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渣翻)钢铁连队(第四章)
第四章
忘掉那些帝国的英雄传说吧,忘掉勇敢和牺牲的故事吧,忘掉符文牙剑和盖尔马拉兹的传说吧。你真的认为如果我们在战斗中依赖那些魔法小玩意我们还能守住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王国吗?我将告诉你真相。每一场战斗的胜利或失败,早就在拿起剑之前就已经定数了。皇帝军队的真正荣耀在于一件简单而平凡的事,规划。如果你没有黑火药的储备,没有付军饷的账本,没有补给的渠道,没有军备的列表,你就完蛋了。我还会告诉你所有军队中最有力的武器,虽然你们现在可能不相信我,但当你们见识过以后,你们会相信的。别笑了,听我说,就是运输车。
————摘自阿尔道夫帝国军事学院首席讲师伊拉兹马斯·贾斯珀·冯·米克尔伯格将军(Erasmus Jasper von Mickelberg)的致辞
新的一天随着寒风和雨云的到来开始了。从远处的基斯里夫大草原和阴沉的奥斯特马克平原吹来的大风,把厚厚的云层吹向了东南方向。北方的地平线上积满了雨幕,在远处群山的侧面倾泻着沉重的、闪电般的风暴。阴冷的霍克领森林潮气十足。冬天最寒冷的天气正在离开低地,但春雨很快就来了。
鲁登道夫的军队集结在城市北部的开阔地带。通常情况下,这里平坦干燥,没有农场和林地,以便为无休止的北方战争召集士兵。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滑溜溜的泥塘,被人们不停的移动搅起。马被抽打着跑到各自的位置时,它们吃力地嘶叫着。步兵们拖着他们的作战装备穿过泥潭,咒骂着被污垢缠住了靴子。连绵不断的细雨把地面淋得湿漉漉的,然后又被肮脏的靴子踩干,显得这支军队十分凄凉。
伯爵本人却不见踪影。贵族们天一亮就骑马出去察看战前整备的进展情况。另一方面,就由格罗修斯和沙恩霍斯特来确保士兵们的纪律。帝国密探骑在一匹矮脚马上,不动声色地望着下面忙碌的人群。在整个开阔的平原上,弥漫在空气中的都是军士的喊叫声和手下士兵的呻吟声。
尽管准备仓促,但格罗修斯还是很好地完成了任务。这支军队集合了近四千名士兵,根据他们的职能,以连队的形式组织起来。大部分士兵都是行省军和征召民兵,穿着霍克领红绿相间的衣服。贵族们曾试图让士兵们保持一定的一致性,但每有一个穿戴整齐的制式胸甲和头盔的士兵,就有十几个穿着草草染过的破布衣服,手里拿着干草叉而不是戟的民兵。在选帝侯的军队旁边,还有大批雇佣兵,有些穿着和霍克领差不多的制服,大多数人穿着去赫吉格时穿的任何衣服。他们听命于自己的队长,无情的脸上带着伤痕。大多数军队拥有比行省军队更好的武器,也知道如何使用。战争之犬们熟练地打磨着他们的剑,毫无疑问,他们急切地想要用鲜血换些军饷。
主力部队旁边伴随许多精锐的小股支援部队。例如一小队帝国骑士,他们身穿黑甲,骑着重装战马。他们还不足以发起一次有威慑力的骑兵冲锋,但看上去装备精良,作战技巧娴熟。他们身边没有手枪骑兵或是先驱侍骑,但已经集结了几个连队的火枪手。他们由来自高地的猎人和猎捕者组成,因为受金子的诱惑或是被投进大牢的威胁而加入军队。他们身材高大,蓄着胡须,在文明的城市中看起来不受待见,但在严酷的荒野里却是致命的猎手。他们沉默寡言,默默地清洁着他们珍贵的枪支。在所有的本地士兵中,他们看起来是最有组织度的。
然后是炮兵部队,格鲁伯的军械库里有几十件大玩意儿被抬了出来。其中最重要的是被称为“铁贝斯”的巨型攻城炮。它们由两队马拉着,每队都拖拽着一辆完全用金属铸造框架的拖车。每门炮都体型庞大,它们都是从努恩或米登海姆的熔炉中锻造的,并由这些城市的工匠负责装饰。迷信的工匠把对西格马和卡尔·弗兰茨的祝福挂在它们的身上,现在这些祝福软绵绵地挂在雨中,羊皮纸上的墨汁流淌成黑色的小溪。另一些较轻的加农炮跟在它们后面,细长的炮管像野兽的鼻子一样举到空中。在他们后面是更多的帆布篷车,每辆车都由精力充沛的马拉着。里面存放着炮弹、铁葡萄弹、黑火药桶、撞锤、火绒、尖钉、锤子和其他所有的维持这些强大的战争机器运转必要的工具。
但炮兵部队不只有传统火炮。尽管格鲁伯做事马虎,但他还是设法弄来了一些新玩意儿。大多数新型火炮都被涂蜡的布被单覆盖着,以防止雨淋,但偶尔也会有奇怪的炮口从雨披里露出头来。老练的人很快就能臼炮那矮胖的外观,他们还发现了两台大型机器,用绳子紧紧地绑在平台上,上面压着铅球。地狱冲击连环炮,像玛丽恩堡的泼妇一样不稳定而且几乎致命。几乎没有工程师能很好地掌握了这种精巧的装置。甚至在它们加入战斗之前,它们可怕的名声就已经在战场上传开了,就像地狱风暴火箭炮一样危险,一样不可预测,不巧的是炮兵队伍也有一对它们。
