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凤凰台上忆吹箫（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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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太后的车马前脚刚出皇城，后脚周延福就到凤凰台传皇上口谕，让杨九郎往问月轩一趟。杨九郎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带着青竹从凤凰台出去，刚走两步，就在甬道上碰见了从明光宫过来的景娙娥，身后跟着的云长使看起来逼从前更怯生生了。
“娙娥安。”
“公子可知是什么事情？皇上的口谕传遍了六宫，周内官却不说是因为什么召咱们过去。”
杨九郎拱手行礼，叶氏福了福身算是回了，毕竟她的品阶要比杨九郎的高一阶。听见景娙娥颇为长舌的问自己，杨九郎也不好直言，只能说既然周内官不提，那想必是要紧事，催着景娙娥一块往问月轩去。
“请景娙娥安，公子安。二位倒是连壁贲临，我们荣华午睡刚醒，劳您二位外间稍待。”
毓荣华跟前的青琴见杨九郎和叶氏同来，福身请安过后，便摆开架子，让品阶略高的景娙娥和杨九郎到外间稍等，并不是她出来迎候问安。杨九郎和叶氏相视一眼，心中知道皇上的旨意或许并没有告诉问月轩里的人，加之皇上也并未驾到，于是杨九郎便装作是来探望的应了。
“好，让毓荣华不必着急，我们稍……”
还没等杨九郎说完，问月轩门外就传出皇上驾到的声音，此时玉裁便不敢再在里屋摆架子，忙不迭的由人扶着走到了外面。
“问皇上安。”
除了皇上，慧娙娥苏氏、昕娙娥曹氏也一同跟随着御驾到了问月轩，珺贵妃有孕即将临盆，林长使过去侍候了，于是并没有麻烦到她们。不过除了这几位，杨九郎眼尖，瞧见甚少出门的白长使也跟着昕娙娥来了。
待皇上坐定，各位宫妃才缓缓起来，问月轩的女使搬了凳子，依次坐下以后，皇上才不急不慢的喝了口茶，说道：
“毓荣华，朕瞧着你这胎，也快九个月了吧？”
玉裁听见皇上问，猛地一喜，从前皇上并不过问她的龙胎，如今倒是上心了，想来是太后和皇上说了什么才如此。于是玉裁喜滋滋的摸了摸肚子，回答道：
“回皇上，才八个月多一点，没到九个月呢。”
“是吗？”张云雷把玩着手里的八曲连弧形金盒，微微抬头斜睨了玉裁一眼，质疑与责问显露殆尽，后者顿感不安，心中瞒了许久的事情涌上心头，“繁事局的针灸从无遗漏，你这一胎又是怎么留下来的呢？”
此言一出，其他宫妃也算是听明白了一半。皇上原不想让玉裁有孕，再回想太后对她的态度，或许是因为太后的缘故，才让繁事局留下这一胎。可紧接着，看见皇上抛出的八曲连弧形金盒，除了杨九郎皆是一惊，上面的图案就算是白长使也是认得的，金盒摔在地上，裂成两半，里面掉出来的香粉撒了一地，淡淡飘出来的香气和玉裁身上的相差无几。
皇上不愿再多说，可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玉裁早就在那个八曲连弧形金盒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跌在地上了，又是叩首，又是哭求，一句“冤枉”，一句“恕罪”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甚至还拿起原先和杨九郎的主仆情分，求杨九郎给她说说情，杨九郎看都没看一眼，将她踢远了些。
只是这一踢，便踢在了玉裁的肚子上。
“啊——”
这一脚不轻不重，看得对面的景娙娥一惊，玉裁更是痛得如同钻心一般。说是八个月的身孕，实际上已经将近九个月了，伏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哪里能守得住这一脚。
杨九郎踢完理都没理旁人，站起身朝着皇上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旁人想喊住他，可见皇上都没发话，自是不敢多言，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和杨九郎有关，不只是因为当初玉裁欺凌主上，如今杨九郎要报复。
