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西风凋碧树-Chapter 3

起初的蝴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爆发的迹象。冬台风往往都是这么沉默，他们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蝴蝶当然也是沉默的，但她却又没有大多数冬台风那样沉默。在风切这么凌乱的环境中，她看起来既不急于求成，也不就此灰心，只是低着头走着自己的路。

西风槽正在缓慢靠近。蝴蝶应该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面临着爆发与灭亡之间的选择，但是在抵达那个分岔路口之前，她并没有选择随波逐流。她小心地卷绕着，靠西侧的流出抵消东侧的影响。

积土成山，积水成渊。虽然每次都只往前一小步，但是只要她不后退，这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就是她的辉煌。

海高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蝴蝶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起色的，就算要槽爆也要等到一天以后。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所以现在她的关注度并不算高，大厅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只有他一直注意着蝴蝶的动向，和其他人一比，显得有些突出。

“海高斯，一起出去不？”米克拉临走前笑嘻嘻地招呼他。

海高斯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就在这里待着。”

“你不走？”米克拉惊讶地问，转头看看蝴蝶的影响，好像有些恍然大悟又有些疑惑，“你要在这里看着蝴蝶吗？但是她短时间内又不会发展，你要看也看不出什么来的，还不如……”

“没关系，就让我在这待着吧。”海高斯打断了他，顺便重申自己的决定。

米克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海高斯重新把目光投向蝴蝶。他知道米克拉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蝴蝶现在这样不值得他们花时间观察。他们都只是期待着蝴蝶的槽爆而已，因为冬台风唯一绚丽的时刻就是那一瞬间。但是海高斯并不这么觉得。蝴蝶努力的样子会带给他一种莫名的感动，对于他来说这比欣赏她的爆发更有吸引力。

他是在看着蝴蝶？抑或是透过蝴蝶看着四年前的自己呢？

蝴蝶的努力起效了。巨大环流的能量渐渐收缩在核心，她的形态在一点一点变好。尽管发展缓慢，但是小小的T值曲线图上，那根细细的蓝线在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升。命名后的第二天，她就拿到了脱水评价，而现在的她还有两天时间可以享受最温暖的那片水域，看起来离此前那看起来遥不可及的预报似乎又近了一步。海高斯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说，在昨天望着蝴蝶的云图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隐约有了一份莫名的期待。只是他还不敢承认那份期待到底是什么。

随着Oma渐行渐远，赤道西风带来的水汽也终于可以为蝴蝶所用。骤然间，爆出的对流迅速变多，虽然仍受到风切的影响，但总比前一天单薄的样子好多了。与此同时蝴蝶也开始尝试着卷起底层眼，将拥挤在东侧的对流一点一点甩到西侧去。然而，无论是处在游刃有余的现在，还是举步维艰的昨天，她都丝毫没有显出过慌乱的样子。就像……无论面对什么，她都能坦然接受。

“很好，就这样，保持这个状态……”海高斯喃喃自语着，“你可以的。”

蝴蝶普通的发展进程持续了两天，他也在这里坐了两天。单从形态上看，蝴蝶并没有什么很大的进展，还是顶着一团没什么用的CCC。但是海高斯知道，在这片冰冷的云层下面，掩盖着蝴蝶辛辛苦苦构建起来的底层眼雏形。

这个过程他太熟悉了。他曾经和蝴蝶走过同一条路，现在蝴蝶就像是当年的他。这两天他并没有闲着，他分析了蝴蝶周围的势场，一边关注着蝴蝶的行动一边判断之后最适合她的步骤。他的二月风王不是白当的，蝴蝶和他猜测的行动几乎一致，这让他感到异常兴奋，仿佛自己在和蝴蝶隔空对话，即使蝴蝶现在根本看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对蝴蝶的关注度，已经超出了一开始他的想象。

