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会捡起七零八落的你

  愚人，正义，节制。

  少女莹白的指尖从几张塔罗牌光滑的边沿掠过，徒留昏暗的光斑透过深色天鹅绒桌布上放置的水晶球再投射到绘着繁复图案的牌面上，黑色边线勾勒的彩绘艳丽得近乎妖冶，在混乱又有序的罅隙中显出几分零星的森然和诡异。

  闵玧其懒洋洋地靠坐在一旁，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她因为敛眉而显得虔诚的睫毛上，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这张愚人牌连接结束与开端的意义，即便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有点蛮不讲理地莫名其妙。

  “陛下，从牌面上来看您所做的决断是正确的，今年开春降水不足，雨神祭典后情况会有所好转。”平静得稍显漠然的声音顿了顿，女孩似乎不带任何意义地瞟了一眼逆位节制，“但是您与大臣们缺乏沟通，建议多听取身边人的意见。”

  对面的金南俊微微颔首，两分尊敬三分歉意表露得恰到好处：“有劳祭司大人。”

  为了筹备几日后的雨神祭典，身为高级祭司的尤里最近在神庙里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深夜还要被传唤到国王殿中例行占卜。以至于几近体力不支的她早已失去了和国王周旋的耐心，见状低头掩盖住眉眼间的疲态，起身向他行礼。

  少女微微前倾的动作明显有些脱力，乌黑的秀发顺着行礼的角度从颈边滑落，挡住了半边精致的侧脸。

  人类的生命看起来真是脆弱呢，仿佛一触即碎。

  闵玧其眯眼看着被准许告退的尤里将自己抱起，一如既往地没有感受到任何对于肌肤相贴的抵触情绪。

  尤里不是第一个与闵玧其拟定契约的人类，却是唯一一个让他生出隐隐约约的不舍和除不舍以外无法名状的感情的契约对象。

  “你以前驯养过兽人？”在数不清多少次对尤里产生反常的依赖感后，他终于替自己想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没有。”她头都没抬。

  有点冷淡。感觉如果不是因为契约，她甚至不会搭理他。

  不贪心，守规矩，很理想的契约对象。

  贪心和不守规矩的人反而成了他。

  萨拉赫丁是一个崇尚神学的君主制国家，以国王为最高权力拥有者。受民族文化和传统思想的影响，国王对神庙的需求一方面来源于获得神的庇佑和认可，另一方面随着神庙财富增加而急于寻求经济和政治的支持，因此位于国都费尔南的卡米拉神庙成了唯一独立于权力运行体制之外，却能在国家大事上拥有一定话语权、足以与权臣抗衡的非官方机构。

  像闵玧其这样以猫为原身的兽人在萨拉赫丁并不少见，或者换句话说他们才是在整个国家占比最大的群体。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奴隶，多到几乎遍布各个阶级和势力范围。

  鲜为人知的是有些人自诞生起就是为某种运行法则而存在的。为了与特殊的身份相匹配，他们拥有凌驾于自然规律之上的能力，同时又必须遵循其所处的运行法则，以达到能力与法则相互制衡的效应。

  闵玧其就是陷于塔罗第二十二张牌“命运之轮”法则的外化者。按照规则，他会在“命运之轮”中进行无数次循环，每次循环都需要与不同的人签订契约，以契约者的灵魂来化解命运之轮在本次循环最终的审判。作为回报，闵玧其会利用自己独一无二的先知身份和部分神力帮契约对象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在萨拉赫丁，拥有神力几乎等于拥有一切。

  可是尤里似乎跟之前那些契约者都不一样，闵玧其一直没弄清楚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即便从她的眼睛里他看不出丝毫野心和欲望，他依然按照约定以自己的理解将尤里送到卡米拉神庙高级祭司的位置。

  零碎的星光在夜风中晃荡，闵玧其一身雪白柔软的毛窝在少女盈满清浅冷香的怀里，又想起在神庙初遇尤里时，她望向他的眼神。

  “总有人会捡起七零八落的你”

  那一刻他感觉到破碎的自己被温柔又坚定地捡起来、拼好了。

  所以平生第一次，他颇有些慌乱地想抓住点什么。

  “结契吗？”

  “好。”

  承认吧闵玧其，结契只是你自私地想留住她的借口罢了。

  “累就告诉我。”

  少女纤柔的腰肢摇摇欲坠，连他自己也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下意识转换成人形回身接住她。

  骨节分明的大手白得过分，隔着薄丝布料揽在尤里柔软的腰间。

  “尤里，累就告诉我。”

  “在我面前不必逞强。”

  闵玧其从不说场面话，此时略微多余的字句反而显得隐晦的心思欲盖弥彰。

  可惜尤里并未领悟到他难得一次表露心迹时的词不达意，点点头顺势靠到他身上。

  “那借我靠会儿。”

  倒是一点没客气。闵玧其摇摇头，打横抱起她向巷口走。

  “不是回神庙？”走出一段路后尤里发现路线不对，伸手往闵玧其袖口拍了拍。

  闵玧其目不斜视：“我想吃橘子。”

  “街口布鲁大娘家卖的橘子。”

  理直气壮。

  “你们猫都这么喜欢吃橘子吗？”第一次养猫，尤里觉得这种问题还是不要瞎揣测直接问猫主子本人比较好。

  “那倒没有。”闵玧其回答得很认真。

  “只有你家的猫这样。”

  “我家的？”少女瞪大了眼睛，开始懊恼自己当初脑子不清醒贸然养了猫，害的白白多了这么大一笔开销。

  对，你家的。

  在尤里看不见的地方，闵玧其心情很好地悄悄勾起嘴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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