和加农炮一样,这些战争机器也由满载弹药、零件和给养的马车来配合行动。不过把它们完整地送到战场上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了。总之,这些钢铁造物的确能给敌人的部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无论它来自何方。火炮不惧怕混沌之力扭曲的怪物,也不关心横冲直撞的绿皮怪物所引起的恐怖。它们的致命货物对巫师和异教徒就和对凡夫俗子一样有效。然而,在错误的人手中,这样强大的战争机器也会对自己人造成严重的损害。普通步兵对它们既尊敬又厌恶不是没有原因的,只不过对法师群体的厌恶感更胜一筹罢了。
在大批士兵队伍的边缘,站着最后一支部队。鞭笞者的数量增加了很多,现在大约占步兵总数的十分之一。他们根本没想穿霍克领的队服,只穿着平时的破布和破斗篷。一些人赤裸着上身,胸部被自己弄伤,涂满标语和纹身。他们似乎对刺骨的风和倾盆大雨无动于衷,毫无疑问,是他们对西格玛无尽的吟唱支撑了他们。戴着头巾的牧师们走到他们中间,从巨大的铜香炉中洒圣水,主持礼拜仪式。士兵们不解地看着鞭笞者的队伍,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霍克领并不是西格玛崇拜的中心,而这些狂热者通常被视为与疯子无异。
马格努斯站在靠近指挥官们的有利位置上,望着那支衣衫褴褛的军队。他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这么多成就感到惊讶。毫无疑问,这都是格罗修斯的功劳。这个人也许是一只黏糊糊的癞蛤蟆,但他显然是一只精明的癞蛤蟆。正当他思索着这样一个人是如何上升到他现在的权力地位的时候,那个人骑着马走过来了。
“这么说,你还是选择了加入我们。”他骑在马上说,给铁血一个傲慢的微笑。
“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我无法拒绝,”马格努斯冷冷地说。
“很聪明,”格罗修斯说着,让他的马停下来。我希望你们对所取得的成就印象深刻。伯爵的军队不会让帝国在战场上蒙羞。”
马格努斯对此并不确定。一次瑞克禁卫的全力冲锋足以击溃霍克领的骑士,他还见过其他选帝侯领的行省军团,比他们的队伍强悍得多。但他不得不承认,部队中戟兵的数量令人印象深刻,炮兵阵列也是如此。
“真遗憾,伯爵不能亲自到场阅兵,”马格努斯说。
格罗修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的表情。
“伯爵因为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他说。“我相信如果他能来的话,他一定会来的。
“选帝侯应当与他的战士们同在。”一个新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这声音显得刺耳,似乎是长期大吼大叫着下达命令导致的。
马格努斯转过身来,看见一个战斗牧师站在他面前。那人身材高大强壮。像他的大多数教友一样,他的头是光秃秃的。他的躯干裹着厚板甲,深红色的长袍一直垂到脚踝。他右手拿着一把铁制战锤,上面镶着尖刺,锤面刻着圣书中的章节。他的眉毛很低,很黑,就像阴影在他的眼睛上流血了一样。
“啊,科索夫,”格罗修斯说。“这是马格努斯·铁血先生,我们的大工程师。我想你们还没有荣幸地认识对方吧。”
两个人阴沉地对视了一下。
“我们为什么要容忍皇帝的军队使用这些亵渎的新技术,我真不明白,”科索夫低声说。“如果神圣的西格玛批准使用这种地狱出来的机器,他肯定会写下来的。”
马格努斯讥讽地哼了一声。
“我不认为当西格玛还在大地上行走的时候,我们有这么多大炮。”他说,声音里仍然带着轻蔑。
科索夫皱起了眉头,那脸色看上去好像在他的铁靴下发现了一种新的恶心的甲虫一样。
“铁血,我早就料到你这种扭曲的信徒会如此不敬地亵渎神灵。”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你追求知识的愚蠢。如果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糟糕的时代,我就有权指出你们的错误。”
铁血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去拿腰间的短剑。
“哦,真的吗?”他说。“你会怎么做?”
