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她(九十五)

周日下午的串串香店聚满了人,热闹的气氛让荀慧玲的心情也欢快起来。
“大家什么时候能来呢?”
不一会儿,孟衿才就带着妹妹赶了过来。
“慧玲,这是我妹妹……”孟衿才为了防止出事,一直拽着妹妹的手。
“荀慧玲,你好!我叫孟衿华!”妹妹甩开哥哥,跑到荀慧玲面前说。
“啊,你好!”荀慧玲说。
“我哥哥有时候很笨,你多担待!”
“衿才不笨。”
“……”
“啊,我说漏了……”
“噫……”
妹妹连连咂舌,就跟吃醋似的。
“看来还挺和谐。”孟衿才这才放心。
不一会儿,滕思明带着夏梦来了。
荀慧玲起身去迎接:“欢迎二位贵宾!”
“不敢不敢,别是鸿门宴就好。”滕思明说。
“去去去。”荀慧玲拉着夏梦坐到了座位上。
不久之后,白嘉欣和高雨帆也推门进了店里。
“我找了三年才找到!”白嘉欣说。
“我大概找了五年……”高雨帆说。
服务员问:“请问要微辣、中辣、特辣还是变态辣?”
“那个,我要微辣吧。”夏梦说。
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吃辣就会很难受。
“荀慧玲,想要得到我哥哥,就要接受我的挑战!”孟衿华说。
“衿华,别闹。”孟衿才说。
“怎么了?想让我把哥哥让出去,就要把我打败才行!”孟衿华辩解道。
“没事,衿才,让她说吧。”荀慧玲说。
“敢不敢吃变态辣?”孟衿华问。
“衿华,你……”孟衿才想要阻止。
“好啊,我看看这里能有多辣。”荀慧玲答应下来。
点完菜以后,大家喝茶聊天。
“我跟你们说啊,我哥哥每天回家都说荀慧玲的事!“孟衿华说。
“是吗是吗?快说说看!”白嘉欣比荀慧玲都有兴致。
“你猜他每天说什么?”孟衿华故意卖关子。
“荀慧玲温柔?”滕思明问。
“荀慧玲善良?”夏梦问。
“荀慧玲漂亮?”高雨帆问。
“荀慧玲热情?”白嘉欣问。
“这些都有!不过不是重点。”孟衿华坏笑着说。
“这些还不是重点……”孟衿才自言自语。
“那是什么啊?”荀慧玲也很好奇。
“我哥哥说啊,结婚以后,要生一大堆小宝宝!”孟衿华说。
滕思明和高雨帆差点把茶水吐出来。
“衿华,这种东西我不是……”孟衿才慌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我的同桌,居然每天在想这些……”夏梦惊讶地说。
“道貌岸然啊,没看出来没看出来……”滕思明也摇头晃脑。
“我一直以为团支书很纯洁……”白嘉欣瞪大眼睛说。
“生宝宝就得了,还一大堆……”高雨帆憋着笑说。
“衿才,你……”荀慧玲的脸好似一张大红绸缎。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按字面意思理解的,就是指传宗接代……”孟衿才苍白无力地解释。
“不信不信不信。”大家一起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不要误解我的意思……”孟衿说。
“就误解就误解。”大家一起说。
“完了,身败名裂……”孟衿才摇头叹息,深感自己跳进黄河洗不清。
在笑声中,变态辣和微辣的火锅都上来了。
“来,为庆祝荀姐和老孟终成眷属干杯!”滕思明举起杯子来。
“干杯!”大家一起碰杯,和乐融融的景象让荀慧玲十分感动。
然后,就是两个女生的较量了。
“来吧!”吃遍麻辣美味的孟衿华说。
“请吧!”饱尝荀家辣鱼的荀慧玲说。
从火红沸腾的汤汁中,她们俩捞出一些串串。
毫无犹豫地,她们将名副其实的变态辣美食放进口中。
孟衿华面无表情。
荀慧玲面不改色。
“女生好可怕……”孟衿才倒吸一口凉气。
孟衿华和荀慧玲瞪了他一眼,举起几根串来,暗示他再胡说八道就让他也品尝一下什么叫变态辣。
“夏梦,微辣的还行吗?”滕思明看着有些为难的夏梦。
“还好,不是那么辣,不过……”夏梦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怎么?还是不行吗?”
