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造
我独自一人,默默无闻地在陌生的世界打着木桩。
我从何而来,去往何方,我姓甚名谁,似乎都在脑海的波动中消失不见了,此时此刻只有手中的铁锤,坚定地捶着眼前摇摇欲坠的木桩。
我要活下去,有个声音告诉我,因此我必须要把木桩牢牢地固定在土里。
可下一步是什么,是把它作为地基,建一栋漂亮的木制别墅,还是把它作为起点,圈一圈结实的围栏,我却犯了难。
如果选择建一栋房子,我以后便有了安身之所,再不怕风吹雨打,可一旦有更猛烈的风暴,或是一场恐怖的地震,亲手打造的美好的木屋,便会如海市蜃楼那般消失殆尽。
而造一圈木制的围栏,我以后便在这片荒凉之地有了一方净土,可一旦造好了围栏,我便只能困在这四方世界,而且造多久,圈多大的地,一切都是个问题。
我不会了。
太阳穴在隐隐作痛,而这个世界并没有我的太阳。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到底我没有必要去费尽心思去建什么东西,哪有什么规定,要求我一定要不停地打着毫无意义的木桩?
于是我放手了,掏出打火机,把木桩缠上布料,浇上汽油,一把火点燃了它,此时它不再是木桩了,它是这世界唯一闪亮着的,微不足道的火把。
我举着它探索了整个世界,却发现这个所谓的世界,只有不足一平方米大小。
我似乎被困在这里了。
无论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犯了什么事,我的大脑都空空如也,而手中原本是木桩的那根火把,本该燃烧着的火苗,也因为空气的稀薄开始变得摇摆。
而它熄灭的瞬间,燃烧的痕迹突然消失不见,它又变回了那根木桩,我的手上也出现了那把铁锤,只是如今它变得更破旧了,上面锈迹斑斑的,像是放了一百年才被人交到我的手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究竟在干什么?在逃避什么?还是在探寻着什么?
空气渐渐变得更加稀少,几个简单的问题,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脑细胞,我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缩水,直到缩小成硬币般大小,在空荡荡脑壳里来回跳动,发出令人讨厌的,叮呤咣啷的金属碰撞声。
突然熟悉的铃声从左耳穿过,又从右耳穿出,脑子就像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突然又开始膨胀起来,直到涨破了头皮,碾碎了身体,充满整个世界,它才停下来,然后爆裂开来。
看着满天红色的雨,我看得竟有些出了神,反应过来时,手中出现了崭新的锤子和木桩。
只是这次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身边有千千万万个我,木讷地,机械地打着木桩,建起一座沉默的木制高楼。
而在那高楼的顶端,一个个我正排着队,从空中一跃而下,在空中成为了木桩,借着重力插入土里,成为了环绕着高楼大厦的,又保护又排斥的围栏。
大楼散发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感觉,就像是为了逃避现实,而选择在梦中沉沦的,那个胆怯的自我一样。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