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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资治通鉴》(一)

2023-03-24 19:55 作者:六文钱幸村  | 我要投稿

纪纲为礼,君臣为分,公、侯、卿大夫为名。

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仲叔于奚有功于卫,不想要封地而想要繁缨(诸侯马车上的装饰),孔子认为不可以,不如多给他封地(分莫大于名)。

微子不愿替代商纣王,季札放弃成为吴王,是君臣之分不可逾越(礼莫大于分)。

贵族支配平民,平民服从贵族,这样才能上下相互保全而国家治理安定,这是天子的责任(职莫大于礼)。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

周威烈王令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以前晋文公有大功于周,请求可以建造天子级的隧(到帝王陵寝的路,天子用4出羡道,诸侯只可以用2出),周襄王不答应:“按照周的礼制,这是没有朝代更替却出现了两个天子,也是叔父您所反对的。否则,叔父您自己有地自己建造,又何必向我请求呢?”晋文公害怕就不敢做了。周的领土不大于曹国,滕国,周的民众不多于邾国,莒国,但这几百年间,以晋国,楚国,齐国,秦国的强大,也不敢逾越天子,就是名分还存在的原因。鲁国季氏,楚国白公,齐国田常,晋国智伯,他们的权势都可以驱逐他们的国君而自立却都没敢做,就是害怕他们的恶名传出为天下共讨。现在三晋被许为诸侯,不是三晋破坏礼制,而是周天子自己破坏礼制。

智宣子(荀申)想要立智瑶为继承人,智果劝谏说不如立智宵:“智瑶比别人优秀的地方有五点:鬓发长而浓密,射艺和御术高超,艺术表演能力优秀,辞令交涉敏捷,为人坚强果敢,但是就是不仁。以五处优点凌驾于人,却又处事不仁,谁能忍受?如果最后立了智瑶,智氏宗门必将灭亡。”智果的建议没有被采纳,于是智果去找太史将自己这一支从智氏迁出为辅氏。

赵简子(赵鞅)有两个儿子,长子叫赵伯鲁,次子叫赵无恤,赵简子不知道该立谁为继承人,于是在竹简上写了训诫的话语并给了两个儿子,让他们郑重地记住,三年后询问的时候,赵伯鲁已经不知道竹简放到哪里了,赵无恤却记得很熟练并且从袖中拿出了竹简,于是便认为赵无恤更优秀并立他为继承人。

赵简子派遣尹铎去治理晋阳,尹铎问赵简子是想要晋阳成为纳税的城池还是成为保护赵氏的屏障?赵简子说要成为保护赵氏的屏障,因此尹铎减少了城中的户数。赵鞅对赵无恤说,一旦晋国发生变乱,请不要认为尹铎年轻,晋阳路远而不去,一定要去那里躲避。

智宣子死了,智襄子智瑶即位,主持晋国政权。智瑶和韩康子(韩虎),魏桓子(魏驹)在蓝台宴会,席上智瑶戏弄韩康子并且侮辱段规。智国听说后对智瑶说:“如果您再不防备的话,祸乱就要来临了。”智瑶说:“祸乱发生一定是因为我。我如果不去作乱,谁又能兴起祸乱呢?”智国说:“不是这样的。《夏书》说:‘一个人多次犯下过失,他人对其的怨恨并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必须在这些怨恨还没有显现的时候就考虑如何去应对。’有贤德的人在小的事物上都会很谨慎,因此不会有大的忧患。今天您一场宴会就侮辱了对方的主君和国相,然后又没有防备,说别人不敢兴起祸乱,只怕是不太行吧?蜹、蚁、蜂、虿这些小虫都能对人造成危害,何况是主君和其国相呢?”然而智瑶并没有听从。

智瑶向韩康子索要土地,韩康子不想给,段规说:“为什么不给呢?智伯贪婪而固执,现在不给他地,他将会攻伐我们,给了他地,他将会习惯于得地,便会向其他人要地,其他人如果不给地,智伯就会攻伐他们。这样我们就免于被智伯攻伐的忧患而可以静观事态的变化了。”于是送了万户的封邑给智伯,智伯很高兴,又向魏桓子索要土地。魏桓子不想给,任章说:“为什么不给呢?”魏桓子说:“他无缘无故地索要土地,因此我不给。”任章说:“无缘无故索要土地,其他的大夫也会感到害怕,我们给他地,他就会傲慢自大。他因为傲慢而轻视敌人,而大夫们会因为害怕而相互亲近,用互相亲近的军队对付轻敌的人,智氏的气运不会太长了。《周书说:‘将要使其失败,一定要暂且辅助他;将要从其处获得,一定要暂且先给他。’主公您不如给智伯地使他傲慢自大,这样以后就可以有选择性地结交他人而图谋智氏。为什么要让我们成为智氏的靶子呢?”魏桓子说:“好。”于是也给了智伯一个万户的封邑。智伯又向赵襄子索要蔡,皋狼两地,赵襄子拒绝了。智伯生气并率领韩,魏两家攻打赵氏。赵襄子准备出奔,问:“我应该往哪去?”跟随的人说:“长子城近,城墙厚实完整。”赵襄子说:“民众筋疲力尽才建好城池,又冒着战死的风险来守城,谁能够和我同心呢?”跟随的人又说:“邯郸城府库充实。”赵襄子说:“压榨人民的财富才使府库充实,现在又为了保护它而使民众被杀,谁又能和我同心呢?现在只有晋阳城了吧,先君嘱咐过我的,尹铎宽和地治理过的,人民一定能够和我相处融洽。”于是逃到了晋阳城。

智伯率领韩,魏用水攻围攻晋阳城,城墙上没有被水浸没的只有三版(每版高2尺,长8尺)高。被淹没的灶台上出现了青蛙,然而民众也没有叛离赵襄子的意图。智伯行至水边,魏桓子驾车,韩康子在旁边骑乘。智伯说:“我现在才知道水可以灭亡一个国家。”魏桓子用手肘碰韩康子,韩康子踩魏桓子的脚背,这是因为汾水可以淹没安邑城(魏桓子都城),绛水可以淹没平阳城(韩康子都城)。絺(chi1)疵对智伯说:“韩君和魏君一定会背叛您的。”智伯问:“你怎么知道的?”絺疵说:“根据常理推断的。您率领韩,魏的军队来攻打赵。赵一旦灭亡,祸患就将延及韩、魏。已经约定一旦消灭赵,三家就共同分掉赵的地盘,现在晋阳的城墙只有三版高还没有被浸没,城中的敌人已经开始和马匹共同进食,投降的时间不会太久了。然而韩、魏之君不仅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有忧惧的面容,这不是要背叛您又是为什么呢?”第二天,智伯将絺疵的话告诉了韩、魏之君,他们说:“这是进谗言的奸臣在为赵君游说,让主公怀疑我们而不积极攻打赵。不是这样的话,我们怎么会放弃即将可以分得赵的领土的利益,而去做这种危险困难并且不会成功的事情呢?”二人离开以后,絺疵进来对智伯说:“您为什么要把我的话告诉他们呢?”智伯说:“你怎么知道的呢?”絺疵说:“他们看见我后狠狠地瞪了我然后快步离开,这是因为他们知道我知道他们的事情的原因。”智伯很不高兴,絺疵就请求出使齐国。

赵襄子派遣张孟谈偷偷出城见韩、魏之君:“我听说唇亡齿寒的道理。现在智伯率领韩、魏的军队,赵一旦灭亡接下来就轮到韩和魏了。”二君说:“我们心里也知道是这样的。但是害怕事情还没有成功,谋划就被泄漏了,那么祸事立马就会到来了。”张孟谈说:“谋划只会从您之嘴中说出,也只会进入我的耳朵,又怎么会有损害呢?”二君于是偷偷和张孟谈商量,约定了起事的日子并让张孟谈离开。到了约定的日子,赵襄子偷偷派人杀死了守堤的军士,掘开水堤放水淹没了智伯的军队。智伯的军队为了救水而陷入慌乱,韩、魏的军队从两翼包抄,赵的军队从正前方进攻,智伯军队大败,于是他们便杀死了智伯并且夷灭了智氏。智氏便只有辅果一支幸存。

智伯的灭亡,是因为他的才能超过了他的德行。聪敏明察干练有毅力是才,而正直而不虚伪,中庸而使周围和洽是德。有才有德是圣人,无才无德是愚人,德胜于才是君子,才胜于德是小人。假如得不到圣人和君子相助,那么宁愿使用愚人也不要使用小人,愚人想做坏事可以很容易解决,小人想做坏事他的才能和胆略将会使他如虎添翼,危害更大。

