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狼〉暗黑魔戒骑士篇 第八章 同志
遗恨催生出病吟的灵魂,汇集着流浪的同伴。其身为露命,其心为伪善者的蛊惑
————魔戒诗篇第五十八节
刑警羽根泽慎一有一个〈基本上……〉的口头禅,似乎是受到了高中时代的友人的影响。
羽根泽基本上走的是精英道路,他以通过拥有比别人更加强烈的正义感来完成自己的职务而自负着。从小便憧憬着成为正义的伙伴的他,哪怕是在长大后也一直保持着那颗纯真的心,不知不觉中,他就已经从事着现在的这个工作了。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接近案件的核心,一个人奋勇直前的追击犯人——他就是这样一个将刑警电视剧中的主人公带到现实的男人。或许在别人看来他似乎太过于热血,但是就是这种不要命的性格在警察,尤其是在刑警这样的职业里正好能成为一种典范。
因此,羽根泽才三十岁出头就晋升为港口城市警署的代表刑警。他所属于杀人课,同事们都会对他的肆意妄为感到束手无策,一旦有情况,都对他的单独行动视而不见。只要解放他的野性,他就会用自己出众的嗅觉将杀人犯逼入绝境,将其逮捕,上司自然也希望如此,所以对他的行为也装作若无其事。
但是,对这样的他来说,这次的对手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了。
踏入地下室的那一瞬间,羽根泽就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这是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件才会拥有的直觉吗?基本上是种很糟糕的气氛,他这样想道。
作为一个单身男子的房间,这个地下室显得异常的宽敞。墙壁用了混凝土进行加固,与其说这是个居住空间,倒不如说是个空旷的仓库。在仓库的中央,孤零零的放置着一个像是浴缸一般大的水槽,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显眼的家具和电器。看来是有别的房间作为居住的地方的,不过,这个不自然的〈水槽房间〉又是个什么地方呢?
水槽内的水呈现乳白色,浑浊无比。但是,那种白色并非像是沐浴露那样清爽的白,相反,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白。‘死亡的气息’貌似就来源于那水。羽根泽忍不住有些反胃。
不会错的,这里的住户就是犯人。虽然他独自确信般的踏进了犯人的藏脚点,但这也没有办法,这一直是羽根泽的行动准则。
他忽然发现一个年轻人枕在混凝土墙壁上,低垂着脑袋,是睡着了?还是说死了?他有些瘦得过分,脸上露出神经质一般的表情,左手的手指上有着无数的刀口,血将被随意缠在上面的绷带浸染。而那血更是已经凝固,变成了黑色。这尸体一般的青年,好像被放在这里好几天了一样。
羽根泽注意到周围的地板上也有血迹,那些血迹变成黑色的斑点连在一起,很是恐怖。就在这时,青年的嘴角微微一动,好像还没有死。羽根泽上前一步粗暴的摇动着他的身体。
“喂,快起来!”
青年的身体就像是个空壳一样。不久,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羽根泽在他的面前打开了警官证。
“是叫户沼充是吧?职业是程序员……”
关于这里的住户的基本信息,他早已事先确认过了。但是,户沼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空洞的目光注视着羽根泽。
“在这附近相继发生了数起年轻女性失踪的案件,警方认为这是无差别的连续诱拐事件,对此进行了调查。就在那时,从垃圾处理场里,发现了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被分解成碎片的女性遗体。根据衣服的碎片来看,基本可以断定是失踪女性的东西。而据调查,塑料袋基本上都是在附近的垃圾场里回收的。”
也就是说,〈是你干的吧〉,羽根泽这样追问着。但是,与羽根泽的意料相反,户沼既不同意也没有反驳。不仅如此,他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或许是说服力还不够吧。
“不仅如此,根据目击报告,在这附近有一名女高中生被一个年轻男子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被带走了。而停在外面的那辆面包车和被目击到的面包车特征一致,应该就是你的车吧?”
户沼依旧没有回答。代替他回答的,是他那不断在室内游荡的视线。
“难道不是你把那些女人运到这里,然后分尸的吗?”
果然还是没有反应——。羽根泽立马改变了话题。
“不过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个被发现的女性遗体虽然每一个都被分解得不成人样。但是,无论是哪具尸体,都缺少了一处身体部位。有的是脖子以上,有的是手臂,还有的是躯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凶手是想把这些身体的各个部分连接起来,重新组成一个人?这简直就像是金田一耕助的世界似的。”
户沼还是没有回答,也没有笑。这家伙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算了,把女人的身体切成块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我也不清楚。话还是到局子里继续说吧。来,站起来。”
羽根泽拉着户沼的胳膊想要他站起来,但是他却像是个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他〉在哪儿?”