“先生们!“格罗修斯用一种略带疲倦的声音说。“尽管你们之间的小分歧很有趣,但这里不适合做辩论。你们应该改天再继续你的神学讨论。最好是在完成任务之后。”
马格努斯看了看格罗修斯和科索夫,不知道哪一个人更讨厌点。他们以不同的方式,代表了他对帝国厌恶的那一部分。
“我就不多打扰了。”他咆哮道,转身就走,看也不看科索夫一眼。
在他身后,他听到两个人开始商议。他不理睬他们。格罗修斯不会来参加战役,所以即使他们之间有什么小算盘,也没关系。
马格努斯心不在焉地朝炮兵队的方向走去,这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山上向他走来。他的情绪立刻高涨起来,与科索夫不快的会面也很快抛诸脑后了。
“托拜厄斯!他高喊着,跑向那个高大的男人。“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看来安娜-莉丝给你放了一下午的假,是吗?”
马格努斯说着笑了,但他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希尔德布兰特所拥有的井然有序的家庭生活是这个大个子如此令人钦佩的原因。
“差不多吧,”希尔德布兰特说,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马格努斯,我跟你一起去。我仔细考虑过了,我们可以挣这笔钱。安娜-莉丝已经想通了。她不喜欢这样,但在家里男人得担起大梁。”
马格努斯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起初他只好听任自己与高深莫测的索尔加德以及经验尚浅的梅西纳和赫歇尔进行一段漫长而沉闷的旅程。希尔德布兰特能和他一起来,真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
他紧握着老朋友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太好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以为你已经决定不去了呢。”
希尔德布兰特看上去很高兴,但他的表情背后还藏着别的东西。担心,也许,或者说是遗憾。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大个子说,语气并不完全令人信服。“你会把自己炸飞的,或者别人,我已经很久没做正经事了,这可能会弄脏了我的手,你知道我的意思。”
马格努斯仔细地看着他,那人有事瞒着他,但是他没有心情深入地一探究竟。事实上,他有一个盟友,一个他可以依靠的人,能把事情做好,这就足够了。他又笑了,不在意雨水顺着他的直发流下来。
“我们现在有五个人,”他说。“我雇了两个人,还有一个矮人,他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加入我们的。”
“一个矮人?希尔德布兰特扬起眉毛说。“我还以为你讨厌小矮人呢。”
马格努斯耸耸肩。
“我不会付钱给他的,”他说。“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其他事情。来吧,我带你去见其他人。我们现在必须用不同的方式分配工作量,多一双手总是好的。”
希尔德布兰特放眼望去,他那专家级的眼睛马上分辨出了那些重炮,并已经对它们的最佳部署做出了评估。
“那我们走吧,”他说。“首先,我不喜欢这些连环炮的摆放方式。”
这两个人轻快地走下山坡,来到炮手们的集结区。他们一边走,一边很快陷入了关于发射速度和火药输送的技术讨论中。
在他们周围,人们正迈着越来越坚定的步伐前进,他们的脸在细雨的衬托下绷得紧紧的。骑兵在各个连队之间穿梭,传递消息和命令。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所有事情已经安排周全了。有传言说沙恩霍斯特马上就要来了,一连串代表拔营出发的喇叭声很快就会响起来。准备工作已经完成,该花的钱的都花了,该找的人也都找来了。
万事俱备,霍克领将准备出征。