三家分掉了智氏的土地。赵襄子用漆涂在了智伯的头颅之上当做酒杯。智伯的臣子豫让想要为智伯报仇,于是就假扮做囚犯,怀揣匕首,为赵襄子宫殿中厕所涂墙。赵襄子上厕所的时候心中感到不安,寻找并抓获了豫让,赵襄子的侍从请求杀死豫让,赵襄子说:“智伯死了没有留下后人,而这个人居然想要为他报仇,是真正的义士。我们以后小心地躲避他就行了。”于是把他放了。豫让又把自己身上涂漆生出癞子,吞食木炭使自己声音变哑,在街市上乞讨,连他妻子见了也不认识他。他走在路上碰见他的朋友,被朋友认出来后,朋友哭着说:“以你的才能去做赵氏的臣子,一定会得到赵氏的宠幸。这样你想做什么事情,还有不容易的吗?为什么要使自己受到这种痛苦。这样子想去报仇,不也太困难了吗?”豫让说:“我不能这样做。我既然已经向他请求成为臣子,却又想着去谋害他,这是怀有二心。我所要做的事情,本来就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但是我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后世为人臣子却还怀有二心的人感到惭愧。”赵襄子出行,豫让躲在桥下面,襄子的马突然受惊,于是寻找后又抓获了豫让,终于把他杀了。

赵襄子因为伯鲁没有被立为继承人,虽然自己有五个儿子,也没有立他们为继承人。将伯鲁的儿子赵周封在代地,就是代成君。代成君死的很早,赵襄子立他的儿子赵浣为继承人。赵襄子死后,赵襄子的儿子赵嘉赶走了赵浣自立为君,就是赵桓子。一年后赵桓子死去,百姓认为赵桓子继位不是赵襄子的本意,于是杀死了赵桓子的儿子而把赵浣迎立为君,就是赵献子。赵献子生了一个儿子赵籍,就是赵烈侯。

魏桓子的孙子魏斯,是魏文侯,韩康子生子韩启章,是韩武子,韩武子生子韩虔,是韩景侯。

魏文侯把田子方,卜子夏当做老师,每次经过段干木的房子都会以手抚轼。四面八方的贤德之人都来为魏文侯效力。一天魏文侯和群臣欢宴,这时候天上开始下雨,魏文侯命令驾车将要到田野上去。旁边的人说:“现在饮酒这么快乐,天上又在下雨,主公您要到哪里去?”魏文侯说:“我和山泽之官有约定去打猎,即使现在很快乐,又怎么可以不去赴约呢?”于是亲自停止了宴会并前往赴约。

韩国向魏国借军队去讨伐赵国,魏文侯说:“我和赵国是兄弟之国,不敢接受命令。”赵国向魏国借军队去讨伐韩国时,魏文侯也是这么回应的。两国使者都生气地离开了。后来两国知道魏文侯是在为两国讲和,都派使者前来朝见,魏国于是成为三晋之首,其他诸侯国没有能和魏国相斗的。

魏文侯又派遣乐羊攻击中山国,攻克之后将中山作为儿子魏击的封邑。魏文侯问群臣说:“我是一个怎样的君王?”群臣都说是仁君。任座却说:“您得到了中山却不把他封给自己弟弟而封给自己儿子,又怎么能称得上是明君呢?”文侯很生气,任座就跑了出去。接下来魏文侯又询问翟璜,翟璜说:“是仁君。”魏文侯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翟璜说:“我听说主君仁慈臣下就会直率,我刚才听见任座的言论很直率,我因此知道您是仁君。”魏文侯很高兴,派遣翟璜前去召回任座并亲自走下堂来迎接,以任座为上宾。

魏文侯和田子方喝酒,魏文侯说:“钟鼓之声不协调吗?左边音调比较高。”田子方笑了,魏文侯问田子方:“为什么笑呢?”田子方说:“我听说,人君只需要了解乐官,不需要了解乐音。现在您对乐音很了解,我担心您任用官吏时有不太合适的情况。”魏文侯说:“说的好。”

太子魏击出行,在路上遇到了田子方,魏击伏地谒见。田子方不还礼,魏击生气了,对田子方说:“是尊贵的人可以傲慢对人呢?还是身份低微的人可以傲慢对人呢?”田子方说:“当然是身份低微的人可以傲慢对人,尊贵的人怎敢傲慢对人呢?国君傲慢对人就会丢掉国家,大夫傲慢对人就会丢掉家族。没有听说过丢掉国家的人还有另一个国家为其准备,丢掉家族的人还有另一个家族为其准备。而贫贱的士人,如果进言没有被采用,行为不合主君的想法,那么穿上鞋走掉就行了,哪里有得不到贫贱的地方呢?”魏击于是向田子方道歉。

魏文侯问李克说:“先生您曾经说过:‘贫贱的家庭需要一个贤惠的妻子,动荡的国家需要一个贤能的国相。’现在我准备任命国相的人不是魏成就是翟璜,您觉得两个人相比怎么样?”李克说:“不用地位低微的来谋划尊贵的人,不用交情不深的人来谋划亲密的人,我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不敢接受这个命令。”魏文侯说:“您请不要辞让此事。”李克说:“这只不过是主君您没有明察的缘故。根据他在家中亲近的人,富贵的时候结交的人,显达的时候推荐的人,低贱的时候他不做的事情,贫穷的时候他不拿的东西,就足够决定了,哪里还需要问我呢?”魏文侯说:“先生您可以回家了,我的国相已经决定了。”李克出来后碰到翟璜,翟璜问:“我听说主君召见您询问国相的人选,最后决定是谁呢?”李克说:“魏成。”翟璜不高兴而发怒说:“西河守吴起,是我所推荐的;主君内心忧虑邺城的事情,我推荐了西门豹;主君想要攻打中山国,我推荐了乐羊;攻克以后没人驻守,我推荐了您;主君的儿子没有师傅,我推荐了屈侯鲋。就凭这些所见所闻,我哪里比魏成差了?”李克说:“您向主君推荐我的时候,难道是为了我们结党来谋取高官吗?魏文侯问我的时候,我依据实情回答的。我之所以知道主君一定会以魏成为国相,是因为魏成俸禄千钟,只有十分之一用在自己身上,十分之九都用来与人结交。因此他在东边认识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这三个人,文侯都把他们当做老师;而您所推荐的五个人,文侯只是把他们当成臣子。您哪里能够和魏成相比呢?”翟璜恭敬地拜了两拜,说:“我翟璜,只是一个见识浅陋的人,问了错误的问题,希望最终能成为您的弟子。”

吴起,本来是卫国人,后来在鲁国做官,齐国攻打鲁国,鲁国想要任命吴起为统帅,但是因为吴起的妻子是齐国人,鲁人怀疑吴起不会为鲁国尽力,吴起于是将妻子杀死来求得作为鲁军的统帅,大败齐国军队。有人向鲁国国君进谗言说:“吴起一开始是曾参的学生,他的母亲死掉的时候吴起没有去奔丧,因此曾参和他绝交。现在他又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来成为军中统帅,可以看出来吴起是一个残忍而没有德行的人。况且鲁国凭借区区之地而有了战胜强敌的名声,其他的诸侯会感到畏惧而图谋鲁国。”吴起听说后害怕自己获罪,听说魏文侯很贤明,于是跑到了魏国。魏文侯拿这件事来询问李克,李克说:“吴起这个人贪婪却又喜好美色,但是论起行军打仗,即使司马穰苴也不能超过他。”这样以后魏文侯便任命吴起为将军,吴起攻击秦国并攻克了五座城池。

吴起作为将军,和士卒中最低贱的穿同样的衣物,吃同样的食物,睡觉的时候不铺垫褥,行军的时候不骑马,亲自背粮食,和士卒同甘共苦。有士卒生了毒疮,吴起亲自为他吸吮。士卒的母亲听说了就在哭。有人说:“您的儿子,不过是卑微的一个小卒,而尊贵的将军亲自吸吮他的毒疮,您为什么要哭呢?”士卒的母亲说:“不是这样的。前些年吴将军同样为我的丈夫吸吮毒疮,他在与敌人交战的时候一步都不后退,最终战死在敌手。现在吴将军又为我的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我的儿子会死在哪里,所以为他而哭泣。”

燕湣公死了,他的儿子燕僖公(一说为燕后简公,姬载,一说为姬款)继位。

周威烈王二十四年,公元前402年。

周威烈王死了,他的儿子周安王(姬骄)继位。

贼寇杀死了楚声王(熊当),他的儿子楚悼王(熊疑)继位。

周安王元年,公元前401年。

秦国攻打魏国,一直打到了阳狐(河北大名东北)。

周安王二年,公元前400年。

魏,韩,赵联合攻打楚国,一直打到了桑丘(山东兖州西北约20公里)。

郑国围困了韩国的阳翟(河南禹州,韩国都城)。

韩景侯死了,他的儿子韩烈侯(韩取)继位。

赵烈侯死了,他的弟弟赵武侯得到国人拥立继位。

秦简公(嬴悼子)死了,秦(后)惠公(嬴仁)继位。

周安王三年,公元前399年。

周的王子姬定逃到了晋国。

虢山发生了山崩,堵塞了黄河。

周安王四年,公元前398年。

楚军围攻郑国,郑人杀了他们的国相驷子阳。

周安王五年,公元前397年。

发生了日食。

三月,贼寇刺杀了韩的国相侠累。濮阳人严仲子和侠累有仇,听说轵邑(河南济源轵城镇)人聂政很勇敢,于是用百镒黄金为聂政母亲祝寿,想要靠他来为自己报仇。聂政不接受,说:“我年迈的母亲还活着,我不敢把自己献给他人。”等到聂政母亲死了,严仲子于是派遣聂政去刺杀侠累,聂政正坐在堂上,四周士卒防卫很多,聂政直接冲上石阶,刺杀了侠累。然后挖出自己眼珠,捅出自己肠子。韩国人将其尸体暴露在市集上,悬赏询问这是什么人,没有人能认出来。聂政的姐姐聂嫈听说后前往哭吊聂政,说:“这是轵邑深井里的聂政。他因为我还活着的原因,多次伤害自身断绝踪迹以免牵连到我。我又怎么能因为害怕身死,而使我弟弟的名字不为世人所知呢?”

