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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绿渊眷族》——C.霍尔·汤普森(四)

2021-12-15 03:54 作者:温蒂斯-加斯特  | 我要投稿

               《绿渊眷族》     

《Spawn of the Green Abyss》                     C.霍尔·汤普森 

       (C. Hall Thompson) 

     前言:查尔斯·霍尔·汤普森(Charles Hall Thompson,1923-1991)以他的西部风小说而闻名,他在怪奇小说中短暂停留了一段时期,并创作了四个故事:《绿渊眷族》(1946年《Spawn of the Green Abyss》)、《克劳德·阿舒尔的意志》(1947年《The Will of Claude Ashur》)、《苍白的罪犯》(1947年《The Pale Criminal》)和《黏土》(1948年《Clay》)。

  其中的前两篇故事在《诡丽幻谭》发表,他利用了神话主题,是那个时期公认的最好的故事之一。但引起了奥古斯特·德雷斯的极大不满,根据罗伯特·温伯格(Robert Weinberg)的说法,德雷斯“制止了C·霍尔·汤普森对洛夫克拉夫特产权的使用……”(出自1969年11月15日德雷斯写给罗伯特·温伯格的一封信)。 

  据罗伯特.M.普莱斯在他的《洛夫克拉夫特神话故事》一书中说:“……显然,因为汤普森在德雷斯的手下工作(而且卖的产品销量更高)。 ”    因此,在这之后汤普森再也没有进行过神话故事,甚至是任何其它故事的创作。 本篇《绿渊眷族》是《诡丽幻谭》1946年11月刊的封面故事,本篇可以说是很“不可名状”了(指各种口音化英语),所以我翻译起来进度缓慢,而且很难说译出了正确的意思,希望各位见谅。 

译者:南·政 

——2021.11.30  

未经译者允许,禁止无端转载

                       (7)

   我,拉撒路·约翰·希斯,身心健全,不受任何自然或非自然因素的影响,今天由我来亲手证明我上面所写的句句属实。

   我的故事不是梦;它已经发生了,并且我向万能的上帝祈祷它不会再次发生。乍一看,对读者来说,它具有醉人的幻想的所有特征,但仔细考虑了这些事实,研究了有关海洋的知识,我认为你肯定会作出另一个决定。

   在古籍中,有人写过海妖的故事,海妖用它们怪异的、不可抗拒的歌声引诱人死亡,甚至更糟。记录者说,这个种族因为邪恶地使用黑魔法而被驱逐出地球;塞壬变成了岩石嶙峋、险象环生的浅滩;变成了石头……

   那些幽深的传说还有另一个故事要讲,是的,它们在低语。它们的种族像记载的那样被驱逐,但只被判决到它们曾经控制的深渊;所以它们的怨怒与孤独,滋生出了深渊之民,一个潜伏在时间边缘的种族、安然无恙的栖息在绿色海洋的深处,直到那一刻,它们将再次宣告自己的地位,并夺回它们无数年前被驱逐出的世界。我就是它们的其中一员;我想,它们希望通过我发动袭击。我是它们与这个世界联系的锚点。我听到了他们不满的呜咽;他们急于被释放。

   但我得说一定要小心。它们已经发现了我。没错,我逃出来了,但我仍然属于它们。最后,它们会找回我的……但绝不是活着的时候,如果我能控制的话。自从我从深渊中逃脱以来,那些萦绕心头的岁月里,我听到过它们的歌声,它们没完没了的亵渎的吟唱。到目前为止,我一直在抵抗,但我越来越虚弱。总有一天,它们会赢的。但是,这并不是最使我害怕的;我知道我必须以叛徒的身份死去。我唯一担心的是,有一天,它们会意识到我在逃亡途中,带走了佐斯·萨拉的女儿。我向上帝祈祷它们永远不会收回她……卡珊德拉也是它们的一员,正如我一样……”