户沼第一次开口了。看他的语气仿佛完全没把羽根泽的话给听进去。
“〈他〉?你指的是谁?”
“昨晚,〈他〉来了这里,说是明天再来接我。”
户沼的声音就像个幽灵一般微弱。
“来接你?”
“啊,来接我,然后,帮我向那个男人复仇。如果我有这个意思,就赐予我力量,一起来把那个男人给杀死——他是这么说的。〈他〉和我是同志。”
羽根泽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这家伙可能精神失常了。首先这个眼神就不怎么寻常。不对,基本上乐趣杀人犯的精神应该都是正常的。
可是这个户沼的语气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冷静。虽然不能很好的说明什么,但却又蕴藏着某种说服力,让人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妄想。这也是羽根泽的直觉。
就这样强行把他带走也可以,之后的那些麻烦的调查交给其他刑警就好了。哪怕是需要进行精神鉴定,基本上也没有羽根泽什么事。但是……不,正因如此,羽根泽才会在意故事的真相。
“你刚说了复仇对吧?你对谁有这种仇恨?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人?”
户沼看了看水槽。
“是杀了我恋人的男人。只有她才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并且,她要活下去的话,我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绝对会守护你的……明明我对她这样约定好了。可是,我最终却没能守护好他,对不起……哈露。”
户沼突然呜咽起来,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遇害女性的家属一样。
“哈露?这就是你女朋友的名字?”
“对,就在几天前……她还在那个水槽里快快乐乐的游泳着的。”
她在那个水槽里游泳?有点意思。这个男人说起大话来没完没了了。
“她简直就像美人鱼一样漂亮,只要把人的身体给她,她就会无比的愉悦。明明再给她一条腿的话,她就能够得到完整的姿态了的……”
户沼再次哭了起来。这个男人果然不正常。
“那么,杀了她的男人又是谁呢?”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那家伙在我的面前把哈露的头给……”
户沼的脸扭曲着,仿佛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我绝饶不了他,那个白色风衣的男人……”
那个瞬间,羽根泽脑海中的景象复苏了。
“你说什么?”
“是穿白色风衣的男人,他夺走了哈露的生命!”
穿白色风衣的男人……。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句话……。羽根泽想起了大约在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天,羽根泽正在追踪一名涉嫌杀人潜逃的男子。那是一个满月之夜,在逃中的那个男子是他的高中同学森野仁。森野将一个偶然路过的女高中生当作人质,躲进了一个废弃工厂里。而羽根泽则是像以往一样独自闯入,但是他在那里却是遭遇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
不知为何,出入口的门被关上了,三个人被关在了废弃工厂里。他们想要寻找出口,却始终找不到出路。借用森野的口头禅就是‘基本上万事休矣了。’不久,一个像是僵尸一般的女人从暗处现身,袭击了三人。他们三人齐心协力,很是艰难的成功击退了僵尸,但是接下来从僵尸的身体中竟是出现了另一个美丽而妖艳的怪物。
在被怪物袭击的过程中,他突然感到意识模糊。那绝不是因为太过于恐惧而昏倒,而是一种被麻醉后陷入沉睡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等羽根泽苏醒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周围也没有留下任何怪物出现过的痕迹。并且,他们三个人当时都昏厥了过去,没有一个人记得是怎样才捡回了一条命的。就仿佛他们三人做了同一个梦一样。
但是,羽根泽直到现在都还很清楚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前所看到的东西。在那个时候,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仿若疾风般突然破门而入。关于那个男人在那里到底做了些什么,羽根泽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唯有那件被月光朗照的白色风衣,让他无法忘怀。
——难道说,户沼所说的‘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和我看到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实际上,关于‘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还有着其他的传闻。据那天晚上被绑做人质的女高中生水野美美那里听到的故事来说,那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就像是半个都市传说一般在年轻人之间流传的存在。传闻中有时是‘金色之狼’,有时又是‘吃人的怪物’,众说纷纭,没有一个明确的证言。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在这个港口城市中一定正在发生着什么。有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在黑暗之中蠢蠢欲动。羽根泽很想知道真相。迄今为止,他遭遇了许多的事件,但近来所听闻的这些都市传说,让他总有一种那些是某种无法想象的离奇事件的预感。
那或许是人类绝对不能涉足的领域。但是,作为一名刑警,羽根泽的正义感和探究之心正在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他正被一种无论是非与否都想知道真相的欲望所驱使着。他认为,解开那个谜团是他的宿命所在。
“喂,你再详细说一说那个穿白色风衣的男人。”
羽根泽摇了摇户沼的身体。
“我不知道……〈他〉知道一切,不久〈他〉就会出现的。”
“告诉我,这个〈他〉到底是谁?”
