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锚定
2053年4月9日，龙灵村，小木屋。
午饭后，赵四收拾碗筷、擦桌扫地，顺手换掉了赵白轮椅上的尿袋。“老白，该锚定了。”他人在厨房，声音却从电脑桌上的音响传了出来。“今天周三，人少，还是去老地方。”
“咦？这日子过得，一晃又三年了啊。”赵白微微一愣，放弃了登入虚拟世界的打算。“事情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协会那边也批了我的锚定假，倒是你，今天药吃了吗？”
“早上吃过了，等你忙完了就出发吧。”
“好。”
干完手里的活，老旧仿生人拉开暗门进入地窖，呆了几分钟后回到房间。
“载入好了？”赵白看了他一眼。
“好了。”仿生人右手抚在胸口，显示器点了点。锚定必须虚拟人亲自到场。他推着赵白走出木屋，摩托已经停在门外。
“老白，你给豹子整的这ai可靠吗？不会瞎跑吧？”赵四带上大门，打量眼前的亲密伙伴。自从安装了人工智能，往日熟悉的伙伴在他眼里变得神秘了起来。
“放心，这款ai投入市场好多年了，从没听说出过岔子。”赵白笑道：“还记得你以前惦记过的那款厨房小帮手吗？”
“千种食材，一键洗切煮那个？”赵四点了点头。
“就是那个。”赵白歪着头，满脸得意。“他们公司的ai设计时分了人格、知识、行为三个模块，我断断续续琢磨了一年多终于把最老的那款人格模块抽了出来，装进豹子的系统里，嘿嘿~”
“你的意思是，豹子现在除了能自动驾驶外，还会做饭了？”赵四好奇地问。他手上也不闲着，抱起赵白小心放进摩托后座，又从尾箱里拿出一顶头盔给他带上，系紧。
“怎么可能。”赵白翻了个白眼。“我是吃错药了才会给一台摩托装厨师的知识模块。”他晃晃脑袋，让头盔更贴合一些。“人格模块的作用是分析决策，说白了就是让豹子能够听话做事。”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顿。“唔，说起来，那些劣质ai和高级ai之间的差别，倒和我们的锚定差不多。”
“哦？怎么说？”赵四一边问，一边抓起轮椅固定在摩托的尾箱上。
赵白清了清嗓子，解释道：“锚定的原理你也知道，无非我主你备同步记忆。比如我学到了1+1=2，你学到了1+1=3和1+1+2=5，锚定时因为我是主，所以我的1+1=2会覆盖掉了你的1+1=3。但我没学过1+1+2，所以你的1+1+2=5会直接同步给到我，于是我们的记忆就变成了1+1=2，1+1+2=5。”
“逻辑错位？”赵四坐进驾驶位，想了想，问道：“上次锚定完你说要闭关一周，也是这个原因？”说完，他拿出一根绳子将两人绑在一起。“勒不勒？”
“可以，就这样吧，反正没啥感觉。”赵白随口应了一句，脸色严肃地说道：“人类接受的教育是从底层知识开始，逻辑链条一环扣着一环，逐层攀升，没有人会在运用顶层知识时还特意从底层逻辑往上推演一遍。如果你把错误的知识同步给了我，只有在别人对我指出1+1+2≠5时，我才会从底层开始重新推演，从而醒悟到错误，进行纠正。”他顿了顿。“所以你现在知道，每次我要花费多少时间把你那些道听途说的瞎扯淡给过滤掉了吧。”
赵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转移话题。“那ai呢？”
“ai也差不多。”赵白哼了一声。“很多偷懒的公司，直接用现成的数据构建知识模块，逻辑链条错位严重。一旦碰到上层数据异常，用户就只能要求ai从底层重新运算，花费精力帮助ai疏通逻辑链条，纠正上层数据。美其名曰，优化。”
“那你给豹子装的？”赵四有些揪心地看了看身下的摩托。
“你放心，那家公司的ai很奇怪，数据就像是跟人类一样从底层一步步推导出来的。我只偶然遇到过一个错误，追问出来的逻辑链也是异常清晰，没有断层。”赵白侧着头贴在赵四的背上，蹭了蹭鼻子。“我甚至怀疑他们用了什么黑科技，把虚拟人给做成了ai。”
“这可不兴做的啊。”赵四大力摇头，拧动油门。电机发出低沉的吼叫。“准备出发。”
赵白呵呵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这锚定点要能开在村子里该多好。”
“做啥梦呢。”赵四松开刹车，脚下一蹬，嗖的窜了出去。“我们搬去城里还现实点儿。”