经过两天的积累，蝴蝶已经达到了C3的级别，在不借助槽爆的情况下发展至此，已经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成就了。看着蝴蝶一步步走到今天，海高斯也感到心情逐渐激动起来，见证了蝴蝶的成长之后，他心底的那份隐约的预感也开始慢慢地膨胀。

你比我幸运多了。他自言自语道。我当年连积蓄自己力量的机会都没有，而你……也许你真的可以做到一些前无古人的事情。

 

随着蝴蝶靠近西风槽的边缘，属于她的那个独一无二的时刻终于到来。瞬间人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大厅里恢复了一开始的热闹，仿佛海高斯一个人坐在这里时的那份寂静从来没有存在过。

而蝴蝶只是按着自己的节奏走。2月23日，接上槽前特有的极向流出后，她打掉一直覆盖着自己的恶性对流，展开了壮丽的辐散云。在众目睽睽之下，蝴蝶的槽爆开始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蝴蝶！加油冲，干掉海高斯！”巴威上蹿下跳，激动得脸色通红。

“当事人还在边上，你尊重一下他行不！”米克拉愤怒地替海高斯表达抗议。

几个女孩在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美莎克大声清了清嗓子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巴威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沙发和地板上蹦来蹦去，就差手拿两根荧光棒给蝴蝶应援了。

槽爆所带来的变化是显著的。仅仅几个小时，蝴蝶的对流就开始匀质化，此前她辛辛苦苦打下的基础也起到了作用，BD图上的颜色极为流畅地连成了一个环，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拿着画笔将她云顶的颜色抹开。蝴蝶不断巩固着自己的对流，增厚CDO，调整眼区的形状，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圆润。很快，B环成环、合格，然后是W，甚至出现了CMG和CDG……与此同时她也不忘清理自己的眼区，让眼温迅速上涨。众人一开始还表现得并不意外，但随着蝴蝶毫不停顿的发展，他们也渐渐开始屏息凝神。因为在此时，他们隐约感觉到，蝴蝶似乎……真的有着比他们想象的更大的野心。

终于，在晨昏线默默扫过蝴蝶身躯的时候，杜鹃弱弱地开口问了：“她……是不是真的会超越海高斯啊？”

“感觉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很有可能。”莫拉菲托着下巴做沉思状。

“其实我要说一句实话，海高斯你别生气。”科罗旺转向海高斯，“我觉得，你这个二月风王的位置肯定要保不住了。入夜以后蝴蝶的对流还可以更强，甚至可能达到C5，你面对她是没有希望的。”

出乎他的意料，海高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愣愣地看着蝴蝶的云图，几秒后才淡淡地回应道：“……嗯。”

“你怎么这么淡定？难道你早就知道了？”米克拉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海高斯回过神来，对他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不在乎那些。她创下新的纪录，难道不是好事吗？”

科罗旺的话说得没错，在当天夜晚蝴蝶的对流又出现了一次小小的上涨，德法逼近了7.0的大关。然而，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底层东侧始终存在缺口，蝴蝶无法维持稳定的对流，触摸到C5的那一瞬间也只是昙花一现，最终在底层渐渐出现双眼之前也只得到一个135kt的评价。

“唉，可惜了。”白海豚叹了口气。

“可惜啥？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二月哪有那么容易C5。”巴威瞪了她一眼，随后举起双手欢呼，“恭喜蝴蝶超越海高斯，成为新的二月风王啦！”

其他人也跟着应了几声，众人心知肚明这个结果已经是超乎预料，蝴蝶已经尽力，他们也该满足了。蝴蝶的巅峰结束了，接下来西风槽的风切会将她切得粉碎，置换期间强度下滑的她是绝对没有反抗之力的。无论如何，北半球二月的新纪录已经足以载入史册。

海高斯轻轻吐了口气，他知道这个结果是情理之中，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接受。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苦涩，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空落落的。这个时候他也没发现，自己对于失去二月风王这件事，竟然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