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蛋壳 微青璇
目光扫到陈珂和她身畔的成熟女人,郑丹妮神情并无波澜,也没像之前那样再唱错节拍,歌声听似一如寻常。这不是郑丹妮第一次在这里看到陈珂和其他女人暧昧,陈小姐身边的暧昧对象,总是一个接一个,就好比她一身的名牌衣服,漂亮且不带重样。
今晚郑丹妮只唱了两首,便以嗓子不舒服为由,早早下了台。
坐在角落,郑丹妮直勾勾盯着酒杯里的液体,然后闷着一饮而尽。这回总算明白什么叫做“认真就是输了”,她不该跟陈珂玩,她玩不过,即便嘴上说得再无所谓,心里认真了就是认真了,该难受还是会难受,这跟自己嘴上承不承认无关。
郑丹妮自嘲自己,那么多恋爱她是白谈了,还是不长记性,这么容易把别人给她的一时感动误认为喜欢和爱。那天晚上,陈珂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拥抱,她怎么就误以为那是真感情。
就在前些天,郑丹妮觉得陈珂也许喜欢自己,但事实上,她拒绝陈珂以后,陈珂并没有半点失落和难过,转眼还不是和其他女人打得一片火热。
可见女人的感觉,也不是回回都准。
自己到底想怎么样?郑丹妮也混乱了,甚至嫌自己作,陈珂如果真喜欢她,她觉得焦虑;陈珂只是和她逢场作戏,她心底又难受。可能人就是天生矛盾体的存在,总爱庸人自扰。
解决她烦恼的唯一途径,大概就是远离姓陈的这只狐狸精,在认识陈珂之前,郑小姐觉得自己吃嘛嘛香。
没喝几杯,郑丹妮便提包走了,刚好经过陈珂身边,与她擦肩,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很是熟悉,熟悉到像是刻进了心里的记忆。余光注意到郑丹妮,陈珂面上带着浅笑,曾经不止一次在床上忘情纠缠的两个人,形同陌路。
太善于伪装自己未必是件好事,就像陈珂,从来都是强势而不懂得示弱,即便觉得黯然落寞,也是深埋心底,生怕写在脸上会被人发现。
“今晚去看电影吗?”
陈珂回神看向自己今晚的约会对象,“没兴趣。”
“所以你今晚约我出来,究竟想做什么?”听说陈小姐很玩得开,那人索性大起胆子,暧昧凑到陈珂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直接去酒店吧?”
陈珂的脸上还是浅笑迷人,她起身淡然道,“我的意思是,对你没兴趣。”
“哎!没兴趣你干嘛还约我出来!”
陈珂已经走出了酒吧,浪费别人感情而不给说法的事,她做过不少。
零点,郑丹妮侧卧在床上还清醒的很,自己不好好睡觉,心里却还在胡思乱想着,今晚姓陈的是不是又在抱着别的女人,说着甜言蜜语哄对方睡觉。
郑丹妮将脸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了,这样一个女人,自己为什么还要心心念念想着她。
早上十点,as总裁办公室。
青钰雯第一次踏进这扇门,脸上没带着笑容,而是一脸的冷冰冰。
两个人都很憔悴,段艺璇更加,这段时间接踵而至的麻烦事,让她喘不过气,再加上她和青钰雯的那一晚……
“找我……什么事?”
青钰雯没说话,也没看段艺璇的眼睛,而是把书面辞呈压在了办公桌上,推向段艺璇。
辞职信,青钰雯会这样,段艺璇也猜到了。
虽说要公私分明,青钰雯还是做不到这样,她没办法再留下来。每次一看到段艺璇,就想起她们那一晚,想起自己一夜之间就成了人人恶心的第三者。
段艺璇看着那封辞职信,她现在挽留青钰雯也不是,批准辞呈也不是。
两人在办公室僵着,沉默。
手里捏着辞职信,段艺璇吸了口气,抬头向青钰雯说道,“那晚是我的责任,你不必要……”
“段总。”青钰雯对视上段艺璇的眼睛,曾经这样望着她便会心跳加速,现在,青钰雯已经说不上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你觉得发生那些,我还能留下来吗?还有,我说了那晚是我主动的,你不必自责。”
“其实我和……”
“够了!”青钰雯头一回这么凶段艺璇,毫不给面子地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解释,既然都已经错了,我们都别再提那件事,永远都别提。一提我就觉得恶心……觉得我自己恶心。”
“你别这样想……”段艺璇语塞,她原本想跟青钰雯解释,可同青钰雯解释了又能挽救什么?因为一时的冲动放纵,她已经互相伤害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你放心好了,我会按正常流程交接,不会甩下烂摊子就走人。”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段艺璇不知道还能对青钰雯说些什么,倘若她早早告诉青钰雯自己已经结婚了,她们之间也不会有昨晚的意外。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青钰雯现在最厌烦听到的,恰恰也就是这三个字,一个晚上,段艺璇让她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下班,青钰雯约了陈珂喝酒,她今晚想喝到吐为止,以此祭奠她那段被狗吃了的暗恋,从今晚过后,段艺璇就要彻底从她的世界里蒸发。
“怎么办,我觉得天塌下来了……”这是青钰雯见到陈珂的第一句话。
平时活蹦乱跳的青总监,突然红着眼眶这样说,陈珂察觉到不对,“怎么回事?”