他每次摇晃,户沼的脖子也会像布娃娃一般随之摇晃。
“烦死了,放开我!”
户沼突然推开了羽根泽的手。他从哪里残留的这股力量呢?那一瞬间,羽根泽的右手掌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他的手掌被斜着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四溅。
户沼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刀。刀刃上沾着血液,恐怕那里沾着的不光是我一个人的血吧,羽根泽这般想着。
他大意了没有闪。
与这个看起来很是脆弱的男人呆在一起,但却忘了眼前这个人说到底还是个对好几个女人下手的连环杀人犯。
“tmd,你想干什么!”
羽根泽一脚踢向户沼的手,将小刀给踢飞。户沼呻吟着捂住了手,没有想再继续抵抗的样子。
羽根泽取出了手帕捂住伤口。转眼之间鲜血就把手帕给染红了,甚至还在从中不停的渗出。
叫支援吧。然而当他打算用左手取出口袋里的手机时,却猛然惊觉手机落在了外面。那不然就先回去打个电话?
但是,羽根泽不能离开这里。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背着敌人逃跑。迄今为止,都是他独自一人就将犯人逼到穷途末路。并且,接下来从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的话他也绝不会错过。如果就这样叫来支援,把他带走的话,恐怕就失去了从户沼口中打听出真相的机会了。
而且,即将出现在这里的〈他〉的存在也让羽根泽很是在意。从户沼的话中可以得知,〈他〉才是知道所有谜团真相的男人。那么〈他〉也应该知道那个‘穿白色风衣男人’的真实身份吧。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离开这里了,哪怕是意气用事也要找到真相。就由我来揭开这一切谜团的真相,羽根泽的心中涌现出了强烈的执念。
羽根泽用左手取出手枪,对着户沼。虽然手还不利索,显得很是笨拙,但是好歹也是还能开枪的。
“快回答我!〈他〉到底是什么人?和‘穿白色风衣的男人’是什么关系?”
户沼没有回答。他的眼神没有焦点,只是诡异的一笑。羽根泽气不打一处来,又踢了户沼一脚。这次踢中了他的胸口,使得户沼开始痛苦的呻吟起来。
他抓住户沼的头发,将枪抵在他的额头上。即便如此,户沼也只是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回答我!”
户沼疼得下巴直颤抖,他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声音很是嘶哑,完全听不清。
羽根泽将耳朵凑近在他的嘴。
“〈他〉来了——”
户沼这样说道。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羽根泽的背后,露出了恍惚的神情。
突然,羽根泽感到室内的温度急剧下降。他的背后正站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东西。仅仅是从气息上他就明白了这一点。虽然没能看到那个东西的身影,但就像是被恶灵诅咒了一般,羽根泽的后背僵住了,他能感到自己握着手枪的左手在微微颤抖。
右手依旧出血不止。卷得很敷衍的手帕已经吸尽了血液,开始凝固。这股寒气是因为流血的缘故导致的幻觉吧。又可能是水槽里飘来的‘死亡的气息’?不,都是现在站在他背后的〈他〉所导致的。
明明那么期盼〈他〉的来临,但此时自己又不敢回过头,自己还真是可笑。明明迄今为止他已经面对过无数的凶案的——。明明他那么的想知道都市传说的真相的——。
“可别伤害了我的同志。”
听着这样的一道十分安静而又虚无的声音,羽根泽缓缓回过头。〈他〉就站在那里。是个穿着黑色风衣,身材苗条的男人。〈他〉全身从上到下全是黑色,年龄要比羽根泽大上许多。可是,是四十岁,还是五十岁……完全无法判断。或许更老,又或许更年轻。
〈他〉的脖子上挂着银色的吊坠。朴素的服装中,只有那个吊坠十分诡异奇妙的浮现而出。
看到〈他〉身影的一瞬间,羽根泽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浓重。〈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浑身散发着负面的气场。凭借着刑警的直觉,他基本上认定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
但同时,羽根泽也能够感觉到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的脸。又说不定是某种错觉。可能是自己在装有前科者名单的文件里看到了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
“你是谁?”
