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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ZNM-0664】追忆之梦——苏里埃(1)

2021-07-15 17:07 作者:Culpris  | 我要投稿

序章:


       齿轮粗重的声音随转动的骤停戛然而止,金属片上突出了一个更小的把手,抛面反映出我有些苍白的眼。

       “你不记得这之前的事。”正如齿轮所言,来到梦管局之前的事,除了在茶室工作过以外,我都尽数忘却,就好像有人故意把记忆抽走了一样。

       我究竟是如何来到局里的,原因又是什么?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那个齿轮能带给我答案。

       astro抓住了我伸出的手:“你要想清楚,进入时空跃迁,虽然大多数时候能由附着其上的意识体控制,但带来的所有代价都要你自己承担,而且你不能保证在她清醒过来之前就能回来,后果不堪设......”

       我一个手刀击在后颈,他身体随即软下去,陷入了沉睡。

       “对不起,”我把他扶坐在皮软椅上,“我需要弄清楚一些事。”

       握住金属把手,它转动着带起周围的齿轮,将过往的时针倒拨而去,渐渐回溯。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究竟是谁?”


       “怎么不进去?”

       男人停在了一家门店前。

       野猫夹着尾巴跃过石阶,留下一地的斑驳脚印,正对着上空月朗星稀的夜色,纸灯笼多多少少点了起来。街尽头的几家酒馆门口摆着肉团,猫却不敢吃,怕是被里头的酒鬼吓跑了魂——酒家平常的光景。

       他身旁的同伴正抽烟:“这地方开的酒馆多半是居民去,像我们这些外乡来的,指不定被他们宰。”

       “宰?”

       “贵!”同伴吐出一个烟圈,把男人连推着往前赶。

       沿着青石阶往里走,大概路过五六家酒馆后有一条小溪,老街从这里的木桥被一分为二:前有酒馆,从这里开始后便全部都是茶坊。

       几个背枪的兵士在桥上巡逻,二人没直接过去。同伴指了指桥下洗衣的少女们,倚着栏杆抽烟,细细品味起来。

       等那几个兵士确认两人没问题后,男人白了他一眼:“走吧,又不是干营生的。”

       “这种地方,干什么‘营生’的,都有。”

       二人复前行,顺路欣赏着茶室的装饰。此刻灯都亮了,屋角相垒,鳞次栉比,通明的好看。他们挑了其中一家古色古香的,坐在门口台阶上纳凉抽烟,听见屋里一男一女在讲话。女声年老些像是女主人,男声分不清是主人还是客人,都在笑。

       七八点钟,正是茶室生意最好的时候。

       “不进去看看?”同伴问男人,烟快烧到手指头了。

       男人只笑道:“不急。”

       话音刚落,从远处走来一个细细的身影,怀里揣着装湿衣服的木盆,许是方才桥下洗衣少女中的一位,因发上簪的橄榄花颇为别致,故而让同伴觉得眼熟。他没讲话,目送少女从身旁路过,慢慢地从后门进了屋,一路都没什么反应,大概早也习惯了过客在门口石阶上纳凉。

       同伴望向她衣衫下的身形,下流地咂了咂嘴。

       “上尉,注意一点。”男人的皮鞋对着他的小腿踹了一脚。

       同伴像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拳,即刻收敛起纨绔之风来,好像有些怕这个男人。

       屋内讲话声停了一会儿,侧耳听去,里面有人起身。少女站在茶室门口,透过窗纸看见人影朝门这边靠了过来。

       “这么晚才回来?”女主人有些严厉,但没多加斥责,只是轻轻敲了一下少女的前额。

       “和云儿姐多说了会儿话,去摘橄榄花了。娘,那两个人......”

       “又来了?最近真不知道怎么了,飞机吵得整宿都睡不着觉,还有人来烦扰着……看清楚是谁没?”

       少女犹豫着摇摇头:“不认识,也没敢细看,只知道一个穿着皮鞋,有些黑,头发大概留到脖子后面......另一个一直抽烟,脸上有道伤口,都穿着大衣。”

       “怕不是......”

       “是什么?”

