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背后交给我:最后的审判
初始,世界是一片虚无。虚无,没有任何感觉。而后,才慢慢感受到时间与空间的存在。在然后,一束光照亮这个世界。
枫缓缓苏醒,世界在她眼里从模糊变清晰,从黑白变彩色。她从昏迷到苏醒仅仅花了两天时间。同样的,嘉手术后醒来花了一天时间。
『本台记者报导,7月25日,轰动全国的‘绿洲案’告一段落。现已将犯人抓获。主犯费某某,男,45岁;从犯费某某,女,15岁;从犯蒋某某,男,39岁。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中。本台记者持续为你报导。』
枫关掉电视,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
房门传来敲门声。
『 请进。』
汪局踏步走进病房。与以前不同,汪局这回进房后并没有直接走到枫床边,而是走到窗前背对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老局长身上,将周围一切变得梦幻起来。半晌,她缓缓转身对着枫,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惋惜。
『姬紫枫同志,我想,你也知道陆博城同志的牺牲了。』
『是的,亲眼目睹,异常惋惜。』
『葬礼将在29号举行。』老局长望着枫,露出算是欣慰的笑容:『你和你老婆都是幸运的,伤的不是很重,都能下地走路,真是太幸运了。』
『是啊。但其实,我不算太好吧。听说,我被打成轻微脑震荡了。』
汪局盯着她头上那白色的纱布,叹息着:『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们侦破‘绿洲案’有功,你获得先进个人了,技侦科也获得集体三等功。啊,还有一件事。陆博城同志不是牺牲了嘛,局里就孙豪锋同志资历最老了,上级决定让他接替陆博城同志的位置。以后,他就是刑侦支队队长了。当然,你也升职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刑侦支队副队长了。』
枫立刻举手敬军礼:『是!刑侦支队副队长姬紫枫接命!』
『但是,有一个问题啊。你上任后就不能继续担任模拟画像师了,那……谁来接替你的位置啊?』
枫思考良久,这才开口:『局长,你觉得我老婆怎么样?这次‘绿洲案’成功侦破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我曾经和她一起学过画,她的实力我非常认可。甚至我敢打包票,她比我还厉害。』
『嘉嘉啊。她的话确实可以。而且她也打算考公安吧?行,我向上级报告一下,应该会录用的。』
『万分感谢!啊对,局长,我有一个请求。费睿濠执行死刑的时候我能去参观吗?毕竟人也是我们抓到的,我想,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嗯,我会向上级申请的。』
枫目送汪局走到门口。老局长突然转身回望枫:『别忘了,三天后陆博城同志的葬礼……』
『放心,我会去的。』
嘉成功入队。
入队那天,汪局亲自去嘉的公司挖人。公司老总见市局领导亲自出马,什么也没说就同意把人让给她了。
『嘉嘉去警局工作了。我会想她的。』一位同事说。
『是啊。会想她的,那是肯定的。』杨濯林苦笑着说。
暗恋了十年的人最后还是跟别人走了。好不容易释的怀,想着当好同事也好,现在却再也见不到了。想想还是蛮可惜的。
其实,作为同学甚至同事,他们还是相互加了联系方式的,也不能说再也见不到,只能说没事不打扰,过节发祝福还是可以的。
三天后,枫的申请通过了,两人的正式任命文件也到手了。
这天一早,嘉来到枫的病房。枫因为手臂骨折而缠着石膏,不方便做打领带和扣扣子这样精细的活。嘉帮她做。然后,两人一起前往殡仪馆。
室外气温将近40度,两人站在殡仪馆门口,目送灵车载着陆博城的遗体缓缓驶入,她们的手脚是那样冰凉。警车开道,道路两旁站满拿着白菊拉横幅送行的群众。嘉杵着拐杖,在枫的搀扶下慢慢走着。衣着整洁、胸口别了白花、眼含热泪的刑警正步走在前方,手捧盖着党旗的骨灰盒。刑警身后是陆博城的家属,妻儿哭成泪人。