一旦下达了出征的命令,军队就像一只巨大的、行动迟缓的野兽一样动起来了。骑士们和指挥官的随从先出发了。沙恩霍斯特骑着一匹巨大的黑色公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是一头漂亮的战驹,走路时跺着脚,摇着头,放在黑豹骑士团的马厩里也不会显得不合适。他的随从都是部队的高级军官,穿着最好的盔甲,披着霍克领红绿两色的外套。尽管他们的外表令人印象深刻,但大多数人在那里监督食物的分配,维持部队的纪律,以及保护军队的钱箱和其他值得偷的东西。沙恩霍斯特最有用的队长正和他们的人一起行军。
总而言之,马格努斯认为沙恩霍斯特的指挥官们看起来很有能力。他们和他们的指挥官一样粗野,骑马时很少说话。这是好的。马格努斯在过去曾被城市贵族的无能的儿子们指挥过,因此,当战役由合格的指挥官指挥时,他会感到高兴的。
队长之后是一小队骑士,后面跟着一列列的步兵。行省军的行动相当迅速,他们为终于可以开始行动而欢欣鼓舞。虽然他们中很少有人喜欢战斗,但站在雨中等待命令却更使他们精神萎靡。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最好还是赶紧动起来比较好。
尽管队伍规模庞大,但他们从集结地向北的主要道路移动时却没有引起任何骚动。马格努斯望着步兵军士在纵队中走来走去,大声发出命令,把这支密集的队伍拉得井然有序。事情开始时还算顺利,这支军队看起来能打仗,他经历过的一些战争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最后,在最后一支趾高气扬的雇佣军后面,炮兵部队得到了起步的许可。马格努斯大声对车夫们发出一连串的命令。绳索瑟瑟发抖,马匹们倾身投入了这项任务。渐渐地,在咒骂和敲打声中,笨重的马车开动了。马蹄和车轮上溅起了泥浆,但大炮已经开始移动了。马格努斯走到他的马跟前,熟练地骑上了马。这匹马粗隆,目光呆滞,鬃毛蓬乱,皮毛乱蓬蓬的。他的眼睛扫视着缓缓移动的一列马车,感到心满意足。现在他有能工作的工具了。
他突然想喝点东西。马格努斯咽了口唾沫,觉得心里一阵恶心,这是每次清醒的时候都有的感觉。不是现在,事情才刚刚开始,他必须保持清醒。
他踢了马一下让它得稳稳地走着,然后骑到同伴们骑着马等着他的地方。
“所以我们到齐了,”马格努斯说,装出一副很勇敢的样子。“回到马鞍上,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食物闻起来很糟糕,”西尔维奥说。“霍克领的军队闻起来比绿皮还臭,不过如果没有我的工作,那那些枪是开不了火的。”
卢卡斯笑了。
“至少我们可以忙起来了。”他高兴地说。
索尔加德抬头看着西尔维奥。不像其他人,他是步行去的。有人给了他一匹山地马,但他得到的只是矮人轻蔑的一瞥。矮人就这样在泥泞中挣扎着,他的斗篷已经被路上的污物弄脏了。根据经验,马格努斯知道矮人们在感到疲倦之前可以走很长的路。但是,莫格拉加还是离这里非常遥远。矮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种族。
“如果你一直抱怨,”索尔加德阴沉地对西尔维奥说,“我可能也会上来找你抱怨。”
希尔德布兰特关切地看着马车队,丝毫不理会提利尔人和矮人之间的争吵。
“梅西纳说得对,先生。”他对铁血说。“我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但我们这里的火炮部件,一旦我们不小心走火就会把我们炸得稀巴烂。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马格努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宽容的微笑。他的火炮有毛病,雨又下个不停,他觉得很糟糕,他的手下已经在争吵了。而如果在沙恩霍斯特和科索夫那边,他可能会被一群宁愿他根本不在那里的军官包围着。但从各方面考虑,那还不错。至少还没有人想杀他。
“好了,小伙子们。”他说着举起一只手,让梅西纳和索尔加德停止了争吵。“等我们到了营地再看看大炮。现在,我不想我们被落在队伍屁股后面。这里有很多人看到我们落后会高兴的,所以我不想让他们得逞。留意一下铁匠铺。别让那些该死的狂热分子靠近黑火药。除此之外,放松并享受这段旅程。我们很快就会忙起来的。”
他又踢了踢马,挤到炮队的前面。希尔德布兰特跟在他后面,其他人则沿着队列散开,仔细地看着晃动的马车。
马格努斯感到指挥的快感冲淡了他那挥之不去的恶心。很久没有人叫他“长官”了,自从……