羽根泽把伤口对准〈他〉,问道。冷静的思考一下,作为刑警,他这种行为其实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他〉并没有对羽根泽产生任何危害。也许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市民。突然用枪指着这样的人,并不是个冷静的刑警会做出的事情。
但是,羽根泽早已失去了冷静。他努力的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但手越是刻意的用力,枪口就越是无法稳定。
“我是来迎接同志的。”
〈他〉低着头望着户沼说。
“你下定决心了吗?”
“啊,带我去找他,我要替哈露报仇。”
户沼像是弹起来一般站了起来。他哪来的这样的体力和气力?
“等等!”
羽根泽慌忙交替着用手枪对着〈他〉和户沼。但是,两个人都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他很想拿出警察证,但此时却用不了右手。这两个男人为什么会如此冷静呢?突然被这样用枪指着,〈他〉的表情又为什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呢?羽根泽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于是更加的焦急起来。
“我想问你,那个‘穿白色风衣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羽根泽的眼睛。比起被人用枪指着,这个问题显然更让他惊讶。
“你说的是冴岛钢牙吗?”
〈他〉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苦笑。
“冴岛钢牙……这就是他的名字吗?”
“啊,那家伙是魔戒骑士。”
魔戒骑士……?羽根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那你呢?你也是魔戒骑士中的一员吗?”
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他〉静静的笑了起来。一滴汗水沿着羽根泽的额头流了下来。
“如果说冴岛钢牙是光的话,那我应该就是暗的存在吧。”
说着,〈他〉抚摸着胸前的吊坠。
羽根泽虽然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但他确信眼前这人一定知道一切。现在,所有的真相正在拨开云雾。
“拜托了,告诉我,这座港口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探寻般的凝视着羽根泽,似乎对这个拼命咬住他不放的男人产生了兴趣。
“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关于这座城市里流传的都市传说的真相。不,关于这座城市里频繁发生的离奇事件的全部……”
羽根泽逐渐恢复了冷静,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你也知道吧?最近这座港口城市接连发生的离奇事件。”
户沼立马上前了一步,却被羽根泽用枪口将他逼退了回去。
“不光是这个男人犯下的连环绑架杀人案,就在这三个月里,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就消失的人起码得有十个以上。”
“比如……?”
〈他〉像是熟知答案一般问道。
“比如……没错,画廊馆主的男人,想要创办IT企业的女人,优秀的外科医生的一位医院院长,〈深蓝〉酒吧的女调酒师,上了年龄的女招待员,街角的小丑,一流赌徒,生活在海边的孤高雕刻家,还有……”
其他与警方无关的事件肯定还有很多。他说的这些都是被指出有杀人事件嫌疑的案件,羽根泽一直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调查,可是都没有得到决定性的线索。真相还潜藏在某处,而且失踪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共通之处。
其中,〈深蓝〉酒吧的调酒师神须川美理的失踪更是令他心烦意乱。
凶手从受害者尸体上取走手指的连环杀人案就发生在上个月,而成为嫌疑人的便是美理。警方在她公寓的冰箱里发现了被害者们的手指都被冻在冰块里。但是,美理却是不知去向。
〈深蓝〉的常客羽根泽在很早以前就认识美理了。他觉得她很漂亮,也和她聊过几次天。虽然对于这个女孩是杀人犯的事实感到震惊,但没能看穿这一点,对于作为一名刑警的他而言是最大的屈辱。
当然,这样的失踪事件也不是完全没发生过。但是,最近发生案件的次数增长得太令人感到难以置信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港口城市……?
然后,仿佛是在与这些事件相契合似的,那个都市传说开始在人们之间传播开来。‘穿白色风衣的男人’、‘金色之狼’、‘吃人的怪物’……这些关键词和失踪事件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他〉面带微笑的听着羽根泽的提问。是个带着愁容的笑容。
虽然之前他遇到过很多的罪犯,但是他却基本上无法揣摩到这个男人的心思。羽根泽这般想道。
“你就这么想知道?”
“啊,我想知道。”
羽根泽坚定的回答。
“如果知道了,你就很有可能就不能活着回去了,即便如此你还想知道吗?”
