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一
那年春节夹着冬天微冷正暖和，一家人一起去了旅游。相机定格时光，从镇上河岸到影视城前走过的身影随心自在，古城墙前、古炮台上，走过林荫小道，一张张照片正如心花怒放。外婆笑得很灿烂，外公洋溢着笑容，精神矍铄，慈祥的眉目多了几分温柔。幸福就这么简单。
外公和外婆伛偻着背走在前头，看向落日斜晖，如此期盼着春天还会来临。
小时候经常到外婆家玩，慢慢兜着风去了两公里远。
一家子备好食材下锅烹饪，我闻到家常饭菜的香味后赶来帮忙端起碗筷，径直坐在椅子上喝着最喜欢的四味汤，那是外公和外婆清淡的味道。一家人围坐在一桌，有说有笑的，聊过秋冬、也聊到春夏。我看见外婆在厨房那佝偻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碗筷清洁干净，外公在一旁夸我有孝心，我对着他们笑了笑说到，这是应该的。
大人们总喜欢围在一起玩拖拉机纸牌，外公摊开塑料布拿出一副牌坐下来慢慢讲解试图教会我和表哥，这时候外婆总会端来一盘可口的水果——枇杷、西瓜、苹果和梨、番石榴应有尽有。外公也加入父母娱乐的行列，而外婆也会坐在陈旧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其乐融融，十分温馨。
二
一直记得中秋节的赏心乐事，在那秋凉的夜晚，在那充满田园气息的天台上，是一大家人团聚的日子。月亮探出明净的面容，我们一边享用月饼瓜果一边听大人们喜乐陈事，和外公外婆一起饶有趣味地进行成语接龙、吟诗作对，对月谈笑风生，尽享天伦之乐，度过了难以忘怀的中秋佳节。
去年中秋来到外婆家，外婆坐在沙发上看到我们后微微笑、挥挥手。也许想说的话太多，外婆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咳嗽起来，我问是不是渴了，坐在一旁的阿姨就说没事，把痰沫吐出来就好了。过了一会外婆恢复了气色，笑了笑，继续和平日一样看着电视聊着天。我跑到了四楼，只见门锁紧闭，看不到外面，杂物房里再也找不到钥匙。临走的时候和外婆告了别，外婆摸着胸口，低哑着喉中痰鸣说了一句、很清晰的一句：
中秋快乐
三
每逢新年早早就来到外婆家拜年。迎着鞭炮声走进门就听见了前后四台音响播放的音乐，电视机正放着循环了无数遍的《祝福你》和《恭喜发财》的影碟，看那群星正当年依然是曾经的模样。在长形木桌上都会摆放着红色的零食转盘，我随手抓了一颗利是糖吃，说不上的滋味让多年后的我还想再多尝许多遍。互道新年祝福，一大家人坐着聊聊天。我们都换上了新衣服，外公和外婆还是穿着和往年差不多的棉衣长衫，脸上时常挂着浅笑。
吃过晚饭，我们一家人出门散散步，从“六米街道”走到“九米街道”，沿着河堤一路走到华灯初上的长桥再原路返回。乘车到不远处空旷的地方燃起大大小小的烟花炮竹，外婆惊喜地拍着手，外公负手在一旁看着，火光映着脸庞轮流变换。耀眼的火花与天上的烟花一同绚烂地绽放，那时候的星星之火与现在明亮宁静的星光都是不可磨灭的光芒。
外婆在福利院和医院待了好几个月，想来有多久已经记不清了，但一直感受得到她的闷闷不乐和无所适从。
去年周末回家，晚上和妈妈去医院探望外婆，但由于疫情原因探访病人的要求很严格，只能在门口静静等候。清凉的夜晚，阿姨推着轮椅上的外婆慢慢地走了出来。外婆看见女儿和外孙赶来就喜形于色，不过多了几分憔悴。温存叮咛外婆开开心心的，多多说话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告别后转过身来，我看着阿姨推着轮椅上的外婆慢慢远去，想起街道夕阳下的那个黄昏在柳绿花红下散步的背影，渐渐远去。原以为姐妹情深作个伴就此安度晚年，奈何年事已高身体经不住，阿姨只能被迫辞别。