       女主人回眸看了眼室中的客人,对她道:“没什么,不要紧的事。等我出去看看,你先回去换衣裳。”

       “还有,以后晚上不要出去了,洗衣服就在后院池子里。我最近总看见那些拿枪的人在桥上晃,你不要和他们打交道。记得有空和你云儿姐也说一声。”

       少女答应着回到卧室,借着烛光向外瞧,透过窗纸看见女人走出屋去,俯下身在那两个男人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迅速摆出笑脸。男人们站起来跟她进屋,被请入了最好的茶室。

       母亲很少动用那间屋子, 除了接待老朋友或贵客外,平日甚至不许其他人随意出入。今日这般郑重地请人进去,势必有什么非同寻常的情况。

       少女拎起裙角走到门口,从门缝中听见了母亲毫无笑意的言语。还没弄清说了什么,脚步声愈来愈近,她连忙跑到后院去装作晾衣,一边腾出一只耳朵来听那边的动静。

       她刚取出一件湿衣服,便瞥见其中那个长发的男人走了出来,靠在后院的柱子上看她晾衣服。他成熟的臂膀将肩线拉得很长,很平,头发搭在上面像一缕流挂的黑色瀑布。

       略厚重的声音在背后缓缓响起:“今晚的月色真美......”

       少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先生有事吗?”

       “无事,我出来透口气。”他觉得女孩儿时刻提防着自己,“不必怕,我不是那些开飞机的,不会从上头丢东西下来砸人,那也太没礼貌了——你叫什么名字?”

       “家父姓叶,他们都叫我阿柯。”

       “辞柯霜叶?倒是挺美的名字。”男人点头笑道,“只是我觉得姑娘心气高,像极了竹子,倒与霜叶没什么相似......”

       阿柯扭过头去,从盆里取出一件湿衣服挂上长绳。

       “多谢先生,只是名字与个人心性相符一说,我始终不太相信。”

       “我看你腰带里别的竹牌上刻着那首《天净沙》,想必是读过许多书的。”

       她冷笑一声:“穷乡僻壤的女孩子读书,本来就不被人看好,只是借家父书房中的几本老诗集看看而已,先生说笑了。”

       男人用手梳理起自己略长的头发,坐在台阶上看她身着茶坊的服饰,想象着她穿学服会是什么样子,便问道:“你可想去上学?”

       “先生有办法?”

       “办法总会有,现在也不是旧时代了,没什么明令禁止的。”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圆点和短线,“你如果想学知识,我可以教你。”

       叶柯转过身来,眼中多了几点亮光。

       男人把纸放在她的手心:“往后我可能要多来茶坊麻烦你们,到时候我可以教你西文、音乐,你想学的,我都能尽量教你,只要你和你母亲商量一番。”

       “多谢您的美意,只是先生为何要如此帮我?”

       “愿意读书是好事,总比荒废了年华、一事无成要好。有学识,到了必要的时候总会有帮助,尤其是眼下——”

       叶柯一愣:“眼下?”

       “没什么,就当作我多嘴一句。”他清了清嗓子,“我要回去了,你母亲会同你细说的。考虑好的话,我后天晚上来喝茶,还请你给我一个答复。”

       男人转身要走,被少女喊住道:“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你想知道哪一个?”

       不等她开口,男人抬头大笑一阵,才用那爽朗的语气说:“你就叫我,朗先生好了。”

       叶柯送男人至路边,才看见母亲同那个脸上有伤的人出来,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待到二人的身影再看不见,她才拉住女儿的袖子,把她赶回了卧室。

       “娘,那人和你说了什么?”

       “左不过是后面来喝茶的事,怎么,另外一位你遇着了?”叶母的袖口湿了,手心都是汗。

       “娘是说朗先生?他说要教我读书,学西文,就在以后喝茶的时候呢!”

       “罢了,你如果真的想学,就跟着他学吧。”她揉着太阳穴道,“只是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像说的那么好听......”

