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Improbable |《长安的荔枝》读后

过华清宫

杜牧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一出标准的电视剧剧本，虽然讲的是个“敕赐荔枝使”的小吏采办荔枝的小事，但里面草蛇灰线千头万绪，叙述起来也是相当的跌宕起伏，紧张又刺激。Mission: Improbable

贵妃过生日想吃荔枝，于是一道旨意下达上林属，李善德接到这个烫手山芋直奔岭南。

先研究保鲜：瓮装蜡封法、隔水隔冰法、截枝入土法等，直到最后的诸法合一：在岭南移植，连枝带叶培土启程，半路上蜡封进瓮，到江北后冰封保鲜，一路上换马也换人无缝连接。

再研究路线，派出四路人马屡次实验：一路走梅关道，一路走西京道，一路走漕路，一路纯走水路，反复实验后敲定“先陆后水”的方案：梅关道出发，走吉州、潭州，到西京道，再经汨罗江进洞庭湖，横渡长江后，沿汉水、襄河至商州，入关中过蓝田，就到灞桥了。这条集四路之精华的路线，水陆全程四千六百里，最快十一天到长安。

任务开始，一路上又状况百出，果断的见招拆招，饶是这样，岭南出来的数十亩的荔枝也才只有两枝跑进了长安春明门。

贵妃的荔枝笑和褒姒的烽火诸侯笑代价是一样的，都只是加快了封建王朝的覆灭的速度啊同志们！

马伯庸说这本小书写了11天，但这11天能把快餐式的情节写完，可是填充里面各种史实应该是个巨大的工作量，翻完一套古籍说不定只能得到几行字。

其中关于驿站、各州舆图、山脉、水形，还有农桑类的专业书里关于荔枝的种植、运输、储存的方法，甚至行船、骑马、步行的常用规范，无不需要去故纸堆里寻找答案，那可不是11天能完成的。

就这，最后还不忘讲个大道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安史之乱没有波及到塞翁失马的李善德，他成了覆巢下的完卵，用“不辞长作岭南人”作为最后大团圆结局，够标准！

看的时候我一直担心马伯庸一时忍不住会把“一骑红尘妃子笑”或者“不辞长作岭南人”给秃噜出来，还好，几次差点就呼之欲出了，他还是忍住了，一直写到后记他都没提这两首诗。但是拍成电视剧后主题歌的词里肯定会有诗句。——杜甫在里面显得多余，不如不写。

《水经注》载：“五岭者，天地以隔内外。”

初中学“五岭逶迤腾细浪”时就背过：自西向东分别是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以五岭为界，往北，是荆楚及中原，以南即是岭南。

唐代十道图里可见江南道

公元前214年，秦始皇以“伏尸流血数十万”的代价，攻陷百越之地，将其纳入帝国版图，在此设下桂林、象、南海三郡，强迁50万中原人至此，与岭南人杂居。——所以说粤语是秦朝时候的古音化石是有道理的。

而“岭南”一词的正式出现，则是在唐朝贞观年间，在五岭以南设岭南道和岭南节度使以后。

大清十八省舆图.梁韬绘.1882年

因为“二王八司马”刘禹锡被贬连州；因为“谏佛骨”韩愈被贬潮州，“不虚南谪八千里，赢得江山都姓韩。”因为他在当地为民办实事，潮州的山叫韩山，水叫韩江。

到宋朝，苏东坡因为“语涉讥刺”被贬惠州，他把打碎了的牙咽肚子里，然后对着政敌们露出得儿意的笑：

惠州一绝/食荔枝

苏轼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2022.11.13 于甘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