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古钱灵之三
我:“啊?”
瞿清鹤:“你不说点重要的吗?比如说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事——我现在还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你。虽然我觉得你不会骗我,但——我觉得好像你平常也挺喜欢编故事骗人。”
我平时怎么是这种形象?气的想给自己一个巴掌。李白在旁边对我说:“我倒不觉得你挺会编故事——我是说,你说的故事也好、段子也罢,都挺low的。”
我没理会李白,抬眼看了下时间,还剩十七分钟。我告诉她:“先说重要的。你也会在十八岁的时候看见妖怪,现在距离你生日只有十七分钟了,所以你十七分钟后就能看得见妖怪了。但是但是,它们大多数都是好人,你别害怕就行,我就是给你打个预防针。”
瞿清鹤:“噢……嗯。”
以防万一,我加了一句:“也有可能看不见。”
万一她要是真没看见不就坐实了我是骗她的了?我开始慌张了。所谓的妖怪们不会真是我的臆想吧?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些,问李白:“你说,你们不会是我幻想出来的吧?”
李白翻了个白眼:“玩儿呐?我们要真是你的幻觉,那你问我有用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边瞿清鹤的声音又传来了:“那……我们就一直挂着电话好吗?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也好陪着我;如果是假的,我也好骂你。”
我:“好。”
瞿清鹤:“那你准备挨骂吧,反正我是不信。”
这十七分钟简直像是高考开始时的十七分钟一样难熬。我们都没有怎么说话,似乎都在等。瞿清鹤显得很轻松,因为她并不相信我说的话,似乎她只是愿意陪我演戏一样。到最后五分钟的时候,我几乎每三秒都要看一下表,最后一分钟完全是看着表过的。
手表已经十二点了,无事发生。我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才11:59。
“你紧张吗?”瞿清鹤突然这么问我。
“紧张。”我说。
瞿清鹤突然笑起来:“我干嘛陪你傻等啊?”
我听出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嘲笑与慢慢的质疑,甚至还能听出些因为被戏耍了的生气感。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边突然挂了电话。
“喂?”我着急了,却只看见一个“通话已结束”。
瞿清鹤:我先睡了。
瞿清鹤:我们明天再说吧。
瞿清鹤:累了。
这个“累了”让我感到有些受伤。瞿清鹤出于对我的信任而相信了一件听起来那么蠢的事情,现在她感觉到被愚弄了,这个信任便也如玻璃般碎了。我望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完了,因为看得见妖怪受刺激了。”李白嘲笑起来,“看见了摸不着的妖怪,放跑了摸得着的女朋友。”
我气的想给总裁一脚,但又觉得妖惹我不快我不能迁怒于猫。
我坐在地上发呆,度过了我人生中无比煎熬的十多分钟,突然又接到了瞿清鹤的电话。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了。”瞿清鹤有点语无伦次,“但是,但是,这,唉,我……”
她似乎将电话放下了。她在和谁说话,但是我只听见了她的声音。
“清鹤?”
她又将电话拿起来了:“哎我在。”
“你还好?”
“还……还行,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她说完又说,“你先等等,我先和她聊会。”
她指的自然是贺辛了。
我和李白大眼瞪小眼地坐了十分钟,李白说:“啥事没有。早知道我先去睡了。”
他打了个呵欠,在地上躺下了。
我看着他发呆,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大约又过了十分钟,瞿清鹤对我说:“现在我完全相信你啦,不过,我们明天再聊?我先熟悉熟悉……嗯你当时应该也有过这个过程吧。”
我说:“好。”挂电话之前我对她说“生日快乐”,但她挂电话挂早了。我听到了两声提示音,看了眼沾着鬓角汗液的手机屏幕,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时候我特别深刻地体会到了一种失落感。我坐立难安,走到走廊上看着她宿舍的方向发呆。到了一点左右,我困得厉害,给她发了晚安。瞿清鹤在十分钟之后才回复我,也只说了个晚安。
第二天我是被瞿清鹤的电话叫醒的,她叫我下楼一起去吃饭。我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李白早已不知去向,八成是回去了。
备好的礼物纸袋一直都在桌上放着,我郑重地拿起它,抚平了一个皱了的小角,拎着出门了。那天天气很不错,天是纯粹的蓝色,云彩特别少,天也就愈发显得蓝了。
下楼之前我看见贺辛坐在树枝上,便上前问:“昨晚你们都聊了什么?”
贺辛一脸倦容地打了个呵欠:“你问她去,昨晚我们聊到了两点多。”
“辛苦你了。”我说。
贺辛摇头:“辛苦倒谈不上,和她聊天还是很开心的,只不过我现在有点困就是了——她在等你,你快点下去吧。”
我与她告别,快步跑下楼。还没有出宿舍,我就看见了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瞿清鹤。她穿着一条我没有见过的橘红色纱裙配白色的披肩,看起来像是柿饼与上面的糖霜,很是甜美。我走上去,她拥抱了我,身上有一点点很独特的香气,并非是她常用的化妆品的味道但又总觉得在哪闻到过。
“你看好看吗?”她拎着裙摆转了一圈,“我一周前就买了,试穿之后再也没穿过,留着今天穿。”
这么一说让我觉得这香气似乎是衣柜里香袋的味道,有点木质的清香。“很好看。”我说,“颜色很适合你。”
瞿清鹤笑逐颜开:“我还怕会显得老气。”
我摇头:“你穿就不会。”
我将礼物递给她,她满心欢喜地收下了,一边说着“是什么呢”一边打开了盒子。瞿清鹤看到簪子的时候露出的喜悦不像是装出来的,我心中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哇,我从没想到我会收到这么好看的礼物。”她说,“不过我现在头发还是短了点,等留长了才能用。”
她把袋子放在地上,拈起簪子反复地看,对我说:“你眼光不错嘛。”
我没告诉她这是贺辛挑的,自己应下了:“你喜欢就好啦。”
“你没看我用过簪子吧?”她试着比划了一下,“为什么送这个?”