“嗯,可能天太冷,体质有些虚弱……”
“你喝我的酸梅汤吧。”
“这样好吗?”
“没事,反正我不喝也没事。”
“那好吧,谢谢你。”
“咱们还谈什么谢不谢的。”
夏梦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再客气。
高雨帆吃了一口变态辣串串香后,佯装气定神闲。
“白嘉欣,你也……”
本来想诱导白嘉欣也吃一点,但是话说一半就不行了。
“张个大嘴干什么,难道想吃我解辣吗?”白嘉欣惊恐地问。
“你一说,我还有点想……”高雨帆说。
“诶?!不要啊!”白嘉欣闭着眼说。
不知不觉间,大家共度的欢快时光就过去了。
“很好,你通过挑战啦!我同意和你共享哥哥!”孟衿华对荀慧玲说。
“承让承认!”荀慧玲拱手道。
“共享,听着好奇怪……”孟衿才自言自语。
“我去付账了!”荀慧玲说。
“荀姐上次给我省了不少钱,这次我替荀姐付吧!”白嘉欣说。
“今天的宴会可是庆祝我和衿才在一起才举办的。你交钱的意思就是你要抢走衿才喽?”荀慧玲冷笑着看着白嘉欣。
“额,还是算了吧……”白嘉欣像小猫一样将头低下。
孟衿才和滕思明使了个眼色,夏梦和白嘉欣也会意地点点头。
“衿华, 要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孟衿才对妹妹说。
“怎么了?不喜欢妹妹吗?”孟衿华歪着头问。
孟衿才凑到她耳边:“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讨论。”
听到这里,孟衿华点了点头。
“和大家在一起吃饭好开心啊!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啦!”
孟衿华和餐桌上的每个人还有正在结账的荀慧玲道了别,就蹦跳着回家去了。
结完帐后,荀慧玲看了孟衿才一眼。他点了点头,示意时候到了。
于是,荀慧玲说:“好了,咱们出去转转吧!”
走到了大街上,其他五个人假装不小心地把高雨帆围在中间。
“今天好高兴啊!”白嘉欣说。
“有点小辣。”滕思明说。
“是啊,谢谢荀姐请我们吃饭!”夏梦说。
“哪的话,这不是高兴吗?”荀慧玲说。
“是啊,其实我也很高兴。不过之前我请过大家一次,所以慧玲说这次由她来举办。”孟衿才说。
“谈恋爱一定很高兴吧?”白嘉欣问。
“那当然。”荀慧玲说。
五个人偷偷看着高雨帆,没有发现什么情绪波动。
“咱们得想办法引他说话。”滕思明对孟衿才耳语。
孟衿才点点头,然后假装自然地说:“哎呀,我和老滕都已经心有所属了。真不错,真不错。诶,对了,老高,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女朋友?”