       叶柯展开写满了字符的白纸,看着上面的圆点和短线,期待起后天要穿什么衣服,别什么首饰,泡怎样的、味道极好的茶。

       她不知道母亲话中除了忧愁外,还有埋藏在眼眸中,深不见底的恐惧。



       朗先生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他借着叶柯泡茶的时间教她诗词、西文和算术,偶尔唱上一曲苏格兰小调,还抽查前一次学的知识掌握得怎样。叶柯学得很快,不出半年时间就将朗先生教的大半知识熟练掌握,连平日闷闷的性子也明朗起来。

       他送给叶柯一枚茶针,她珍视极了,只给他们泡茶时才取出来使用,不轻易示人把玩。

       朗先生开始交给她一些任务:例如,在泡茶的准备过程中,照着写好的字符——那些圆点和短线——用先生送给她的竹叶茶针敲击茶罐,发出清脆玲珑的声响;或是记下他手指敲击茶杯的频率,再誊录到纸上,作为她提升记忆力和思维的训练。

       叶柯从前在茶坊帮父母打下手,从未觉得泡茶是这样令人愉快的事情。

       博超先生(叶柯玩笑地喊他“大叔”)——就是朗先生的同伴,据说他们俩曾在同一所学校,是从小兄弟一般的朋友——总打趣朗先生平时那么死板的一个人,当起教书先生来竟还有模有样,惹得他每次喝茶都忍不住在旁边开玩笑。朗先生则不理他,每每将他赶到门口去抽烟,又每每在自己快要教完书时冲进屋来把他拉走。

       时常头顶有飞机略过,博超便拉着先生匆忙离开,好似非要赌气一般不让对方好受。

       也正是这样,叶柯总没上过一堂有始有终的课。

       直到有一天,博超趁朗先生和叶母聊天的时候,递给叶柯一张小字条,仍是写满了字符。他悄声对她说:“明天晚上有两个客人来喝茶,你找到那个戴棕色礼帽的人,泡茶的时候用茶针把纸上的字符敲给他,不用和他说话。”

       “为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位岂不是博超叔你的朋友?”

       “和他说也没用,他是个在出版社印刷东西的聋子,把字符敲给他只是为了确定出书的时间,没别的意义。”

       叶柯恍然:“这么一说,你和朗先生也是出版社的?”

       “这......我没读几本书,是望尘莫及了,顶多算是个在出版社看门的。”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朗就不一样了,他是贵公子,自然也比我有文化。”

       她有时偷偷观察朗先生,觉得他眉宇间有股的英气,不容易看出,却也不像是读书人或贵公子身上那种养尊处优、柔柔的书卷气。相反,他有时比自称“有力气没头脑”的博超更有一股不好惹的味道。

       “可是,若先生们是朋友,为何不自己当面去商议呢?”

       博超摇摇头:“我们平时工作忙,偶尔能抽出时间来喝茶,去出版社也总是错开,所以不方便,不如你代为转达更好。”

       “那么,我只要把字符如一敲出来,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只是往后还要麻烦你多招待几次那位聋子客人了。”

       叶柯小心地把字条收在衣袋里,端起茶壶去外面添水,正好遇见朗先生。他神色有些凝重,靠近后脑的头发也是乱乱的,但还是笑着和她打了招呼,没事儿一样进了屋。

       等她回来,却听见屋里有争吵声,正是二人的声音,讲的是西文:

       “你先听我说,不要激动——”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应先和我商量,而不是趁我不在擅自行事!”

       “可那字条实在紧急......”

       “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为什么等到现在觉得危险?将军,当初是我们一同来的,交给她任务也是我们一同做的决定,现在反悔根本来不及了!”

       “你怎么——”

       “你教她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如果现在放弃,那一切辛苦都是白费!”

       “她还只是个孩子!”

       “不是个简单的孩子,你也看到她在这方面的天赋......现在每天晚上都有飞机飞过,把任务交给她正是在保护她!”

       一阵桌面倾覆的响声从屋里传出,叶柯唬得往后连退几步,差点撞在木柱子上。她从没见这两人发这么大的火,吵得这么凶,以至于她还没理清两人吵架的内容,一松手摔碎了茶壶。

       听见碎裂声,男人立刻拉开门来察看。叶柯抬头看见朗先生眉头紧皱,胸口仍因愤怒而上下起伏,脸色铁青。

       “先生......”她极小声地说。

       朗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博超,又转来凝视着叶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移开视线。他长长叹了口气,蹲下来捡碎瓷片,身后是紧闭嘴唇、低着头的博超。

       “您......没事吧?”

