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十字星【牧心出道日48h/8.7 20:00】
文/陆清越
*cp向:摩牧
*通讯软件部分引号里一句话的末尾没打标点是故意的
2022.07.18~2022.07.28
三伏天。盼望已久的冷空气终于现身,星尘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摁下遥控器把开到二十度的空调关掉。下午三点,海伊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大概还在午睡;苍穹和诗岸蹲在阳台研究新开的绣球花,小相机咔嚓咔嚓;赤羽在房间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干些什么,星尘站在十几层高楼俯瞰地面,开窗泄进的凉风打在脸上,撩起她的刘海。
牧心刚刚打来电话问后面几天的日程安排,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其实这也同时意味着牧心出道两周年就要来了,但小孩避而不谈后者,倒是转而问了一句,如何庆祝麦纳斯与他们团聚两周年。星尘抱臂想了很久,“……聚个餐?”
好,很好。她降临地球六年半,成功融入当地风俗:庆祝靠吃饭,商议事务靠吃饭,调解矛盾靠吃饭,万事靠吃饭。牧心扑哧笑出声:“好吧,前段时间海伊生日,因为太忙了也没来得及好好聚一聚,还是靠吃饭弥补她的遗憾吧。”
星尘在牧心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对了,你不是喜欢拍照吗,多少存了点儿之前的照片吧,能不能发给我?”
“呃……可以是可以,你想做什么?”
“我和海伊最近刚自学了做视频,想尝试一下,如果失败了就只好托付给公司的专业动画了,”星尘说,“但我还是觉得我们自己做的更有意义。”
牧心笑:“好吧。”
他挂掉电话,转身翻开笔记本电脑,摁下电源键;在等待电脑响应的不到十秒内,徵羽摩柯抱着在看的书抬头问他:“……还不如让我做了呢?”我做MAD可比你认识的其他人都更熟练。
“星尘想自己做嘛,她愿意。”牧心回头笑笑,轻车熟路地从电脑文件夹点开归置好的日常摄影留存,再顺着点进名为“五维介质”的文件夹;其实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不是他拍的,也谈不上专业,但牧心还是把这些照片从他们的聊天群里下载保存下来:睡到流口水的海伊,打赌输了被迫穿海伊衣服的赤羽,团建去城边山上并排坐在草地上的七个人,还有他在学校里偷拍的麦纳斯……他索性不加选择地全部打包压缩传给海伊,让她们自己选吧。每一张可都是我们七个人最真实的生活。
徵羽摩柯把书倒扣在他的床上,一骨碌翻下身来抢过鼠标,“我给你推荐个电影吧,前几天一个人闲得没事刚看了……觉得还挺好看的。”他噼噼啪啪地敲着键盘,网站页面旋即浮现,评分高达九点四。牧心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就看见摩柯原地跳起来去抓床上的手机,一边念叨着糟糕了糟糕了,振铃的手机接通后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徵、羽、摩、柯!你到底还来不来吃饭了!”
徵羽摩柯手忙脚乱地收拾缠成一团的耳机线,把牧心的床单呼啦平展,然后用肩膀和脸颊夹着手机,一边讲电话一边坐在玄关穿鞋,最后是口罩和墨镜。徵羽摩柯不出声地向靠着卧室门框的牧心摆摆手,后者无奈地点点头。“下次再来找你!”他比口型。
牧心对着被匆忙关上的房门笑了笑,慢悠悠地坐回电脑前,想了想还是把浏览器最小化,翻开照片文件夹一张一张地翻页。
这张是去年学校运动会,赤羽跑了女子四百米全校第一照的;这张是艺术节舞蹈社在社长海伊带领下表演的情景;这张是他们逃课去河边唱歌拍的水里的倒影,牧心自己的脸也不可避免地被手机挡住……这张是去年星尘和麦纳斯生日,他们开的小型派对……牧心的目光突然锁定了某处,紧紧地盯着那几个像素点,滑动滚轮把照片放到最大——
他突然呼啦地站起来,踩上凳子再登上桌面,从书柜最里端翻出一个飞机盒,一张一张在手里翻开那些照片。色块在他眼前飞闪而过,不是这张,也不是这张……终于他翻到一张跟电脑相册放映完全一样的照片,从桌子上下来的时候差点踩空,摔进柔软的被子里。牧心从桎梏呼吸的被子里爬起来,感到胸腔左侧震动怦怦,分不清是心脏还是大脑深处纠缠着绕不明的线团,像在没睡醒又心情烦躁的时候被要求做数学题,失去了最基本推导前因后果的逻辑能力。太安静了、太安静了——牧心久违地想要大喊,却发现自己端着照片的手有点不自然地发抖。
他清楚地记得、这不可能有错,星尘那天这套裙子应该搭配了一个胸针,胸针是银色的十字星,在合适的角度下可以反光;如果它还存在,那么照片上的胸针应该就闪烁着这样的光。那天星尘委托他去房间里找找这枚胸针,牧心的手还被它扎破。贴上创可贴,后来愈合后还留下了小小的疤痕,虽然很不起眼……牧心低头看向自己右手食指的指腹,无论他怎么凑近台灯,能看出每一条指纹也找不到一丁点留过疤的痕迹。
他再抬头,洗出的照片与电脑上的照片里,星尘笑得很灿烂,但她胸前的钴蓝色衬衫上,都找不见那枚小小的、尖利的十字星。
他点开通讯软件,找到备注为“小水母”的聊天框:“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一周年party上星尘穿的那身衣服?”
