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伞花】合久必婚(十四/含伞毒)
“啊这……”负责诊脉的医宗弟子表情尤为复杂,质询般的眼神在吴決脸上多次扫过,最后将视线落在方殊辰身上,仿佛在骂:好你个禽兽哇!
方迟邑不甚在意地问:“如何?”
“启禀门主,就这位公子现下的脉象来看,的确‘少阴动甚,尺脉滑利’……是有喜了,也、也有些月份了。”
“确定不是误诊?”方迟邑几乎是立刻站直了身子,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坐了回去,“诊仔细着些,这可关乎蓬莱方氏一脉的继承。”
“弟、弟子才疏学浅,不及师长博学多识……”那医宗弟子被问得紧张,都结巴了——自己这趟本就是抱着跟师兄们一起玩的心态出来的,谁料到自己会被抓过来给人把脉呢!
可哪怕今天医圣再世,他这肚子也是有了!
呜呜呜现在门主的脸色好可怕!俩眼睛都气红了!
方殊辰边给人投喂果脯边出声提醒:“那不知迟邑哥哥先前所言可还作数?”
瞧他这模样,倒确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样子。吴決再看向方迟邑,那人一手扶着额角,念道断没有当众食言的道理,只道言既遂矣,终于是妥协了:“我去同东方谷主说一声,你俩正好一道回蓬莱吧。”
方殊辰笑得有些傻气,附在吴決耳边:“回头我定要好好答谢东方师兄。”
说来也是东方莲青给的药神奇,两人又先统一了口径,演技也是可圈可点,这才没有露出马脚。
吴決只是呵呵两声,也不想太与他作计较,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憋屈,就要抓人过来打一顿——只因这“身子”是他抓阄抓出来的。
“你这般嬉笑,哪有蓬莱少主该有的仪态……”
方殊辰当即收敛了些,这时候就听方才那个医宗的小弟子默默道:“孕夫情绪容易激动,须得好好安抚,不若会动了胎气——”
“罢了罢了!”方迟邑也不急着多愁善感了,胡乱应了一声,倒是接受得很快,再来就是他身为蓬莱门主,总在万花谷久待也不像回事。
方迟邑正走到门口,迎面对上来看望自家师弟的东方莲青,对方很礼貌向他行礼微笑,又冲吴決打了几个手势。
“你们万花谷……还要额外学一门手语的吗?”方殊辰可是半点没看明白这一连串动作的含义,而且他记得这位万花谷的大师兄分明不是哑巴啊?还是说这二人在做什么秘密交流……
“从前谷中弟子在外游历时会将穷凶极恶之徒缉拿并刺耳拔舌后关押于聋哑村省过,但之后那里更多是用来给一些身有残疾的可怜人提供住处,学手语是为了便于同他们交流……”吴決解释完又继续哭丧着脸,转头看向东方莲青,“那个……大师兄,我能不喝你准备的食补汤了吗?有点想吐……”
方迟邑从方才起便一直打量着东方莲青,愈发觉得这人身上的气息跟那天在逍遥林给自己下药的无耻之徒过于相似,跟他对上视线时也不以为怵:“吴公子,既然是你师兄一番好意,便还是受着吧,就当是为了你腹中孩儿好。”
吴決也别无选择,仰着头一饮而尽,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
在离开万花谷之前,东方莲青有来特意找过吴決,那时候方殊辰正巧不在:“你……当真想好了,要随他走?”
“师兄可是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吴決显然是懵的:被自己喜欢的人带回他家难道是什么丢脸的事吗?
“看那位方门主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个孩子;他外阳受创不能生育,家里又的确是有高位要继承……”东方莲青双臂环抱在胸前,整个人斜靠在门边,姿态颇为闲适,“也就是说,他的用意重心在你这肚子,而非承认你这个人……你家那口子是个什么人我不了解,但若是在东海受了委屈,他不能护你或被逼另娶,就回谷来,届时师兄亲自也为你另张罗门婚事。”
“多谢师兄美意,但我想还是……等等,你是如何知道方门主此等私密?你二人莫说见面,就连讲过的话都屈指可数——”吴決见人面上漠然,心下一惊,“先前不会是师兄你将人掳了去吧?阿辰同我说过,他哥哥早已心系一位衍天宗弟子,你这么做岂非是——”鸠占鹊巢!
