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2(羡忘)HE风流乐天派羡×猫系傲娇机ABO
清谈会如期召开,但是蓝湛这次没有按照平时都习惯第一个到,他昨夜太累了,吃过宵夜回去以后,他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账簿全都看完了才睡觉。
自从仙门百家确认联盟,这也算是第一次正式的会谈。
蓝湛有点紧张。
他落座以后又看见了魏无羡,同样都是很晚水,他不知道魏婴为什么就能显得容光焕发,而且状态很松弛,事实上魏无羡似乎一直都是很松弛都状态,好像对任何事的在意程度都有限,即使是这场关乎于整个家族日后在仙门之中的地位和需要承担的责任的重大会谈。
魏无羡和江澄作为东道主最后才落座,但这场会谈并不由他们主持,主位上坐的的是现任仙督金光善。
金光善看众人皆坐定,先是客气的向魏婴江澄道喜,祝贺江氏重建,转而就谈起了攻打魔教之事。
魔教近年来愈发猖狂,吞并了不少小的世家门派,在各处建立瞭望台,强行占有辈吞并世家的辖区,抢掠钱财粮食,奴役百姓,无恶不作,而魔教之首却少有人真的见过此人真面目,他一直盘踞于不夜天,修炼一门邪功,不论死人活人,在他手上都逃不过被炼成走尸的下场,正因如此,他手下才拥有了一支无坚不摧的走尸军团,令人闻风丧胆。
这一战注定不会轻松,虽然百家已经走向了联合,但当然不代表大家亲密无间,谁都想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获,正因如此,才会有博弈,有人会在博弈中胜出,就会有人在博弈里失败。
在这场力量的整合里,有些世家力量较弱,就会成为首先被吞并的目标,他们不得不交出自己的管辖权,归顺于大的家族。
魏婴一直紧皱着眉头,他不喜欢这种想要一致对外获得安宁,就必须接受力量整合,在大义的绑架下先行内部牺牲的做法。
云梦覆灭过一次,他比谁都明白家存在的意义,绝不是仅仅一个生活的地方,不论这个家族强大还是弱小,只要交出了管辖权,就意味着失去了家,就算再这场战争里活着回来,也不再有家可回。
这当然是很悲哀的。
可是更悲哀的事实是,他并没有能力拯救这些人,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就是这样,总要有人牺牲,所以人才会努力,他已经拼尽全力,但也只能保证重生的云梦江氏不成为这场洪流的牺牲品。
因为江氏刚刚重建,能提供的战力和资源有限,且江澄刚刚登上家主之位,尚且年轻,必然会被人盯上。
“……听闻昔年魔教之所以趁着江兄受伤大举进攻,正是为了一件江氏秘宝,只可惜魔教在此盘踞多年也没能找到,如今我等既然同仇敌忾,江氏何不献出秘宝,为我们争取胜算……”
听金光善提起此事,江澄有点生气。
昔日云梦遇难,也曾求助过兰陵金氏,金光善本有余力,却拖拖拉拉的只送来一些粮钱打发,不肯出兵相助,对江氏覆灭袖手旁观,却在如今以大义相挟,觊觎江氏的秘宝。
魏婴看出他的急躁,暗自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江澄也晓得如今联合是大势所趋,那先前多少怨恨都是前尘旧事,只能按下不提,何况江氏刚刚重建,也不宜与旁的世家门派结怨。
于是江澄堆起笑来:“金宗主所言确实不假,昔年魔教确实曾大肆在云梦翻找所谓秘宝,只是我父亲昔年过身时,我与兄姐都已经被我送出莲花坞,未曾得见双亲最后一面,秘宝之事实在从未听父亲提过,我们也是不知秘宝究竟在何处,还请诸位见谅。”
“大战在即,仙门百家谁不是尽心尽力,江小宗主别是不想交出来,想要私藏吧?”金子勋落座在父亲身旁,语气满是揶揄,金氏鼎盛,金子勋因此为人嚣张,又肤浅张扬,不论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眼见江澄肉眼可见的脸色沉下去不少,金光善回头象征性的数落了儿子一句,可也没有轻易放过江澄的意思,事实上在场之人抖抱着这个小九九,能让魔教费这么大力气去寻找的秘宝必然不是简单的东西,它对于评估现在的云梦江氏究竟有多少实力至关重要。
现场寂静了一会儿,忽然有人笑了。
是魏婴在笑。
他仍然懒洋洋的,看起来漫不经心:“何必起争执呢,金宗主,咱们同仇敌忾,原本是好事,与其互相猜疑,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义父留下来的秘宝,我们确实不知道,若我们真的有秘宝,也不至于苦苦捱上十年才重回云梦,您说呢?”