羽根泽沉默了。就如同字面意义一样,〈他〉这是展露出了杀意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威胁,仅仅是想窥探我的反应,并以此为乐呢?
但是,回想起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件,最终却没有一个有力的目击情报,这也许并不是偶然。也就是说,当事人和目击者都被杀害亦或者被抹去记忆。即便是在正常状态之下,他们也绝不会被允许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不就是黑暗世界的法则吗?
羽根泽现在意识到自己正在涉足那个世界——难道我也不能活着回去吗?还是说像那天一样陷入沉睡,被抹去记忆?
尽管如此,羽根泽还是想要知道。就这样到此为此,转头回去的事情他根本做不到。就像是,如果能够达到宇宙尽头的超光速火箭被开发出来的话,即便机体只能装载单程的燃料,人类也还是会为了探索宇宙的深渊之谜而毅然踏上未知的宇宙探险之旅。而如今,羽根泽就是偶然得到了那张票的幸运儿。
带着决心,羽根泽如此回答。
“我想知道。”
“很好,你也是我的同志。”
顿时,〈他〉从羽根泽的手中夺过手枪,以惊人的速度从枪筒中抽出子弹。〈他〉的脚边散落着手枪的子弹。真是堪称神作的手法。
虽然对此目瞪口呆,但羽根泽并没有去反抗。就站在警察的立场上而言,他是不能拿枪指着〈他〉的。而现在如此一来,双方的立场也就变得平等了。
〈他〉摆弄着取出子弹了的手枪,开始说话。
“失踪的人都是受害者。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被冴岛钢牙埋葬了,原因不过只是他们都是霍拉罢了。”
“霍拉……?”
“啊,潜藏在黑暗中的魔兽霍拉。他们通过附身于人,潜伏在这个世界里活动。”
羽根泽想起了被关在废弃工厂里的那个满月之夜。那个像僵尸一样的女人,她也被霍拉给附体了吗?
“然而,还有着与霍拉一样无情的斩杀人类的家伙存在。那就是魔戒骑士。他们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剑中孕育了多少的悲剧和憎恶。而其中最为卑劣无比的,就是你说的那个白色风衣的男人——即万恶之源的冴岛钢牙。”
“可是,你不也是魔戒骑士……”
〈他〉立即打断了羽根泽的提问,继续说道。
“被他夺走了家人和爱人的人数不胜数,比如他,户沼就是其中的一员。”
羽根泽注意到户沼不知何时站在了水槽旁,凝视着那白浊的水面。
“那个水槽里原本住着一个叫做哈露的霍拉。哈露是他最爱的伙伴,但是冴岛钢牙却破坏了他的日常生活。”
凝视着水面的户沼的表情更加忧伤了。
“所以,为了向冴岛钢牙复仇,我逐渐召集了志同道合的同志。”
“那么,你也……”
〈他〉点了点头。
“我也失去了重要之人。既然你得知了事实的真相,那就意味着你也是我们的同志,一起来帮我向他复仇吧。”
——帮他复仇?〈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请再告诉我一件事。”
羽根泽问道。
“我已经知道霍拉可以附身于人了。但是,霍拉常见的食物又是什么呢?根据都市传说所言,他们不是靠吃人活着吗?”
〈他〉默默的凝视着羽根泽。
羽根泽于是继续说道。
“我在以前被困在一座废弃工厂里,然后被一只类似霍拉的怪物袭击了。在那个时候,我在一瞬间看到了疑似冴岛钢牙的男人……但立马就失去了记忆……。现在回想起来,是他救了我的性命。如果他没有出现的话,我现在或许已经在霍拉的胃里了吧?”
“你想说什么?”
〈他〉表现出了不快。
“你说冴岛钢牙才是万恶之源,或许他确实是斩杀了人。但是,也是他将霍拉给埋葬了,最终不还是他拯救了我们人类吗?不,倒不如说,这就是魔戒骑士的使命。”
〈他〉陷入了沉默。
“你如果是魔戒骑士的话,应该能够理解这一点吧?那么作为魔戒骑士的你,又为什么会如此憎恨冴岛钢牙呢?”