东方莲青顿时有股冲动想揍他一顿,但还是忍住了:“师兄我在你心中竟如此不堪?也就给了他小小教训,认出来了又如何?谁叫他要在我们的地盘放肆;至于他身上药效是何人所解……怕是方门主自己一时都难以启齿吧?莫管他了,师弟啊,找男人得擦亮眼睛啊……”
“阿鸣你别叫了……”
一大清早的,吴決本就睡得不大适应,他的同伴雕还在门口不住吵嚷,这叫他彻底断了睡回笼觉的念头,早些清醒也好,省得在医宗课上瞌睡。
原先还当是阿鸣不顺应蓬莱临海而居的建筑风格,可等吴決推开窗,才发现其实有很多海雕聚在一起,大多成双结对,还在空中旋转飞舞;而阿鸣却因为块头硕大而显得格格不入,其他海雕都不愿意带他玩,便郁闷得只好在地上用爪儿刨土。
方殊辰先前倒是会帮吴決遛遛雕,可自打一行人回了蓬莱,他多少得为方迟邑分担着些,整个人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不是跟偷猎的海寇打得不可开交,就是给小海獭小海雕找愿意收留的主人,有时候还得负责清理海上的漂浮物和解救别的海洋生物……到底都是些日常琐碎,也忒烦人。
另外方殊辰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大水箱,里面装了不少海味,都是他顺手捕捞回来的,无论是鲍鱼海参海胆,还是巴掌大的海鱼和海螺扇贝,什么都有。
旁人兴许会开玩笑说那是人家在挣奶粉钱,可吴決心里清楚得很:方殊辰对他的心意是实打实的,自己“怀孕”的脉象是靠师兄给药做的假;但就算自己真的愿意为他孕育子嗣,两个男人哪能生出什么“孩子”啊!
而方迟邑想来也是念及手足之情,知道了内情也不打算戳穿,就任由方殊辰将吴決养在蓬莱,而且那纸婚书已经回到了吴決手里,那是由方殊辰一笔一划亲自书写,当初还偷来他哥私印盖了章的。
有天晚上,方殊辰抱着他睡,问是否要派人将双亲跟阿妹接来住一阵子——虽说两人的具体婚期还没定下,但多是忧虑吴決在此处人地两生,自己又不能时常相伴,时间长了难免心生愁闷……
“阿辰,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方殊辰笑了一下,而后满足地微微叹息:“阿決想当爹了?那、那我改日就派人去问问有没有孩子需要收养可好?不过我听说养娃娃很费心力,你大病初愈,还是——”
“阿辰……”吴決似乎是在苦笑,就要伏在他身上,呼吸躁乱,“你该是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的……”
方殊辰捧着他发烫的脸,感受到唇齿间一阵淡淡酒气:“你怎么喝酒了?我明明叮嘱过不准唔嗯……”他原以为自己足够克制,可如今完全不敢想,吴決竟会比他还更渴望要一个孩子!
是了,他也就喝醉了才如此主动,才敢将自己最深处的想法说出来……
“若我俩真会有一个孩子,那宝宝一定长得很像你……”吴決无比餍足地依偎在他怀中,方殊辰就这样抚慰了他一夜,“阿決,其实你完全不需要勉强自己,这样已经足够了……”
……
方殊辰早出晚归已是常态,而吴決也是在无形中被激发出了家庭主夫的潜能,他除了在医宗记名旁听外就是打理苗圃种些花草药果,喂养海雕、烹调海鲜也不在话下——这也间接导致了方殊辰的师弟师妹们三天两头腆着脸过来蹭饭。
作为回报,伞萝卜带头说要教他驭雕之术,却被方殊辰婉拒了:我媳妇当然得我自己教,哼!
“这可是你门中绝技,怎么就教我了?”吴決就这么看着他,“不怕被好事之人借题发挥?”