在场响起窃窃私语声。
“与其纠结这些不知道有没有的东西,不如算些实际的,对魔教,我们比谁都恨,此一战必定倾尽全力,云梦可用成年乾元战力整千人,分别驻扎云梦,祺州,霖城等周边五座城,这些原本也在云梦的管辖区内,我们一力解决,随时等待全局指令,捣毁几座城的瞭望台,在这前后,我们随时可以去往任何辖区帮忙,直到攻破不夜天。”
昔年魔教攻占云梦后,迅速以此为据点,迅速壮大了一波势力,多年以来一只受魔教教主温若寒次子温晁管辖,云梦失手后温晁带兵退守祺州,虽说如此,他手里还攥着一个数量不小的傀儡军团,也算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不过特殊的是,祺州地广,一边连接云梦,一边连接奎州,属于兰陵金氏的辖区,这是个不尴不尬的位置,如果云梦主动示弱不愿管,就算是为着面子,这势必就要由金氏出兵来战这一场,损失的兵力财力都不是小数目,但是现在云梦愿意承担祺州的担子,其实相当于给了金氏让步。
金光善一时犹豫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条件的诱人,纵使江氏的秘宝再强大,说到底谁也没有见过,都是些拼凑传闻,可祺州之事是实打实的巨大利益,与其取追求那件虚无缥缈的秘宝,说不定真不如抓住切实的利益。
相较于金光善老谋深算,金子勋可谓是憋闷气急,魏婴说这些,等于是把他的话顶了回去,这让他心下十分不爽。
“魏公子,这些事说到底,是江氏的事,江小公子不是在这儿吗?我父亲好好同他说着,怎么有你插嘴的份,你是什么身份来做云梦江氏的主,江氏不至于已经凋敝到一个外姓人做主吧?”
这话说的基本算是难听了,此言一出,何止江澄,一贯噙着笑的魏婴也沉下了脸色
“大哥,你吃酒糊涂了吧,怎么能这么说话。”相较于金子勋,金光善次子金子轩就显得沉稳的多,他拉了拉兄长的衣袖,语气里有些怨怪。
昔年江枫眠还在时,金子轩是和江厌离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人情投意合,原本只待年龄到了就结亲的,却不想云梦先遭了难,金光善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见江氏覆灭,变不再认可两人的感情,金子轩无法抗衡父亲,加上后来江氏姐弟被迫远走清河,也是彻底分了手,只是到底相互惦记着,这么多年来,金子轩始终不肯接纳旁的坤泽,江氏重建,他明里暗里也是帮了不少忙的。
“魏无羡虽然不姓江,却与我们姐弟一同长大,胜似血缘兄弟,我能让他今日坐在这里,他的话就是我的话,金公子就不必费心了。”江澄阴着脸道。
眼见着要吵起来,金光善一记凌厉都眼神按下了不争气的长子,而后又换上管用的和蔼的笑脸:“子勋喝多了,口不择言,两位贤侄不要放在心上,祺州昔年就是江氏的地界,自然是江氏来收归最好。”
这算是相互达成了妥协,魏婴倒也不斤斤计较,他很快又靠在椅背上,恢复了轻松随意的笑:“如此,此一战江氏必定竭尽全力。”
东部的问题解决,北部只有清河聂氏一个大族算是一目了然,西部荒凉,魔教势力渗透浅,只剩南部特殊,南部地幅广,经济发达,家族势力众多,盘根错节,现有如姑苏蓝氏这种延续百年的世家大族,也有许多崛起迅速的新贵。
千百年以来,仙门百家的规矩,是常规情况下不干涉普通人的秩序,皇帝迁都江南也有十几年了,因而南边多政客,政治势力也很多,规矩也繁多,此地就算是蓝氏这样的仙门大族和政客交往也得按规矩办事,魔教只能暗自渗入,与东部温晁敛兵直接割据一方的局面不同,南边魔教不屑于鱼肉百姓,却有意参与政治纷争,企图从中谋利。
两边算是各有各的难处。
早年太平盛世时,蓝氏是仙门五大族之一,蓝氏不崇尚武力,门下弟子多习礼度道法,以灵器为主,而轻剑法,这样的性质,曾一度在皇帝重文轻武时期大放异彩,只是这些年皇权凋敝,蓝氏年轻一辈也只出了蓝曦臣一个乾元,现下也是修为尽失,自然也跟着时代走向了没落,眼看新贵崛起,不少人都等着这次势力整合下取代蓝氏,扎根南边。
这一点蓝湛看得很明白。
正因此,他才涉猎经商,蓝氏老一套的道义礼法在乱世中行不通,武装势力又较弱,不得不通过壮大经济实力来保住如今岌岌可危的地位。
正如同现在,面对场上对于蓝氏战力不足无法做出贡献,是否需要交出蓝氏辖区的管辖权的质疑,蓝湛一边轻轻敲着桌面,一边一笔一笔的算着账: “……是,蓝氏没有能够整军出战的直系子弟,但是蓝氏身后是关内二十六州五十城半数的商贸经济,开战以后的粮食,衣物,军饷,药材,还有安置牺牲兵将的遗孀遗孤的一切费用,都是不小的费用。试问在场诸位日后,谁敢拍胸脯说完全不需要我蓝氏的支持,蓝氏能够贡献此一战七成的花销,来保证前线的正常运转,怎么,前线的贡献是贡献,蓝氏在后方的贡献,就不是贡献了?”