青钰雯此时已经喝了不少,“我那晚跟她上床了。”
陈珂不做声,如果是这进度,按理说青钰雯不应该是这副神情。
“可第二天早上她告诉我……她已经结婚了。”青钰雯苦笑着说到这里,一阵鼻酸,在快要绷不住眼泪的时候,她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将泪水倒了回去。“她说她结婚了……她结婚了为什么不拒绝我……”
青钰雯醉醺醺地和陈珂说了来龙去脉,陈珂虽然不懂痴痴暗恋一个人近十年是怎样的感觉,但看青钰雯现在的模样,心碎也不过如此,“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
“陈珂,我真羡慕你,”青钰雯一杯杯喝着,毫无节制,最后醉倒在陈珂怀里,还在说着,“好羡慕你不会喜欢别人……你肯定觉得我傻……可我真的好喜欢她……好喜欢好喜欢她……我爱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主动抱我的时候,我都以为我在做梦……以为我终于等到了……”
青钰雯终于忍不住,紧紧抱着陈珂,更咽哭了起来。
陈珂轻抚着青钰雯的背,道,“换个角度想,你至少解脱了。”
青钰雯不觉得自己解脱了,她现在好难受。据说,忘掉一个人有时比喜欢一个人还难,她真的可以彻底忘掉段艺璇吗?
不管怎样,都是折磨。
青钰雯窝在陈珂怀里,埋头一直哭,几十岁的人了还和小孩一样,陈珂衣服都快让她给哭湿了。
陈珂抱着青钰雯,安慰,若有所思,她跟青钰雯算是两个极端了吧,她特别想问青钰雯,为什么要去费心尽力追求一个不可能的人,值得吗?但目前,好像不合适问这个问题。
郑丹妮能再看到陈珂,纯粹是因为她最近每天都来酒吧。
眼前一幕,这次让郑丹妮有点受不了了,以前她看陈珂和别人只是聊天暧昧,但今晚,陈珂真的在抱着别的女人“亲热”,郑丹妮虽然想象过这种情形,但当自己真实看到时,又是另一种心情。
没什么好意外的。
面对青钰雯一个劲把眼泪蹭自己身上,陈珂也表示很无奈。
青钰雯已经喝到快断片了,抱着陈珂不撒手。“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一上车,青钰雯就醉到不省人事,陈珂见她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叹口气,让她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于是先把青钰雯带回了自己那儿。
在酒吧疯了一晚上,打车回家。
一整晚郑丹妮都在咧嘴笑,就快笑到脸部肌肉抽筋,好像从来没这么“快乐”过,又做回了曾经那个没心没肺,分手万岁的郑大小姐。
钻进出租车后座,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电台里放着温柔抒情的音乐,郑丹妮木木靠在车窗边上,终于收起了僵在脸上一晚上的笑容,疲惫不堪,最主要还是心累。
电台dj用温暖治愈的嗓音,静静讲述深夜档的爱情故事。
郑丹妮面无表情听着。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此时此刻,你心里在想着谁,能与你相拥入眠?”
听到这里,郑丹妮眼泪竟然溢出了眼眶,止不住地落着,她摊开掌心胡乱擦擦。该死的,肯定是今晚酒喝晕了,才会听个电台节目都这样矫情。
回到家,郑丹妮继续喝酒,今晚特别想喝,彻底喝醉的那种。
晕晕乎乎,也不去洗澡,郑丹妮一头栽在沙发上躺着,心里还寻思着,一个人就是好啊,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自在。
从沙发缝里摸出手机,郑丹妮两眼发花地盯着屏幕,点开了通讯录。她曾经跟自己较真,除了工作,要是主动联系陈珂就是王八羔子。可喝醉以后,她拿出手机,手指颤颤地就拨出了狐狸精的号码……
陈珂家几乎要被青钰雯掀翻屋顶了,又是哭又是闹,嚷嚷着还要喝酒。最后陈珂没办法,给青钰雯拿了一瓶纯净水,青钰雯捧着也喝得开心,安静了起来。
手机铃声响了,陈珂盯着屏幕好几秒,居然是郑丹妮,还是接通了,“喂?”