“啧，城里到处都是监控，不方便。”赵白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新的空气。“呼，偶尔出来兜兜风好像也不错。”
“如果没有鼻涕糊在我衣服上就更好了。”
两人一路说笑，穿过村庄，越过小丘，又沿着河道走了一段，最后来到县城南边一栋朴素的四层建筑前。建筑的外墙上贴着几个金色的大字“大化官方指定锚定点—城南店”。
这家门店占地数百平，入口是一排高大的玻璃门，通透明亮。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宽敞的大厅，地面铺着光滑的大理石，一排排整齐的座椅间点缀着绿色的植物。
“豹子，去旁边停车场。”
摩托车头灯闪了闪，一个甩尾到了街对面。
赵四提心吊胆地看着爱车窜进了旁边的停车场，这才勉强放下心，推着赵白进入大楼。
“欢迎光临~~~”
响亮的电子音穿过空荡荡的大厅，在墙上撞出了小小的回音。
大门正对着的是一个宽大的柜台，上面放置了几样供人使用的设备。柜台后面立着一排自助机器，可以同时供十余人操作。
赵白微微凝神，通过脑芯链接上店里的系统，完成了登录认证。
“赵白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智能经理小苗，距离您上次光临已经有1058天，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一个柔和的女性声音从柜台上传出。
赵白歪着头打量几眼柜台，奇道：“小苗，你的虚拟形象呢？”
“抱歉先生，我的形象展示装置在57小时27分钟43秒前出现了故障，预计还需要48小时才能得到修复。”小苗回答得有条不紊。“先生，这并不影响我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赵四低头笑道：“县城里修个屏幕都要好几天，搁我们那破村子，坏了根本没人理会吧。”
赵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柜台说道：“我们申请进行锚定。”
“确认申请。”柜台上“滴滴”响了两声。“资格核验成功，赵白先生，已为您申请锚定权限，费用1000元整，周三92折，盛惠920元，是否从您的信用账户扣除？”
“是。”
硬币摔进钱堆的声音响起，柜台左后方一台自助机器亮了起来。
“赵白先生，请您前往06号自助验证机完成验证。”
赵四耸了耸肩，推着轮椅走向闪灯的验证机。他已经习惯了人工智能眼中的透明人待遇，毕竟在法律上，虚拟人只是一件物品。
自助验证机呈立式方形，通体雪白，圆滚滚光秃秃的表面上只有一块触摸屏。
检测到两人靠近，验证机的下部打开一个窗口，伸出一颗眼球形状的摄像头。那颗大眼珠子在空中张望了一下，拖着长蛇般的金属身躯来到赵白面前。
“赵白先生您好。”一个听上去颇为干练的女性声音从设备上方传来。“在进行锚定前，请您先阅读并确认用户服务协议及隐私政策，本协议是关于您在使用锚定服务时，约定您与本服务商之间权利义务关系的有效协定……”
赵四并不理会它，推着轮椅来到验证机前，拿起赵白的手，用他的拇指按在屏幕上显示的签名栏里。
大眼珠子似乎愣了愣，再次伸到赵白面前。“赵白先生，请问您是否授权该虚拟人协助您签署协议的行为？”
“授权。”
“判定为申请者自愿行为，授权通过。”眼珠上下点了点。“赵白先生，现在我们进入问答环节，通过后开始锚定。回答不通过有3次机会重答，如果3次都没有通过，只能请您24小时候后再来申请。”
赵白抬了抬下巴。“你问吧。”
“一共6个问题，答题时间为3秒，请您小心作答。第一个问题，请问虚拟人的锚定标识在几年后会失效？”
“3年。”
“第二个问题，请问出于保护人类健康的考虑，回收局规定人类进行锚定的最小间隔期限是多久？”
“1年。”
“第三个问题，请问您是否知道，为了确保您的精神与身体健康，在锚定前需要对您的虚拟人进行精神鉴定？”
“知道。”赵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三年过去了，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四个问题，请问您是否了解，虚拟人事故责任强制保险的赔付内容里，包含有因精神鉴定造成的虚拟人损失？”
