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 Like The Sun 28｜HCY水仙文（十飒）
被贫民窟的人发现时，断和飒飒已经死了很久了，人们搜刮掉二人身上一切值钱的物件后抛尸到河里，来年的洪水又将飒飒和吸血鬼哥哥冲散。飒飒独自在林间的溪流中苏醒，阳光从枝叶间投射下来照在他身上，可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暖洋洋的。飒飒下意识爬起来跑到阴影里，蜷缩成一个球呆呆地看着身边惬意吃草的小兔子，眼中的光愈发猩红，他抓起小兔子一口咬破毛茸茸的身体。
飒飒口干舌燥地爬到小溪边喝水，倒映出刺眼的血色吓得飒飒一个激灵，他彻底清醒过来惊恐地回头，林子里到处是小动物的尸体，而造成这一切的怪物就是他自己。飒飒木讷地拿起一块石片划破手臂，伤口溢出鲜血又迅速愈合，飒飒惊呆了，擦掉残留的血仔细寻找伤口的痕迹可什么都找不到。他发疯似的在手臂上划出血痕，一道一道又一道，直到他觉得手指有些冷，掌心有点发麻，他已经流出太多的血，本就不高的体温开始失衡了，可洗掉鲜血后仍然是无瑕的皮肤。飒飒控制不住情绪，捂住脸崩溃尖叫，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了？吸血鬼哥哥呢？是他把自己变成了怪物吗？
飒飒记得他把心脏献给了阿断哥哥，所以阿断哥哥变回人类了吧？可是自己不是应该死掉吗？难道被吸血鬼取走心脏就会变成下一个吸血鬼吗？飒飒难过地哭起来，他不想变成吸血鬼啊，他还以为他可以安息了。
身体的变化让飒飒感到恐惧和无措，他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走，想找到阿断哥哥问个明白，可是阿断哥哥并没有找到，只有路过的无辜小鹿。初生的小吸血鬼急需血液的滋养，他所到之处笼罩着死亡的暗影，他的牙齿还不够长，虽然尖利但还是无法咬得更深，小鹿被吸干血的过程中不断痛苦挣扎，如果牙齿再长一点，或许就能给小鹿一个痛快。
没有吸血鬼哥哥在身边，飒飒只好自己摸索如何应对吸血鬼的生活，他试了一整天才学会飞行，没有魔药粉辅助的化形也悟了好久才掌握技巧。飒飒变成小雪鸮在森林上空盘旋寻找阿断哥哥的踪影，突然被一只鹰抓住，鹰扑下来的力量把飒飒撞得晕头转向，还掉了好几根羽毛。利爪嵌入飒飒的身体疼得他可怜地唧唧乱叫，由于太害怕忘记了挣扎，被鹰带回雪山山腰上的巢。巢里有三只鹰宝宝，张着大嘴等着分食掉小雪鸮，鹰妈妈把飒飒踩在岩石上，坚硬的喙勾叼住飒飒的翅膀猛扯，它得把飒飒撕碎才能喂给自己的孩子们。
求生的本能让飒飒觉醒了大部分吸血鬼的力量，他瞬间化形成一头孟加拉虎，朝着鹰妈妈吼叫挣脱了束缚，又不小心踩空跌落山崖，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变回人形飞了起来。成功自救的小家伙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躲了起来，血腥味吸引来了狼群，飒飒被困在洞里无法飞走，于是解锁了吸血鬼隔空控制物体的能力，只用挥挥手就把狼群推出了山洞。
看来哪里都不安全，吸血鬼哥哥又不在身边保护，他还能去哪呢？飒飒想起了父亲，要是父亲还活着就好了，于是飒飒飞回故乡的小镇，在烧成废墟的侯爵府游荡。由于府邸当年被十下令封锁，许多东西还在原来的位置，飒飒得以捡出一些烧化了的金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去镇上换了御寒的衣服和食物，在旅店租了间屋子仔细清洗了一番。洗完澡后飒飒躺在木板床上，手里的面包明明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可现在嚼起来却一点味道都没有。窗外传来一阵血腥味，飒飒没控制住飞出去，在酒馆大堂找到了斗殴负伤的镇民，开始了吸血鬼的屠戮。
