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狩猎（三）
市政府的行政厅内，这里是德累斯顿的办公室，左侧的墙壁上挂着阿戈尔的旗帜与徽章，右侧则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能看见前城的远景，连绵的青木拥簇着一堆堆巨大的矩形的建筑。
天色很暗，已是晚上九点，穹顶关闭了灯光。德累斯顿没有开灯，他在自己的檀香木书桌上点了一只蜡烛，蜡烛旁放着一盏金色的天平。德累斯顿坐在办公桌前，他轻抚摸着《阿戈尔宪法》之上的金色绣印。
“德累斯顿先生，您需要回应我们的请求。”卡瑞斯站在办公桌前，他礼貌地向德累斯顿鞠了一躬。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人，一位名叫卢基娅，她是工商会的代表，另一位则是昆塔斯，他在前城的法院的工作，德累斯顿对二人并不陌生。
“我们的请求合理合法合规，受到了广泛的支持，我们希望您能够慎重地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
“嗯。”德累斯顿轻声应到，他抱着那本《宪法》，眼睛却一直盯着放在桌上的天平，那盏天平斜着，左侧放置了更多的重物，“多者为众，众者为政。政者，呵，卡瑞斯，政者而治吗？”
“遵从多数人的意愿，这是正常。”
“多数人？你是多数人吗？”
“我！”
“德累斯顿先生，您出色的学识不是用来为难平民的。”昆塔斯打断了卡瑞斯，这种学术上的辩论通常都是陷阱。德累斯顿是这方面的顶级专家，他们必须得避开在这里的交锋。。
“德累斯顿先生，开拓与改革向来都是难得的政绩，前城的进步可以将您送上更高的台阶。”卢基娅说。屋内很暗，桌上的烛光在不断地跳动，卢基娅有些紧张。
“卢基娅，你干得很好，你的员工几乎没有参加这一次的暴动，我很欣慰。”
“德累斯顿先生！”卢基娅惊出一身冷汗，她慌忙地看向了卡瑞斯与昆塔斯。
“德累斯顿先生，我们的目的始终是一致的。”卡瑞斯赶忙站出来圆场。
“目的？”德累斯顿将《宪法》放置桌上，他紧皱着眉头，盯着三人，他的眼中没有愤怒，反而是浓郁的忧绪与迷茫。
“卡瑞斯，你们的目的并不相同。卢基娅的目的是扰乱对手的生产，从而占领市场。昆塔斯的目的是通过投机参与新政策的制定，从而在更大的场合抛头露面。而你呢？卡瑞斯，你的目的是什么？”
“德累斯顿先生，花言巧语无法动摇我们的联盟！”
“联盟？你相信那种东西？”
“德累斯顿先生，请直面我们的请求，别再拐弯抹角了！”卡瑞斯高声道，他刻意地提高了音量，以掩饰自己不足的底气。他有一种溃败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直面这座城市的话事人，他还是第一次这般的语拙。
“很无趣，很笨拙。看来你们的脑中并没有什么高明的东西。”德累斯顿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的低劣的麻烦使他厌倦。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手枪，随即对着卡瑞斯开火。崩裂的火光伴随着清脆的枪声，卡瑞斯无力地栽倒在地。
“德累斯顿先生，你是了解我的，我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我愿意为您办任何事，我手中还有工厂，我手中还有资金！”卢基娅脸色惨白，瞬间匍匐在地。
昆塔斯也是一惊，在他的印象中，德累斯顿向来是那种温和的学院理性派，他会跟你慢慢地讲道理，他会跟你细细地解释。若非如此，即使给他一百个胆子，昆塔斯也不敢来招惹。
“德累斯顿先生，您不能杀我，我是法院的公务人员，您知道后果。”
“后果是什么？”德累斯顿不耐烦道，他又连开了两枪，将昆塔斯与卢基娅放倒在了血泊之中。
屋外的人打开门，拖走了三具尸体，清理了地上的血迹。德累斯顿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在那里，寂静的夜，点缀着稀疏的灯光。
“前线败了，东海城没了，我们的火力与兵力还是不足。”电话打来，是盖乌斯的声音，那声音沉着而稳定。
“老师。”
“德累斯顿，你那边怎么样？”
“又是无辜的热血，被低劣的阴谋所卷挟。”
“是吗？那你怎么看，他们的意愿。”
“无趣的东西，他们只是希望，他们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甚至得不到大多数市民的支持。”
“阿戈尔的人民总是很冷漠，他们习惯性地做着自己擅长的工作，他们不在意其它的事情。那你的想法呢？对这个世界，对我们的阿戈尔。”
“我的想法？我没有什么想法。自始至终我所追求的都只有效率，效率！我们需要效率！老师！”德累斯顿沉思片刻，他缓缓地说道，“若是所有人都是机器便好了。”