『陆博城同志的追悼会,现在开始。奏哀乐,鸣炮。』
炮声如枪声嘹亮
『全体肃立,向陆博城同志的遗像敬礼!』
随司仪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把手举至太阳穴。
杜展穿了一身黑,在人群里泪流满面。旁边的苏梦青等人也都穿着警服,胸口别白花,眼含热泪。
葬礼结束后,汪局端着一瓶五粮液走到墓碑旁洒下。
枫搀着嘉一瘸一拐地来到最高一层台阶。
『铁肩担道义,丹心铸警魂。这是每位警察都想得到的评价。』
『是啊。』
嘉附身,往墓碑旁放一束白菊。枫抬眼望着浩瀚碑林海,一阵风吹过,带来菊花香。
这里不仅躺着陆博城,还躺着许许多多她认识、不认识的朋友、前辈、同事,以及更多只知道代号的兄弟。是他们用血肉守护一方和平,护佑万家灯火。
此时此刻,她们终于明白,和平年代的集体三等功意味着什么。这是陆博城用血换来的荣誉,表扬夸奖都只是表象,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时刻记得不畏牺牲的精神,不忘记那些为和平做出牺牲的人。
所有伟大的崇高,都将屹立于坚冰之上,与国长存。
人群散去,渐渐的,墓园里只剩嘉枫二人。
枫再次望向碑林海,朝某个方向望得出了神。良久,她拉着嘉慢慢往哪里走去。枫的心情很是沉重,嘉没敢过问。
两人来到百菱的墓前,枫蹲下身子,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名片。
『嘉嘉,帮我点燃它,好吗?』
嘉帮她点燃那张名片。
盯着星火一点点吞噬名片,灰烬飘向空中,枫垂眸道:『百菱,你还记得我吗?其实,你去世后,我觉得非常遗憾。你知道吗,人生中最难得的不是相遇,而是重逢。我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我知道你的名字,可你却不知道我叫什么。也许你对我有一点点印象,那时候我经常在各大媒体里露脸,但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的我,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里。那现在,请允许我重新做一遍自我介绍。我叫姬紫枫,2002年11月生,今年,30了。职业是警察,兴趣爱好是看漫画、打游戏……』
枫放开手中的名片,望着眼前星火消散,风将灰烬吹至远方,这才转身道别。
我,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了。希望你在天国活的开心幸福。
又过了三天,枫准备去北京看费睿濠。
嘉刚恢复一点就强势要求陪枫去。枫怕她生气,便同意了。
『好啊,正好路上也无聊,就当是旅行吧。』
从滨州到北京,坐高铁要六个小时,她们连午饭都在车上吃。枫一路上都在说笑,完全看不出她是来看死刑犯的。
嘉笑了:『看到你这么活跃,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之前还担心你得了轻微脑震荡后会一直抑郁的。』
『如果我一直抑郁下去,你会很难过的。再说,我不是答应过你,我会坚强一点的嘛。』枫说,眼里闪过一丝忧郁:『其实,没关系的啦。我运气好,只是轻微的,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是呢。』
她们知道轻微脑震荡会自己恢复,她们却不知道,即便如此,也得卧床一两个星期,不能过度思考问题,不能刺激大脑,否则会留下后遗症。但在这一个星期内,枫做了太多事,恐怕,痊愈是难了。
嘉盯着枫那未拆石膏的左手:『枫枫,你的手还没康复,吃东西不要紧吗?』
『放心好啦,我又不是左撇……』
枫还没说完,对方站起身,身体前倾探过桌子,把一块肉送到她面前。
『来,张嘴,啊——』
『啊——』
嘉乘机把肉塞到她嘴里,然后坐回去。嘉看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宠溺。
北京这几天天气似乎不是很好。嘉枫二人下车就直奔宾馆。
她们的日程安排的比较紧。
『嘉嘉,后天就是你生日了吧。』
『啊,你这样说好像是的。』
『我们可能赶不回去了。』
