了?昨晚都怪我闹的你不曾睡好。月牙儿想必在小厨房给咱们留饭了,重云先去洗漱,我去盛了来。”

重云睡得昏昏沉沉的,首先却一惊记起行秋向来最爱干净的,此番他穿着昨日在外边穿过的衣裳躺着,更盖了被子,岂不要惹得行秋心中膈应?再回想起他睡熟以前,并不曾自个儿盖了被子,如此说来,只有是行秋为他盖的了,想到此处,便又发怔。

行秋瞧他在床边呆呆坐着,想是他尚未全醒,也不催促,只淡淡一笑走到床边来叠被。重云到此时才连忙站起身来,含愧向行秋道:“早知道我也不要赶着换什么衣裳了。都怨我一时没留心记着,这下将被褥都弄脏了,又害秋郎要拆了去洗。”却听行秋忙道:“这又是什么话!重云快不许再这般说了。你这身衣裳哪里脏了?再敢硬说我嫌弃你,可是你存心来冤枉我了!”

重云一听,他分明又伶牙俐齿的跟往常一样了,昨晚那些情状只像做了场梦一般。正出神间,行秋已来催他道:“好了,我当真不介意的。重云快去洗漱罢,咱们赶紧吃饭,我真要饿死了!”

重云听他这副顽皮活泼声气,倒也着实可爱,一时又掌不住笑了,便回他道:“是谁叫你昨晚上不肯好生吃饭的?要就你自个儿先吃,何必等我。”行秋见他肯接茬儿,更来劲了,不依不饶同他笑闹道:“我偏生要等,你待如何?重云趁早快些去洗漱了回来,不然我便在这儿饿着!”

重云见他故意装的好一副理直气壮的恃宠而骄,几乎心都化了,只得无奈笑道:“好了好了,我赶紧去便是。有劳秋郎帮我也盛一碗来。”一时兴起,也乐得陪他作态,还有模有样的冲他揖手为礼。这下他两个都笑了,于是重云去洗漱,行秋端了糕点米粥回房。二人一道吃过了。

 

这一日往后并无甚要紧事。行秋一再说他身上大好了,又拽着重云往顶楼挑廊去往下看。绯云坡一道石板长街上积了几寸深的水,饶是这一条街上住的皆是名门显贵,大都礼教甚严,到底仍有孩童或是少年人耐不住玩心,家中大约也准许了,便三五成群的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赤足在街上踩水踩的欢。倒将各家的仆从、家丁忙了个不可开交,手拎鞋袜追着跑的,立在府邸大门台阶上急得直叫唤的,给自家那几乎打起水仗来的顽皮小主人拉架反被泼了一身水的,情状各异,不一而足。一时间满街欢声笑语,人声鼎沸,真真是热闹非凡。

重云与行秋两个在楼上瞧的不亦乐乎,看了一阵,重云便说:“秋郎赶紧将身子养好了,等到盛夏时节,若再有这般时机,咱们也可去蹚水玩儿。小时我曾给我几位师兄带着在山溪里打水仗,实在有趣得紧。像绯云坡这么宽一条石板街,还不怕有什么碎石子儿硌脚,玩起来想必更畅快。”行秋闻言笑道:“咱们两个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掺和在小孩儿中间踩水玩?似这般瞧个热闹,也有趣的得很了。”便揭过了。

这日大太阳一出,晾起的衣裳不多时便干透了。到傍晚时分,街上积水也已尽数退去。月牙儿将重云那件外衣收了来还与他。原还打算留重云吃晚饭,重云惦记着他身上还有差事的人,足足两天一夜不曾回靖安府去,也没传个音信,若今日再回晚了更是不妥,因此执意不肯留。

他这回并不曾将靖安府之事向行秋和云堇透露分毫,是以他们亦不知他此时赶着要走,究竟有何要紧事。行秋却没说什么,只点头道:“重云想是还有事,怎么好一直留着你在咱们这儿呢。我送你到楼下罢。”

于是他二人又一如往日那般,在楼下大门口作别。二人默然相对一阵,到了此时却当真不舍起来。重云早已抱定决心,要早日接行秋离了此地,因而此时还不甚难过。行秋却不知怎的,怔怔望了他一阵,眼圈儿忽然泛红了,跟着便眼含泪光别过头去。重云见状狠狠一阵心痛,咬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行秋含着泪又笑了,温言向他叮嘱道:“重云快去罢。凡事记得多小心些。”

重云只余应声的份儿,恨不能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到了靖安府,靖安爷迎着便向他嘘寒问暖,不仅只字不问他这一日以来往何处去了,更抢着关心他昨日可是给水困住了,可有找着地方歇脚。压根儿不等他道什么歉、告什么罪,早已替他摘的一干二净了,甚至于像此事全怪靖安府待他不够周全一般。反叫重云好生过意不去,连声谢过靖安爷,匆忙用过了晚饭,这日早早的便回房打坐,静思冥想。

他试图探听靖安府上游魂执念一事,连日以来无甚进展,渐渐的令他也习以为常了。这日仍静坐到交子时,不闻分毫响动,只得作罢,上床安寝。影影绰绰却得了一梦,梦中依稀听闻孩童嬉闹声、严父教导声、慈母絮语声并种种朦胧话声,略有几分白日间所见满街戏水之喜乐温馨氛围,只听不分明究竟是何言语。一觉醒来,初时尚不甚留心。及至午间,一再细思中,方愕然若有所悟:

他似能于梦中听见那些魂灵之声了。



与本文关系不大的彩蛋:《原神角色建模耳坠观察报告》(划掉)

行秋真的没有耳垂哦。秋秋!!!你连耳朵都这么清秀真的好嘛!!!

重云的耳朵圆圆的,没有戴耳坠。云云的建模在二次元画风下还是偏可爱了,实际上跟行秋一比,秋秋肯定是灵秀美人的类型,而云云绝对是浓眉大眼、敦厚沉稳的那种英气。你们懂叭,你们肯定都懂叭!

古代少女一般很小的时候就要打耳洞了。所以不论云堇的建模正式放出的时候有没有耳饰,本文的堇姑娘一定是私设有耳洞的~

班尼特的耳朵跟行秋一样没有耳垂。可是人家不戴耳饰啊。

雷泽也几乎没有耳垂,但他左耳上的耳环是真的穿过了软骨的!呜呜呜小狼宝宝你不会痛吗!难道说跟狼一块儿生活久了,看到同伴动辄在战斗中撕破耳朵(这个在野生肉食性动物中真的很常见),你也学着不怕耳朵疼了……

七七左右两边的耳坠是不一样的哦,左耳黑珠,右耳白珠。七七这个年纪戴耳坠似乎还太小了,但是小七七有漂亮的耳垂呀。我们七七就算不会再长大了,也是最可爱的小美人儿。抱抱。

刻晴、莫娜、琴和丽莎都戴耳坠,宵宫戴了一枚耳钉。她们都有很漂亮的耳垂。

钟离大人左耳有单耳坠,他的耳垂也很漂亮。

达达利亚左耳也有单耳坠,但是他几乎没有耳垂。

凝光的耳垂并不很大,但较为饱满,应该属于传统相学中的“耳有垂珠”,是福相。天权大人!您的耳垂那么漂亮,为什么不戴耳坠呢!

【行秋/重云同人文】绯云锦(十六)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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