周安王六年,公元前396年。

郑国驷子阳的党羽杀死了郑繻公(姬骀),立他的弟弟郑康公(姬乙)为君。

宋悼公(子购由)死了,他的儿子宋休公(子田)继位。

周安王八年,公元前394年。

齐国攻打鲁国,占据了最,韩国援救鲁国。

负黍(河南登封大金店镇南城子村西南)叛离了郑国,再次成为韩国的领土。

周安王九年,公元前393年。

魏国攻打郑国。

晋烈公(姬止)死了,他的儿子晋孝公(姬倾)继位。

周安王十一年,公元前391年。

秦国攻打韩国宜阳(河南洛阳西部)邑,攻克了六座城邑。

之前田常(田恒,避讳改名,田成子)有儿子田襄子(田盘),田盘有儿子田庄子(田白),田白有儿子田和(齐太公)。这一年,田和让齐康公迁居到海岛之上,有一城的食邑,可以延续对其祖先的祭祀。

周安王十二年,公元前390年。

秦国和晋国在武城交战。

齐国攻打魏国,夺取了襄阳。

鲁国在平陆(山西运城)击败齐国。

周安王十三年,公元前389年。

秦国侵略晋国。

田和和魏文侯,楚人,卫人在浊泽(河南新郑西南约20公里)相会,想要请求成为诸侯。魏文侯替田和向周安王和其他诸侯提出请求,周安王同意了。

周安王十五年,公元前387年。

秦国攻打蜀国,夺取了南郑(陕西汉中)。

魏文侯死了,他的儿子魏武侯(魏击)继位。

魏武侯沿着西河顺流而下,在路途中回头对吴起说:“有这些大山大河作为坚固的屏障,这就是魏国的宝藏啊!”吴起回答说:“国家兴盛繁荣的要点在于人的德行而不是山河之固。以前的三苗氏,左边依靠着洞庭湖,后边紧挨着彭蠡,但是不注重自己的德行道义,最后被禹灭亡;夏桀的住所,黄河济水在左侧,泰山华山在右侧,南方是险阻的伊阙,北方是不易通行的羊肠,但是执政不靠着仁德,最后被商汤放逐;商纣的国家,左右分别是孟门和太行,而又北有常山,南有黄河,也因为执政没有依靠德行,被周武王所杀死。这样来看,国家想要繁荣不能依靠山河的险要,而是要依靠主政者的德行。倘若您不注重德行,那么这舟中的人都将是您的敌人。”魏武侯说:“说得好啊。”

魏国任命国相,选择了田文。吴起不高兴,对田文说:“我请求和您讨论功绩,可以吗?”田文说:“可以。”吴起说:“率领三军,让士卒乐于效死,敌对的国家不敢谋取我国领土,您和我谁更厉害?”田文说:“我不如您。”吴起说:“治理百官,和百姓亲近,充实国家府库,您和我谁更厉害?”田文说:“我不如您。”吴起说:“镇守西河使秦兵不敢向东,韩国和赵国如宾客一般跟随,您和我谁更厉害?”田文说:“我不如您。”吴起说:“这三方面您都不如我,可您的位置却在我之上,这是为什么?”田文说:“现在主君年少,国中充满了对主君的怀疑,朝中的大臣没有认可主君,朝外的百姓没有信任主君,这种时候,这个位置应该是您的,还是应该是我的?”吴起沉默了很久,说:“确实应该是属于您的。”

过了很久,魏国的国相公叔娶了公主并且想阴谋陷害吴起,公叔的仆人说:“吴起很容易就能赶走,吴起为人刚愎蛮横而又自满,您先和魏武侯说:‘吴起是有才能的人,但是您的国家很小,我担心吴起没有长期呆在这里的想法,您何不尝试将他收为女婿?吴起如果没有久留的想法,一定会推辞不接受。’您找机会和吴起一同回家并在路上让公主羞辱吴起,吴起看见了公主的粗鄙,一定会推辞武侯的要求,那么谋划就成功了。”公叔就照办了,吴起果然推辞与公主婚姻。魏武侯于是对吴起产生了怀疑,不再信任。吴起害怕被诛杀,于是逃到了楚国。

楚悼王经常听说吴起的贤能,到了就任命吴起为国相。吴起申明法律条文,减少了冗余的官员,不再供养王族的远支,省下来的经费用于强盛军队,破弃传播合纵连横的游说者。这样以后,楚国向南平定了百越之地,向北击退了三晋,向西讨伐秦国,诸侯都对楚国的强大感到忧虑,但是楚国的贵族外戚大臣中很多憎恨吴起的人。

秦惠公死了,秦出公(嬴昌)继位。

赵武侯死了,赵国人又将赵烈侯的太子立为国君,就是赵敬侯(赵章)。

韩烈侯死了,韩文侯(韩猷)继位。

周安王十六年,公元前386年。

第一次任命田和为诸侯。

赵国公子朝作乱,逃到魏国,和魏军袭击邯郸,没有攻克。

周安王十七年,公元前385年。

秦国的庶长改从河西迎立了秦献公(嬴师隰,一说嬴连),杀死了秦出公和他的母亲,并将他们沉尸河旁。

齐国攻打鲁国。

韩国攻打郑国,夺取了阳城(山西晋城)。攻打宋国,抓住了宋君。

齐太公死了,(田)齐桓公(田午)继位。

周安王十九年,公元前383年。

魏军在兔台击败赵军。

周安王二十年,公元前382年。

发生了日全食。

周安王二十一年,公元前381年。

楚悼王死了,贵族外戚大臣作乱,攻击吴起,吴起跑到楚悼王尸体处并趴在上面。攻击吴起的人用箭射吴起,击中吴起的同时也击中了楚悼王的尸体。等到楚悼王葬礼结束,楚肃王(熊臧)继位。派遣令尹诛杀作乱的人,因为吴起这件事被族灭的有七十多家。

周安王二十二年,公元前380年。

齐国攻打燕国,夺取了桑丘。魏,韩,赵一起攻打齐国,一直打到桑丘。

周安王二十三年,公元前379年。

赵国袭击卫国,没有取胜。

齐康公死了,没有留下子嗣,于是田氏彻底吞并了齐国。

齐桓公也死了,齐威王(田因齐)继位。

周安王二十四年,公元前378年。

狄国在浍击败了魏国。

魏、韩、赵一起攻打齐国,一直打到了灵丘(山西大同)。

晋孝公死了,儿子晋靖公(姬俱酒)继位。

周安王二十五年,公元前377年。

蜀国攻打楚国,夺取了兹方(湖北松滋)。

子思(如果是孔子的孙子孔伋的话,一般认为孔伋生于公元前483年,卒于公元前402年,那应该是很早的事情了,存疑)向卫侯推荐苟变:“这个人有率领500乘战车的能力。”卫侯说:“我知道他可以当将军。但是他之前为小吏的时候,曾经在给百姓收税的时候吃了他们两个鸡蛋,所以没有任用他。”子思说:“圣人任用官吏的时候,就像木匠使用木头,取用它的长处,弃用它的短处。像杞梓这样优秀的粗到合抱的木材,优秀木匠是不会因为其中有几尺朽烂而不用的。现在天下是战乱的年代,天下都在招揽足为爪牙的得力帮手,如果仅仅因为两个鸡蛋而弃用这样的可以保卫国家的良将,这种事是不可以让领国听闻的。”卫侯说:“我明白了。”

卫侯说了一些不正确的想法,但是群臣一口赞成。子思说:“卫国依我来看,就是‘人君不像人君,大臣不像大臣’的国家。”公丘懿子说:“为什么这样说呢?”子思说:“作为人君而自认为自己说的很好,大家就不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就算事情最终如意,仍然也是没有采纳他人的意见,更何况众臣都附和错误的想法而助长了邪恶之风呢?不去明察事情的正误,而只是因为得到别人的赞同而喜悦,没有比这更愚昧的人君了;不去揣摩事物的道理而以曲意奉承来求得君主的好脸色,没有比这更逢迎的臣子了。君主昏庸,臣子奉承,这样的君臣驾临百姓之上,民众是不会接纳的。这样长此以往,国家也就不像国家了。

子思对卫侯说:“您的国家状况将一天不如一天了。”卫侯说:“什么原因呢?”子思说:“理由是这样的。您说话的时候自以为正确,公卿和大夫中没有人敢于纠正其中的错误;然后公卿和大夫也会这样,底下的士人和平民也不敢纠正。上到国君下到大臣都自认为自己很贤明,而群臣和下人也附和他们的想法,他们只要附和就会顺应上面的心意获得好处,如果指出问题就会违背上面的心意招来祸患,这样的话使大家向善的想法又将从哪里孕育而出呢?《诗经》里说过:‘都说自己是圣人,又哪里能分辨出好坏呢?’这不是也就像您和您的大臣吗?”