『没关系的啦,只要乐观,每天都和过生日一样。回不回去都一样。』嘉笑着说:『你累了吧?一路上说了那么多,还病着在,快休息吧。』
枫这才不舍地睡了。赶了一天的车,再加上身体并未痊愈,她入睡地很快。
第二天,“绿洲案”的主犯费睿濠的处刑正式开始。枫独自前往刑场观看。
费睿濠还没到场,观众席上挤满了人。风呼啸而过,周围环境仿佛被蒙上一层雾,天气阴沉的很,大雨将至。
审判官一声令下,几个狱警押着费睿濠走到刑场中央。费睿濠面无表情,心中写满绝望,一步一挪的走到大众视野中。围观群众屏住呼吸,等待着审判官降下“神罚”。
明明是白天,天空像被墨水染过一样。强劲的风带着哨子吹过,似将树枝吹断。
终于,审判官降下了“神罚” 。当枪口抵住费睿濠的头,一声沉闷的枪声响彻云霄,时间仿佛静止了。仅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跪在刑场中央的人倒在地上,红色、白色、黄色相互交织,活脱脱一盘新鲜出炉的番茄炒蛋。刑场里散发一股死寂,那股恶臭味扑鼻而来,许多人捏着鼻子默默离开。
大雨倾盆,观众席空了,只剩枫静静坐着。费睿濠那家伙似乎根本不知道枫来过。不过,无所谓了。雨中,枫缓缓走下观众席,踏到台阶上,一步步挪到刑场中央,费睿濠尸体旁边。任凭雨水冲刷一切。她低头望着他的尸体,陷入沉思。
就是这个人,他害死无数人民,害死陆博城,还重伤嘉枫二人,确实是罪大恶极。不过现在,他终于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只是,站在雨中,枫也在感慨,原来,生命是那样脆弱。一场枪决、一场大病、一次意外,都会使生命结束。有的人为了生活努力活着,将有限的生命用在为人民服务中;有的人为了生活而不择手段,不惜做伤天害理的事;更有甚者是狭义民族主义者,没有勇气对抗真正的侵略者,反倒对自己的同胞下暗招,侮辱他们是汉奸。
这场雨只持续了十来分钟。
大雨洗净地上的血渍,只留下一具空壳,不知道的还以为费睿濠是趴在那里睡觉。
枫不再言语, 转身离去。
那夜,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方面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影响到她休息,另一方面是白天处刑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始终不会忘记,那个下着雨的下午,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罪孽深重的犯人死在刑场的样子。
嘉担心枫的精神状况,知道她只要和自己倾诉就会恢复许多,便像得知吉吉去世消息的枫那样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对方,像个母亲一样轻拍枫的背,给她最大的安慰。
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简单枫哭的这么惨的样子了,上次看到她哭成这样是多久以前,她早已记不清了。
不过,枫哭的那么惨是有理由的。她可是眼睁睁看着犯人被处枪决,侩子手扣动扳机,污秽散落满地,那个场景,比她接触到的尸体还要血腥恐怖。枫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啊?!
心疼的泪水划过嘉的脸颊。
等到枫哭累了,嘉才抚上她的脸,给予她深吻。 研究表面,和自己最爱的人接吻有助于冷静。
一吻末了,两人之间扯出透明物质。嘉左手握住枫的手腕,将右手置于唇上。
『怎样?现在……平复下来了没?』
枫点点头,她终于笑了:『果然,还得是你。你真的很让我有安全感,是我想用尽全力去保护的避风港。』
『有我在,你的背后,就放心交给我吧。 难受的时候,就来找我好了,我会安慰你的。』
枫用力点点头,又将目光移到她的肩膀:『嗯。可……你的衣服。』
『没事,不用在意的。况且,之前吉吉去世的时候我也把你的衣服哭湿了。现在,应该是扯平了吧。』
嘴巴一张一合,丝线若即若离。枫顺着透明物质上去,和嘉相交融。嘉轻轻推倒枫,然后两人在夜中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