兰陵金氏的地界偏向东方,他对南方的野心不大,因而只是笑着赞同,可是蓝湛这话说的满,自然会引来许多南方新贵的不悦,不过蓝湛的行事风格大家也许都知道,竟也没有人明目张胆的反驳,只是人群中响起了不大明显的杂音:“大丈夫为保仙门太平浴血奋战为人赞颂,蓝氏不过是有几个臭钱,怎么配和战士相提并论?”
像这样的反对言论,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无视,毕竟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的那么多,大家的想法,利益出发点都有点差别,怎么可能人人信服。
但魏婴觉得,蓝湛显然很在意这件事,她虽面上无波,招手示意人将两摞半人高的账簿呈于堂上,一边翻阅一边说:“这些是自百家联盟以来蓝氏所有的账簿,出多少,进多少,为联盟的建立到正常运作花了多少钱,联盟百家各用了几笔,都有很清楚的明细,试问在场诸位谁没有用过蓝氏的钱筹备军需,谁能保证战事一起,不依靠蓝氏一分钱便能供给军饷?”
场上一片寂静,蓝湛扫视过整个大厅,轻轻呼出一口气:“看来没有,那剩下的大家心里有数,我不多说了。”
说罢,蓝湛理了理衣袖,没什么表情的坐下来。
较真,强势,高傲,冷淡,一丝不苟,年轻坤泽只身坐在本来只属于乾元的谈判场上,用最简洁有力的方式,让所有人必须对他心服口服。
这非常蓝忘机风格。
魏婴想。
他不得不承认蓝忘机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坤泽,一个人能扛起一个家族,可以和政客和商户周旋,可以管理那么多商铺,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但魏婴还是觉得这个人紧绷绷的,就像他的头发,他的腰带一样,都要一丝不苟的绷紧,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坦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光里。
说穿了,就是有点装模作样的意思。
清谈会结束以后,莲花坞摆起了宴席。
魏婴不喜欢那种一板一眼的,互相吹捧恭维的宴席,云梦的晚上不冷不热的其实非常舒适,宴席干脆就设在了莲花坞外的莲湖上,宾客三三两两的同坐一艘小船,来往送菜的小厮在湖上来回穿梭,好酒好菜,游湖赏景的也算轻松自在。
这个想法引起了许多人的赞同,神经紧张了一整天大家都需要放松,因此湖畔很快聚集了许多人,相熟的正常三三两两的上船往湖心划去。
在这样的热闹声里,蓝湛站在人群的外侧,有点发愣。
但是他没有靠近人群。
聂明玦的弟弟聂怀桑没有兄长都那种严肃,他虽是个乾元,但是并不强大,平日里显得有些不学无术,不过心性善良,大大咧咧的有些自来熟。
他眼尖的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蓝湛,脑子不过弯的摆手扬声招呼:“嘿,蓝二公子,一船四个人,我们这儿少一个,过来跟我们坐吧。”
“……”
“多谢聂公子,你们玩吧,我回去休息了。”
蓝湛平静的摇摇头,转身走开了。
聂怀桑被他冷淡的态度弄的有点尴尬,他挠了挠脑袋,朝江澄嘿嘿笑了两声:“是不是不该跟坤泽这么说话啊。”
“聂兄就别杞人忧天了,哪能呢,你看他哪里像是个坤泽。”一旁穿上的乾元嘴快接话道:“他那个人就那样,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傲着呢。”
魏婴转头不动声色的瞧了说话的少年一眼,瞧着眼生,不过听口音大概率也是南方某个家族的孩子。
他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我看看去,你们先吃。”魏婴打了招呼,匆匆追去。
蓝湛走的很慢,他隐约能听见那边渐渐远离的戏谑,或者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嘲笑。
但他无力改变这种事,即使他再优秀。
他确实是一个没什么魅力可言的坤泽。
所以这些人会出于他的能力,出于他的出身,或者其他的复杂因素而敬畏他,但其实没有人真的喜欢他。
没有乾元喜欢一个冷淡强势的坤泽,蓝湛一直很骄傲,他在其他任何方面都可以通过努力做到无可挑剔,唯独在个人魅力上一直是一个失败者。
就像今天,如果他不走开,除了傻呵呵的聂怀桑,没有人会邀请他同坐,而唯一一个邀请他的人,最后也被劝退了。
蓝湛二十四岁了,早就过了坤泽适嫁的年龄,虽然他早就接受了孤身一人的宿命,可有时候也会沮丧。
他没有被爱过,也没有爱过人,他的生命一直缺失了一块。
蓝湛原本想回去看一看思追的,尽管思追睡了一觉今早就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但是他回去的时候,思追正要出门,兴致勃勃的说他约了几个坤泽一起去逛云梦特有的灯会晚集。
