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zur Lane 04:The Reunion At Valhalla
俾斯麦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从检录处拉着行李箱走出来。
瓦尔哈拉,她的口中时常提到的地方。但是一下子突然来到了这个地方,她也觉得很是陌生。
她的脸上黯淡无光……颧骨上还带着明显的没有擦干净的黑色的创伤的痕迹。金发没有扎起来,而是随意的披散着,还湿淋淋的。被冷风一吹,冻的俾斯麦总是打冷颤。
手中的行李箱,说是行李箱,但是里面可以说空空如也。只有几枚铁十字勋章和她的一套睡衣,可是也都被水给泡得湿透了。
俾斯麦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她也接受这一点。她舍不得的是自己的妹妹提尔比茨和那个深爱她的指挥官,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在开战后第一次溢了出来。这个坚强的铁血的领导者第一次流泪,即使是倒在皇家充满恶意的炮火之中时,她也不曾哭泣。
“胡德小姐呢?” 俾斯麦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孤独。这里什么伙伴都没有,那些舰娘她大多都不认识,而她们也不认识俾斯麦。搜罗了半天,她只想到了胡德。
她独自走在瓦尔哈拉那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上,背影在苍茫的暮色中显出几分悲凉。
…………
胡德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瓦尔哈拉的作息还让她有些不习惯,地球的一天是24小时,但瓦尔哈拉的一天只有18.8小时,次之,瓦尔哈拉在所处恒星系统宜居带的边缘,所以气温总体上比地球要冷,冬天的时候还要穿着带压缩机的保护服出门。
从红茶杯中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它们盘旋,缭绕,最终消失在屋子里清冷的空气中。
胡德懒得去生炉子,倒并不是因为多麻烦,那个壁炉模样的物体是全屋恒温系统的开关。但是,胡德更愿意感受本属于冬日的那份寒冷。
她默默地思念着她的伙伴和战友们,只是默默的思念。即使是在遥远的瓦尔哈拉,她的思念也是那么的温和,轻柔和不留痕迹,对于自己和别人都是如此。胡德身上本来有一张与威尔士亲王的合照,但是在殉爆的时候丢在了丹麦海峡。现在,在她手边,没有任何一样物件可以证明她曾属于皇家。有时发愣的时候,她会想:
我究竟是谁?
除了自己残存的记忆可以作证以外,她自己也无法证明这一点。而记忆终将消逝,她苦笑一声:“当我的记忆完全消逝以后,我大概就不再是我了吧?”
但胡德总有些心神不宁。
她似乎觉得有一个她很熟悉的人正在寻找她,但并不知道具体在哪,又具体是哪位。
她闭上了眼睛。
…………
俾斯麦在街道上奔跑着,瓦尔哈拉特有的蓝色日落笼罩着她。
瓦尔哈拉是一颗B型恒星,而俾斯麦所在的行星是它的第四颗行星,一颗典型的类地行星。
母恒星正在落下地平线,气态巨行星阿斯加德的身影正在渐渐升起,俾斯麦抬头,那座绕阿斯加德运转的巨型空间站也依稀可辨。
俾斯麦在这一片梦幻般的景象之中在街道上奔跑……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她想要找到一个伙伴。
她对自己的沉没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准备,她现在感到羞惭,错愕和悲伤,同时也带着毫无疑问的释然,因为自己打完了最后一发炮弹。
但更多的是孤独,因为那些她曾经拥有的幸福美好已成了过眼云烟,世界已经全然变成了她不再认识的模样,哪怕是这经常被她提到的瓦尔哈拉也是如此。她感觉自己彻底地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唯一的纽带是回忆,是那虚幻之上的虚幻。而她站在自己意识的海洋上向后看去,身后是完全未知和一片茫然的黑暗,她的意识轨道已经在已有认知的大地上滑到了尽头。不安,焦灼与孤独几乎淹没了她。想到这里,她便更加用力的奔跑,心里想着:
“是谁说运动可以改变心情的…明明一点用都没有…”
跑得太急了,她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俾斯麦匆匆的道歉,
“啊,小姐,您应该是……俾斯麦吧…” 那个人开口道,声音沉稳,没有透出一丝怒意。
“是……您是怎么认识我的?”俾斯麦很奇怪,她想不到在这里还有认识自己的人,而且,是个男人。
“啊,只是听对门的孩子说起过这位舰娘。”那人笑笑,“您这么着急,是在找什么人吗?”
“抱歉,您知道胡德小姐住在什么地方吗?” 俾斯麦带着一丝希望发问。
“胡德……吗?啊,我知道,你朝前走,数第四个路口右转,然后上穿梭电梯,在07区下来,胡德家住的里穿梭电梯不远,她可是07聚集区的名人。”那人很快的回复。
俾斯麦很庆幸自己不是一个路痴,不过她很疑惑:“这里难道不是地表吗?”
