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曼小姐的画像 Ⅰ
深眠
自遥远的恩格而来,那早已破碎的家园
陨星撕开深黑的面纱,黑冰消磨绯红的火焰
流焱燃烬死雾,与幻丽梦境一起焚灼为灰
即便如此,那死灰亦迸发出流光的异彩深入大地
挖掘直至地底,直至吾等早已消失的梦境之底
漆黑的种子与结晶扎入汉默克大石板的碎片中
与那最初的模板一起溜进古老人类的伟大梦境
藏身于底藏身于虚妄无知却混沌诡丽的深黑
吾等坚信,在新生人类的伟大梦境的幻想之中
必然藏有过去的影子,必然藏有泰诺尔循环城以东
寒冬死寂之乡吾等故土的黑冰之都恩格的踪迹
赞颂吧,赞颂吾之主伟大的梦境之王让.恩格
赞颂格斯维沃那幅余的恩泽庇佑他忠诚的信徒
赞颂卡芙耶洛那树上落下真实的幻梦之果
赞颂哈蒙卜的诞生赞颂吾等精神的延续
吾等聚集于这新生的华丽诡宴
品尝新生人类的梦境所编制而成的饕餮盛宴
直至再一次的循环来临之时,王女驾临
世界为之崩毁,吾等将再度深眠于地底
等待再一次的新生
Ⅰ
我想说的是,这段经历并不是什么玩笑或者奇怪的梦亦或是我精心编造并实际去实行的骗人的大型魔术场景或是骗局,总之你能想到的一切关于谎言相关的东西。我急迫的想要证明,是因为我在那个村庄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个村庄,不...也许小镇更贴切,十几口,还是二十几口人的样子...我记不太清了,你要知道我能从那里逃出来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至于现在的我...现在我生活在英格拉尼缇王国的首都隆图。
英格拉尼缇,真是一个古老而美丽的王国,首都隆图更是一座拥有历史古韵的美妙城市,据说东征的骑士来到这片资源丰盈的土地上,最初建立了这座城市,并以此为中心向外扩张,最后形成了多达二十多座巨大城市与数百个城镇和乡村的伟大王国。其中以隆图,艾汀布鲁,毕尼翰,歇菲德,欧克福德,曼彻斯特,格拉斯沃,布瑞里斯托,雷斯伍德卡姆,九座巨大城池为基点,由北至南宛如一只坐立起来的巨狼,狼头注视东方,而狼尾背向西方。正巧狼在英格拉尼缇王国中也确实占有神圣的一席之地,故而英格拉尼缇王国的臣民都有各自独特的狼崇拜的习俗。
隆图的东城门口就有两只巨大的狼雕像,是由白金制成后涂上了青黑的鉄漆,两只眼睛中镶嵌着散发出瑰丽红光的玛瑙石,其中参杂了些许铁的杂质却更加的令人生畏,因为你无论是站在雕像的哪一侧,只要你仰视时看到的两只眼睛的任意一个,都会觉得有双无畏且冷酷的双眼的在盯着自己。加上那交错的利齿,一种原始社会中的特有野性感受,还有来自人类本能对于这种自然成就的天生猎手的恐惧。如果是在深黑的夜中,我一定不会一个人来到东城门前,那太可怕了。
我是如何来到隆图的,是由一个朋友介绍来的,不,不能说是介绍,应该说用‘救’更加贴切些,是拯救,他救了我的性命,也让我永远摆脱了那隐藏在山脉之中的食尸鬼小镇。每逢别人问起我的遭遇,我总会不厌其烦的对他们讲,食尸鬼是真实存在的,不仅仅如我曾曾曾祖父传下来的手写抄本记载的那样,他们的样貌,我至今都无法忘却,洁白没有毛发纤瘦的四肢,饥饿已久一般消瘦的面庞,还有他们走路时故意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向前慢慢的滑行,尖尖的有些像精灵或者野兽的耳朵,他们也有指甲,但是与其说那是指甲不如说是骨骼延展而出的的一部分,犹如大型猫科动物一般的爪子。他们很能隐藏,因为他们平时都会遮蔽其这些特质,例如戴个帽子或是手套之类的,他们对于这些与人类相异的特征很敏感,因此严格控制自己的体形,如果脸部太过于瘦弱会在嘴里含上两个干燥后的动物眼球。腐烂,不不不,那也许是他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智慧,总之那眼球既没有异味又可以完美填充他们的脸颊,最重要的是可以用来克制他们对于生肉的渴求。
食尸鬼并不像人类那般进食,通常他们会将猎物完全杀死并在确认死亡后才会大快朵颐,那进食的画面太过于血腥,即使是我这个曾经画过动物解刨之类相关场景的画家也感到了身心不适。我曾一度在想小镇上每天宰杀的牲畜的那些内脏都被扔去的哪里,现在看来是进了那群可怕的食尸鬼的肚子中,所以才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吧。而摆在案板上的那些新鲜生肉,我想应该是没有沾染了什么奇怪液体的东西吧,来到隆图一个星期,我几乎每天都去隆图西边那家小医护室中检查身体,护士小姐虽然嘴上没提,但总觉得她看我的眼光也有些异样,但是她依然很照顾我,每次医生为我检查时都会呆在我身旁,拉紧白色的床帘,不让外面的人看到我的身体。