方殊辰圈着吴決的腰要贴贴,还要笑着咬这人耳朵:“你早晚是我蓬莱的人,管他们如何说!”他边讲边还不忘指挥那笨大身影,“阿鸣,你翅膀使点劲,拍重些!再飞高些——”
若说驯雕就是一个使用各种手段另征服欲望得到满足的过程,那么意中人以真情渐渐地打动、俘获自己的心,何尝不会带来一种慢慢的知足?
“阿辰……”吴決没忍住,再度主动亲吻了他,对方也没有丝毫推拒,两人就这么放恣地在沙地上打起了滚,还引来好几只在附近溜达的海雕聚集着争相发出奇怪的咕呱声。
身为猛禽的它们,似乎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有些行为哦……
至于真正的变故,还是一封来自远方的信。
那封信是温鸿一写的,本来是要寄给方殊辰的,却因为上面插着一根孔雀羽,想来是什么要紧事,那人又临时有事不在家,吴決盘算着自己也能多少出些力,便展开看了——
信的内容不长,吴決也只是看个大概,五毒内乱之事他倒是有所耳闻,被平定了是好事;可当他再往下看,最后一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周致蘅身死……遗体已被送回万花谷……
吴決难以接受,一瞬间都要忘了如何呼吸,直到眼泪打湿信纸,眼前一片模糊,手指感受到湿润触感时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可他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个巨大的噩耗——他的小师叔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未过而立之年就这么走了,甚至都没能跟自己心爱之人互通心意……
当晚事后察觉这人神情恹然,方殊辰还当是他身子不适,就要去抓一个医宗弟子过来看病,却被吴決按住:“我想回万花谷一趟。”
“阿決可是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还是想师门了?过几天我得了空,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方殊辰心里好像有点没底,“我就是想陪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看得出来之前自己遭遇的变故对这人的打击很大,吴決把头缓缓靠在他肩上:“我没事的,你继续忙吧,这阵子早出晚归的不就是为了向你的某些长辈证明自己么?犯不上在这时候为了我出岔子,再说还有阿鸣呢……”
方殊辰压抑着声音:“就那笨鸟……再说有什么好分你我的,我就要陪你一起回去!”
“你完全不在乎我的意见是吗?你似乎越来越不懂尊重我了,是因为吃定我这一生都会跟你在一起所以没了顾忌?”吴決最近的情绪似乎不太受控制,当即怒道,“你当自己还小?一刻不黏在我身上会死是吗?”
“阿決……”方殊辰其实也累了,可还是想着得先把人哄好,却被吴決一把推开:“我今晚睡书房,明天就出发回谷,你这阵子就去膳厅用饭吧,也暂时别来找我,我想我们双方都需要时间冷静。”
方殊辰愣愣地点了点头。
……
吴決赶了几天的路,总算回了师门,下了马车便直奔灵堂。
那里聚集了不少同门,多是身着素衣前来哀悼的,而站在角落的温鸿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他,走上来问:“方殊辰没跟你一起来?”
“吵了一架,我暂时不想见到他。”吴決回答得很平静。
温鸿一也不太好过问人家两口子的事,带人看了眼遗容后便将他往另一个房间领。当即映入吴決眼帘的便是一座小摇车,而蓝冉正趴在边上拿着个小手偶,偶地还能听见那摇摇车里头传出婴儿的咿呀声……
“这个孩子是?”
温鸿一沉默了一会儿:“我和蓝冉到得不是时候,没来得及救下你师叔,最后只护下了他跟蓝雀的一个孩子。”
“等等……”吴決捕捉到他言语中的着重点,当即追问,“什么叫‘一个’?”
蓝冉沉声道:“我圣教有规定,若教中有妇人诞下双子且有一人夭折,那孩子便是天定的灵蛇使,五仙教不二的圣子人选,须受教众膜拜。”他眼中似有隐忍,“可我是真没想到曲桐会疯成这样,为了护住我阿姐的血脉,居然能无情到舍弃另一个孩子的性命!我同他辩,居然为了守住秘密连我也要灭口!”
吴決抿了抿唇:“那这孩子——”
“我跟蓝冉商量了,这孩子若让你来教养,你师叔他在天有灵,应当也是愿意的……”
吴決没忍住往摇车里望了一眼,那孩子无意识地咿咿呀呀着,娇小的手掌才够抓住他的一根手指。
他破涕为笑,却依旧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