   拉撒路·希斯那份可怕遗嘱的最后几句话在书页上虚弱地摇摆着,仿佛作者紧握的手已经无力继续写下去。字迹被一些圆形的污迹弄得模糊不清,这些污迹可能是雨滴造成的,也可能是一个迷失、受惊的老人无力的眼泪。

   我用麻木的手指合上了那本该死的书。我一屁股坐在冰冷而坚硬的座位上,闭上了眼睛。我能感觉到冰冷的汗珠在我的额头形成,然后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滴。不仅我的双手麻木了,我的大脑也像在梦游的梦游者那样缓慢地运转着。怪异的,邪恶的幻象在远处墙上阴暗的、腐烂的书本封面上跳来跳去。我不知道我在那里坐了多久。蜡烛噼里啪啦地熄灭了。我坐了下来,被那些痛苦的鬼魂包围着,在那间希斯写下他那可恨的忏悔的房间里,黑暗再次释放出了这些鬼魂。

   外面,风暴疯狂地肆虐着,席卷着希斯宅邸下面那些被遗忘的、老鼠横行的隧道。我模模糊糊地思考着,不知怎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海浪和风暴变得越来越凶猛,越来越具有掠夺性,仿佛是被某种地狱般的超自然的骚动紧紧握起了毁灭性的怒火。然后,慢慢地,在风暴疯狂的尖叫中,我意识到另一种声音。这是一首关于飓风和闪电的高亢、柔和的挽歌,但究其本身,是无数声音的合唱,在生死彼岸的境界回响着,邪恶地萦绕着未知的秘密。这是塞壬之歌,我心里嘀咕着。是的,它们的歌。但是,为谁而唱?现在它们有了拉撒路·希斯;它们一定是在呼唤另一个……

   我还没听到卡珊德拉的声音,就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接着,当她那冗长的可怖痛苦哀号中的第一声传来,我的感官就仿佛被冻结了。有好一会儿,我只能站在那里听着。那无法忍受的悸动不是我的感情;而是卡珊德拉虚弱的手疯狂地敲着她房间的门,想让她出去。

   而且,她刺耳的哀号不断地提高音调,穿过希斯宅邸阴影潜伏的大厅,那是一种令人生厌而可怕的歌声,既含着哄骗,又带着诱惑,又带着命令的意味。缓缓地,痛苦地。我辨认出了这些言语。

   “我听到了你的呼唤,哦,犹斯·卡拉,我的未婚夫!我看见深渊之灵狂暴起来,预示着你的到来;它们的欢乐使作为它们国度的大海敞开;它在雷声、黑风和闪电中回响!来吧,我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来迎娶你的新娘!穿过犹斯·扎拉湾到我这里来吧,我的父!我等待着!来吧,来吧!”

   这最后的邪恶请求消失时的寂静对我来说是一种永恒的恐怖,但它只持续了一瞬间。这是一种奇怪的、意味深长的沉默,充满了迫在眉睫的恐怖。我模糊地意识到,刚才还在呼啸的狂风中发出的无数的声音,现在也突然安静下来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声音,一个孤独而可怕的声音,从喃喃细语上升到尖锐的鼻音吟唱,划破了猛烈的风暴,仿佛是一阵不受控制的和风⁹。有个人,有什么东西,离得很近,就在外面,正在呼唤卡珊德拉的名字。海湾,我的脑子机械地重复着。我的父……穿过犹斯·扎拉湾到我这里来吧……


⁹:zephyr,和风;微风, zephyr原指“西风”,首字母大写时也指“西风神”,它源自希腊神话中的西风神Zephyrus。


   我在盲目的黑暗中摇摇晃晃地向希斯的图书室中唯一的一扇高窗走去。模模糊糊中,我绊倒在了一个有棱角的物体上,感到脚踝的皮肤被撕裂了。我发了个誓,挺直了身子,用手抓着窗帘,沾满灰尘的天鹅绒窗帘的力量支撑着我。我透过布满油污的含铅玻璃,凝视着汹涌的暴风雨。