辗转了几回到了另一家医院，下着小雨的晚上撑伞和妈妈去探望外婆。外婆见到我们刚开始有些恍惚，我问外婆我是谁，外婆笑着回答说外孙怎会不记得，也还记得上学时候的我。外婆问我放假了没、什么时候开学，我赔笑着说特意为了回来探望你，外婆仰着头笑得很开心。过了一会儿外婆又问我相同的问题，然后反反复复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外婆手上拿着十块钱和红包，她把红包捏开塞进纸币，反复确认后又将手中的红包拆了又拆、折叠了又折叠才把红包递给我，笑容依旧。
四
今年新年没能一起吃上团圆饭，也只能到家里探望。看见外婆插着鼻导管，紧皱着眉头颓靡的样子没有了笑容让人十分揪心，不停的咳嗽声伴随呼吸机一汩一汩的声响震荡着内心。
去东北旅游回来之后回到外婆家，我翻着一张张照片慢慢跟外婆讲北方之旅的故事。一开始外婆并没什么精神气，有些漫不经心，当我把照片翻到妈妈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亮，指着照片上的女儿笑了。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笑容，但记得外婆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希望我笑口常开，我说见到你就开心，她笑了，我也笑了。
那天在医院，外婆说想听我唱歌，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唱起《听妈妈的话》，妈妈也坐在旁边听。我一边唱一边拍着外婆的手，她静静地看着我，听我唱完后她说我唱得很好听。
“只要外婆觉得好听 那才是一种鼓励”
“外婆露出了笑容 说她以我为荣 浅浅的笑容 就让我感到比得奖它还要光荣”
最后我只唱了一首歌，没想起《童年》，却也忘了《外婆的澎湖湾》。
最后一句说了再见，最后一面攥紧她那苍老皴皱而又温暖的手。轻声问候，她和蔼地笑着，还是和从前那般；唤她几声，她静静地躺着没有回应，大概是睡着了吧……
如果有如果，我想回到那些天“告诉自己一定要给外婆打个电话 看看今年这么好的盛夏能不能别走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晴朗的天空下阵阵微凉，引得林间窸窣作响。忽然间看到一只蝴蝶从远处飞来，与另一只蝴蝶在枝繁叶茂下环转翩翩。两只白色蝴蝶双宿双飞，慢慢扑棱着翅膀，隐入山林。
流水云烟梦，灵台身化蝶。
繁花重开日，人间又相逢。
五
残阳在熟悉的街道敛去最后一道光芒，望见那相互倚靠、伛偻着身子的背影，一直走到秋叶落尽。
童年回忆亲切又朦胧，曾经在那外婆的澎湖湾上她告诉我：往前看、莫回头。
海天一色下，还会有乐器声的回响、清亮的歌声以及万千灵动汇成一个个故事的文字。
——《回忆录·秋思》
中秋节到了，今天的月亮真的很美，
你们看到了吗？
草木会发芽 孩子会长大
岁月的列车 不为谁停下
命运的站台 悲欢离合 都是刹那
人像雪花一样 飞很高 又融化
世间的苦啊 爱要离散雨要下
世间的甜啊 走多远都记得回家
平凡的我们 撑起屋檐之下一方烟火
不管人世间多少沧桑变化
祝你踏过千重浪 能留在爱人的身旁
在妈妈老去的时光 听她把儿时慢慢讲
也祝你不忘少年样 也无惧那白发苍苍
若年华终将被遗忘 记得你我
火一样爱着 人世间值得
有多少苦乐 就有多少种活法
有多少变化 太阳都会升起落下
平凡的我们 一身雨雪风霜不问去哪
随四季枯荣依然迎风歌唱
祝你踏过千重浪 能留在爱人的身旁
在妈妈老去的时光 听她把儿时慢慢讲
也祝你不忘少年样 也无惧那白发苍苍
我们啊像种子一样 一生向阳
在这片土壤 随万物生长
——雷佳《人世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