说到职业,我是一位画家,很出色的画家,我的朋友是这么对我说的。可就我看来,我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具有想象力,创造了一幅幅不属于人类世界的伟大画作,我更像是把睡梦中的记忆完美的复刻在了现实的纸张上。所以我的画大多都是些与现实完全不符的风景画,且用色非常的大胆,几乎已知颜料的所有颜色都被囊括在了其中,鉴赏家说在我的画中甚至找到了尚未被发现的颜色,而我却真真实实的将它们画在了纸张上,借此向我讨要那些颜料的出处。可我也只是从我画箱的颜料盒中随便挑选了一盒便开始了自己的创作,那些颜料不过是植物、矿石和水的合成物而已,通常我不会加入油脂和树脂去调和,怎么说呢,我不喜欢那种粘稠的感觉。一位从格拉斯沃而来的收藏家一直想见我,却被商会远远的拒之门外,我的朋友对他们说过,‘如果是购置用于屋内的装饰您请自便,但是画家本人不喜欢被人打搅,所以请不要再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了。’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是一个孤僻且喜欢相对安静的一个人。
在我还在帕卡米萨塔(食尸鬼小镇)的时候,我就是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小镇的边角,有一栋面积不大的平房建筑,家的门前两侧种植着鲜花,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为她们浇浇水之类的,不需要过多的干涉依旧可以长的鲜艳美丽,健康而富有活力。而从她们那碟型、碗型、扇形、球形、刀型等各种各样的形态中,我也可以回忆起夜晚中,我畅游在一颗巨大且粗壮的七彩大树下所看到的华丽光景,那树向四周阴暗的环境辐射七彩的光辉,照亮每一处阴影,照亮每一处被黑色所填埋的角落。而后发散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奇幻诡丽,那些被填埋的黑色一些变成了植物,一些变成了动物,还有些我说不上来,像是一种飘散在的空气中彩色雾气所构成的有知觉的实体,他们向着这,这棵大树,这里聚拢过来,而后一种无端的恐惧感悠然而生。而我醒来,我所看到的那些植物便生长在了花圃之中,莫名熟悉,我小心翼翼的触碰,手感很好,花瓣上夹杂着些许露水,从花芯中散发出的气味也好的出奇,闭上眼睛,我沉醉其中。
于是,我便向我的朋友提出了这个无礼的要求,虽然隆图的西城区已经相当的僻静了,但我还是想找一个像之前那样不被什么人打搅的且带有一些可以独立种植花卉的地方。他明显犯了难,单手托腮若有所思的想了半天,他的迟疑让我有些犹豫,或许我不应该那么任性。但是他最后还是展开了眉角,微笑着向我保证可以找到,但也许那会更加瞩目,他给我一个小小的提示,隆图城中那比教堂钟楼还要高上许多的商会塔楼,他总是如此,从不把话讲的太明白。
一天清晨,我还赖在床上享受绵软的床垫和被子的时候,‘咚’,‘咚咚咚’,‘咚咚’这样的敲门声响起了,我的那位朋友总是不按照别人的节奏来,手上的动作似乎也不能按耐住他内心的情绪,他用轻快响亮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语气中透露着兴奋,我坦诚的告诉他我还没有穿衣服,连睡衣都没有的时候,让他耐心的等一会儿,门外的躁动戛然而止,没有再发出一丝声响,但我明白他就在门外等着。于是我下床穿上了些,快速的换上了常服,打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后,就飞快的跑过去打开了门。只见到他背对着房门,双手在身前搓揉着,可是天气并不冷,我猜他一定是将那无法平复的激动心情完全的融入了肢体动作上,在他听到我打开门的声音的瞬间他就转过了身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并且声称有一个我一定想不到的事情,但是现在还不能公开,他让我赶紧换上鞋子和他一起去他之前指给我看的那座塔楼去看看。
我换上了鞋子,才刚刚踩实,他就拉着我的手,拽着我前行。他过于热情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去调整触碰他手的位置,要知道我很长时间没有修剪指甲了,万一将他戳伤了就不太好了。可是他完全不介意这些,也许是发现我并没有跟上他的节奏,他也放缓了脚步,一边走在清晨阳光铺撒开来的石板路上,一边向周围的一些邻居打招呼。似乎所有人都认识他,有些人从二楼探出头来向他问好,他也热情的向对方回礼。他一边和我说着,有一件我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一边从他旅行者的外套外侧宽大的荷包中掏出了一串精致的钥匙,他解释说其中一把是塔楼大门的钥匙,而另一把是升降机钥匙,还有这个小些的是房门钥匙,至于那一把,那一把类似于树状的精致小钥匙,他卖了个关子。
他就这么带着我来到了塔楼之下,我望了一眼,现在是太阳刚刚升起,但是我只能站在被它(塔楼)所遮蔽的阴影之中,他打开了大门,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厅,像是一个教堂的礼拜堂,不过这里没有放着任何人形雕像,在我正面对的是一面巨大的墙壁浮雕,在蜡烛的光照下,又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描绘着人类历史的浮雕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仔细的看了看,却发现这描绘的好像并不是陆地上的场景,在浮雕露出的一角,那明显是一个船头的造型,这是一幅描绘海上场景的浮雕,而在重叠的冰山的之上,不如说是一片未知的新大陆的一个好望角,那伫立着一座类似教堂的建筑,而那建筑之后仿佛还有一个巨大的王国建筑在它的身后。