鲁穆公死了,他的儿子鲁共公(姬奋)继位。

韩文侯死了,他的儿子韩哀侯(韩屯蒙)继位。

周安王二十六年,公元前376年。

周安王死了,他的儿子周烈王(姬喜)继位。魏、韩、赵将晋靖公废为平民并分掉了他的地盘。

周烈王元年,公元前375年。

发生了日食。

韩国灭掉了郑国,并迁都新郑。

赵敬侯死了,他的儿子赵成侯(赵种)继位。

周烈王三年,公元前373年。

燕国在林狐击败齐国。

鲁国攻打齐国,攻入了阳关。

魏国攻打齐国,打到了博陵.

燕僖公死了,他的儿子燕辟公(燕后桓公,姬寇)继位。

宋休公死了,他的儿子宋桓公(子辟兵,一说子辟)继位。

卫慎公(卫颓)死了,他的儿子卫声公(卫训)继位。

周烈王四年,公元前372年。

赵国攻打卫国,夺取了73邑。

魏国在北蔺(山东临沂)击败赵国。

周烈王五年,公元前371年。

魏国攻打楚国,攻克了鲁阳(河南鲁山)。

韩国的严遂杀死了韩哀侯,人们立韩懿侯(韩若山)为国君。最开始,韩哀侯任命韩廆为国相,但是又非常亲近严遂,两个人都十分忌恨对方。严遂派人去刺杀韩廆,韩廆跑到韩哀侯处,韩哀侯抱住韩廆想要保护他,刺客刺中韩廆的同时也刺到了韩哀侯。

魏武侯死了,没有确定太子,公子罃与公子缓为成为魏王而争斗,于是魏国发生了动乱。

周烈王六年,公元前370年。

齐威王前来朝见周烈王。这个时候,周朝皇室已经很衰落了,天下诸侯除了齐王没有谁来朝见的,因此人们更加觉得齐威王贤明。

赵国攻打齐国,打到了鄄城(山东菏泽)。

魏国在怀(河南武陟西南)击败了赵国。

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对他说:“自从派你镇守即墨后,毁谤你的话我每天都会听闻。但是我派人去即墨查看的时候,田野方整,人民满足,也没人去官府诉讼,东方都很安宁。这是因为你没有贿赂我周围的人来谋求帮助。”于是封给了即墨大夫万户之邑。齐威王又召见阿大夫,对他说:“自从派你镇守阿后,每天都能听到夸赞你的话。但是我派人去阿查看的时候,田野荒凉,人民贫穷饥饿。之前赵国攻打鄄城,你不去救援,卫国夺取薛陵,你不知道。这是因为你重金贿赂我周围的人来谋求他们在我跟前夸赞你。”这一天,齐威王将阿大夫和身边称赞过他的人全部处以烹刑。这样以后,群臣都很担忧害怕,没有谁再敢欺瞒蒙骗齐威王,汇报的时候一定把所有方面都说到,齐国被治理的很好,成为诸侯中的强者。

楚肃王死了,没有子嗣,弟弟楚宣王(熊良夫)继位。

宋辟公死了,他的儿子子剔成(比较公认的说法是他是宋戴公(前799-前766,子白)的后裔,史称戴氏取宋)继位。

周烈王七年,公元前369年。

发生了日食。

周烈王死了,他的弟弟周显王(姬扁)继位。

魏国大夫王错出逃到韩国。公孙颀对韩懿侯说:“魏国发生了动乱,可以夺取它的土地了。”韩懿侯和赵成侯一齐攻打魏国,在浊泽(河南新郑西南)大败了魏军,于是就包围了魏的国都。赵成侯说:“杀死魏罃,立公子缓,然后割地给我们,这样我们都能得到好处。”韩懿侯说:“杀死他们的国君,是暴行;割让他们的土地后离开,是贪婪。不如我们让他们两人平分魏国,这样魏国就不会比宋国和卫国强了,这样魏国就永远不会成为我们的忧患了。”赵国不遵从韩懿侯的意见。韩懿侯很不高兴,带着军队趁着晚上离开了。赵成侯也跟着离开了,于是魏罃杀死了魏缓,当上了国君,这就是魏惠王。

魏惠王之所以没有死,魏国也没有被分裂,只是因为韩、赵两国意见不统一,随便采用其中一方的意见,魏国都将被分裂而削弱。如果君王死的时候没有留下合法的继承人,那么他的国家就可以被击破了。

周显王元年,公元前368年。

齐国攻打魏国,夺取观津(河北武邑东观津村)。

赵国攻打齐国,夺取长城。

周显王三年,公元前366年。

魏国,韩国在宅阳(河南荥阳)会盟。

秦国在洛阳击败韩国和魏国的军队。

周显王四年,公元前365年。

魏国攻打宋国。

周显王五年,公元前364年。

秦献公在石门(湖南常德)击败了韩、赵、魏联军,斩杀六万人,周显王赐予黼黻(华美装饰的礼服)。

周显王七年,公元前362年。

魏国在浍击败韩赵联军。秦国在少梁(陕西韩城)击败魏国,抓获了公叔痤。

卫声公死了,他的儿子卫成侯(姬速)继位。

燕桓公死了,他的儿子燕文公(姬启陶)继位。

秦献公死了,他的儿子秦孝公(嬴渠梁)继位。

秦孝公继位的时候21岁,这时候黄河,崤山东方有六大强国,淮水和泗水之间也有十几个小国,其中楚国和魏国与秦国接壤。魏国建造了长城,从国都边的洛水一直到北方的上郡,而楚国则占有从汉中到南方的巴地和黔中。诸侯都认为夷翟这些蛮族十分礼遇秦国,因此很排斥秦国,不让他和中原的国家盟会。秦孝公立志改变这一现状,在国内颁布德政,想要让秦国强大。

周显王八年,公元前361年。

秦孝公在国内发布命令:“我的先祖秦穆公,在岐地和雍地之间文修武治,在东方平定了晋国的动乱,在西方的戎翟中称霸,扩张了千里的地域,天子封为西伯,诸侯都前来庆贺,为我们后来之人奠定了伟大的基业。然而之前的秦厉公,秦躁公,秦简公,秦出公继位后国家不安宁,国家有内部的隐患,更哪有心思应对外在的危险呢?韩、赵、魏攻占夺取了我们的祖辈留下的河西土地,国家的耻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秦献公继位以后,镇守安抚边境,迁国都到栎阳(陕西西安阎良武屯),将要向东方征伐,收复秦穆公时候的土地,恢复秦穆公的德政。我常常怀念秦献公的没来得及实现的想法,为此在心中感到悲痛。宾客和群臣中只要有能够提出特别的谋略来使秦国强大的人,我将为他封官并赐予土地。”在这以后,卫国的公孙鞅听到了这条命令于是向西来到秦国。

公孙鞅,是卫国公族的庶孙,喜爱法家的刑名之学。他在魏国国相公叔痤门下,公叔痤知道他很有才能,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推荐。碰巧公叔痤生病了,魏惠王前往探问的时候说:“如果您不幸去世,我的国家该怎么办呢?”公叔痤说:“我门下的中庶子卫鞅,虽然很年轻,但是有卓绝的才能,希望您能够把国政交给他。”魏惠王沉默不说话。公叔痤又说:“您如果不准备重用他,请一定要杀死他,不让他离开魏国国境。”魏惠王答应了并离开。公叔痤召见卫鞅并向他道歉说:“我将君王的利益放在优先,其次才是我们臣子的利益,我于是先把我的想法告诉了魏惠王,之后才和你说,现在魏惠王肯定没有准备擢用你,你一定要赶快离开魏国。”卫鞅说:“魏惠王既然不能够听您的话来擢用我,又怎么会听您的话来杀掉我呢?”最终也没有离开魏国。魏惠王出来后,对身旁的人说:“公叔痤的病情真是严重啊,我真为他感到悲哀。既然想要我把国政委任给卫鞅,之后又劝我把他杀掉,这不是矛盾吗?”