但最好还是不去想它。他吸进了长长的冷风,里面夹杂着雨水,抬头望着遥远的北方地平线。尽管战役才刚刚开始,他的心跳就开始加快,脸颊上已经褪去了一些病恹恹的白色。他们正在行军,战斗很快就会到来了。
从赫吉格周围的平原到高地的上升是曲折的。作为一个省,霍克兰被绵延数英里的黑暗扭曲的森林所覆盖。有人把它叫做东德拉克瓦尔德森林,它是笼罩着米登海姆的巨大森林的一个分支。也有人把它叫做阴影森林的南端,霍克领深渊,或者干脆叫黑暗之国。比起人口稀少的帝国其他地方,霍克领森林的深处还未被人类探索过。巨大的峡谷在起伏的地面上蜿蜒前行,覆盖着一排排光滑树皮的树木和纠结的灌木丛。在那些阴影笼罩的峡谷底部,几乎没有阳光的照射,各种原始的野兽居住在一个永恒的黄昏王国。只有傻瓜和疯子才会去找它们。霍克领的每个孩子都知道森林深处的危险。
野兽人才是最令人恐惧和憎恨的。有些人说它们是不虔诚的父母的孩子,被遗弃在破碎的荆棘中自生自灭。还有人说他们是森林真正的灵魂,是西格玛之前那个时代的遗留物,那时候人们生活在分散的部落中,对每一个转瞬即逝的影子都感到恐惧。还有人说,它们是未来的预兆,是末日的可怕警告,最后的混沌大军将再次崛起,人类将在无穷无尽的诅咒军团面前倒下。
不管事实如何,似乎每年冬天野兽人的数量都在增加。到了晚上,偏远的村庄和城镇都能听到它们的吼声和哀鸣声,导致成年男子把床单拉到耳朵上,女人们穿着睡衣哭泣。所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在那些被遗忘的地方,潜伏着更可怕的怪物。据说,当雾从山峰上滚下来时,有一个爬行的死人在沼气中一瘸一拐地走着。在赫吉格的耳中流传着骷髅女巫们的传说,她们在煮着沸腾的少女血的坩埚上召唤各种邪恶的魔法。传说中有精灵在树枝间穿梭,恶毒的树精在镰刀般的月亮下用已经被遗忘的语言交谈,还有在无尽、令人作呕的黑暗中,有咯咯笑着的地精骑着巨大蜘蛛快速奔跑。
在过去,当帝国更强大的时候,也许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被相信是真的。现在,随着人类的敌人再次增多,灌木丛中充满了恐怖,几乎没有人不相信这些古老的传说了。在所有荒诞的神话中,城市本身就充斥着扭曲产生的鼠人这一条,已经听起来不像以前那么疯狂了。但即使是有学问的人也相信这种疯狂,那真是一段黑暗的时期。
每隔一段时间,这些恐惧便会被一扫而空。一场远征即将展开,虔诚的帝国战士们将带着净化之火横扫黑暗之地。西格玛的牧师们将驱散恐怖之物,野兽人的血将浸满这片大地。大名鼎鼎的米登领选帝侯鲍里斯·托德布林格仍然受到北方帝国广大人民的崇拜。因为每当他在北方边境无休止的战争暂时告一段落后,他就会召集他那面色铁青的白狼骑士团,黑暗的生物就会在他们被遗弃的洞穴里畏缩。然而,一旦屠杀结束,尤里克的骄傲战士们回到了他们的家园后,阴影将再次延长。从来没有活人穿过森林的中心,也没有人会这样做。帝国可以限制古代森林的蔓延,但却无法将它们完全包围起来。
马格努斯一边想着这一点,一边看着军队从赫吉格向北行进,开始向高地进发。他们走的是古老的森林道路,帝国北方的公路。树木在离小路很远的地方被砍倒了,幸存下来的树干阴沉地潜伏在远处的两边。大家都知道,这样的道路并不是人类创造的。古老而不可见的双手在森林中雕刻出了道路,在远古时代,有什么东西在它们身上施了奇怪的咒语,以阻挡那些令人窒息的树木的蔓延。人类只是最晚使用这些咒语的种族,却并不知道它们的起源。
当队伍穿过树林时,他们唱着关于被伏击的处女和亲切的守林人的淫荡歌曲,尽情地挥舞着他们的行囊。不过,他的幽默是勉强的,每个人依旧都保持着警惕。这支军队规模很大,但还不足以吓跑森林里的所有居民。他们都知道野兽人就躲在那里,看着,等着。
当他们穿过一条特别深的峡谷时,峡谷的两侧高耸入云,呈锯齿状,映入苍白的天空,卢卡斯和马格努斯走到了一起。他脸上的神情仍然是愉快的,尽管周围荒凉的乡村已经使他的面容失色了。
“这地方跟我以前见过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他说,满腹狐疑地望着荒废屋子漆黑的屋檐。
“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马格努斯表示同意,避免太近地盯着阴影。“你是从艾维领来的,对吧?”