“了解。”
“嘿，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还提到过虚强险只赔9成吧。”赵四低头在赵白耳边小声吐槽道：“现在连提都不提了。”
“警告，检测到反社会情绪。”大眼珠子猛地抬起，居高临下地看向轮椅后的仿生人。“虚拟人，你可以保持你的想法，但你的每一个想法都会体现在精神检测的结果中。”
赵四紧了紧手里的握把，平视前方，不去看它。
“继续你的问题。”赵白提高了音量。
大眼珠子打量一番眼前这台老旧的仿生人，缓缓降回到赵白身前。验证机上传出的女性声音缓和下来。“抱歉，赵白先生，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它微微一顿，接着提问道：“下面是第四个问题，请问您是否知道，人类无法与异源虚拟人进行锚定？”
“知道。”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大眼珠子往赵白跟前凑了凑，盯着他的脸庞一字一句问道：“请问您是否知道，本服务商，对，与异源虚拟人，或，与超过期限的虚拟人，进行锚定所造成的后果，不承担，任何责任。”
赵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当然知道。”他清楚地记得3年前锚定时，这个问题的断句远没有像现在这样刻意。
“回答通过，判定为申请人自愿行为，锚定验证程序启动。”大眼珠子伸到赵白眼前。“赵白先生，请看向摄像头，请看向摄像头……虹膜核对成功。”
验证机上又打开一个窗口，一块面板伸到赵白身前。上面是各种型号的插孔。“请进行虚拟人核验。”
赵四放开轮椅，拨出自己的数据线插入了上去。
“锚定标识核对成功，检查记录，已完成3次锚定，无不良记录，免除精神鉴定，开始锚定。”
大眼珠子和面板缩回验证机，后方一扇对开的大门打开，灯光亮起。里面是两个浸入舱模样，头与头相连的圆形舱，舱门正在缓缓开启。
赵四拔下数据线，推着轮椅进入房间。大门自动关闭，锁死。他来到标有人类符号的罐子前，把赵白抱了进去，自己则走到另外一边，躺了进去。
“锚定程序启动。”舱门缓缓合上，顶部黄色的跑马灯开始闪烁起来。“开始检查，检查完毕，确认目标，开始锚定，数据同步中……”
黄色的跑马灯变成红色，闪烁了近半个小时。
“锚定结束。”红色的跑马灯变成绿色，舱门缓缓升起。“锚定无异常，请离开锚定舱。”
几分钟过去了，直到电子音第二次催促，赵四才从罐子里爬了出来。他缓缓走到另一边，抱出双目紧闭的赵白，放在轮椅上。
“欢迎光临~”
一名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推开了大门。他的身后跟着一台管家打扮的定制款仿生人，低着头亦步亦趋。
“我要锚定。”年轻人在柜台上拍了拍。
“这位客人您好，我是这里的智能经理小苗，请您先登录系统完成认证，我才能为您服务。”柜台上传出小苗的声音。
年轻人一拳锤在柜台上。“登录系统？这么麻烦？在哪儿登啊？”
管家打扮的仿生人上前一步，在年轻人耳旁轻轻说道：“主人，用脑芯匹配这里的系统就能完成登录了。”
“我知道！”年轻人一把挡开仿生人，闭上眼睛。
片刻后，小苗的声音响起。“蔡先生您好，您是第一次光临本店，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我说过了，我要锚定！”年轻人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管家。
几米外，赵四停下了脚步，和轮椅上的赵白齐齐扭头看向柜台。年轻人和管家之间的怪异关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确认申请。”柜台上“滴滴”响了两声。“资格核验成功，蔡先生，已为您申请锚定权限，费用1000元整，是否从您的资金账户扣除？”
“是是是。”年轻人满脸不耐烦地神情。“赶紧的，忙。”
硬币摔进钱堆的声音落下，柜台右后方一台机器亮了起来。
“蔡先生，请您前往07号自助验证机完成验证。”
