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爱上你

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首席?
手里攥着年考结果,陆松很疑惑。
办公室的白纱窗帘随着风在晃荡,窗户外的郁金香倒是自在如常。
团长拿着大茶缸子,嘬了一口茶,吐了吐茶沫子——这法国小老头对中国茶有种迷之爱好,说个半谜语似的话:
Chérie 你要学着打开你自己
就像那扇窗户一样,丢掉窗框、窗帘
把你自己打开!
老头边说边用手比划,随着那一双苍老的手张开,风施施然吹了进来,拨开窗页、窗框、窗帘,对面露台上,站了长发姑娘在吹长笛,音符从长管出来跟着风吹散。
Chérie 你可以看看艾尔莎。
陆松垂眸没言语,技艺上来说他没有问题,但每年年考,都差一口气,
宁可首席空缺,都不给自己
那总让我做首席的位置又是为什么呢?
Chérie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团长注视他的眼睛,抱有一丝期待。
没有。
他撇开视线,扭过头,那个吹长笛的姑娘也不在了。
乐团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很“独”的两个人
特立独行的独,是艾尔莎;
形单只影的独,是陆松;
艾尔莎的长笛,很灵活、很自由、很洒脱
陆松的小提琴,很细腻、很温柔、很稳重
艾尔莎喜欢流连于聚会中,如果你的派对缺人,邀请这位美丽的东方姑娘绝对不会错,她会热情地答应,毫不吝啬,盛妆出席;
这是一个火一样的姑娘,团里的法国人、中国人如此评价道。
陆松喜欢埋头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练琴、做饭、自己过自己的日子,除了必要的宴会,他基本上在练习练习练习,不光自己卷带着整个提琴组的一起卷,
神秘的东方男人,感觉他会在家给鬼魂上刑,团里法国人心有戚戚地说,中国小伙伴们猜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外国友人想说的应该是:活阎罗,大家伙乐疯了。
两条独行线本来也没什么交集
但自从那天团长提了这么一嘴之后,陆松会不自觉地观察,
他发现艾尔莎也不像是大家说的这么奔放热烈
她会喜欢热闹,但拒绝亲近
她觥筹交错中盘旋起舞,但走的时候从不回头
不止一次看到伤心的小伙子追到后台跟她哭诉相思之苦,艾尔莎的反应总是酷酷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比起自己的封闭保守,艾尔莎有种近乎无情的抽离感
不过是一个无落点的人罢了,就像一阵风一样
想到着,陆松又愤愤不平起来
凭什么,团长觉得我不如她呢?
你在看什么?下午的阳光晒得她眉头皱起。
陆松一愣,没来由地心虚,没什么。
晚上的新年晚会,大家就着音乐喝酒、拿起自己熟悉的乐器演奏、还有些人在起舞,红色的裙子在飞扬,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像火苗一样跳动。
艾尔莎!Bravo!
有人吹起了口哨,明艳的、不可方物的红玫瑰,在绽放。
陆松心神跟着放松下来,什么年考、首席暂且抛之脑后吧,今天是新年。
他不自觉拿起了琴,拉动琴弦,热情的舞曲在跳跃。同组的伙伴听声侧目,今天的陆松似乎有点不一样。
情欲和情绪总是相伴而来的,暗处有人在酒杯里下了龌龊心思,然后端着敬到了红玫瑰面前。
她先是喝了一杯,又被缠着再来一轮
陆松停了曲子走到旁边,截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杯口朝下不发一言。
可能是“神秘的东方男人”的奇怪传说起了威慑作用,那人退下了。
敬你,艾尔莎端了两杯酒举到面前,
陆松眉目柔和下来正在考虑该怎么客套,就听艾尔莎说
敬你帮我解了围,敬你挡了我今晚的桃花运。
陆松噎了一下,只能把酒喝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艾尔莎发觉身旁睡了个人
起床气使然,上去就是一耳光
混蛋!