卫鞅到了秦国以后,通过贿赂秦王的宠臣景监见到了秦孝公,并陈说了自己的富国强兵的方法。秦孝公非常高兴,与卫鞅讨论国事。

周显王十年,公元前359年。

卫鞅想改革法令,秦国人不高兴。卫鞅对秦孝公说:“事情还没有眉目的时候不能够和民众谋划,但事情成功了可以与民众分享快乐。所以说拥有大的德行的人不会同一般人合流,成就大的功业的人不会与很多人谋划。因此圣人只要可以使国家强盛,不会效法以前的政令。”甘龙说:“不是这样的。沿袭以前的法令来治理国家,官吏会习惯,民众也会安心。”卫鞅说:“一般人会安逸于以前的习俗,有学识的人则会沉湎于听闻过的以前的事情,这样的两种人,做官吏或者遵守法律都是可以的,但不是能讨论法律之外的事情的人。智者制作法律,愚者就将被其所制约;贤者变更礼制,不贤的人就将被其所拘束。”秦孝公说:“说得好。”

卫鞅被任命为左庶长,最终制定了改革的法令。实行什伍连坐法(民:五家为伍,十家为什,军: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举报坏事的人和斩杀敌人的人一样奖赏,不举报坏事的人和投降敌人的人一样处罚。在战场上取得功绩的人,以其功绩封赏爵位。在私底下斗殴的人,依情节轻重处以大小刑罚。从事农业的人,如果在耕织上有大的收获,则可以免除劳役和赋税;从事商业的人,如果因为自己的懒惰而导致贫穷,则会全家被没收为奴隶。秦国的宗室子弟,如果没有获得过军功,那么就不能录入宗室的族谱。申明各爵位的尊卑等级,用赐以的土地屋宅,仆臣妻妾,衣物服饰来加以区分。用功绩的人会赐以荣耀,没有功绩的人即使富贵也无法显达。

法令已经写好了还没有发布,卫鞅害怕民众不相信,于是在国都市集的南门放了一截三丈长的木头,悬赏十两黄金能把这截木头搬到北门的人。人们都感到奇怪,没有人敢去尝试。卫鞅于是又说:“赏格提高到五十两黄金。”终于有一个人去把木头搬到北门,卫鞅于是就给了他五十两黄金。

法令颁布满了一年,秦国人来到国都说新法不方便的人数以千计,在这个时候太子违反了新法。卫鞅说:“法令不被施行,就是因为在上位的人违反。但是太子,是国君的嗣子,不可以被施以刑罚。改为对他的一个老师公子虔处刑,另一个老师公孙贾处以黥刑。”第二天,秦人都遵守法令。

法令施行了十年之后,秦国道路上无主的物品没有路人去拾取,山野之间没有盗贼盘踞,人民踊跃于为国而战,而鄙视以私怨相斗,国家四处都得到很好的治理。一开始那些说法令不方便的人中有人来说法令的好处。卫鞅说:“这些人都是会扰乱法令施行的人。”于是把这些人全都流放到边境,之后没有哪个秦国人敢议论法令了。

诚信是人君最重要的宝物,国家因人民而保全,人民因诚信而保全。不讲诚信就无法驱使人民,无法驱使人民就没法守卫国家。所以古代的王者不会欺骗天下,霸者不会欺骗他们的邻国,善于治理国家的人不会欺骗他的臣民,善于管理家中的人不会欺骗他的亲人;但是不善于管理的人就会反过来:他们会欺骗他们的邻国和百姓,更过分的则会欺骗他们的至亲。这样一来,上位者和下位者之间互相不信任,双方心意相离,最后就会败亡。得到的利益不够治疗所受到的伤害,得到的收获不足以弥补为此而受到的损失,这多么令人悲哀啊。以前齐桓公不违背与曹沫定下的盟誓,晋文公不贪图攻打原城的利益,魏文侯不放弃与虞人的约定,秦孝公不取消搬迁木头的奖赏。这四个人,本来也不是没有过失的圣人,而卫鞅本来就是特别刻薄的一个人,此时天下也是战乱的年代,天下人都倾向于使用诈术,然而他也不敢不注重诚信来治理民众,更何况那些想要让四海清平的执政者呢?

韩懿侯死了,他的儿子韩昭侯(韩武)继位。

周显王十一年,公元前358年。

秦国在西山击败韩国。

周显王十二年,公元前357年。

魏国和韩国在鄗(中国河北柏乡)盟会。

周显王十三年,公元前356年。

赵国和燕国在阿盟会。

赵国,齐国,宋国在平陆盟会。

周显王十四年,公元前355年。

齐威王和魏惠王在郊外打猎,魏惠王问:“齐国也有宝物吗?”齐威王说:“没有。”魏惠王说:“我的国家虽然地域狭小,但是也有直径一寸的宝珠,珠光能够照亮前后十二乘车的有十枚。齐国作为这样一个大国怎么会没有宝物呢?”齐威王说:“我当做宝物的东西和您有所不同。我有一位臣子檀子,我派他去镇守南城,楚人不敢犯境,泗水上的十二个诸侯都来朝见;我还有一个臣子盼子,我派他去守卫高唐,赵人不敢来河的东边打渔;我有一个小吏黔夫,我让他去镇守徐州,燕人在北门供奉他,赵人在西门供奉他,迁徙来跟随他的人有七千多家;我还有一个臣子种首,我让他去防备盗贼,结果路上的失物都没人拾取。这样的四位大臣,他们的光芒足够照耀千里,哪里只在十二乘战车的范围呢?”魏惠王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秦孝公和魏惠王盟会于杜平(陕西澄城)。

鲁共公死了,他的儿子鲁康公(姬毛)继位。

周显王十五年,公元前354年。

秦国在元里(陕西澄城)击败了魏国,斩杀了七千人,夺取了少梁(陕西韩城)。

魏惠王攻打赵国,包围了邯郸,楚王派遣景舍援救赵国。

周显王十六年,公元前353年。

齐威王派遣田忌援救赵国。

之前,孙膑和庞涓一同学习兵法。后来庞涓在魏国做将军,自认为才能不如孙膑,于是将孙膑召来魏国。孙膑到了以后,庞涓利用法律砍掉了孙膑两条腿,并对孙膑施以黥刑,想要让他一生都是一个废人。

齐国的使者出使魏国的时候,孙膑私下里以犯人的身份拜访使者并游说他。使者被打动后偷偷地将孙膑装在车里带回齐国。

田忌很喜欢他并以宾客的礼仪对待他,然后把他推荐给齐威王。齐威王向孙膑询问兵法,十分满意,于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军师。在这以后齐威王想要援救赵国,准备任命孙膑为主将,孙膑以自己是受过刑的人而推辞,于是任命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师,孙膑坐在装饰有帏盖的车中进行谋划。

田忌想直接带兵前往赵国,孙膑说:“想要解决纠纷的人不会在正面直接动手,而是直取问题的要害,那时别人将因为形势的变化不得不做出改变,纠纷自然就解决了。现在魏国攻打赵国,他的精锐的部队一定都派了出来,国土之内只有其他疲弱的部队。您不如带军队直接前往魏国国都,占据他重要的街道,冲击他守备虚弱的地方,他一定会放弃攻打赵国来援救国都。这样我们一次行动就可以救下赵国而让魏国承担损失。”

十月,邯郸城向魏国投降,魏国军队在回国的路上和齐国在桂陵(山东菏泽)交战,魏军惨败。

韩国攻打东周,夺取了陵观和廪丘(山东菏泽郓城)。

楚国昭奚恤担任国相。江乙对楚王说:“有人曾经养了一只狗,他的狗在井中便溺,他的邻居看到了想要告诉他,却被那条狗挡在门外咬。现在昭奚恤讨厌我说的想法,也就像这样。而且有喜欢说别人长处的人,您说:‘这是君子。’您亲近他。而喜欢说别人短处的人,您说:‘这是小人。’您远离他。但是这样仍然有以子弑父,以臣弑君的事情发生,但大王您却没有听闻,这是为什么呢?”楚王说:“说得好啊。我愿意听取两方面的意见。”

