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械区》夜雨难霁【FD-0】
俄夏的城中心笼罩在喧闹里，而彩灯触不到的中外围，喧闹却只是假日正午一闪而过的声响。
此刻，城市俨为孤岛，在夜间的大雨里摇曳着中心躁动的霓灯，漆黑的外城却已经深覆于夜潮之下，偶尔探出水面呼吸的灯火倾刻间便被雨浪生吞活剥。
胶着的冷雨里，依稀着一座灰扑的高楼，高层若无的人影，握着冒着氤氲的咖啡静坐窗前。雷闪过夜幕时，光便瞬间擦亮黑暗的房间，也倒映出他的眼中出神的雨迹。
“你还不睡？”
凌夜冰走过来。她顺势去摸浸在夜里的灯钮。可手刚伸出去便缓缓顿在空中
“睡不着。”凌的语气并不轻巧。
她没有再问他，自己挪向厨房。
“用我给你开灯吗？”骁在回过神后猛地补问。
“不用，泡咖啡，能看见。”
骁林鸦想说什么，但是觉得自己脑中只有滂沱的雨声，又不能说什么。
“愁什么事情？”她轻轻提来一把椅子，顺势握着咖啡跷腿而坐。
“没什么事……也许吧。”接着是骁一声紧紧的轻叹。
“不用憋着，说出来。”
他却一言不发，两个人坐在窗前，屋子里只是不停回荡着呼吸声和雨声。
“凌，你该休息了。”许久，骁只搪塞了几个字。
凌却灌一大口咖啡，烫得她猛打一个激灵。她现在并不打算回去，雨声骤增，混进了她发热的话中。 “我知道，一定是学校那群东西对你说了什么。”
话落，雷鸣，然后，只是沉闷的回声，一声声击打漆黑的夜晚。
“已经3年了，没有哪个学校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何况是……这个时候。”
雷光短暂映亮了桌上揉皱的报纸。
“我试过了，那些老伙计不会答应。今天上午俄夏的近卫军警把全市的学校查了个底朝天，从宿舍一路查到花名册。”
“但斩尽杀绝也不需如此大的阵仗吧？”
“不知道，但3年以来我是头次见这么大动静。”骁只是皱紧几近痉挛的眉头。
“班主任讲什么了吗？”
“他请假了。我猜，应该是被叫去录口供了。”
“你觉得现在情况如何？”凌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乐观。你的名字在缉查令的第一行，加黑倾斜。今天上午一个军警队长把我叫出去，让我转达你去准备证件，人说完就走，根本不给求通融的机会。”
“那你有想法吗？”
话说完，屋里又只剩下雨点的敲击，随风起伏，宛如不安的呼吸。
许久，久到咖啡冷透，最后的热气碎没在夜里，凌才打破了僵局。
“你把我供出去吧。”
语气很轻，但是却没有留质疑的空隙，骁把咖啡杯和一口沉气重重砸在窗台上。砰然之后，又接着起了一声雷鸣，闪电照亮下，凌却脸色平静，闭目上仰。
“不可能。”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3年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但是，骁，我不想连累你。这些年我早也猜得到，现在这一天来了，那，来了便来了吧。”她的回答听不出语气。
“庄龙行动前政府发过通知了，相信你比我了解得多。如果他们用测灵仪检查，就算刚入门的法师都逃不过去，何况我的魔杖已经跟了我这么久。”
凌一口闷完冷咖啡。
“我不会逃走，我也不想再流浪了，而在此如果躲不过去，我不想你绑在我旁边被烧死。”
“那我宁愿这样。”骁直直地对着她的眼神，猛的吓了她一跳。
凌听到了自己心中的震动。钟表走着针，雨声稍歇便又在屋里回荡起来。
“这样不值得。”
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了一个半滴血不像的人，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不要总是把你的身世搬出来感慨。如果不值得，我何苦留你三年？”
凌目光一震，但又转瞬平静下来。
“我不会丢下你，你也不必把我当成那些人。如果逃不过了，我也不怕那些。”
骁顿了顿。
“庄龙行动覆盖全国，但那些军警办这种事一定不牢，指不定会漏掉你，不用现在便把事情当成死局处理。见机行事，总是有办法的。”
他想再说什么，可他又说不出能让自己先信服的话。没人知道所谓的“庄龙行动”意味着什么，但全城捕风捉影的消息之间已然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雨一直下，雨点狂暴地撕咬着玻璃，屋外甚至像浸透在水里。
“我去休息了，你不用总是为我的事情熬夜。”
“但愿吧。早点睡，凌，明天咱们班里还有拔河比赛。”
凌轻轻回到房间。
“骁，你真的要休息了，明天是周末。”
雨浸透的夜里，又只剩骁一个人对窗外出神，他只是淹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这句话只是略响的雨声。
“我有预感，这场雨是风暴的前奏……”
夜半过后，浓雾代替骤雨，淹没了城外，敬畏着城中。刚才夜里不眠之人，骁林鸦在窗前的椅上睡着了，凌夜冰在黑暗的床上睡着了。
睡前，骁最后见到的仍是漫天的雨，凌听到的仍是漫天的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