这让我一时答不上来。不过瞿清鹤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她将簪子按在胸前,特别珍重的样子:“我很喜欢,它真的很好看。”
由于带着这个出门不太方便,她将簪子又装进了盒子里,寄存在阿姨那里。阿姨看我们的眼神与往常一样八卦,大概是因为放假了同学们大多回家去了的缘故,阿姨每天能看到的小情侣呈直线下降。
我和瞿清鹤手拉着手从宿舍楼边的马路经过,路过贺辛所在的那颗树的时候瞿清鹤指着她悄悄对我说:“阿辛的旗袍好好看啊!”
我觉得“阿辛”听起来有点别扭。我抬头看了一眼,贺辛已经靠在树上睡着了,样子仿佛靠在画廊栏杆上的睡美人。
我很好奇:“你们昨晚都聊了些什么啊?”
“前面她给我解释了一些关于妖怪什么的,后面就是一些女孩子的话题了”瞿清鹤的眼神突然有了些崇敬的意思,这个眼神所蕴含的内容绝对超出了“佩服”,“我发现她对于这方面还是挺懂的,而且……好像学识很渊博的样子。”
“哦?”
瞿清鹤摇了摇头:“她给我一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感觉,而且她的谈吐与举手投足之间……啧啧,太优雅太好看了吧?”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实话实说,她比我强多了。我放眼我们班,应该没几个女生有她那么优秀——这话我只和你说,你可别到处说。”
“放心,”我赶紧保证,但随即也表达了我的看法,“我觉得她也就……挺,挺一般的。我觉得你比她好很多……”
“一大早整这么肉麻的吗?”瞿清鹤笑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她的眼妆很好看,不觉得吗?”
“没注意过。”我说。
“妖怪不会化妆的吧?”停顿了一会瞿清鹤又是一脸的羡慕,“啊!天生的也那么好看!”
我没往下接话,换了个话题:“你看得见妖怪之后,还适应吗?”
“还……还行。我一路下来没看见什么妖怪,但你们宿舍楼门口的那个眼睛吓到我了。”瞿清鹤回头望了一眼,又立马转过头来依偎着我,“不行不行,越看越恶心。”
“那个叫蛛丝目。”我说。
瞿清鹤突然很认真地问:“所以《盛世百妖集》上面的都是真的对吗?我记得我看过‘蛛丝目’。”
“都是真的,”为了严谨我加了一句,“如果作者没有胡诌,应该都是真的。”
瞿清鹤“啧”了一声:“所以你老早都知道,一直没告诉我?”
我感到很冤枉:“告诉你你信吗?话说回来,高中的德育处主任还记得不?她也是看得见妖怪的。”
“哦?”瞿清鹤看着我,“为什么突然提到她了?”
我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认识的能看得见妖怪的似乎就她了,其他的你应该也不认识。”
“其他?”
“吉祥山上有个假瞎子,”我说,“他也看得见。对了,我家的大黄也是犬妖,现在我叫那个瞎子帮我养着。”
瞿清鹤点了点头,说了句:“妖怪们还蛮有意思的。”
我笑了:“似乎你也并不害怕?”
瞿清鹤歪着头,露出了一丝很顽皮的微笑:“害怕嘛,倒是也有点;其实昨晚你说完那些,我以为我会很怕的,但实际上还好。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毕竟到处都是,有点看习惯了。《盛世百妖集》里面有提到一些,感觉都很熟悉。”
我说:“那些我都没看完。”
瞿清鹤捂着嘴笑:“我猜到了,感觉你并不像那种会静下心看书的人——啊,好嫉妒啊,为什么你文笔那么好?”
我有点心虚:“我已经很久没写了,现在水平应该下降了很多。”
“那就去写呗。”她说,“不如就写写这些妖怪?”
我摊手:“写了又没人信。”
“写东西为什么要在乎别人?”她向我撒娇,“写了可以给我看啊!再说了,信不信是他们的事,你写的纪实他们看的奇幻,又不矛盾嘛!”
我被她说服了,于是才会有这一本作品——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当时我只是应承下来而已,没想过真的要写。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出了校门口。校门也是个挺奇怪的地方,为了便于管理从不开大门,只在靠近保安室的那个侧边留了一个仅供两人并排走过的小出口,有电动车经过还会被拦下来。我们从狭窄的出口走过,本来想去天桥对面的美食城,但今天瞿清鹤对我说:“我们去滨江路那边吃吧?吃完我还想去滨江公园玩会。”
我打了个响指:“对了,上次看到了一个古船火,很想很想给你看的,但可惜那时候你看不见。”
瞿清鹤很幸福地笑了:“你会这么想我真的好开心。”
“你开心我也开心。”我说。
瞿清鹤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我:“对了,那只猫……我想它会跟着你,是不是也是猫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