陆松是捂着脸上的计程车,心里一股闷气越想越堵得慌,
扭头控诉
我说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是我帮你挡的酒!
是你把我带回家!
是你……
是我什么?艾尔莎正眼也没瞧他,冷冷看着车窗,我怎么你了?你觉得你很吃亏?
陆松语塞,开车的法国大哥看情势不对,也劝
小两口,看你们这么相爱
有事好好说嘛,别伤感情。
陆松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小夫妻!
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
他那杯酒里下了东西!
我知道。
那个人不怀好意!
我也知道!
艾尔莎回头看他,你是想说自己是个好人?
陆松错开视线,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不对,又对视,坚持没一会儿又没忍住错开。
艾尔莎觉得好笑但又莫名生气,她调侃他:
这就是你泡妞的方式吗?
老套!
之后的一段时间桥归桥,路归路
陆松好像停止了他的观察
艾尔莎也好像消失了一样,竟然真的没有再碰见过
真就是一个无落点的、风一样的女人
像是老天爷听到了他心里的嘀咕,群里有同事发了一条视频:
一群男男女女在热舞,那个同事对着镜头在蹦跳,
同事报了自己所在酒吧的名字,然后欢呼
你们没法想象
艾尔莎!酷毙了!
镜头能晃出重影,酒吧中央的舞台上
那个长发姑娘穿着黑夹克,拿着麦
做了个简单自我介绍之后
搓着碟把全场气氛点燃
陆松端着茶看愣神,一个没注意把舌头烫了
一身正装进酒吧的时候
陆松跟自己说
我就是来看看我就是来看看
我不是看她
我就是随便看看
然后一迈脚
那个姑娘抬头就扫到了自己
酒吧里音响重击拥挤的人群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艾尔莎只听到陆松往常的提琴练习曲
我应该小心翼翼,不轻易让任何东西留住自己
我应该小心翼翼,不随便让任何人闯进生活
完蛋了,这次好像太不小心了!
形单影只的独行侠最近有了一些变化
外在看不出来,但音乐骗不了人,
某天,大雨前的一刻,团长语重心长地找到陆松,感慨道:
Chérie你完整了
但特立独行的玫瑰花就遇到了一些麻烦,她的自由和无定,往往伴随着不安和散漫,
小老头的发言依旧神神叨叨
可爱的玫瑰花,你怎么了?
你要扎根下来,而不是落下来,你的音乐有了不安。
她恼羞成怒,跟团长摔门,出来的时候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陆松打着伞老远就看见一个可怜兮兮的人
像捡回一只小猫一样
他带她回家,送进浴室打开热水,
转身进厨房,叮叮当当地鼓弄
很奇怪
这之前,他们见过面、吃过饭、看过电影、逛街,
做了情侣会做的事情,
也缠绵拥抱过
但依然很小心,不去对方的家里
不做明面上的交集
熟悉得像情人,又生疏得像陌生人
来他的家是第一次
被热水捂暖的人打开浴室门出来
他正好把饭菜端上桌,招呼她
灶上还炖着汤,先吃着等
很奇怪,这种感觉很奇怪
艾尔莎问
你对我这么好,我能给你什么呢?
陆松被问愣了,接下来艾尔沙的举动让他更楞了
她解开衣衫,给之前的疑问一个答案。
陆松按住她,急得支支吾吾
我我我、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
红玫瑰亲吻了他
灶上的汤咕嘟咕嘟开始翻腾。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艾尔莎身边没有人,她惯性地开始低气压。想着要把他的床单被套怎么糟蹋才够解气。
收拾好自己之后,陆松拎着东西回来了,
回来了?
嗯。陆松摸摸鼻子,有点不自在
她看出了这种不自在,挎起包要走,
先走了。
陆松一下子摸不着头脑,拉住人,拉起她的手,
递过来一串钥匙,刚跟房东拿的家门钥匙。
我喜欢你,给我个机会
确定?她问
确定。他说
接过钥匙之后
他问,确定?
嗯,确定吧。她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