“是的。”他说,却无法将目光从森林上移开。“我们在那里耕种土地。我从没想过我这辈子还想再看到一座农场。但在这……”
“别离它们太近,孩子,”马格努斯说。“我们会及时摆脱困境的。群山有它自己的危险,但至少空气是纯净的石头是干净的。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国度。”
军队走得很快,也许部分是由于某种模糊的恐惧感,但主要是由于沙恩霍斯特的钢铁意志。他们很少扎营,而且只有在树木后退,空气中没有敌对的树枝发出的沙沙声时才扎营。即使在那个时候,夜里也会有从树边传来的嚎叫。一些侦察兵在很远的地方寻找向北的最佳路线,却再也没有回来。没有人问起他们。男人们继续往前挤,手放在剑柄上,眼睛警觉地前后扫视着。
尽管行军的速度很快,他们还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走到了森林的末尾。他们每次宿营过夜,都把火堆烧得高高的。疲倦的四肢很容易带来睡意,但只有最勇敢的人才在充斥着奇怪的叫声的黑暗中完全睡着了。只有一次,它们来到了空旷的地方,又吼又叫。这场战役的第一次交锋是短暂而激烈的。野兽人们很快就被冰雹般的箭和子弹击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更多的骚扰了。但是歌声停止了。士兵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北方的地平线,不顾一切地想离开那令人压抑的、一望无际的成排树木。
当突破性进展到来时,来得出奇地突然。一群人在一条陡峭的小路上辛苦地爬了几个小时,道路被树根、巨石和荆棘堵塞了。马是易动的,马车的轮子经常被弄脏,需要及时地清理。自从离开了赫吉格之后,这一排整齐的行军队伍第一次陷入了混乱,军士和队长们的高声命令充满了粗暴和咒骂。但是,就在这种攀爬似乎注定要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先头部队突然进入了比较容易走的道路。其余的军队在他们后面围成一团。他们一排接着一排地离开了森林,向开阔的地方进军。
在后面,在长长的步兵队伍后面,炮兵们是最后一批爬上陡坡的。马格努斯一直留在最后面,指挥重炮沿着危险的地面前进。当他们到达最后一个山脊时,马的两肋已经汗流浃背,车轴在负载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当最后一个人爬上山顶时,马格努斯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土地在不断上升的荒野中蜿蜒而行。山顶上光秃秃的树,覆盖着厚厚的金雀花和石南花。一阵凄凉的风刮过空旷的田野,吹得野草和莎草沙沙作响。在森林里呼吸了空气之后,高原显得既严峻又清新。军队在这片土地上伸展开来,感谢西格玛他们能再次看到地平线。
这时,在远处,马格努斯第一次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在他视线的北端,群山耸立在雾霾的映衬下,呈灰色和紫色。它们看起来遥不可及。伯爵夫人很好地选择了她的驻扎地。从隘口爬到莫格拉加,对最优秀的指挥官来说是一种考验。马格努斯看得出,军队里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想法,步兵连里都陆续传出了不满的低声议论。
但沙恩霍斯特没有心情沉溺于琐碎的流言蜚语。在最后一辆大车冲进高地的瞬间,号角响起。鞭子噼啪作响,皮鼓声又开始了。军队像一头闷闷不乐的驮兽,又开始行军了。直到城堡的城墙矗立在他们面前,他们才会休息。然后真正的战斗才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