回过神来的时候飒飒在一座陌生的民屋里，怀里抱着一个死掉的小女孩，脖子上两个血洞已经干了。“怎么会……我……不是我……” 第一次杀人的小吸血鬼吓傻了，被全副武装的人们五花大绑押到广场的高台上，路边有人举着火把嚷着要烧死吸血鬼，和那一天的情景一模一样。飒飒在刑架上害怕得不停颤抖，他完全有能力挣脱铁锁飞走，可他却一直在期待着。直到火舌舔得他痛得几乎昏厥，那个人都没有出现，飒飒合上眼掉出一滴泪，化成一缕黑烟飘走了。他知道他该去找谁了。
飞了一天终于回到这座噩梦般的城市，可巴黎太大，住在这里的皇亲贵族太多，飒飒找不到哪一个才是阿十的府邸，于是索性变成小猫头鹰躲在皇宫的天花板夹缝里。阿十是国王的表兄，一定会来皇宫的。飒飒在缝隙中一待就是两个月，吸血鬼不需要休息，所以不存在困倦，只有饥饿。好在皇宫的老鼠不少，都集中在飒飒栖息的天花板里，也算是对小猫头鹰的胃口。
飒飒等啊等，终于听到有人提起阿十，他被关在塞纳河上游城郊的庄园里。飒飒像离弦的箭一样沿着河畔寻找，遇到每一座大房子都要绕着飞好几圈，透过窗子察看阿十在不在里面。就这样从白天找到黑夜，再从黑夜找到白天，终于让他给找到了。
阿十的样子很奇怪，感觉憔悴了许多，眼尾的皱纹显得苍老，像是老了二十岁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你过得好吗？” “阿十，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 他以为阿十会生气，可男人的表情很复杂，有惊异有窘迫，唯独没有愤怒。“飒飒你，你不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吗？” 飒飒歪歪脑袋，“我父亲做了什么？”
看来飒飒什么都不知道，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真相，“先跟我说说，国王有没有为难你？” 飒飒讲述了和十分别后的一切，话里有话地埋怨十当初没有带自己回家。十震惊极了，飒飒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还变成了吸血鬼，最近才刚刚苏醒，是国王一直在骗自己。
“幸好我没有带你回来，不然现在你可能已经被国王杀了，连变成吸血鬼的机会都没有。” 十有些自嘲地笑笑，年轻时还是太自负，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他一辈子，才没揭穿那个巫师，将计就计跟着前往异乡的小镇。为了接飒飒回家，十做了充分的准备，为了彻底解决掉那只觊觎飒飒的怪物，他带上了特质的手枪和弹药，又多准备一只小船把飒飒藏起来免得巫师发现报告给国王，府里的密室也打扫干净添置了许多绘画工具，他还特意定制了一件红丝绒长袍，想要穿给飒飒看。
“飒飒，你是爱我的，对吗？”
站在阳光里的飒飒白得发光，像上等的瓷器，精美得举世无双，他上前一步【……】胸口的痛让飒飒不自觉地捂上心口，虽然他感受不到疯狂的心跳，但他知道这种痛觉来源于爱。
飒飒有些贪恋十的体温，悄悄往十身边靠近一点点，不过这个小动作被十捕捉到了，他不再犹豫，直接把小东西抱起来放到【……】呼吸交融在一起，十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让飒飒幸福得快要疯掉，阿十好温柔，和……吸血鬼哥哥一样温柔。“阿十，可不可以抱抱我？” “好。”
十的拥抱很用力，给人一种不想放手的错觉，飒飒沉溺在这份幻想里不愿醒来，如果十真的爱自己该有多好。【……】
【……】百般照顾飒飒的感受，这些都是十曾经没有的。
“飒飒，我爱你，照顾你的感受是我的责任。”
飒飒脑袋里一直萦绕着这句话，是吸血鬼哥哥讲给他的，告诉他爱情是精心呵护，而不是一味地索取和伤害。阿十现在的温柔是在照顾自己的感受吧？所以阿十是爱自己的对吗？