我的朋友简单的向我介绍了一下浮雕的雕刻者是几百年前的一位伟大艺术家之后,就想带我去参观一下我的新房间。
‘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说,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打了一个响指‘你都猜不到我找这里多费劲,求了他们好久最后才答应了我。’
他的口气并没有埋怨的意思,也不会有,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他用钥匙打开了升降机的铁门,这铁门也不一般,因为它看上去就像是骑士所使用的长枪拼接而成,枪身上镂刻着浮夸的英格拉尼缇古时所用的符文绘画,我简单的读懂了一些,‘神圣’,‘戒律’,‘正义’,‘光明’,‘苍穹’,‘勇气’,‘心脏’还有一些就是古英格拉尼缇的诗歌了,我有些看不明白,就这些简单的标签词也是我结合着我来到英格拉尼缇看到的一些古书上的资料,和我这个博学的朋友的解释一起看懂的。他将钥匙插入了升降机开关的锁孔中,旋转钥匙启动,拉动了旁边的摇杆选择了楼层,我不知道这到底有几层,但是从外面那个高度判断,我的房间所在的位置应该也不会太矮。
果不其然,当升降机门打开时,眼前的客厅都快有我现在所住的房屋两个大了,我跟着他的脚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他似乎已经帮我布置好了,大厅的一侧是成排的书架和精致的桌椅,我走向那书桌,食指在书桌上轻轻的划过,双指撵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朋友对我说每周都会有人来固定打扫清洁的,不会很脏的。我的脸刷的就红了起来,我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一点都没有,他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向我介绍了一下书架的书籍,这里囊括了古英格拉尼缇建国之初至今收录的所有的历史古迹和人文图鉴,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国家有名的文史,桌上还放着精致的灰白色羊皮纸和一杆造型别致的蘸水笔。我拿起那蘸水笔,笔尖很干净,而一旁玻璃瓶中的墨水,我打开了玻璃瓶盖,闻了一下,随后微笑着合上了瓶盖。我的朋友已经帮我分好的区域,他知道我喜欢看书,当然我有时也会绘画,所以他在整个屋子中光线最好的位置替我摆好的画架,我看了看,发现已经有一个画板在上面了,而且铺了一张纸,我很好奇,于是多看了两眼。打了一个轮廓,看样子是人的轮廓,动作,有些像双手收于身下,端坐着侧身面向画家的姿势。
我好奇的向他询问是之前的一个模特还是什么之类的,他回答说都不是,只是心血来潮打了一个轮廓,而自己并不是专业的画家也就没有继续下去,这么说着他突然对我说,不如就以这个已经画好的轮廓作为主题做一幅画,也算是他对我下的一个挑战书。我欣然接受了挑战,虽然我看着这个轮廓完全没有头绪,他也没有对我强加些无礼的要求。例如必须得是一位女性,年轻的,漂亮的,胸型美丽的之类的一些符合当下男性对于女性的要求之类的。要我说,我的这位朋友对规矩和规律的遵守太过执着,他回复我,那总是好的。
之后他还带我参观了卧室,浴室,厨房,总之每到一处,他都饶有兴致的向我介绍他在布局上的一些小心思。我还是蛮喜欢这些小心思的,但是他突然说道了一个让我有些伤感的话,就是今天除了带我来参观之外,更重要的事情是向我道歉。因为一些要紧的事情,他必须出一趟远门,去一趟库雷德帕卡,我来隆图经常听到这个名字,这是隶属于伊伊斯国下的有名的城市,据说城中有一座拜德学院是世界闻名的神秘学学所,拜德学院的名声是由从中毕业的人回到自己的故土后而影响到世界对它的认知的,其名声不在东方古都的那座雾海天穹之下。
我,有些伤感,一方面是害怕接下来一个人的在不熟悉城市的生活,另一方面是我的这位朋友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把这副画送给我’他说,他指了指画板上的那副‘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在我回来之前画好的对不对。’
这次轮到我想了想,我点了点头。
他看到了我的答案之后,拉着我的手又上了升降机,这次他打开升降机的开关,将摇杆直接拉到了顶层,随着滑轮系统的启动,我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斜着眼睛观察了一下的我的表情,我也极力掩饰内心的那种莫名的兴奋感,他说过要为我找一座带有花园的房屋。
是的,他做到了。
在升降机门打开的一瞬间,在我的左脚踏在人工修建在顶楼的石板参观路径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
一片神奇的,空中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