周宣王十七年,公元前352年。

秦国的大良造卫鞅攻打魏国。

诸侯包围了魏国的襄陵(河南睢县)。

周宣王十八年,公元前351年。

秦国卫鞅包围并迫降了固阳(内蒙古中西部)。

魏国归还了赵国的邯郸,并且和赵国在漳水上盟会。

韩昭侯任命申不害为国相。
申不害本来是郑国身份低微的人,学习黄老刑名之学,来游说韩昭侯。韩昭侯任命他为国相,向内施行良政和教化,向外处理诸侯间的事务,一共有十五年。直到申不害去世,韩国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理,军队也很强大。

申不害曾经请求韩昭侯让他的堂兄做官,韩昭侯没有同意,申不害露出不满的神情。韩昭侯说:“我之所以向您学习,是为了治理国家。现在是要我听从您的请求而废弃您的治国之术呢,还是要继续实行您的治国之术而不听您的请求呢?您曾经教我根据人们立下的功劳,来给予相应的奖赏,现在您为私情而向我求赏,我又该听从您的哪句话呢?”申不害避舍(避开正寝,以示不敢宁居)道歉说:“您真是一位优秀的君王。”

韩昭侯有一件坏掉的腿衣,命令将它收起来。韩昭侯的侍从说:“您不是一个仁爱的人,腿衣都坏了您也不赐给身旁的人而把它收藏起来。”韩昭侯说:“我听说贤明的君王连皱眉和微笑的表情都很怜惜,只有需要皱眉的时候才皱眉,需要微笑的时候才微笑。更不用说这腿衣了,我一定要留给有功的人。”

周显王十九年,公元前350年。

秦国的卫鞅在咸阳建筑宫殿并迁都咸阳,下令父子或者兄弟在一起居住是犯法的,把一些较小的乡合并为县,在县内设置县令和县丞,一共设置了三十一个县。卫鞅又废除了井田制,重新划分了土地界限,统一了斗,桶,权,衡,丈,尺的度量。

秦国和魏国的军队在彤(陕西华县)遭遇了。

赵成侯死了,公子緤和太子赵语争位,公子緤失败了,逃到了韩国。

周显王二十一年,公元前348年。

秦国的卫鞅改革赋税法并施行。

周显王二十二年,公元前347年。

赵国的公子范作乱,袭击邯郸没有取胜而战死。

周显王二十三年,公元前346年。

齐国处死了大夫牟。

鲁康公死了,鲁景公(姬偃)继位。

卫国自贬为侯爵,臣从三晋。

周显王二十五年,公元前344年。

诸侯在京师盟会。

周显王二十六年,公元前343年。

周显王赐予秦孝公伯爵,诸侯都祝贺秦国,秦孝公派遣公子少官率领军队和诸侯在逢泽(河南商丘睢阳)盟会并朝见周显王。

周显王二十八年,公元前341年。

魏国庞涓攻打韩国,韩国向齐国求救。齐威王召集大臣谋划说:“我们是尽早去救援还是晚点去救援呢?”成侯(邹忌)说:“不如不救。”田忌说:“如果我们不去救援韩国就会失败然后属于魏国,不如尽快救援。”孙膑说:“韩国和魏国刚刚开始交战,双方军队都没有疲惫,这时我们前去救援,这是我们在代替韩国与魏国交战,是我们反而在听从韩国的命令。况且现在魏国有想破灭韩国的想法,韩国面临灭亡的危机,一定会向东向齐国申诉。我们就可以和韩国缔结更亲密的关系同时更晚承受与魏军交战的坏处,这样一来既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又可以得到更好的名声。”齐威王说:“说得好。”于是偷偷向韩国使者许诺并让他回报。

韩国仗着有齐国的支援,连续与魏国交战了五次都没有取胜,韩国再次向齐国以委任国家请求援兵。齐威王于是发兵,任命田忌,田婴,田盼为主将,孙膑为军师来救援韩国。军队直接前往魏国国都,庞涓听说以后,率军离开韩国返回魏国。

魏国征集大军抵御齐国,并任命太子申为主将。孙膑对田忌说:“三晋的军队一直都很剽悍果敢,他们一向看不起齐国的军队,而齐国军队尤以怯懦闻名于诸侯。善于作战的人懂得根据形势而导向对自己有利的境地。兵法上有记载:‘急行军一百里的军队将会损失他们的主将,急行军五十里的军队将会损失一半的士卒。’”于是在齐军进入魏国国境后,第一天垒砌十万灶台,第二天五万,第三天两万。庞涓行军三天之后,非常高兴地说:“我本来就知道齐军怯懦,这才进入国境三天,逃亡的人就超过了一半。”于是抛弃下魏国步兵,与他手下的轻骑兵日夜兼程追逐齐军。

孙膑估计庞涓的行程,觉得他晚上应该到了马陵(山东莘县大张家镇马陵村)。马陵这里的道路狭窄,附近也有很多地方不可通行,可以埋伏军队。孙膑于是砍下大树,在树上用白色的颜料写道:“庞涓死于此树之下!”然后孙膑让齐军善于射箭的一万人埋伏在旁边,约定在晚上看到火光就一起发箭。庞涓果然晚上到了木头的地方,看到白色的文字,点起火来观看。还没有读完上面的字,旁边万弩齐发,魏军受到突然的袭击阵容十分混乱,慌乱中不能辨别敌我。庞涓知道自己已经无计可施,军队行将大败,于是自杀道:“竟让这个小子成名了。”齐军于是乘胜大败魏军,虏获了太子申。

成侯邹忌讨厌田忌,派人拿着十两黄金去市集上占卜,说:“我是田忌的手下,我的助攻指挥作战三战三胜,想要谋划大事,可以吗?”占卜的人一出来,邹忌就派人把他抓起来。田忌不能自我分辨,带领自己的军队攻打临淄,想要抓住成侯,然而没有成功,田忌就逃到了楚国。

周显王二十九年,公元前340年。

卫鞅对秦孝公说:“秦国和魏国的关系,就好像一个人他在心腹处有疾病。不是秦国吞并魏国,就是魏国吞并秦国,这是为什么呢?魏国在险阻的山岭西边,以安邑为首都,与秦国以黄河为边界,这样它就独占了崤山以东的利益。他发展顺利的时候就向西边侵略秦国,不顺利的时候就向东方夺取土地。现在幸好国君您贤明圣达,国家因此昌盛;而且前段时间魏国被齐国击败,诸侯都背弃他,我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攻打魏国,魏国一定抵挡不住,那么他们就会向东方迁徙,这样我们就占据了黄河和崤山两处天险,这样再向东来压制诸侯,就可以成就帝王的功业了。”秦孝公听从了,并派遣卫鞅攻打魏国。魏国则派遣公子卬来率军抵御。

两军对垒之时,卫鞅派人送信给公子卬说:“我一开始就和您十分友善,结果如今却作为交战的两国的主将,我们可以面对面的来定下盟誓,畅快地饮酒并且罢兵,这样秦国和魏国的百姓都会安宁。”公子卬认为说的很正确,于是前往盟会。盟誓完了之后,正在喝酒,卫鞅却埋伏了士兵,袭击并且抓捕了公子卬,趁机攻击魏军,魏军惨败。魏惠王十分惊恐,派遣使者将黄河以西的地献给了秦国求和,之后迁都大梁,不再以安邑为首都,叹息道:“我后悔没有听从公叔痤的话了。”

秦国将商於(河南南阳浙川西南的商密和河南南阳西峡东的於中合称)的十五座城邑作为卫鞅的封邑,因此也称其为商君。

齐国和赵国进攻魏国。

楚宣王死了,他的儿子楚威王(熊商)继位。

周显王三十一年,公元前338年。

秦孝公死了,他的儿子秦惠文王(嬴驷)继位。公子虔的党羽告发说商君准备谋反,秦惠文王派遣官吏抓捕商君。商君逃亡到魏国。魏国人不接纳商君,商君又逃回了秦国。商君和他的部属到了商於,集结军队向北攻击郑,秦国人攻击商君的军队,杀死了商君,将他车裂示众并杀光了他的宗族。

之前,商君作为秦国的国相,执行法律十分严酷。商君曾经在渭水边上处决囚犯,渭水都因此变成红色。商君做相国十年,秦国很多人都远恨他。赵良求见商君,商君说:“您看我治理秦国,和百里奚治理秦国谁更贤明?”赵良说:“一千个人的赞同,不如一个人的直言不讳,我请求您宽恕我接下来的直率的言论不要杀死我,可以吗?”商君说:“好。”赵良说:“百里奚,本来只是楚地的农夫,秦穆公将他从耕作中举用,并使他的地位在百姓之上,秦国没有人敢奢望这样的待遇。百里奚做秦国的国相六七年,向东战胜了郑国,三次拥立晋国的君主,一次拯救了楚国的动乱。百里奚作为国相,疲惫的时候不乘车马,酷热的时候不撑罗盖。百里奚在国中出行,不用车马相随,不用甲士护卫。百里奚死的时候,秦国无论男女都为他流泪,儿童不唱歌谣,舂筑的人也不再唱起号子。而现在您得以晋见君王,是靠着秦王的宠臣景监;您执政,则欺压公族,残害百姓。公子虔已经8年没有出门了。您还杀死了祝欢并对公孙贾施以黥刑。《诗经》里说:‘得到人心才会兴旺,失去人心则会崩坏。’您做的这些事,全都不是得到人心的事。您要出行,后面车中装载着甲士,强壮的勇士在右方陪乘,持着矛戟的健儿在旁边护卫。如果有一样不具备,您就不会出行。《书经》里说:‘靠着德行才能昌盛,靠着勇力则会灭亡。’您的这些行为,也不是靠着德行的作为。您现在就如同朝露一样处于旦夕消亡的境地,但您却贪图商於的富庶,秦国的政治地位,然后还积累着百姓的怨恨。一旦秦王离世,秦国用来指控您的罪名难道还少吗?”商君没有听从。过了五个月,变难就发生了。