豆大的泪珠从眼尾滑出来弄湿了枕头，一颗接着一颗，可能是太过于欣喜，也可能是在怀念那个一直都温柔待他的人。十粗糙的拇指拂过被泪水沾湿的银色眼睫，“笑一笑，飒飒，让我再看看你笑。” 小家伙的脸颊在十手心里蹭蹭，听话地绽放出绚烂的笑容，看得十心醉。
飒飒的深紫很冷，像一具尸体，泪水也是凉的，十很不习惯，他记忆里的飒飒似乎一直都是热烈的。他大概忘了，人类被喜欢的人触碰时体温会升高，所以他碰到的飒飒一直都烫烫的【……】
【……】
【……】苍白的小脸儿变得红扑扑的，眼泪又忍不住涌出来，果然只有在阿十这里才能找到让他上饮的归属感。十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可爱的堕天使，小家伙轻轻合眼**不止，双手抱在他的肩上不肯撒开，像个迷途的孩子找到了信赖的人带他回家。空气里有一丝香味，霎时间变得浓郁，小吸血鬼还在长身体，本来就需要大量的人血才能维持体力，香甜的血腥味一下子冲散了飒飒的理智，略短的尖牙咬上血香味的源头，拼命地**着来弥补他过去两个月消耗的能量。
“对不起。” 十搂着扑进怀里的飒飒，揉揉颈窝里毛茸茸的小卷毛，“对不起，我又利用了你，不过，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十脖颈发酸，内心却无比平静，他伸手拉过被子盖在飒飒身上，他记得清楚，**飒飒的那晚他没有给他盖上被子，后来听说他病了。虽然不知道吸血鬼着凉了会不会生病，但现在这样起码可以弥补自己内心的遗憾。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就像个小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不是为了飒飒，更不是为了王室。他的一生都充斥着背叛，被他曾经坚定的信念，被他曾经维护过的事，被他曾经或是依旧爱着的人。他曾经拥有过，到头来又什么都没抓住。即便是重新投入怀抱的飒飒，也已经不是能够长厢厮守的存在了，飒飒注定看着自己死去，他想尽量不要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更多衰老的样子。
眼前的飒飒越来越模糊，眼皮有些沉，他做到了飒飒和那只吸血鬼都做不到的事，解脱。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曾经多次为了达到目的而伤害飒飒，现在也一样。「对不起，飒飒，让你承受这些……」
当怀抱着的只剩一具空壳，太阳熄灭了猩红的光，飒飒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绝望。他跨越生死来爱的人死在了自己手上，他像吸血鬼哥哥一样焦急无助地咬破手腕将血滴进爱人口中。可十没有飒飒那么幸运，他流失了全部的血液，喂再多的血也没法重启他的脉搏。
“不要！阿十！不要这样对我！” 飒飒痛苦地哭喊，声音引来了守卫的士兵，他们朝飒飒开了几十枪，身体被子弹打穿又迅速愈合，不过飒飒并没有想要逃跑的念头，他只想和阿十在一起。飒飒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没人能靠近他打扰他，他就这么躺在十身边过了很久，哭得满脸都是泪，国王派人来跟飒飒交涉，都被无情地推出了房子。直到房子开始燃烧，飒飒才坐起身揉揉被泪迷住的眼，回头瞧了瞧枯槁的尸身，紧紧抱住化成黑烟飘向了远方。
他们落脚在初见的地方，飒飒的家成了一片废墟，十曾经的府邸也已经转手给他人，于是飒飒带着十来到了雪山后的古堡，这里很久没人来过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尘。飒飒把十安放在自己曾经睡过的床上，又窝在十身侧静静地发呆，这下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了。