“嗯?我就再说吧。”高雨帆强行笑了一下。
“为什么呢?你不想恋爱吗?”白嘉欣问。
“额,高中就算了,毕竟学习忙……”高雨帆说。
“你小子嘴还挺硬。”孟衿才小声说。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啊?”荀慧玲问。
“我,我没有。”高雨帆摇了摇头。
“不会吧。这个年龄一般都会有啊。”夏梦说。
“哎,总归有例外嘛。”高雨帆说。
“那老高以前也没有喜欢的女生吗?”孟衿才问。
“……没有。”高雨帆先是思考了一下,然后才回答。
五个人互相看了看,觉得应该把周一的事情透露出来了。
“可我听说你初中的时候谈过恋爱啊。”荀慧玲说。
“嗯?!”高雨帆的表情顿时丧失了刚才的沉静。
“我也有些耳闻。”孟衿才说。
“啊?真的吗?”白嘉欣凑到高雨帆跟前问。
“额,嗯,大概吧……”高雨帆低着头。
“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吗?”滕思明问。
“就是,谈过一段,然后就不了了之了。”高雨帆言辞闪烁。
“具体呢?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孟衿才问。
“唔……”高雨帆环顾左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里有个公园诶,咱们去坐坐吧!”白嘉欣指着右前方说。
在午后惰懒的阳光下,公园被安闲的气氛笼罩。
虽然挨着马路,公园却并不吵闹。好像是沙漠里的绿洲,只不过带给人的是一种内心的舒适。
“咱们坐到那里吧!”白嘉欣指着一个凉亭说。
坐在亭子里,大家享受着徐徐的微风。
“老高,你接着说吧!”滕思明说。
“就是,没什么可害羞的,我们又不会笑话你。”孟衿才说。
“哎,还是算了吧,也没什么意思……”高雨帆说。
“老高,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荀慧玲说。
“额?真的吗?”高雨帆瞪大眼睛问。
“嗯,你和周一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荀慧玲认真地说。
“你们,你们怎么……”高雨帆有些慌乱。
“老高,我跟你说实话吧。自打开学之后我就一直有疑问,为什么你和周一从来不打招呼,甚至提起她时你还有些烦躁。我本来以为你们是有仇怨,但是一看你又那么护着她,就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滕思明说。
“要我说也是。提起你来她也是一样心情复杂,这应该不是仇怨所能解释的。我看一定是因为你们有过一段恋情。”孟衿才说。
“我也听周一说了。前天我听见她说你们是男朋友,她也承认和你有过一段。而且,我看她还很关心你。”荀慧玲说。
“……”高雨帆低下头,脸有些红。
“老高,你别难受,有事情说出来就好了。也许那让你受到了伤害,但是我想如果倾诉出来的话,你的心情肯定能更好一些。而且,说不定我们也能帮到你。”夏梦说。
“是啊,我觉得周一不是那么坏的人,也许你们之间是闹了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啊。”白嘉欣说。
“唉,还是躲不掉吗……”高雨帆叹了口气。
安安静静的午后时光好似梦境,催人遐想起过去的美好。
咬着牙站起身,决定把事情透露出来。
想起了和她的安闲时光。
有她在身边,内心就像停泊在了港湾里那样宁静。
初一的时候,自己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对周一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当她找到男朋友时我还挺高兴的,不过又好似有些不舒服。
听说她被那个男朋友伤害以后,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劲,就把那个男生给打了。
想必那时自己就稍微意识到什么了。
后来,在她生日时,我忍不住给她写了一张贺卡。当时笔误,竟然写成了“给你写这样的情书”。现在看来这不是偶然的错误。
那时她就坐在我的右前方。看见她收到贺卡后欣喜而感动的样子,我也不禁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你真是最美的。”
看着偷偷擦眼泪的她,我好像嘟哝了这么一句。
不过,这样没能阻挡她后来的逐渐堕落。
和各种各样的男生在一起交往,令我总觉得很不舒服。
那帮人的甜言蜜语,在我听来就是可憎的噪音。
为了让自己消遣消遣,我决定每天中午都去跑步。
“呼。呼。”
跑完步,气喘吁吁地抬头看一看操场外面。
空无一人。
即使有几个人,也不会往操场看。
即使往操场看,也不会看向我这里。
但我不在意这些,依然无谓地跑着,好像一直这样就能被谁看见似的——那时也不知道是谁。
走上跑道,怀着期待又一次迈开脚步。
“呼。呼。”
又是一次无谓的跑步。
俯身撑着膝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操场外面。
空无一人。
即使有几个人,也不会往操场看。
即使往操场看,也不会看向我这里。
但我不在意这些。这些人看不看我无关紧要,我只想被一个人看见——只是模糊地猜到是谁。
固执地调整好呼吸,在跑道上继续拼命驰骋。
初一的时光,就是这样过去的。
熔心为钢,铸身为铁。
总觉得这样下去,就能让某个人注意到我。
父亲曾经当过兵,妈妈说她正是看上了爸爸的刚毅与坚强。可能我在潜意识里,觉得变成一个刚强的男子汉就可以吸引到女生了。
“呼。呼。”
明明已经是初二了,我却依然进行着无谓的挣扎。
我心里的那个人不会看到我。
但是,脚步还是停不下来。
“呼。呼。”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抬眼看了一下操场外。
应该和过去一样,还是不会被看到。
“额!”