周显王三十二年,公元前337年。

韩国的申不害死了。

周显王三十三年,公元前336年。

宋国的祭祀太丘的寺庙倒塌了。

邹地的孟轲求见魏惠王。魏惠王说:“老人家,您不远千里到这里来,是带来了对我的国家的好处吗?”孟轲说:“您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好处呢?我带来的只不过是仁义罢了。您如果只想着给国家带来好处,大夫就会只想着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好处,一般的平民就会只想着给自身带来好处。自上而下都在想办法谋取利益,那么国家就会陷入危险。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仁爱却遗弃自己亲属的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信义而将自己优先于主君的人。”魏惠王说:“说得好。”

之前,孟子作为子思的学生,曾经询问子思该如何教化民众。子思说:“先让他们得到好处。”孟子说:“君子教化民众,也只有仁和义罢了,怎么一定是让他们得利呢?”子思说:“仁和义本来就是为了让人得到利益。在上位的人不仁那么下面的人就不能得到适合他们的位置,在上位的人不义那么下面的人就会喜欢欺骗。这样造成的坏处就太大了。因此《易经》说:‘利益是要和义保持一致的。’《易经》又说:‘要靠利益来使自身安定,这样才能鼓励人们推崇德行。’这些都是用利益教化民众的大的好处。”

子思和孟子的话是一样的意思。只有仁爱的人才知道仁义的好处,不仁的人是不会了解的。因此孟子和魏惠王直接讲仁义却不说好处,这是交谈的人不同的原因。

周显王三十四年,公元前335年。

秦国攻打韩国,攻克了宜阳(河南洛阳西)。

周显王三十五年,公元前334年。

齐王和魏王在徐州盟会,互相称对方为王。

韩昭侯建造了高大的门楼,屈宜臼说:“您一定不会从这个门楼出行。这是为什么呢?不合时。我所说的时是时宜,不是时辰。人都有顺利和不顺的时候。之前您曾经顺利的时候,没有建造这么高大的门楼。但是去年秦国夺取了我们的宜阳,今年国家发生了旱情,您不在这个时候考虑民众眼下的困境却考虑着更加奢华的生活,这就是所说的时节不顺的时候却要做时节顺利国家有赢余的时候做的事。因此说不合时宜。”

越王无疆攻打齐国。齐王派人劝说无疆说攻打齐国不如攻打楚国有利,越王于是就攻打了楚国,楚国大败越王,乘着这场胜利夺取了全部吴国原来的地盘,向东一直到了浙江。越国也因此离散,越国的王族都争着自立为越王,有的自称为王,有的自称为君,居住在海边,臣服于楚国。

周显王三十六年,公元前333年。

楚国攻打齐国,包围了徐州。

韩国的门楼建造完成了。韩昭侯死了,韩宣惠王(韩康)继位。

之前,洛阳人苏秦向秦王陈说兼并天下的方法,秦王没有采用苏秦的方法。苏秦于是离开了秦国,苏秦对燕文公说:“燕国之所以没有被全副武装的敌人攻击,这是因为燕国的南方有赵国作为遮蔽。况且如果秦国攻打燕国,它的军队要跨越千里;而如果赵国攻打燕国,他们只需要行军百里。不对百里之内的敌人防范而对千里之外的敌人忧患,没有比这更不正确的谋划了。希望大王您和赵国结为合纵的盟友,在天下达成一致,那么燕国就一定没有祸患了。”燕文公听从了,资助给苏秦车辆和马匹,来让苏秦对赵肃侯陈说:“现在崤山以东的国家没有比赵国更强的,秦国害怕的也没有比得上赵国的。但是秦国之所以不敢起兵攻击赵国,是害怕韩国和魏国截断秦国的归路。但如果秦国攻打韩国和魏国,韩国和魏国没有坚固的山河来限制秦国,秦国可以逐渐蚕食它们,就可以到它们国都之旁。韩国和魏国不能抵挡秦国,一定会向秦国臣服。秦国没有韩国和魏国的限制那么赵国的祸患就将产生了。我按天下的地图来看,秦国以外诸侯的土地五倍于秦国,估计他们的兵力也十倍于秦国。如果六国结为一体,一齐向西攻打秦国,秦国就一定会被击破。那些推崇连衡的人都想要诸侯将土地割让给秦国,如果成功了他们自己就会富贵荣显,而不需要与国家一同忧虑秦国的祸患,所以他们整天都在拿秦国的强权恐吓诸侯,想要诸侯割地给秦国,因此希望大王您仔细考量。我私下替大王您谋划,没有比得上将韩、赵、魏、楚、燕、齐结为合纵的盟友而背离秦国,让天下军队的统帅在洹水盟会,互相留下人质来结成盟友,约定说:‘如果秦国攻击我们中间一个国家,那么剩下的五个国家都会派出精锐的军队,有的负责削弱秦国,有的负责救援被攻打的国家。如果有谁不遵守约定,那么其他五个国家就一起讨伐他。’这样我们这些诸侯结成合纵的盟约来排斥秦国,秦国的军队就一定不敢离开函谷关而在崤山以东造成危害了。”赵肃侯听了之后很高兴,对苏秦非常礼遇,赐给他很高的宠幸和地位,让他去和其他诸侯达成合纵的约定。恰好这时秦国派犀首攻打魏国,魏国军队四万多人前去迎击却遭到惨败,统帅龙贾被抓获,雕阴(陕西延安甘泉县道镇寺沟河村)也被攻克,并且秦国的军队还想要向东边进发。苏秦害怕秦国的军队到了赵国导致他合纵的谋划失败,想到身边没有可以派遣到秦国的人,于是设计激怒张仪,让张仪到了秦国。

张仪,本来是魏国人,和苏秦一起拜鬼谷子为师学习纵横的策略,苏秦自认为自己比不上张仪。张仪在诸侯间游历却没有得到赏识,在楚国陷入困境。苏秦特意将张仪召来赵国并羞辱他。张仪很生气,想到诸侯间只有秦国能够让赵国吃到苦头,于是就进入秦国。苏秦偷偷让自己的门客资助张仪的行程,张仪得以见到秦王。秦王十分欣赏张仪,任命他为客卿。苏秦的门客这时向张仪辞行,说:“苏先生担心秦国攻打赵国让他合纵的计划无法成功,认为除了您以外没有谁能够掌握秦国的政权,特地激怒您,让我私下资助您的行程,全部这些都是苏先生的计谋。”张仪说:“哎呀!我这是堕入苏秦的谋划却还不明白,我比不上苏秦已经很显然了。请您替我向苏秦道歉,只要苏秦还活着,我张仪哪里敢提出向东讨伐赵国的谋划啊。”

在这以后,苏秦游说韩宣惠王说:“韩国土地方圆九百余里,穿着甲胄的军队几十万人,天下都知道锋利的宝剑、强劲的弓弩是韩国制造的。韩国的士卒腾跃射击,不到一百多发不会停止。以韩国士卒的勇敢,穿戴着坚固的甲胄,脚踩着强劲的弩机,手持着锋利的宝剑,一个人就足以抵得上一百人,这都不需要再说了。如果大王您亲近秦国,秦国一定会索要宜阳(河南省洛阳西)和成皋(河南省荥阳市汜水镇虎牢关村西北)。假使现在献给秦国,明年又会再要求您割地。想要给呢却已经没有地可以给了,不给呢那么之前给地的事情就白做了,并且还要受到未来被秦国攻打的祸患。况且大王您的土地是有限的而秦国的索求是没有止境的,用有限的土地来迎合无止境的索求,这就是所谓的买得怨恨结下祸根。还没有战斗地盘就已经被削减了。我们那地方有谚语说:‘宁愿做小而干净的鸡嘴,也不去当大而臭的牛屁股。’凭借大王的贤明,拥有着韩国这么强大的军队,却有作为牛屁股的名声,我私下替大王感到羞耻。”韩王听从了苏秦的话。