马克西米安在电脑面前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警局的局长要求他复合并整合一下这周警局运转的数据统计。
这方面的工作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对照数字，搬运数字，但做起来却非常的麻烦。马克西米安很不擅长这方面的工作，面对着稠密的表格与密密麻麻的数字，他瞪大了双眼，只觉得分外的头疼。
“下班了，马克西米安，我看看你做到哪了。”普布利亚走来，看了看马克西米安整理的表格，她的面色从轻松的愉快很快变得难看，她惊呼道，“整整三个小时了，马克西米安，你居然才整理了一半？”
“什么叫才，我已经快力竭了好吗，脑袋疼得我都不想睁眼。”
“起开起开，别在这儿碍事了。”普布利亚挤开马克西米安，坐在了椅子上，她看着那张硕大的屏幕，随即，双手在键盘之上快速地舞动了起来，连绵清脆的键盘声仿佛一道优美的钢琴曲。
“这样好吗？局长是罚我来的。”
“我看是来罚我，你可别给我添乱了，你知道你整理的表格错了多少吗？3%的错误率，而这里的要求标准是两遍复核全对啊！这种表格交上去，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马克西米安一时难堪，没想到自己不仅做得慢，还做得这么差。
“你得请我吃饭！”普布利亚噘嘴道。
“行。”马克西米安颓丧地坐在旁边的椅子旁，普布利亚的动作越迅速越精准，就显得他是那样的笨拙，马克西米安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如此失落。他一直都是出色的，他有着健壮的体格，敏锐的感官，充沛的体能，在警校的学习当中，马克西米安甚至没有遇到一丝的磕碜。马克西米安还是第一次遇见困境，他讨厌这项工作。
“普布利亚，看到这些东西，你不觉得烦吗？”
“为什么烦？”
“它们这么多、这么密，还要求如此的精准。”
“只是你不擅长罢了，这方面我可是很厉害的。”普布利亚得意地笑了笑。
“擅长的就是喜欢的吗？”
“是吧？可能也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哲学家。”普布利亚耸耸肩，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行了，吃饭吧。”局长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冲两人喊道。五点半已过，办公区已经空荡荡的了。
“可是局长，这些数据···”
“好耶！吃饭喽。”马克西米安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普布利亚紧紧地嘴，她凶恶地盯着马克西米安，示意他别说话。
“明天再做吧，普布利亚，这家伙给你添了不少的乱吧。”
“那可是！我感觉你不像是在罚他，倒是在惩罚我了。这些东西我本来两个小时便能搞定，结果呢？硬生生地给拖到了这个时辰。”普布利亚委屈道，紧接着，她又笑眯眯地盯向了局长，“那么局长，给我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呢？”
“走吧。”局长点点头。普布利亚大喜，拖着马克西米安便出了门。
三人在警局门口等车，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车流拥挤且缓慢，看来是得等不少时间了。
“马克西米安，你有什么想法？”局长问道。
“我不太擅长。” 马克西米安的情绪很低，显然是受了不少的打击。
“你知道我想告诉你什么了吗？”
“我知道，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嘛。可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人有自由选择职业的权力！”
“哎呀，笨！”局长抄起手中的文件袋，重重地砸在在马克西米安的头上，“你还是不明白啊，你不擅长这件事，你凭什么和擅长这件事的人竞争？你以为是你在选择职位？不，是职位在选你！数据处理岗这个职位，我怎么可能不选普布利亚，怎么可能选你！你有个屁的权力！”他难得的失态，面对一头犟驴，他有些气急败坏。
“权力和结果是一回事吗？”马克西米安嘟囔着，他还是有些不服气。他总觉得那里不对，虽然他所感受到，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你！”局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摇摇头，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似乎只有一种解决办法了，“我看你还是得去普布利亚那里多历练历练。”
“别嘛局长，我也很苦恼的。”这下倒是普布利亚头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