       “没事,我和你博超叔在书的问题上有些争执,一时间失了分寸。抱歉,这茶具我包赔,碎片我来捡吧,小心划了手。”

       叶柯盯着朗先生,心里一阵滋味。

       他却先开口:“你如果想问字条的事,放心,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抓住机会练习......也是......好事。”

       她把碎片用丝巾包起来,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

       “先生要我做什么,我便做就是。阿柯感激先生一直以来的帮助,谢谢。”

       朗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很快垂下眼帘来隐去了阴云,嘴角抽动了几下。

       “我要走了,今天不能晚留。”他感觉到十几岁少女细腻的掌心摸到了自己拇指和食指夹缝衔接处的茧,不太自然地收回了手。叶母早已打开了后院的门,叶柯这才发现他们一直都是从后门离开的。

       她向先生挥了挥手,等他走到门口时,见他转过身来朝着她笑了一下。

       “你戴竹簪很好看。”朗先生指了指她头上的发簪,它平日洗净后都充作茶针使用,这是她第一次戴这枚簪子。

       叶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戴上了这支簪子,许是一时来了兴致,想要给先生看看。

       又许是她预料到今晚过后,这只茶针,再不会派上用场。



       博超仍隔段时间来送字条,叶柯依照意思传递给戴礼帽的聋子先生,恍然过去了好几个月。只是她一直期盼着踏入茶坊的会是两个人,可博超始终只身前来,放下字条就离开,没再留下喝过茶。

       叶柯尝试着问起朗先生的去向,博超都闭口不提,好像他真的人间蒸发了,音信全无。

       小镇的形势越发严峻。桥上兵士巡逻的次数越来越多,几次叶柯和云儿路过都被他们呵斥回家,警告着晚上禁止出门。

       人们都说,两国战争爆发了。

       “以前没听说过与邻国有什么摩擦,怎么这么突然?”周云不情愿地卷着衣角,看见了远处的桥。

        “其实也能看得出来,飞机飞得那么频繁,还不是咱们国家的飞机,肯定有什么原因。你知道,这种连大人们都打探不清楚,我们就更别想弄明白了。”

        “你那位朗先生不是出版社的吗?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知道一些。”

       叶柯把头转向一边,周云便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不知道先生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叶柯这样想,朗先生的脸变得模糊起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桥前。

       天已经黑了,村子里一片寂静。兵士们在桥上都排列整齐,寂静得压人肺腑。周云拉着叶柯快速穿过他们中间,快过桥的时候,叶柯却停下了。

       “阿柯,你干什么!现在已经是宵禁了!”

       “你看那是谁。”她指着队伍尽头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拿枪的是兵士,另一个眼生,但装饰显然不像是巡逻的人,“那个正在讲话的,高个子一点的。”

       黑色的长发,黑大衣领子翻上来盖住脖颈,身形高大,皮肤略黑……

       是朗先生!

      叶柯挣脱开女伴的手,张口便喊:“朗先生,朗先——”

       近旁的兵士握紧了枪。周云一把捂住她的嘴,使劲把她往老街那边拖。

       那个和兵士说话的男人起先没反应,等周云再没力气拉走叶柯时,她一下子摔在地上,引得兵士一下子紧张起来,其中几个就要冲上去拿人。那男人这才回过头来,看见面前那个激动的少女,立刻转过身去,让兵士们拦住她们的去路,自己则交代了几句后快步从桥另一头离开。

       “朗先生!朗先生!”

       “快走!”周云抱住她的腰,一下子把她拽了好几步,连说带劝才把叶柯拉回了家。

       叶柯的手腕被掐疼了:“那就是朗先生啊!他为什么不见我,明明隔了那么久他都不来看我了……”

       “你看错了,阿柯。” 周云累得直喘气,“朗先生怎么会和那些军人讲话呢?”

       “不会的,我不可能认错的……”

       “就算是,也不是你要操心的了。现在哪里都不安全,还是快点回家吧!”

       叶柯坐在茶坊门口的石阶上,回想起朗先生和博超初次来这里的那天晚上。她不明白朗先生为什么不辞而别,又为何不肯见她,心情越发低落。冷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不知觉浑身发冷了起来。

       她脑中浮现起朗先生和博超叔吵架的情形。从开始听到他们吵架,一直回想到先生捡瓷片、离开茶坊。她细想着二人吵架的内容,记忆才逐渐从惊愕中明晰起来。

       他们争吵的原因,是……我?