“周延福，去传太医，告诉太医，孩子死活不论，玉裁要留着性命。”
“是。”
周延福打千忙跑了出去，青琴想要找人去请太后过来，可人刚到寿安宫，就被打发回来，说是太后不在宫里。玉裁自然是被抬着回了寝殿，接生嬷嬷也是一直住在问月轩的，只是皇上不在乎胎儿死活，接生嬷嬷也省了一番功夫。
两碗汤药灌下去，胎儿一落地便没了气，玉裁又疼又悲又恨，还没等她看一眼刚出生的婴儿，那孩子便被带下去扔进乱葬岗喂狗了。
凤凰台里，听见玉裁的孩子已经没了气，杨九郎放下刚吃了一半的玫瑰饼，用手绢子擦净嘴角淡粉色的玫瑰花汁子，看了青梅一眼，后者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生完孩子不到半个时辰，太医和接生嬷嬷都从问月轩离开了，只剩下几个小女使看顾着玉裁。皇上已经下旨今日之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孩子是因为早产虚弱才夭折的，要是有一个字传到寿安宫，便是全家的命都没了。
“荣华，喝些汤药吧，已经热了两回了。”
青琴将汤药端到玉裁跟前，后者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勉强外头顺着勺子抿了些药，可是她不知道，这才不是什么固本培元的汤药，而是让她伤口不愈，气血两亏的，一碗药费劲喝下去，身下的褥子感觉湿答答的，她伸手往下一摸，再抬手已经是满手的鲜血。
“青琴……你竟然……”
“怎么，毓荣华撑不住了吗？”
就在此时，杨九郎从问月轩的大门迈进来，看着玉裁满手的血，就知道自己嘱咐太医换的药她果真喝了。
“可不敢撑不住啊，太后还没回来呢，要是太后知道了此事，你说太后会帮她自己的小儿子，还是会帮你？”
青梅搬了凳子放在玉裁的床边，杨九郎扶着青梅的手缓缓坐下，看着玉裁那悲恨交加的脸，心里没来由的畅快了不少。
“是你害我……我根本没有……见过循亲王…是你，是你害我……”
“你当然没见过循亲王，他私自回京是太后暗地里召回来的，那八曲连弧形金盒里的香粉也是循亲王妃的。”
事到如此，杨九郎也没有再瞒她，当初玉裁爬床之前，杨九郎曾暗中派青梅将药粉倒进玉裁喝茶的茶壶里，迷晕以后青梅和连庆两个人将她抬到了寿安宫附近，故意让醉酒的循亲王碰见，以为是他污了玉裁，这才让太后给她出了爬床的馊主意。
等侍寝过后，杨九郎用八十两银子买通繁事局，在针灸上做了些文章，还正巧就真怀上了，省了后面许多麻烦。
而后将循亲王醉酒时掉在地上的八曲连弧形金盒扔到问月轩门口，等着旁人来捡，自己再将整个局做完整，如今才能踏踏实实看着玉裁一点一点耗干气血。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杨九郎低头看着玉裁，“今天是玉琴出宫嫁人的日子，本宫将当年准备给你的嫁妆给了她。”
“本宫记得，从前在茶厅，你与她是好姐妹。你一直将出宫嫁人视为耻辱，如今玉琴风风光光出嫁，平安顺遂的过日子；而飞上枝头的你却沦落至此，父亲斩首，全族流放。荣焉？耻焉？福兮？祸兮？”
玉裁听着这话，努力从脑袋里回想当初在茶厅的时光，却发现自己只记得一个影子了，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张张嘴想朝着杨九郎恨恨的说些什么，胸中却如那朽掉的木头，呼噜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琴，端杯茶给你家荣华。”
杨九郎这样说，动手的却不是青琴。青梅端了茶水过来，可刚走到床前，却“不小心”脱了手，一杯滚烫的茶水直冲玉裁的脸浇了下去。
“啊！脱手了，荣华勿怪罪。”
明明是故意的，青梅说话声还带着那么一丝丝欢快，而躺在床上的玉裁却躲也躲不掉，喊也喊不出来，着着实实烫了脸颊。
“如何？被人泼滚水的滋味儿不好受吧？当初你可不止泼了本宫一次呢，怎么今日刚一杯就受不住了？本宫听闻太后看重毓荣华，常赏些稀罕物，好茶叶自是不缺的，青梅，你再去端一杯来，好好伺候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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