“记得啊,我帮她搭配的”
“那,那天她让我帮她拿一个胸针,你还记得吗?”
“……有这回事?”
“我的手当时被划破了,还是你给我的创可贴,还被小羽姐嘲笑太粉嫩了”
“赤草鸡!!(メ`ロ´)/”
牧心好笑又失望地放下手机,看来海伊是完全不记得了……他又分别问了赤羽和星尘,两人分别否认,赤羽追问你要那个干吗,星尘则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把梦错搞成现实了?牧心想它最好是梦……最好是。
尖锐的闹钟声刺破清晨的宁静,均匀的呼吸声被陡然打断,牧心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在意识混沌时最先感觉到的是他昨晚忘记给空调定时,大早上的真冷啊……他把薄被都卷到自己身上来,节奏冰冷的机械声开启它清早第二轮的声波攻击。
牧心睁不开眼睛,伸出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了一把想摁掉闹钟接着睡,下一秒突然睁开眼睛,睡意全无——他把手举到眼前,指尖上细小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珠。他下意识地两指蹭开血珠,同时低头去床头柜上找究竟是什么扎到他了——
一颗闪着银色光芒的东西。一颗熟悉的小装饰品。一颗十字星的胸针。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牧心觉得后背竟然有点出汗,他没敢直接去碰,而是绕过那颗多少有点灵异的胸针拿到自己的手机,祈祷它别突然显示不在服务区或者什么更让人觉得后背发凉的东西。指纹解锁、点进通讯软件,星尘昨晚的回复在置顶以外的第一条:“对不起心心,我想了想,好像的确有”
“但我似乎又找不到它了……”
牧心不合时宜地觉得好笑,当然星尘找不到,因为这天杀的胸针就在我这里啊!同时立刻紧张起来:“是哪里来的?”
不会也是这么突然出现的吗?那也太可疑了……那就已经可以叫做恐怖了。其实牧心前十五年的人生里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跟超自然力量扯上关系,小的时候跟其他孩子一样也幻想过拥有超能力、用来逃避上学逃避写不完的作业……可后来遇到星尘她们是另一回事,超能力是更高的视野也意味着更沉重的责任。连星尘她们都不了解的超自然能力,是否证明它真的有些来路奇怪?况且自己已经被这个小小的胸针扎了两次了……牧心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捏住它,可它分明只是一枚普通的饰品而已啊,在商场里转一圈就能收获一筐同款吧……
手机嗡嗡振动两下。星尘回他:“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牧心松了一口气。
“喂……牧心吗?要不要出来玩?”
徵羽摩柯托腮趴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昨天就这么匆忙地告别牧心实在是有点不合适。隔着屏幕看不到牧心的表情,但他隐隐约约觉得牧心今天沉默的时间格外长。电话那端传来气音轻柔的应答,徵羽摩柯按下一肚子的疑问,还是等会见面直接问问他好了。
昨晚刚下过雨,气温尚不太高,牧心给手机插上耳机,递给徵羽摩柯一只。
“你生气了吗?”徵羽摩柯戴上耳机,发现里面正放着自己前些年跟音乐人合作出的曲子,眨眨眼。栏杆那边的河岸,有不少小孩子拿着水枪互相滋来滋去,衣服都湿透了还在大笑。徵羽摩柯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陌生的羡慕感。
“……没有。还没有。”牧心抬头看他,很少见地没有对他笑,“你想玩水枪吗?我陪你?”
“也太幼稚了!”
“不玩就是了嘛。”牧心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说起来,怎么突然找我出来玩了?”