〈他〉突然笑了起来,一副十分惊奇的样子。羽根泽完全看不出这个男人的感情变化。
最终笑完之后,他这样说道。
“魔戒骑士的使命什么已经无所谓了,我只不过是希望冴岛钢牙消失掉而已。”
“我是一名刑警。起码比起被个人的情感牵着鼻子走的你,我更愿意相信在信念之下战斗的冴岛钢牙。”
“那家伙就是杀人犯!”
户沼突然扑了过来,羽根泽用左手撞飞了户沼。
愤恨的瞪着同样仇恨般仰望着他的户沼,羽根泽怒喊道。
“你这家伙,和霍拉没什么两样!”
〈他〉只是露出了些许苦笑。
“不好意思,我要把户沼带到警署,这是我作为刑警的职责。你要是魔戒骑士的话,不也应该有属于魔戒骑士的职责吗?”
〈他〉回答道。
“我不是魔戒骑士,不过是个人类而已。”
——唉?
羽根泽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他〉拿起胸前的吊坠,打开盖子。从羽根泽的位置也可以看到那其中的一张小小的遗像。那张俏脸似曾相识。
——神须川美理。
〈深蓝〉的调酒师的脸上洋溢着美丽的笑容。羽根泽的脑海里顿时回忆起了在〈深蓝〉中与美理的一段对话。
“羽根泽先生是刑警吗?……真厉害啊……嗯,我的父亲是名保安……他对模型枪很着迷,也很了解。”
这么说起来,〈他〉的面容的确有点像美理。
羽根泽这下彻底明白了。神须川美理为什么会失踪。以及,〈他〉又为什么会如此憎恨冴岛钢牙。
等羽根泽回过神来,〈他〉已经从怀中取出了子弹。那并不是刚才从枪筒里取出的手枪子弹,而是一颗散发着暗淡光芒的奇异的子弹。〈他〉将子弹装填进从羽根泽手里抢来的手枪枪筒里。
咔嚓——
“有人告诉了我,关于冴岛钢牙的所有情报,还有这颗子弹也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伤口对准了户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户沼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
“而被这个子弹命中的人,将会变成霍拉。”
〈他〉的话还没说完,子弹就从伤口射、出,命中了户沼的胸口。
户沼身体立刻仰天,倒在了身后的水槽里。白浊的水溢了出来,哗啦啦的四散而开。
羽根泽震惊的望着这一幕。
户沼的身体没入水中,仿佛已经死了。但下一刻,水花突然再次溅起,他跳了出来,落在了地上。那种动作区别于人类,嘴里发出了野兽般的吼叫声。从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而变成了霍拉的户沼,则是和羽根泽对峙着。
“你刚刚说过。‘你这家伙,和霍拉没有什么两样’吧。”
〈他〉依旧用虚无的声音开口。
“这一点我也同意。人类,才是霍拉本身。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杀伤对方——人类就是这样进化而来的。无论是杀人犯还是魔戒骑士都是一样的,当然,你也是……”
“不!至少我是……”
“你是?好吧,该怎么办吧?是和他一样变成霍拉成为我的仆从,还是说,像人类一样被他吃掉?”
户沼的气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马上要扑上来一般。
羽根泽有力的回答道。
“都不是。”
“哦?怎么说?”
“我要和他战斗,并取胜,以人类的身份。”
〈他〉放声大笑起来。
“有意思,人类和霍拉之间的较量吗?”
羽根泽拿起掉在了地上的户沼的小刀。这把刀,恐怕就是夺走了好几位女性生命的杀人工具吧。但是,羽根泽现在要为了活下去而使用它。为了打败霍拉,作为人类活下去而使用它。
羽根泽面对着户沼,举起了刀。即便不能完全胜利也没有关系,只要用它来战斗就行了。哪怕只有一只,只要能够阻止这么凶猛的家伙危害人间,我就有战斗的意义。羽根泽这样坚定的想道。
——当然,我能够胜利的。怎么说我也是正义的伙伴啊。我一定要守护这个港口城市,我要拯救生活在这条街上的人们。
就像那个‘身穿白色风衣的男人’——冴岛钢牙,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一直守护着我们一样。这次轮到我来报恩了。
〈他〉在一旁静静的微笑着。那笑容到底是人类的笑容,还是霍拉的笑容呢?
户沼踏着地板朝他扑了过来,其跳跃力宛若一只野兽。
羽根泽紧紧的攥着疼痛的右手,拿起刀。
他在下一刻也踏着地面朝着户沼跑了过去。
——没事的。基本上,我是幸运的啊。
人类与霍拉的激战,现在,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