   “卡珊德拉!”那地狱般的声音附和着。“我来了,哦,卡珊德拉,我的新娘……”

   我不知道我站在那里是什么样子,在那天晚上,在邪恶弥漫的黑暗中,但我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也许,我最终并不会比拉撒路·希斯更成功地把那个亵渎神明的恐怖幻象的本质用语言表达出来。但是,我必须尝试。如果我能记述下那只来自深渊的,名为犹斯·卡拉的真实的、令人厌恶的存在,也许这之后,人们就会明白我为什么杀死了卡珊德拉。

   在那一瞬间,一道闪电暴怒般撕裂了天空,这绝不是寻常之事。这就像正午午夜突然升起的太阳,把拉撒路·希斯死去的那个可怕的、波涛汹涌的海湾衬托得更加清晰。那祭坛般的冰冷的石柱在粘糊糊的沙地上投下了像怪兽一样的巨影;一阵海浪哗啦哗啦的冲进内陆,淹没了它们一会儿,然后,突然退去,那东西就在那里。我不记得当时在我那饱受恐惧折磨的脑子里扭曲着什么疯狂的猜想。也许我以为自己疯了;也许我告诉自己,我是在放任自己的想象力。但是,我知道我没有。

   我不能说那东西正在海湾里前进;它迅速地向内陆移动,但是以一种看似缓慢的、阿米巴原虫般的方式来运动。它时而膨胀,时而蜷缩,凝胶状的触须在海湾的沙子上爬行,像墨水的污迹或有毒的黑色血液一样蔓延。 我并没有看到清晰的形体。 我只意识到一堆巨大的、果冻状的东西,漆黑而闪耀着光泽,沾满了黏糊糊的、令人作呕的腐烂物。那东西慢慢地向希斯宅邸走去,以可怕的速度覆盖着地面。 从这个地狱般的生物身上,穿过暴风雨的鞭击,用犹斯·卡拉那高亢的、催眠般的尖锐声音呼唤着祂的新娘。 雾蒙蒙的等待期结束了。 我突然明白了,留给思考和理性的怀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不再是对拉撒路·希斯疯狂著作的猜测和疑惑的问题。 我自己也亲眼目睹了他们过着丑恶的、失去灵魂的生活,亲眼目睹了深渊的邪恶化身,无情地向它的目标赶来,索取着卡珊德拉!就在我凝视着的时候,那个臭气熏天的东西已经消失在了希斯宅邸阴暗的角落里。 现在,我的步伐更加坚定了,带着一种奇怪的、冰冷的平静。 因为,现在,至少有一件事值得我感激。 我所战斗的邪恶是以具体的形式出现的;我不再是在与阴影作斗争。 我紧紧握住口袋里左轮手枪冰冷的枪托,走到走廊黑暗的阴影里。 我静静地移动着,大气也不敢喘。 我必须在它之前到达卡珊德拉那里。 我必须让她远离这个来自失落、腐臭年代的生物,当我行进的时候,犹斯·卡拉那不和谐的、尖锐的挽歌,时常刺入我的意识。 一秒钟后,卡珊德拉的敲门声变得更加狂乱。 她的声音疯狂地提高,呼唤着那个从海水的坟墓里升起来的东西。快到她的门口时,我停了下来。突然的,我的大脑感到一阵眩晕;我不得不紧紧抓住栏杆撑着自己的身体。一股臭气从门厅的气井里冒出来,蔓延到阴影的每一个角落。我本能的对那东西散发出的恶臭感到恶心,踉踉跄跄地后退,想要远离即将到来的恐怖。那只带着独眼的触须晃了晃,跟着我。那前探的黑色的,具有强粘性的纤毛流经大厅,离我只有几英尺远。难以忍受的恶臭四散开来。