“昨天晚上太着急了,绫姐一直催我回去吃饭,我怕你想多。”徵羽摩柯盯着牧心的眼睛。
“啊,所以你在关心我?”牧心突然笑着靠近他。
徵羽摩柯突然没话可说,闭上嘴把脸转向另一边。准确地说,我在关心的是我们两个的关系……但这么说话听起来怪怪的。
“啊对了,”牧心靠在栏杆上,河面吹来的风撩起他的衬衫衣角,明明他仍在微笑,徵羽摩柯却觉得这笑容不太一样了,“摩柯,你知道,什么情况下照片里的内容会发生改变吗?”
徵羽摩柯在一秒钟内收起了笑容,表情看起来有点凝重。他无意识地用左手抓住栏杆,向牧心确认:“褪色了吗?还是……”
“不是,不是。是内容改变了,本来有的东西在照片里消失了。
“……我不可能搞错的。”
“是什么?”徵羽摩柯微微皱眉,有些不妙的预感。
“一颗十字星胸针。”牧心有点担心地看向徵羽摩柯,“怎么了?有关系吗?”
“不……”徵羽摩柯抓抓头发,有一秒钟他看起来像欲言又止,接着把手中揪着玩儿的柳叶扔进河里。叶子太轻,在空中打着转儿飘向河面,最终荡起一圈圈涟漪。轻盈如柳叶,仍旧可能激起扩散十几米的涟漪;细节总有着颠覆全局的超乎想象的力量……徵羽摩柯拍拍牧心的肩膀:“你不是忙出错觉了吧?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记得告诉我,我得掂量掂量要不要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星尘也是这么说的。牧心心里一沉,他和徵羽摩柯年纪相仿,从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把对方当成小孩子,也不会敷衍对方……他嘴里却笑着说:“明明你才是小鬼,怎么装得跟小大人一样。”
“毕竟我可是前辈!”
“真无趣啊徵羽摩柯!”牧心作势要追着打徵羽摩柯,后者立刻跳开。
夕阳渐渐西沉,晚霞将天边浓云染成粉色,牧心和徵羽摩柯并肩坐在花坛边上,对岸玩水的小孩子们已经散尽,傍晚的河滩染上淡淡落寞。
“牧心,你有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过吗?”
怎么突然问这么形而上的问题,到底是科技少年还是哲学少年啊。“当然有,早到我小学周日晚上写不完作业幻想自己有超能力拯救世界,晚到我今天早上想,要是每天什么都不用思考就好了……”
“你可真是越躺越平了。”徵羽摩柯坐在花坛上,探出上半身去打趣他。
“成长是否就是丢失想象力的过程呢。我只是践行了每个人必经的历程:从理想化变得现实,我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谈什么拯救别人。”
徵羽摩柯摇摇头:“别太早下定论。”
牧心轻笑:“……好吧,谢谢你。”然后转过脸去看水。短短几分钟内太阳已经沉得只剩一角,夜色正在侵略。
徵羽摩柯从花坛边上拉起牧心,却自己想着:变得现实吗?
星尘和海伊做视频的尝试最终还是以捣鼓了三天只做了开头而告终,时间太紧迫,海伊发来猫猫哭哭的表情包,附加一条消息:“救命!!!!!!拜托了心心酱!!![感谢]”
牧心只好陪她们一起赶死线。
第一千零八次导入图片,软件的边栏已经乱到必须删删减减素材的地步。不过好在预计下午摩柯就会过来帮他的忙,即使预料到那小鬼会得意洋洋地说“看吧你还是得求助我”,牧心也无可奈何。像表面温顺其实很容易炸毛的小猫露出爪子挠挠他,连牧心都知道下一步估计他就会露出肚皮。……那可是小猫咪的肚皮啊!
牧心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端着杯子一边单手在键盘上打字,回复徵羽摩柯的消息:“别的不用带,你自己过来就行。谢谢啦![委屈]”
徵羽摩柯给他发来一条语音,少年的声音夹带运动过不匀的气息:“那你开门!”
……开门?
防盗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哈啊——累死了!”徵羽摩柯把怀里的箱子送到牧心怀里,后者连忙张开手接住它:“这是什么?”
“电脑支架!”徵羽摩柯轻车熟路地拐进卫生间洗手,还在牧心的毛巾上蹭了两下,“你不是说要剪视频吗,盯着电脑那么长时间。我原本把它放在公司,但后来发现在公司根本没有用它的机会,带回来给你好了!”
“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徵羽摩柯看着牧心拆开外包装,“有饭吃吗?”