“你在哪……”
陈珂皱眉,一听郑丹妮醉醺醺的含糊声音,又是一个醉酒的,还醉得不轻,“你喝醉了,现在在哪?!”
“在家呢……”郑丹妮仰卧在沙发上,眯着眼,对电话那边喃喃说道,“我想去你那儿…去酒店也行……想和你做……就现在……陈珂……我想尚你……”
“陈珂……我想yao……”
郑丹妮闭着眼,对电话那头一遍遍说着“想要”,她想说出玩世不恭的感觉,可当这些话从她嘴里溜出时,她就像只受伤委屈的绵羊在轻哼,听着,还有点可怜。
“现在就想……想和你shang床……”郑丹妮喝疯了,心里明明是“我想你”,话到嘴边却成了“我想要你”,因为后者比前者更容易说出口,还能说得没有负担。
陈珂主动提出过两次交往,郑丹妮都拒绝了,她怎么能答应?突然喜欢上女人,她不安了,怂了,她其实更需要安全感和鼓励,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床上交欢。
到后来,郑丹妮越跟陈珂上床就越觉得难受,包括跟她接吻,几乎是在借着快-感发泄,因为用真感情了。可陈珂给她的感觉,总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热情和冷淡交替。
郑丹妮当时跟陈珂说“我不会出柜的”,而不是“我俩不可能”,心底算是抱有了一丝丝期待吧,潜意识希望陈珂能再多给她一点点承诺,也好让自己多点勇气接受,至少两人在一起的理由不能只是“我和你上床很爽”。
这大概就是她明明拒绝了陈珂,可看到陈珂转眼和其他女人纠缠,还是会难受的原因。因为心底的那一丝丝期待,都被抽走了。
虽然她和陈珂没确定过关系,但郑丹妮这回终于尝到了被甩的滋味,可能是报应,她以前甩过那么多人,伤过那么多人的心,所以现在才碰上陈珂,让她也尝尝难受的滋味。
失恋了,郑丹妮都没像今晚这样买醉过。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郑丹妮一个人叨叨了半天,也不见对方说话,才觉得不对劲。
“郑丹妮,”陈珂听着郑丹妮的声音,脸色不太好,她今晚是喝了多少,才会主动打电话给自己,说这些话,“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郑丹妮在沙发上难受地翻着身子,“不是你说的么……想跟你shang床就给你打电话……”
觉得难受,陈珂听郑丹妮的声音觉得难受,要是换做以前有人这样来纠缠她,早就上了黑名单。“今晚我这儿有人,不方便,你喝醉了,早点休息。”
听到“有人,不方便”,郑丹妮僵了,快要抓不住手里的手机,瞬间也清醒了不少,想起酒吧里陈珂和其他女人在搂抱,也是,陈小姐那么爱上床,跟泰迪附体似的,怎么可能不把人往床上带。
“打扰了。”这一句,郑丹妮说得口齿清晰。
“郑丹妮……”陈珂还想说,郑丹妮已经挂断了电话,刚才那番话郑丹妮笃定是误会了。
陈珂看了看身后捧着水当酒喝的青钰雯,又看了看手机,要给她解释么?既然以后不打算纠缠,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陈珂头大,什么时候她也开始为感情的事折腾?不值得。感情上折腾来折腾去,基本上是一场空,比做投资的风险还大。
郑丹妮发呆盯着天花板,什么第一个主动勾引的人?今晚上,狐狸精又在抱着哪个女人在叫“宝贝”。
想着,郑丹妮突然一阵恶心,她飞奔去厕所,吐了个昏天黑地……
抱着马桶睡着了,郑丹妮第二天醒来,重感冒,连呼吸都困难。
青钰雯连续几晚都在买醉,没了暗恋对象,灵魂都被抽空的感觉。
酒吧里,同样有个人灵魂也被抽空了,那就是郑丹妮。
两个人的情况出奇一致,不是失恋,胜似失恋,四周都被一团低气压包围。
郑丹妮一杯接一杯喝着,身旁的人也是如此,觉得有些眼熟,郑丹妮仔细一看,“青总?”