       “为什么到现在才觉得危险?” 博超叔那时这样喊道。

       叶柯想到后面一句,慢慢地,开始浑身发汗。

       因为她记起来了,说完那句话之后,博超对着朗先生叫了一句——

       “将军。”

       朗先生是军方的人,连博超和那个聋子客人也是。他们递过来的写有字符的纸条,甚至也可能是军方的消息……

       她用茶针敲击出的信息,根本就是包含了军方战事机密的密码!

       难怪朗先生二人总是有飞机飞过时就匆匆离开,总是从后门走,总是要避开那些在老街里晃悠、极有可能是敌方眼线的人,而母亲答应他们来喝茶时的表情,都那么凝重……

       那他们来喝茶,教她知识,做的一切种种,都是在让她帮忙传递消息,而根本不是出于什么“愿意读书是好事”的善意……

       朗先生,博超,甚至至亲的父母,他们都合起伙来骗她,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放屁的善意!叶柯忍不住骂道。 

       她越想越生气,转身回屋,连鞋也顾不上脱,拉开门的手都是颤抖的。

       “叶柯!”有人喊住了她。

       黑大衣站在茶坊门口,风把它吹得不停地摇曳。因为裹了件单衣的缘故,人显得尤为单薄。

       叶柯转身看向男人,神色已经平静了很多。

       “朗先生?不,这应该不是你的名字。那我该叫您什么才好?先生,还是将军?”

       男人一愣:“不,你听我说……” 

       “将军来做什么呢?是让我传达消息还是做其他的事?不好意思,宵禁的时间,您是不能进屋的。”

       “你在怪我离开的事。”

       “我的确很生气。”她板着脸,“但我想,若是因为战事,那的确是国家大事更重要,将军也无可奈何。”

       “——所以将军就快回去指挥战役吧,只要不波及小镇的人,我们小家小户就安心了。”

      叶柯不给他一点回话的机会,极力做出礼貌的样子来,却还是显出她谴责对方的意味。

       朗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天晚上没有飞机飞过。” 

       “那又能怎样?”

       “我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他喃喃道,老街深处冲出来一个矮小的人,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寒光一闪——

       朗先生一躲,很快就把他放倒在地。叶柯这才看清那人手里是一把豁口的刀。

       叶母听见外头人在讲话,忙出来查看。一看见男人和地上躺着已失去意识的人,她立刻变了颜色,一下子紧张起来,靠在门上不断地深呼吸。

       叶柯想安抚母亲,却瞥见朗先生脸上也是同样的紧张神色。 

       男人微微点了头。下一秒,母亲飞快地跑回屋,以她和丈夫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收拾起了行装;同时,远处桥上的兵士们骚动起来,沉重的皮靴声直入人心。

       叶柯还没反应过来,小镇的入口处就亮起一片火光,滚滚浓烟升入空中,霎时蒙住了明月。几家人的狗不住狂吠,直到桥那边响起了第一声枪响——

       战争到了。

       从老街深处跑出来一辆匆促收拾好的马车,稳稳停在茶坊前,驾驶的人正是博超。叶柯被冲过来的朗先生横腰抱起,一把甩上了车,一手接过叶母递来的包袱,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似的默契。

       “娘!爹爹!” 叶柯伸手去抓父母的手,无奈马车太高,手被朗先生死死扣着,她只能附在横木上俯视他们的泪水。

       “别喊!别喊!”父母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好不让哭声太响,惊动闯进小镇的敌军。

       “跟着将军,他能救你的命……”母亲梗塞着说,“云儿跟着我们,你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叶柯还想说什么,老街入口已经看得见冲进来的人影。朗先生捂住了她的嘴,当即命令博超驶入老街的小道:“快走!”

       小镇到处都是燃烧的火堆,燃烧的房屋,地上都是血。浓烟把叶柯呛出了眼泪,让她分不清是什么时候流的,苦涩而滚烫。

       她回头望向茶坊,直到父母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枪声愈来愈近,炮火无尽蔓延,整个小镇都成了一片火海,燃烧着人的恐惧和生命,摧毁着天空最后一片深邃的黑。

       叶柯从未见过,那样阴郁可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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