   在我看来,犹斯·卡拉的渎神之歌已经带上了一种崇高的、邪恶的幽默音调。祂那垂涎的嘴张开,露出了一副可怕的、期待着的笑容。

   现在,我背靠着墙;我仍能听到卡珊德拉敲打门板的声音,哭喊着邀请她这个令人厌恶的情人,但我已无暇去思考她的问题了。我只能想着眼前那根长长的、果冻状的触肢,从黑色的、粘稠的团块中伸出来,慢慢地缠绕在我的腰上,挤压着我。也许,我尖叫着,咒骂着;我不知道。我记得我把手伸进口袋,扣动了那支左轮手枪的扳机。当子弹穿过我的外套时,发出一股烧焦布料的味道,然后,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几乎似人的、极度痛苦的喊叫。触肢上裂开了一道难看的裂口,蓝色的、发臭的黏液喷溅到我的手和腰上;这是深渊中怪物肮脏、腐烂的血!在极度痛苦的反应下,触肢松开了,我跌跌撞撞地穿过大厅逃跑了,在口袋里摸索着卡珊德拉房门的钥匙。我砰地关上身后沉重的门,靠在门上,歇斯底里地抽泣着。

   我首先意识到的是突然的寂静;它像蜘蛛网一样落在希斯宅邸上。我迟钝地意识到,刹那间,犹斯·卡拉的歌声停止了。

   门外传来一阵模糊而流畅的沙沙声,然后是一种紧张的静寂——好像那东西正静静谛听着屋内的动静。很难说我真的听到了什么动静;那只是一种轻柔的、嘶嘶的声音,就像污腻的海水吞噬着河堤上腐烂的桩子。我凝视着长长的楼梯,试图集中我的目光,然后,突然,那东西出现了,迅速地爬上楼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它。

   如果一个人的思想被刻板的形式观念和已知的三维空间所束缚,他是不可能感觉到那个深渊里的怪物那模糊的、丑陋的形状的。

   它所拥有的形体不能以高度、厚度或密度为单位。它似乎是起伏不定的,一秒一秒地变化着,像凝胶一样上升到大约十英尺高,然后又下降,膨胀,向前伸展着黏糊糊的触肢。整个橡胶似的外皮上密密分布着一层难闻的粘稠物,那是一种柏油似的粘稠物,似乎是从巨大而坚韧的毛孔里分泌出来的。我想就是这种蓝色的黏液散发出的腐臭,随着它爬上楼梯的每一分钟,每一英寸的滑动,变得越来越强烈。

犹斯·卡拉

   在这个腐烂的、蓝黑色的物体大约中心的位置,有一个阴冷的、垂涎的洞,似乎是一张粗陋的嘴,以不洁的节奏吸进吸出。正是从这个网状爬行生物表皮的开口处,发出了犹斯·卡拉那令人作呕的、黏糊糊的歌声。实际上,那东西并没有面部,但在那张伤口似的嘴巴上方近一英尺的地方,有一条细长的触手左右扭动着,依靠感觉,而不是视力,像是从地狱里射出来的肉做的潜望镜。在触手的末端,我辨认出一个可能是眼睛的东西——一条鳞状的、暗淡的、没有表情的球体——就像蛇的眼珠一样。现在,当那东西往上爬的时候,它的触肢突然变得僵硬了一下,然后转向了我。有那么一秒钟,这个巨大的凝胶状物体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向前移动,这次是直接面向我这边的。

   而在卡珊德拉的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

   在我面前的阴影中,卡珊德拉苍白的椭圆形脸像幽灵一样晃动着,凝视着我;这对深邃明亮的眼睛被一种奇怪而理智的恐惧折磨着。

   突然,好像那亵渎神明的咒语的停止使她暂时恢复了理智似的,卡希在我的怀里,轻轻地哭着。

   “别让他抓住我,亲爱的!你不能让他抓住我!答应我你不会!请!……我现在正常了;只有当我听到他的声音,我才无法拒绝他。”

   “没关系,”我含糊地说。“我们总有办法离开这里的,……我们要去一个他永远碰不到你的地方……”

   “不……不,那样我无法摆脱他……”

   “我们可以,卡希!我们必须……”

   “不……相信我!我知道的!只有一条出路,你一定要杀了我……”

   “卡希!”