于是,蓝湛与他告了别,交代了两句切勿贪玩早点回来,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魏婴坐在围墙上,看见了小坤泽跑走的一瞬间,蓝湛眼里隐约的失落。
他觉得,这个坤泽大概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孤独的。
一个和乾元争权的坤泽,最后落到不讨乾元喜欢,也无法正常融入坤泽的下场,其实也不奇怪。
传言当年蓝氏本是长子蓝曦臣掌权,后来蓝曦臣修为尽失后便心灰意冷,按道理蓝启仁健在,自然是该他重掌蓝氏大权,可是蓝忘机野心极强,态度强硬的与父亲争权,蓝启仁因为丧妻之痛也是心力交瘁,最终放弃了执掌大权,这才由蓝忘机上位。
可是奇怪的是既然是自己选的,以蓝忘机的本事,选的时候就该想到以后的路是什么样的,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呢?
魏婴看见,蓝湛又开始盯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呆了。
一个人的时候,坤泽骄傲的脊背会放松下来,弯出一个落寞的弧度。
但是蓝湛其实没有发很久的呆,他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进屋拿了两本账出来,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开始认真的看。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被看不完的账填满生活的感觉,事实上他以前还蛮喜欢全身心投入进生意上的,至少能帮助他清除很多杂念,不去为了一些没必要的事情胡思乱想。
魏婴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坤泽真的挺无趣的,除了做生意看账,照顾弟弟,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爱好,就连现在这样明明累了一整天可以休息的时候,有宴席,有灯会可以选择,但他依然选择类独自窝在院里看账。
他正准备离开,忽而听见一声温柔的唤,是江厌离的声音:“蓝二公子。”
魏婴看过去,就看见江厌端着两碟子糕点走过来,柔柔的朝着蓝湛笑:“蓝二公子,我刚才在门口遇到蓝小公子,他说你没去过席上,我想你可能没吃东西,所以来看看。”
她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账簿,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你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江厌离长相其实不算美艳,顶多是清秀,可笑起来一直都是眉眼弯弯的,大气又柔和,从这个坤泽身上丝毫感受不到棱角,但他才来了几天,就听到了很多关于江厌离的赞美,可见很多人都对她印象很好。
蓝湛顿了一下,还是把账簿合起来归拢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厌离露出了明显的欢喜,忙坐下来,将糕点推给他:“这些都是我今天刚做的,很新鲜,不过不知道蓝二公子吃不吃的惯,姑且尝尝吧。”
蓝湛看着江厌离美好的笑脸,盘子里造型精致的糕点,拿起来小小的咬了一口。
江厌离的手艺真的很不错,糕点甜而不腻,入口松软,甚至比外面买的还要好吃许多。
“阿姐,你又偷偷做点心了,可是被我抓个正着。”
蓝湛抬头看见魏婴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还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晃悠着笛子走过来。
不知为何,蓝湛忽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默写先生布置的诗词,偷偷看藏在衣袖里的纸条被先生瞧见了似的。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快吃完的糕点,然后迅速的蹭了蹭嘴角。
这样的举动让魏婴想起江厌离养的猫,也是白色的,很漂亮,也很冷傲,那只猫每次吃过东西,都要找个不被注意的角落,悄悄一遍遍的用爪子把嘴角都擦干净。
魏婴觉得有点好玩。
“阿羡,你没和他们去宴席,怎么跑回来了?”江厌离亲昵的挽着他的手,顺势在魏婴头上揉了揉:“阿澄呢?他还在那边吗?”