“不是,检录处出来以后是03聚集区,也就是你现在的位置。这里可是地表以下41400米!你看到的天幕是全息投影,不过跟地表的07区看到的真正的天幕是一样的,只是为了防止地下聚集区的舰娘得幽闭恐惧症什么的。”
“那么您是…”
“不必用敬称的,我是瓦尔哈拉定位引导智能系统(Valhalla Positioning Guiding Intelligence System)或者VPGIS,在你面前的应该是我的第1211号现实复制体,但大部分情况下我会以虚拟成像的形式存在。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在瓦尔哈拉的任何一个角落呼叫我的名字,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
“谢谢,那么,后会有期。”俾斯麦在震惊中告别。
“VPGIS乐意效劳。”
往前走了几百米,一根巨大的立柱出现在俾斯麦眼前。
“这就是穿梭电梯吗?”她这样想到,按动按钮,立柱的光滑的表面出现了一个端口,她突然有些不安,但最终还是挪动着自己的脚步走了进去。
…………
VPGIS敲响了胡德家的门。
“胡德小姐,打扰了,您马上会有一个访客。” VPGIS的一个现实复制体站在门外,夜幕已经彻底降临了。
“啊,那么,不知我是否可以了解对方的身份呢?”胡德理了理金色的秀发,微笑着。
“是……俾斯麦小姐……” VPGIS的声音难得透出了一丝不安。
“是她吗?” 胡德吃了一惊。
“她现在在穿梭电梯上,如果您不愿意接受她的访问请求,我可以告知她。”
“啊,不必了。” 胡德笑笑 ,“请她快些来,好吗?”
“乐意效劳。”VPGIS转身离去。
“俾斯麦……终于来了吗?”
…………
“胡德小姐…”俾斯麦敲响了胡德家的门。
“请进来吧,门没有关起来。”
“欢迎你呢,俾斯麦。”
“胡德……我……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您呢?我没有开恒温系统,亲爱的,请把门关上好吗?不要那么拘束,请随意坐吧。”胡德还是那副醉人的微笑。
“那么,失礼了。” 俾斯麦拉开一把椅子,跌坐下来。
“刚刚我泡了一壶红茶,和一壶咖啡,您想喝什么?”胡德微笑着望着她,“或者,酒?不过我不建议你喝酒什么的,瓦尔哈拉的酿酒业其实很不成熟,啤酒的味道,尝起来总有些怪怪的……”
俾斯麦倒了一杯咖啡,小心的品了一品,然后似乎是想开个玩笑:“比铁血的咖啡好喝多了…”,但若有若无的哭腔似乎总让人觉得这玩笑开得言不由衷。
胡德倒了一杯红茶,坐在了俾斯麦的对面 :“您刚刚来这里,又这么晚了,还要急匆匆来拜访我,是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吗?”
“是的……”俾斯麦本来有很多话想要倾诉,但是到了这里,却又语塞了“那个……我被击沉了……被皇家击沉的……”
“嗯……如果你不是被谁给击沉了的话,也不会来这里的吧。”
“你难道不高兴吗?” 俾斯麦小声问,“毕竟我让你死得那么痛苦,直接殉爆可是很痛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高兴呢?幸灾乐祸吗?那可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事啊……” 胡德呷了一小口红茶,温柔的轻语道。
“反正我已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俾斯麦小声嘀咕着。
“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可以再重复一遍吗?”胡德抬眼望着俾斯麦。
“啊……我没说什么…”俾斯麦慌乱的放下手中的咖啡。
“是不愿意说吗?那我猜猜……总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啊……您的眼神看起来很茫然呐。”胡德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俾斯麦身旁。
“诶?你怎么知道的?”
“很正常,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胡德小姐……” 俾斯麦的眼神里第一次透出了歉疚。
“都是过去式了,您不必愧疚,俾斯麦小姐,你我都是战争所迫,说实在的,如果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我倒很愿意和您做朋友呐。”
“不过,您愿意听一听我的经历吗?” 胡德握住俾斯麦冰冷的纤纤玉手。
“嗯……” 对方点头表示默许。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比你还要痛苦。我不仅仅有失去伙伴和指挥官的痛苦,还有身上伤口的痛苦,直到现在……我的伤还没完全好呢……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噩梦,一样的画面,那颗炮弹……闭上眼睛就是那幅画面。后来,我去看心理医生,吃了一堆又一堆奇形怪状的药,可没有一点用处。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焦灼和孤独是很正常的。”
“事实上,俾斯麦,您一定也感到不甘吧?”
“是的......不甘,陌生,愧疚,甚至是对自己价值的怀疑,我不清楚自己的意义是什么......坦率的讲,我对自己的沉没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你记得吗?你被我击沉的那天,我对你说了什么?”俾斯麦的语速突然变得很快。
“当然,你说的是......”
“Mein alter Feind,Mögen wir uns in Zukunft in Walhalla treffen.”
“然后你我就真的在这里相见了啊,预言家小姐。”胡德微笑着吻了一下俾斯麦的脸颊。
“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俾斯麦的脸立马就红了。
“您知道我最后是怎样恢复过来的吗?”胡德轻声说。
俾斯麦的目光显示出了征询的意味。
“靠的是泪水,和旅行。”
“我带你出门转转吧,用我的穿梭机。”胡德把俾斯麦拉起来。
“这么晚了,可以吗?”
“当然,这里又没有什么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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