   “这是真的!这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你不在乎我,就请为孩子想想吧……我的孩子由他……”

   “停止疯狂的谈话吧。我告诉你,我们会离开……”

   “想想孩子吧,”卡珊德拉用嘶哑的声音坚持道。“我是佐斯·萨拉的女儿。我父亲是一个人类:我是按照父亲的那个样子出生的。但是,想想我将要出生的孩子……假如……假如他生得像他父亲……那个……那个外面的东西!”

                     (8)

   我不再看到那张苍白如死的、虚弱而痛苦的脸,以及那可怕的、喉咙上的淡蓝色伤疤;我不再意识到卡珊德拉眼中闪过的恐惧——一种被困在无法逃脱的网中的心灵的恐惧。我所能看到的只是房门外那个垂涎三尺、令人发指的怪物。一个孩子!它的孩子,以它丑恶的形象诞生!这不可能!这绝不能发生!这个失落而腐朽的邪恶种族侵占了地球,在人类身上产生了地狱般的果实——最终,势不可挡,征服,再度夺回,正如拉撒路·希斯所预言的那样!

   “卡珊德拉!哦,我的新娘!深渊公主,我呼唤着你。犹斯·卡拉呼唤着你!”

   在我的怀里,我感觉到卡珊德拉脆弱的身躯变得僵硬;她的身体突然猛烈撞击着我。那双乌黑的眼睛呆滞而可怕地突出,在她的喉咙处,蓝色的线条令人作呕地跳动着,像鱼的鳃,像大厅里那东西令人作呕的嘴。我试图抓住她,但随着犹斯·卡拉的歌声疯狂地响起,她的爪子疯狂地拍打着我的脸;它们的指甲扎进了我的肉里。凭借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卡珊德拉挣脱了束缚。她把我推到一边,站在门口,疯狂地扯着门闩,对她的伴侣发出带鼻音的催眠般的尖声回答。

   现在,盯着那扇门。我看到结实的嵌板凹陷,扭曲,好像承受着来自外部的巨大压力。一根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触手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它以一种令人厌恶的占有欲绕着卡珊德拉的脚踝,邪恶的爱抚着。暴风雨在黑漆漆的窗户上猛烈地冲击着。现在已经没有闪电了;只有无尽的、深不可及的黑暗,从黑暗中升起的,来自绿色深渊的无数可憎的声音,伴着犹斯·卡拉和他的新娘的咒语齐声嚎叫。

   我当时所做的,是一个做出最终决定的人所表现出的那种肯定的、不加思索的冷静。我慢慢地走到卡珊德拉身边;她不再意识到我的存在。她疯狂地撕扯着通往自由的大门,脆弱的手指都流出了鲜血。我被汗沾湿的手握住了左轮手枪冰凉的握把。我认真地把那光洁的枪口对准,离卡珊德拉的太阳穴只有几英寸远。现在我明白了,她是对的,只有一种逃生方式。我扣动了扳机。

   我等待着死亡。

   你必须明白这一点。我早就预想到了自己的死亡。我没有逃跑的想法。我看见卡珊德拉一头栽在门上。当她滑到地板上时,她的手指痉挛地抓着黑色的木板;指甲在嵌板上划出四条平行的条纹。她静静地躺着。就在那一瞬间,当枪响的回声在希斯宅邸的地下墓穴中消失时,一声惊恐的巨大哀号在暴风雨猛烈冲击中疯狂地旋绕着;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痛苦且愤怒的呼啸。结实的门板在超人的压力下弯曲了。然后,慢慢地,当我等待着被犹斯·卡拉所紧握的令人厌恶的、腐臭的死亡时,那我不打算抵抗的死亡,随着不再传来的怪异吟唱消失了。只余下了寂静。一种陌生的、完全平静的寂静,就像希斯宅邸无数年来不曾经历过的那样。我看见那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触手从房间里抽了出去。