“我其实不爱这种场合的,阿澄还在那边,待会儿聂宗主有空,好引见些人,也是时候锻炼锻炼他了。”
“是该叫阿澄做些事,这些日子全是你忙前忙后,阿姐都看在眼里,是你辛苦。”江厌离有些心疼的替他整理了额前的碎发:“最近瘦了不少。”
魏婴略俯身方便江厌离动作,嘴上嘿嘿的笑了:“是瘦了,夏天容易没胃口。”
“夏天是容易胃口不好,可也不能饿瘦了你,厨房今日来了新鲜羊肉,咱们现在就烤,你多吃点,好不好?”
两人亲热的对着话时,蓝湛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就像个隔着一层屏障的局外人。
但他甚至还没功夫替自己尴尬,只是暗自惊讶于两人你来我往的短短几句话里里那种自然的亲昵,尤其是魏婴看见江厌离时眼底闪烁着的光彩,他认真专注的和这个坤泽沟通,语气里都是难得的俏皮和温柔,都和他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完全不同。
“蓝二公子也一起来吧,咱们一块儿吃。”江厌离热情的发出邀请。
蓝湛一时有点迟疑,目光不由自主的挪到了魏婴脸上。
他觉得,也许魏婴会不太欢迎自己。
但魏婴只是挂着懒懒的笑,显然对江厌离提出的邀请很迁就:“好啊,人多热闹嘛。”
他说:“你可以换件衣服,舒服一点的,不要这么隆重繁琐。”
蓝湛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他特意为清谈会准备的,他习惯为在别人面前保持完美而提前准备。
这套衣服真的很精致,很好看,也很华贵,但是它确实很隆重,对比穿着随意简单的江厌离和魏婴,他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于是他决定采纳这个建议。
他换过衣服出来,魏婴已经在院子里用石头围好了圈,脚边堆着生火要用的干草和木柴。
江厌离要去厨房取羊肉来,蓝湛发现自己在这顿晚饭里似乎没有一点贡献部分,有点不舒服,他稍微权衡了一下,魏婴的生火工作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灰尘,而他还是换了一件白衣服,因此最后决定和江厌离一起去厨房拿东西。
江厌离确实是很温柔健谈的,边走边询问他有没有忌口。
两人绕过了拐角,却瞧见了一个人正等在那里。
蓝湛识得他,正是上午在清谈会上为江氏说话的金子轩。
江厌离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站住脚步,顿了一下,转头有些抱歉朝蓝湛笑了:“不好意思,蓝二公子,我……”
蓝湛听说过两个人的一些情愫,一下子有点尴尬,连忙摆了摆手:“你们聊,我去厨房拿东西了。”
蓝湛加快脚步走了几步,他能听见江厌离很低的说了一句话,而后金子轩激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可能!我爱的人是你你知道的,我永远不可能爱别人!”
我爱你。
我不会再爱别人了。
蓝湛忽然觉得一惊,然后很快的藏身在柱子边,偷听。
真的太不符合礼数了,他暗暗责备自己:应该赶紧走开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他却鬼使神差的无法转身离去,反而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金子轩很用力的拥抱着江厌离,江厌离似乎犹豫了片刻,最后也轻轻回抱了对方。
金子轩一下子似乎亮了,尽管看不清,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的雀跃。
他们的拥抱和亲吻,让蓝湛看的出了神。
他想起自己少年时期的时候,有一次巡铺子出来,在长街上看见某户人家的小姐抛绣球招亲,明明围上来的人很多,可最后那只好看的绣球正正好的落在了一个背着剑的少年手上。
他本来没有很在意这种热闹,但是听见自己身边有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兴奋的和同伴讨论着,大抵是富家小姐与少年侠客两情相悦,于是想出了绣球招亲的主意,姑娘每天练习抛球,希望自己扔的准些,少年也在人群中拼尽全力,想要取得父母的认可永远在一起的故事,蓝湛难得有点好奇。
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可是两两相望 ,眼神却缠绵如燕双飞,蓝湛那时忽然想,其实自己也该是和少年亲密无间的年纪。
这时候有人来报,说思追马上要下学了,于是他没有再继续想象,匆匆赶往书院,后来要忙生意,还要照顾思追,他忙的没时间去回味这次见闻。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相爱的人。
而现在,金子轩和江厌离于他不再是一对情人,而是浓缩了一个他从未涉足过的,隐秘而新奇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更为浓烈纯粹的关于爱的一切,亲昵,欲望,喜悦,一切一切对他而言陌生的东西。
他仿佛孩童,一不小心窥见了成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