飒飒闭上眼彻底放空，窗外下起了暴雨，狂风卷着冰雹在玻璃窗上敲敲打打，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同样的姿势，他窝在吸血鬼哥哥身边，他以为他死了，于是哭得伤心。
怎么总是会想起他？飒飒再睁开眼，手指还捏着十的衣角，只是衣衫裹着的已经化作白骨。时间对吸血鬼而言似乎流逝得很快，飒飒想要好好埋葬爱人，于是起身想给阿十找一套好看的新衣裳，可是刚下床就看到全身镜里有个皱巴巴的人。
“鬼啊啊啊啊啊！” 飒飒吓得跌倒，镜子里那个人也跌坐在地上，“是……我？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数年，飒飒之后一口血都没喝过，身体干瘪老化，看上去像是活了几百岁的老人。飒飒不知所措地尖叫，一不小心翻出了窗户，在山崖上磕磕碰碰最后跌至谷底，浑身的骨头都碎了，缺少血液滋养的吸血鬼自愈力变得很弱，疼痛折磨了飒飒很久很久才康复。双臂恢复行动力的飒飒在谷底爬行，抓住一切有血液的动物来吃，甚至从摔死的人类腐尸里吸食少得可怜的血。当飒飒再次回到镜子前，抚摸自己嫩滑如初的脸，可是一想到他扭开一个冒险家脖子时扑面而来的尸臭，就恶心得干呕。
那时候想找个盒子把玫瑰花胸针放起来，吸血鬼哥哥抱他走进了一间藏宝室，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好像有一口做工精致的棺材。循着记忆里的暗道，飒飒果然打开了藏宝室，里面有无数金器银器还有名贵珍稀的宝石，不过飒飒只要那口棺材。
吸血鬼隔空控制物体的能力非常实用，飒飒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棺材抬回房间。推开棺材，里面有自带的软垫和枕头，估计是断几百年前赶时髦给自己买的床，但是由于吸血鬼并不需要睡眠，这张镶嵌钻石的床就被闲置了。飒飒从隔壁吸血鬼哥哥的房间拿了套衣服，小心翼翼帮化成骷髅的爱人换上，将他放进棺材钉好，埋在花园里野玫瑰盛开的地方。
小家伙抱着十的旧衣服靠在墓碑旁，发愁碑文该写什么，犹豫了半天，飒飒扔掉了他刻下的带有“爱人 阿十”字样的石碑，只简简单单写下十的全名。是他没忍住血的右货，是他失手杀了自己的挚爱，他还有什么脸面做他的爱人呢？
飒飒把十破烂的衬衫披在身上，靠在墓碑旁边发呆，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飒飒起身清理周围的杂草，想去厨房拿块抹布擦擦墓碑，结果又在小镜子里看到了皱皱巴巴的自己。这一次，飒飒偷喝了断存在地下室的动物血，满口的血腥味让他一下子羞于靠近十的坟墓，他站在前厅不知所措，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吸血鬼哥哥的画像，雪白的衬衫上有朵鲜红的玫瑰花胸针，像他自己，雪白的身体和红色的眼眸，好像吸血鬼哥哥刻意将这样的配色穿在身上一样。
飒飒盯着画像里温柔微笑的人，他画完这幅画的时候，吸血鬼哥哥开心的样子历历在目，他不停夸赞飒飒的天赋，还把画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那个时候真的好快乐，自己曾经也有那样幸福过，一切都恍如隔世。
“阿断哥哥……” 飒飒伸手拂去画上的灰，画中的人眼神里全是宠溺，生怕飒飒受伤，可现在的飒飒却遍体鳞伤粉身碎骨，又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都是因为他，把自己变成了怪物。都是因为他，阿十才死了。
“我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