“你还没吃饭啊,”牧心转身打开冰箱,“……我下个面给你吃?其实我也没吃。”
“你也没吃还说我啊!”
虽然很简单但味道还不错。徵羽摩柯一边自觉刷碗一边想。不知道牧心有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总之他中午从来睡不着……水流哗哗,他拧上水龙头,把洗好的碗一一放回橱柜。牧心还在收拾支架的包装,他凑过去:“怎么样了?”
“挺好……”牧心把泡沫纸扔到楼道的垃圾桶里,折返回来带上门。被垫高之后的电脑屏幕确实看起来更舒服了……等等,黑色的屏幕上反射出一星光亮。牧心猛地转过头去,搜寻是什么在发光。他抓住徵羽摩柯的胳膊,力气有点大,摩柯也回头跟他一起看。
牧心感到熟悉的心悸,他没看向徵羽摩柯,但分明就是对他说话:“就是它,就是它……”
……一颗十字星。缺了一个角,成为了滑稽的三角星。
徵羽摩柯捏起那枚胸针,牧心拉开抽屉翻找,的确没有了他上次收起来的胸针。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动过它……难道是别人动的?“摩柯,你翻出来它的?”
徵羽摩柯摇摇头,面色有些凝重。如果不是牧心自己梦游把它找出来,那就说明另有其人……几次三番,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吗?这枚胸针到底又有什么特别的?他不明白。
接下来的一下午,牧心看起来都怏怏的。他只是沉默地重复做视频,房间里只有两只鼠标的嗒嗒声,到最后牧心已经快形成条件反射了。徵羽摩柯完成分内的工作后又帮他做了一部分,最后渲染时他坐在牧心的床沿上,盘着腿歪头问他:“喂,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牧心抬头:“……好啊,又去河边?你这么喜欢河边?”
“不是,我们去一个更远的地方!去一日游吧?现在就收拾东西!”
徵羽摩柯从床上跳起来,以为牧心会拿他没办法地跟他一起站起来,走到房间门口回头才发现牧心仍然低着头坐着。
到最后两个人各收拾出来一个空了一半的背包,买了长途汽车的终点站票打算看着哪里好就干脆在哪里下车,徵羽摩柯却是刚上车就一头睡倒。牧心看着肩上同伴小猫似的睡颜,一动也不敢动,心想他不流口水真是我的福分。一直到终点站才被牧心摇醒,徵羽摩柯迷迷糊糊地被拉着下了车,直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矗立的公交站牌都歪掉的土路上,夕阳已经快落到地面以下,行人吱嘎作响的自行车路过扬起地上一片尘土。
他醒了。
“对不起啊啊啊啊!!!对不起心心!”
“没事。”牧心压低徵羽摩柯的遮阳帽,笑了,“走吧,既来之则安之,不过这里可不能叫一日游目的地,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
“对不起……你明天有安排吗?”
“暂时还没有。到这里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至少离海很近。”牧心指指不远处浅金色的海滩,“而且旅馆大概也不会太贵。”
两个人慢悠悠地在土路上前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历史文化到海洋地理到出道前后的经历,牧心突然站定:“那家民宿看起来不错,今晚就住那儿吧?”
大概是一家有些年头的民宿了,临近海边,一楼的屋子一推门进去有点潮湿的味道,但它一推门就是松软的沙滩,根本叫在内陆城市长大的牧心无法拒绝。趴在窗台上就可以看见平静的海面,透明的海水在夕阳下呈现缤纷的暖色,像无意间打翻调色板晕染出的旷世奇作。徵羽摩柯踢掉鞋滚到床上,把平整的白色床单滚得乱糟糟。“你真的不介意我俩就睡一张床?”牧心回过头来耸耸肩:“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反正你也已经自觉地爬上我的床很多次了……
在民宿旁边的小饭馆吃了晚饭,两个人又沿着海边走了一会儿,徵羽摩柯很自然地就困了。才十点不到,平时连晚自习都没下。牧心洗澡出来裹着浴巾,已经看到徵羽摩柯在床的正中间蜷成小猫一样睡着,他拍拍摩柯:“起来吧,至少去刷个牙。”
于是徵羽摩柯很勉强地闭着眼睛咕嘟咕嘟刷完了牙,又倒在床上。
徵羽摩柯睡眠很浅,半夜又醒了一次,半梦半醒间睁开眼感觉到牧心正用一种忧郁无奈又迷茫的眼神看着他,他瞬间清醒:“怎么了?”
“啊?我吵到你了吗,还是吓到你了?”
“没有……但你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你还在担心那个胸针吗?”