青钰雯抬头,“郑丹妮……你一个人来喝酒?”
“嗯,习惯了。”郑丹妮见青钰雯也喝得不少,还一脸心事,估计也是心情不好。
青钰雯平时为人很亲和,虽然是总监,但极少摆领导架子,再加上心态年轻,和公司的小年轻们也很能聊到一块儿。
“好久没听你上台唱歌了。”
郑丹妮苦笑,“状态不好。”
“心情不好么?喝这么多?”青钰雯走到郑丹妮身边,反正都是一个人,还不如凑一块儿,一起喝。
“是啊,心情不好。”
“巧了,我也是。”
郑丹妮释然笑笑,“今晚什么都不管,青总,我敬你。”
“下班就别叫我青总了,弄得跟加班一样。”青钰雯和郑丹妮碰了碰杯。
多喝了几杯,有点醉,两人说话越发放得开了,郑丹妮趴在吧台上,“你肯定没我心情差……”
“你失恋了?”
“比失恋还惨……你遇到过这种人么……口口声声说要追你……你跟她上了床,没过几天她又去和其他女人上床了……”
“我靠,这也是够贱的!”青钰雯骂得义愤填膺,但转头又黯然道,“妮妮,我还是觉得我比你惨……我暗恋快十年的人,前些天跟我上了床以后,才告诉我她结婚了……”
喝酒喝着喝着,两人开始比惨。
一听到暗恋十年,郑丹妮怒捶桌子,“那你的确比我惨……这他妈的简直不是人……”
“就是这样……我还忘不了她。”
郑丹妮眼神放空,“我也是,我觉得自己就在犯贱,为什么还想着她……”
“来,我们继续喝酒。”
“为明天的新生活干杯!!!”
这一晚,郑丹妮和青钰雯喝得投机,可能是有相似的心情,才格外惺惺相惜。
郑丹妮喝醉了,嘴里一直念着,“陈珂……陈珂……”
晚上十一点,陈珂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翻相册的时候,偶然看到一张照片。是去枫山那回,黄昏下,她随手拍的郑丹妮。
一直想删掉这张照片,可好几次她都没按下删除键,所以就留了下来。陈珂盯着照片郑丹妮的笑脸暗暗出神,她对郑丹妮的喜欢,似乎有点不一样。
郑丹妮是她第一个主动提出交往的人,她还主动过两次,而郑丹妮也拒绝了她两次,都这么没意思了,可为什么还惦记这个人?
青钰雯来电话了,陈珂有点不想接,估计又是那点事。青大小姐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恋爱脑,好像没了爱情就和天要塌了一样,安慰她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陈珂也不想跟她折腾。这点上,陈珂和青钰雯实在没有共同语言,再说,有些阴霾注定要靠自己走出。
铃声响了十几秒,陈珂还是接了。
“陈珂,你终于接电话了。”
“喝酒我没空,你也少喝点。”
“郑丹妮喝醉了,你现在过来一趟……”
这两人,怎么又跑到一起喝酒了?陈珂还在纳闷,听青钰雯说话,她应该也喝了不少。
“她喝醉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陈珂说得平淡。
“她喝醉了跟你没关系,她喝醉了,嘴里一直叫你的名字就跟你有关系了!”青钰雯听郑丹妮在叫陈珂的名字,才转过弯,原来郑丹妮嘴里说的那个人,就是陈珂。
因为感同身受,青钰雯这会儿替郑丹妮伸张正义,就跟为自己伸张正义一样,几乎是吼着的,“姓陈的,你喜欢玩就去找你那圈子里的人玩!干嘛招惹人家一单纯的小姑娘?!你是玩玩就爽了,人家呢?郑丹妮喜欢你!你倒好,上完床就翻脸不认人!不喜欢就别上床啊……”
连同对段艺璇的怨气,青钰雯一股脑撒在陈珂身上,骂了个痛快。
“青钰雯,你不清楚情况就别乱说。”
“我乱说?”青钰雯将手机凑到郑丹妮嘴边。
陈珂听到郑丹妮迷糊的声音,喃喃,“陈珂……”
听到郑丹妮叫自己的名字时,陈珂脑海里闪过郑丹妮那天冒着大雪给自己送药时的模样,同样……有那种心疼的感觉。
“你听到了吗!”又是青钰雯刺耳的声音。
陈珂从床上起身,“你们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