签完了协议，年轻人在失败两次后通过了问答环节。
“锚定标识核对成功，检查记录，无锚定记录，无精神鉴定记录，开始精神鉴定。”
验证机后方打开了一扇厚重的小门。门后是一间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空无一物。白炽的灯光打在白色的四壁和地板上，显得有些惨白。
“主人，我去了。”管家仿生人收好自己的数据线，朝着年轻人深深鞠了一躬。
“快去快去。”年轻人斜了眼旁边似乎是看热闹的两人，声音里透出一丝得意。“我用心调教了你3年，区区精神鉴定怎么可能通不过。”
“您的才华无与伦比。”管家仿生人又鞠了一躬，转身走进小房间。
“精神鉴定，初级，1分钟，开始。”
“傻X。”
“傻X。”
赵四重新推动轮椅，朝门外走去。在人类精心设计的精神鉴定里，没有虚拟人能够隐藏自我。
“豹子，到门口来，限速20。”
“豹子，到门口来，限速20。”
声音从两人口中传出。赵四似乎毫无所觉，推着面无表情的赵白走出大门。
“精神鉴定不通过，启动回收程序。”
“主人！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
“你们店怎么回事！放我的虚拟人出来！放出来啊！你们机器出问题了！你们经理呢！叫你们经理出来！”
“救命啊！你说过不会有事的！你说过的！你……”
尖叫声戛然而止。
“蔡先生，根据《虚拟人临时管理办法》第十三条，本店依法对未通过精神鉴定的虚拟人予以回收处置。鉴定结果反馈您没有骗保行为，您投保的公司将为您赔付包括仿生人在内所有损失的9成，请注意查收您的资金账户。”
“老子缺那两个钱吗！我说叫你们经理出来！你们的系统有问题！你们的精神鉴定有问题！我在他身上花了三年时间，你们就这么给我搞没了？！给我还来！！”
“蔡先生，在您生成第二名虚拟人前，小苗推荐您阅读几本书。”店里的智能经理用标准的播音腔说道：“《虚拟人十诫》《与虚拟人相处的基本原则》《通过虚拟人提升自己的多种技巧》以及《如何正确引导虚拟人学习100问》，这些知识可以有效帮助您提高使用虚拟人的效率，还能让虚拟人轻松通过精神鉴定。”
“读你X！叫你们经理出来！出来！给我个说法！我TM要叫人把你们这黑店砸了！”
“蔡先生，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
“……”
聒噪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赵白赵四齐齐摇头。
“傻X。”
“傻X。”
或许是因为摩托的自动驾驶，亦或许是因为车上的两人一言不发，回程的二十公里显得特别漫长。
终于抵达家门口，赵四放下赵白，推着轮椅回到家中。
摩托见没人理它，过了会儿便自行启动，返回村外的隐蔽车库。
“晚上吃什么。”
“晚上吃什么。”
“冰箱里有现成的。”
“冰箱里有现成的。”
两人沉默了几秒。
“还是别说话了。”
“还是别说话了。”
又沉默了几秒，赵四将赵白推回电脑前，自己进了厨房。
晚饭过后，赵四慢腾腾地收拾完碗筷，登入虚拟世界，出城找了个没有人烟的荒山，躺在树下，闭上眼睛。
“我是赵四，我不是赵白，我是赵四，我不是赵白，我是虚拟人，我不是人类，我四肢健全，我没有瘫痪，我性格冲动，我会照顾人，我……”
诡异的气氛直到三天后才逐渐改善。赵白和赵四终于不会再“默契”地说出同一句话，或是对一件事表达出完全相同的看法。
他们找回了自己。
2054年12月8日，龙灵村，小木屋。
赵白正聚精会神地在电影助手帮助下做着外包的场景，忽然耳边音乐一停，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白！老吕接了个超大的单子，邀请我一起去，可能要两三周时间。”
“两三周的大单？线下的？”被打断了工作，正要发火的赵白听到几个关键词，脸色突地一变。“不会是澳洲那事吧？”
“就是那事。”赵四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兴奋。“老吕说是他主人格那边的关系，有人出大价钱雇佣一只民间队伍跟着维和部队前往澳洲救援。”
“跟随？救援？”赵白翻了个白眼。“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哈哈，老吕私下告诉我的，说是有老板想采集几份病毒样本。”