   在外面的走廊里,一种病态的嘶嘶声悲伤地回响着。它爬下楼梯,楼梯在它撤退的重量下吱吱作响。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开着的窗边,透过一场怪异地减弱了的暴风雨往外看。突然,一轮宁静的明月从乌云后面爬了出来。它穿过月光下冰冷的沙滩,进入海湾,再次被绿色深渊的深处所吞噬,那其他活着的人从未见过的,可怖的,地狱滋生的东西。犹斯·卡拉离开了。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在这孤独的最后几个小时里,我想了很多,我相信我找到了答案。我一直在等待犹斯·卡拉的复仇;我原以为我会作为祂新娘的毁灭者死去。

   但是,犹斯·卡拉已经没办法触及我了。就像在她之前的拉撒路·希斯一样,卡珊德拉是个工具。她是深渊之民的钥匙,它们接触这个世界的唯一锚点。多年以来,这个世界一直放逐着它们。只有通过这个锚点,它们才能在这个世界上重新立足,它们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创造一个种族,并在未来的某一天夺回它们失去的东西。在我杀死卡珊德拉的时候,就切断了联系。犹斯·卡拉和祂那可怕的种族又一次被关入了无底深渊的监牢中。这一次,至少世界逃过了他们的报复。

   我走回卡珊德拉躺着的地方,她显得那样宁静,祥和。我在她旁边坐下,轻轻地抚弄她那柔软温暖的头发,我想我哭了。

   风暴低声作了最后的抗议,然后消失了。

   我和卡珊德拉坐在那里,直到第二天晚上很晚的时候,安布勒医生来找我,并发现了我们。

   再过半小时就天亮了。整个晚上牢房区都很安静。从外面灰蒙蒙的半空中,传来了一种在远处忙碌的声音,仿佛幽灵似的,乘着清晨的寒冷的空气,从栅栏里传了进来。木头吱吱作响,然后突然砰的一声,这样重复了好几次。他们在测试我绞架上的弹簧陷阱。

   他们说祈祷会有帮助。如果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你认为你理解了卡珊德拉·希斯的故事,你可能会尝试一下。让它成为一种特别的祈祷。不是为我和卡珊德拉而祈祷,我们很早以前就进行过祈祷了。

   我们很好,这个祈祷一定是为你自己,为你和所有那些必须留在后面的人的,他们不能和我一起走上那最后一级木制的阶梯,得到解脱与安宁,他们必须继续生活在一个甚至没有被发现,因而永远无法被消灭的巨大邪恶的阴影之下。你可能需要这些祈祷。

   在边缘的某处,在最后一片孤寂的土地上,在超越现实的边际之外,沉没在无数世纪的涂泥和水草之下,深渊之民们仍生活在佐斯·萨拉的统治之下,海妖塞壬的歌声仍然在飘摇。

   它们被埋葬在它们那污秽的水底王国里,蠕动着,不宁的等待着……这一次,他们失去了立足点。这一次它们与正常世界的联系被打破了,它们的联系被摧毁了。这一次他们失败了。

   但是,它们会再度尝试……一次……又一次……

———————————END—————————————

注:①拉撒路(Lazarus)这个名字可能源于《圣经·约翰福音》中记载的人物,马大和马利亚之弟,他病危时没等到耶稣的救治就死了,但耶稣一口断定他将复活,四天后拉撒路果然从山洞里走出来,证明了耶稣的神迹。同时Lazarus也有代指穷人的意思。

②卡珊德拉(Cassandra)这个名字可能源于希腊神话中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最美丽的一个女儿,具有预知未来的禀赋,但因抗拒阿波罗,命中注定不为人所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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