不!这次不一样!
在那里站着一个女生。
她正在往操场上看,而且看向了我这边。
虽然离得很远,我却能清楚地看见她眼中闪烁的光芒。
她虽然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却让我觉得她灿烂的目光比当空的烈日还要耀眼。
突然欣喜若狂,恨不得跳到天上去。
是的,我被自己心里的那个人看见了。
正午的太阳,也没能阻止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我激动得牙都快要碎了,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稍微挥了一下手,表示我看到了她。
然后,好像要宣泄一下极度兴奋的心情,又重新走上跑道。
只不过,这一次的内心没有钢铁那么冰冷。
秋日的阳光,温暖了我的心胸。
本来以为那只是一次机缘巧合罢了,没想到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到操场外面看着我。
那时要举办运动会了,所以我训练的时间更长了。
相应地,她也会驻足更久。
运动会上,我夺得了几个第一。
但是我知道自己是怎么取得这样的成就的。
一个对名声不感兴趣的人,如果不是为了被喜爱的人多看一眼,又会因什么而努力呢?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不止多看了我一眼。
领奖之后回到看台,收到了她给我的情书。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我喜欢你”。
署名“周一”。
当时高兴得都要蹦起来了。
要不是身体素质强,说不定都会心脏猝停的。
拿着情书找到她,羞涩地答应了羞涩的她。
我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吸引了她。也许真像父亲那样,用坚强赢得了异性的青睐。
不是依靠花言巧语。
不是依靠英俊帅气。
仅仅是凭借自己的意志。
是啊,自己一直不喜欢那些巧言令色的家伙。
他们只是碰巧取得了她的欢心,不可能长久。
而且我也不屑于与这帮人为伍。
现在,总算是证明了谁才是更好的。
之后的日子,她总是牵着我的手,中午一起吃饭,放学一起坐地铁。
虽然我也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些什么,但总会笑着陪在她身边。
她的周围,没有了乱七八糟的人。
我有些怀疑她会不会适应这种更加安稳平淡的生活。
问过她两次。
第一次她笑着说总会适应的。
第二次她带着复杂的表情,没有回答。
和她的温存,只持续了一个月时间。
之后,她就提出了分手。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偏偏要挑她的生日提出这件事情。
我准备好了生日礼物,打算放学后给她。
就在我下定决心开口之前,她就提出了这件事。
我很不情愿,极其不情愿。
但是,张开的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如果我也说那些甜言蜜语的话,岂不是和那帮虚伪的男生一样。
真正的爱应该是默默的。
现在看来,那时我也是太过固执,也太过偏激了。
我只是呆滞地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没有再说别的。
回过神来,班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只是傻傻地拿出礼物,放到她的位兜里。
后来她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
每天和各种男生来往。
虽然我更愿意把责任推到那帮男生身上,但说实话,我对她也有一些恨意。
凭什么离开我?
那帮男生究竟哪里比我强了?
我每天生着闷气,又回到了当年的跑道。
只不过这次,连隐隐的期待都没有了。
直到高中,我也不想原谅她。
但是我也知道自己。说是不原谅,实则还是盼着和她说话。
当她喜欢滕思明以后,我觉得自己总算是有理由跟她开口了。
我假装很冷淡,其实内心如开水般沸腾。
后来,也总算是听到了理由。
“木头人。”
回想起来,自己还真是从来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情感。
每当想到这里,我都十分后悔。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即使我愿意改变,上天还愿意给我机会吗?
和她的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的性格变了,兴趣爱好也与往日大为不同。
见到我的时候,也总是那幅不屑一顾的样子。
恐怕即使再期待,也不会有挽回的可能了。
她究竟,对我还有没有留存哪怕一丝情感呢?
而我又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过去的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