“唔，那倒不奇怪。”赵白皱了皱眉，缓缓说道：“针对黄金一号的致命病毒，感兴趣的人太多了，但是。”他顿了顿。“老吕有想过会面对什么吗？”
“我们讨论过，病毒肆虐让澳洲大部分地区处于无政府状态，幸存的人类应该会以城市为中心，形成多个割据势力吧。”赵四解释道：“这些人类势力不大可能会对抗维和部队，我们去救援的同时伺机采集几份病毒标本，应该没什么风险吧？”
“如果情况只是你们想的那样，当然没有问题。”赵白冷哼一声，问道：“你知道澳洲有多少虚拟人吗？”
“唔，澳洲人口少，对虚拟人的管制宽松些，平均下来，每个人大概两到三名？”
“官方没有公布死亡人数，但谁都知道，黄金一号是全世界应用最广泛的病毒治疗工具。”赵白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看过一则统计数据，天朝每年春季大约有四分之一的人口处于黄金一号感染期。这个数据如果放在澳洲，意味着有四分之一的虚拟人会失去主人格。”
“你是说……”赵四的声音一紧。
“待回收的虚拟人与幸存的人类在数量上相当，其中不乏各界精英。等到这些虚拟人想清楚自己的命运，会做出什么事来，不用我多说了吧。”赵白缓缓道：“人类史上第一起虚拟人叛乱，就在眼前。”
“国际虚拟人发展机构一向敏感。”赵四的声音紧张了起来。“要是真有这种可能，肯定会第一时间给各国敲警钟吧？”
“当然敲过了，不然你以为那么多国家大费周章地在几天时间里组建出一个纯虚拟人的部队是干嘛去的？”赵白冷笑道：“对叛乱虚拟人来说，每杀死一名人类就能解放两三名同胞，此消彼长，是增强实力的最佳选择。”他摇了摇头。“现在澳洲还剩多少活人，真不好说咯。”
“那老吕？”
“老吕见多识广，肯定有所预料，只是怕你们担心才没提吧。”赵白叹了口气。“人呐，总觉得自己不会是最倒霉的那个，想要火中取栗，却不想引火烧身，嘿嘿。”
“那个，老吕虽然世故，倒也没什么坏心思，要不我去给他提个醒？”
“你一个外人唱反调，除了惹人厌起不到任何作用。”赵白摇了摇头。“这样吧，我写个锦囊给他，你什么都别提，就说万一遇到困难不知如何是好时，再打开。”
“嘿，你就喜欢搞这些玄虚。行，明天我回绝的时候交给他。”
半个月后，赵四见到了狼狈归来的吕团长与雇佣协会的精英们。
澳洲的形势发展果然如赵白所料。在悉尼救援了近百万难民的维和部队，一脚踏入了叛军编制的最诱人的陷阱，堪培拉。
面对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涌来的仿生人叛军，接到坚守命令的部队决定退往国会大厦广场展开防线。
民间队伍相对自由，一些人想要冒险突围，一些人想跟随部队前往广场，图个稳妥。正当几十支队伍首领争论不休之际，吕团长终于想起了赵白的锦囊，打开一看，只有一个字，逃。
最终，只有不到十支队伍决定冒险一搏，趁着部队吸引了叛军的大部分注意，成功突围进入山区，翻山越岭狂奔上百公里后，回到了登陆点。
说话间，大厅里播报的早间新闻被人调大了音量。
“……位于堪培拉的联合国维和部队于昨日晚19点47分失去联系。值得庆幸的是，该部队是一支由虚拟人组建的部队，因此除了装备损失外，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下一条新闻是，安全理事会正在就澳洲局势进行紧急磋商。议题包括紧急停用黄金一号，澳洲文明重建预算，以及下一批维和部队的组建。外交部发言人称，澳洲仍存活有数百万人类，应当避免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建议加大虚拟人力资源的使用，通过局部小规模……
“嘭”一只酒瓶砸碎了屏幕，玻璃渣淅沥沥撒了一地。
吕团长放下手，醉醺醺地载倒在吧台上。
“人类，嘿，人类……”
2054年11月，一种病毒袭击了澳洲，持续一个月后神秘消失。期间处于黄金一号感染期的人类迅速死亡，致死率超过了90%。世卫组织将这种针对性极强的病毒命名为“刺客”。
2055年3月，因刺客病毒引发的第一次虚拟人叛乱平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