“我吗?”牧心淡淡地反问。听起来根本就心不在焉啊。徵羽摩柯想。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很安静,努力听的话可以听到窗外呼啦的海水声;房间里连个空调指示灯都没有,唯一的光源只有透过窗帘的月光。徵羽摩柯又闭上眼睛,但是因为睡饱了而很清醒,时间久到他都要以为牧心睡着了,又听见他用气音问:“摩柯,你还醒着吗?”
徵羽摩柯睁开眼。牧心逆着月光面向他,黑暗中只能模糊地看出他的面部轮廓。他深吸一口气:“不行……可是我实在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些什么对吧,告诉我。”
徵羽摩柯眨眨眼,心想是我还藏得不够好吗?居然就这样被他看穿了。……但其实本来我也没想对他隐瞒、我也没办法对他隐瞒些什么对吧。“……如果你觉得听了之后,你的心情和精神状态能更好而不是更糟糕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有一个前提:你不能随便告诉其他人。”
徵羽摩柯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上,他翻出手机摁亮屏幕:八点四十五。牧心也没叫他……等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天睡前跟牧心说了什么,哗啦掀开被子,推开面向大海的那扇门冲了出去,沙子松软,太影响他跑动的速度。徵羽摩柯的心脏怦怦乱跳,惊疑、后悔、自责、恐惧……全部交织在他搜寻牧心身影的这几秒钟之内,缠绕住少年脆弱的心脏。遥远的浅海里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徵羽摩柯赤着脚淌水过去,趁牧心还没回过神来一把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摩柯?”
徵羽摩柯低着头,攥着他的手喘气,“你可不要乱想……”
“我没乱想。我还不至于跳海!”牧心笑了,“我只是在想,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吗?真的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吗?在我们看到的太阳与月亮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吗?还有其他的人类吗?是他们创造的我们,让我们在这小匣子里演舞台剧娱乐他们吗?如果我的生命都不属于我自己,那朝阳、夕阳,河川、大海又有什么意义呢?一直以来的……责任或是使命,热爱的或是被爱的,连现在在我面前,用像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的你,也可以是虚假的吗?……你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又会有多么无助和迷茫呢……
徵羽摩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我说的是真的,这正是在证明我说的是假的。是真是假只能由你定夺。”
因为我们都是假的。牧心绝望地想。那虚假的我、任其他人摆布与控制过人生的我,被制造出来却不能属于我自己的我……又算什么呢?十几年的喜欢也好厌恶也好,被平凡的善意所打动,被某日的晚霞所吸引,因为身边人的笑容而感到快乐,居然望了这么多年虚假的星空么?
徵羽摩柯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意外地看见牧心的眼睛里蒙上薄薄的水雾:“我,不是……那你觉得,一切还存在意义吗?”
我就知道。徵羽摩柯想,我就知道像他肯定会跟这种形而上的概念过不去。他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海里,任由海水打湿他的衣服。他拉住牧心的手:“就像这样,被水打湿衣服很糟糕,你一直不想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可是你总得接受它对吧……当时的我一个人发现自己写的曲子,它只保存在有我的指纹才能解锁的电脑上,可它在一些细节上被修改了,我每天每天都在想到底会是谁……最后我初中毕业收拾卷子的时候,在一个没用完的小学日记本的空白处看到自己的字迹,写着我完全没有印象的东西。它告诉我世界是假的。无所谓了,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关系……
“真正的意义就在于,此时此刻我存在。我存在于此。虚假又如何呢,也许我们是被操纵的被捏造的又如何呢?”牧心蹲下来,也学他坐在海里。徵羽摩柯看着牧心的眼睛,褪去水雾又变得干净明亮的紫色眼睛,正一心一意地映着他徵羽摩柯,“可是此时此刻我对你的心情是真实的。真实在于……‘发自内心’。”
牧心惊愕,那么假期每天都要来找我玩、帮我分担做视频任务、拉我一日游,还有……现在像个傻子一样很深情地对我告白……一切原来都在这里等着他。
徵羽摩柯犹豫着抵上牧心的额头,牧心深吸一口气,“你是对的。此时此刻的我是鲜活的。”他靠得更近,彼此的气息都能够在清晨的海风中被捕捉到,距离已经压缩到无法再被压缩。海面霞光之上,两个坐着的身影逐渐交叠在一起。
我眨了眨眼,胸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哀。低下头张开手心,我看到在黑暗中,十字星的一个角闪闪发光。
Fin.
碎碎念:
想写出“是生日也是新生”的感觉,但似乎失败了。每年八月七固定产我产品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