苏秦说服魏王说:“大王您的地盘方圆千里,虽然地盘名义上看起来很小,但是耕种的土地和居住的房屋数量众多,甚至使得没有地方放牧。人民和车辆马匹众多,从早到晚行走不停,发出巨大的声音,就像三军在行动。我私下估量魏国不在楚国之下。我又在私下听说大王您的军队中有武艺高强的士兵二十万,头裹青巾的士兵二十万,奋力杀敌的士兵二十万,辅助的一般步兵十万,战车六百乘,战马五千匹,而您却听信于群臣的说法,想要臣服于秦国。我希望大王您仔细考虑向秦国臣服这件事。因此我们赵王让我来向您陈说我的谋划,呈上我们的盟约,等待大王您的答复。”魏王听从了。

苏秦说服齐王说:“齐国是四面都是险要关塞的国家,土地方圆两千多里,穿戴甲胄的武士几十万人,堆积的粮食就如山丘一般,精良的三军和五都之兵,进攻时就如同锋利的箭矢,战斗时就如同向敌人降下雷霆,散开时就如同风雨经过般清和。即便有战事而服劳役,也不需要跨过泰山,越过清河,渡过渤海。临淄(山东省淄博)城中有七万家,我私下估计,每家不少于三个成年男子,不需要等待从偏远的郡县征发军队,临淄城中就已经有二十一万士卒了。临淄城还很富庶充实,人民没有不斗鸡、跑狗、赌博、踢球的。临淄的道路上,车轮互相碰撞,人们的肩膀相互摩擦,袖子连起来足以形成帷幔,挥一挥汗水就如同下了一场雨。韩国和魏国之所以重视而又畏惧秦国,是因为他们和秦国接壤,两方派出军队交战,不到十天战事的胜负和国家的存亡就决定了。如果韩国和魏国战胜了秦国,那他们的军队也伤亡过半,国家的边境也无力防守,如果交战后没有获胜,那么紧随之后就是国家陷入灭亡的危机了。这就是韩国和魏国重视和秦国交战而轻视臣服秦国的原因。但是现在假如秦国攻打齐国就不是这样,跨过韩国和魏国的土地,路过卫国阳晋(山东省郓城县西)的道路,经过亢父(山东省济宁市南)的险阻,战车和马匹不能并排行走,只要一百人占据险要的地方,就算上千人也不敢通过。秦国即使想要让军队深入我们境内,他们也要不停地像狼一样回头张望,害怕韩国和魏国抄了他们后路。因此他们只敢虚张声势地恐吓,自夸他们的声势但却不敢前进,那么秦国不能为害于齐国很明显了。不深入考虑秦国对齐国无可奈何而想要向西臣服于秦国,这是群臣计划的过失。现在如果加入合纵的盟约那么齐国就将没有臣服于秦国的名声并且有使齐国强盛的法宝,我因此特意希望大王您稍微留意考虑一下。”齐王同意了。

苏秦于是向西南去说服厨卫说:“楚国是天下的强国,土地方圆六千余里,披着甲胄的士兵上百万,战车上千乘,战马上万匹,积蓄的稻米足够用十年,这都是用来称王称霸的资本啊。秦国所害怕的没有超过楚国的,楚国强大了秦国就会衰落,秦国强大了楚国就会衰落,天下的形势就是两个国家不可能同时存在。我特意为大王您考虑,没有比得上结成合纵的盟约来孤立秦国的计划了。我请求让崤山以东的国家四季为您献上供奉,接受大王您英明的诏令。将社稷的安危委托与您,祭祀您的宗庙,训练士兵使其强大,为大王您的需要而使用。因此结成合纵那么诸侯都会割让土地来亲近您,而结成连衡那么楚国就要割让土地来亲近秦国。推行这两种策略得到的结果相差这么大,大王您会选择哪个呢?”楚王也同意了。

在这之后苏秦成为合纵盟约的首领,同时成为六国的国相,向北向赵王回报,用的车马随从和王者的规格相仿。

齐威王死了,他的儿子齐宣王(田辟疆)继位。齐宣王知道田忌是被邹忌陷害的,于是将他召回并恢复他的官职。

燕文公死了,他的儿子燕易王(姬文远)继位。

卫成侯死了,他的儿子卫平侯(子南劲)继位。

周显王三十七年,公元前332年。

秦惠王派遣犀首去欺骗齐国和魏国,让他们一齐攻打赵国,来破坏合纵的盟约。赵肃侯因此责备苏秦,苏秦害怕,请求让自己出使燕国,并且保证一定会报复齐国。苏秦离开赵国后合纵的盟约就都解除了。赵国人破开黄河的堤坝用水淹没齐国和魏国的军队,齐国和魏国的军队于是撤退了。

魏国献上阴晋来向秦国求和,这地方就是现在的华阴。

齐国攻打燕国,夺取了十座城池,之后又归还给了燕国。

周显王三十九年,公元前330年。

秦国攻打魏国,包围了焦(河南省陕县西南)和曲沃(山西省临汾),魏国献上少梁(陕西省渭南市韩城市)和黄河以西的土地给秦国。

周显王四十年,公元前329年。

秦国攻打魏国,渡过黄河,夺取了汾阴(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西南荣河镇庙前村)和皮氏(山西省河津市阳村乡太阳村东南),攻克了焦。

楚威王死了,他的儿子楚怀王(熊槐)继位。

宋国国公子剔成被他的弟弟子偃袭击,子剔成逃到了齐国,子偃自立为国公。

周显王四十一年,公元前328年。

秦国的公子华和张仪率领军队包围魏国的蒲城(陕西省渭南市)并将其攻克。张仪对秦王说,请求将蒲城还给魏国并且让公子繇在魏国做人质。张仪趁机说服魏王说:“秦国对魏国待遇这么优厚,魏国不可以对秦国无礼。”魏国于是将上郡(陕西省绥德县)十五座城池全部献给了秦国,张仪回到秦国后成为了秦国国相。

周显王四十二年,公元前327年。

秦国将义渠(甘肃省庆阳西南)国改置为秦国的一个县,让他的国君成为秦国的臣子。

秦国将焦和曲沃归还给魏国。

周显王四十三年,公元前326年。

赵肃侯死了,他的儿子赵武灵王(赵雍)继位。赵武灵王任命了博学多闻的三个人为老师,并在左右各设置了三人来纠正自己的过失,首先慰问赵肃侯的重臣肥义,增加了他的俸禄。

周显王四十四年,公元前325年。

夏天,四月,戊午日(可能是初五),秦国开始自称为王。

卫平侯死了,他的儿子卫嗣君继位。卫国有一个奴隶逃到了魏国,趁机给魏王的王后治病,卫嗣君听说后,派遣人前去请求用五十两黄金交换这个人,连续派遣了五拨使者,魏国都不同意,于是改用左氏城(山东省曹县东北)来交换。卫嗣君身旁的人劝谏说:“用一座城市来交换一个奴隶,这也是可行的吗?”卫嗣君说:“这就是你所不知道的了。要想治理得当不能忽略小事,而引起祸乱并不一定非得大事。法令制度不被确立,该被诛杀的没有去诛杀,这样即使有十座左氏也没有好处;法令明确而诛杀触犯法令的人即使丢掉了十座左氏,也没有坏处。”魏王听说后说:“这是人君的请求,不答应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将那个奴隶用车载去了卫国,而没有索要报酬。

周显王四十五年,公元前324年。

秦国张仪率领军队攻打魏国,夺取了陕(河南省陕州区)。

苏秦和燕文公的夫人私通,被燕易王知道了。苏秦对燕易王说:“我在燕国不能让燕国的地位提高,但如果我在齐国就能使燕国的地位提高。”燕易王同意了。苏秦于是假装在燕国犯法而逃到了齐国,齐宣王任命他为客卿。苏秦劝说齐王增高他的宫殿屋宇,扩大他的庭院猎场,来表明他的得志,苏秦想要借此使齐国穷困来帮助燕国。

周显王四十六年,公元前323年。

秦国的张仪和楚国、齐国在啮桑(江苏省沛县西南)盟会。

韩国和燕国都自称为王,只有赵武灵王不愿意,说:“没有成为王的实力,怎么敢在王这个名分下呢?”让国民称自己为君。

周显王四十七年,公元前322年。

张仪从啮桑归来被秦王罢免了国相,前去魏国成为国相。想要让魏国首先亲近秦国之后让诸侯效法,魏王不听从。秦国攻打魏国,夺取了曲沃和平周(应在河南省陕县附近),又在私底下对张仪很好。

周显王四十八年,公元前321年。

周显王死了,他的儿子周慎靓王(姬定)继位。

燕易王死了,他的儿子姬哙继位。

齐王将田婴封在薛地(山东省滕州东南五十里),称他为靖郭君。靖郭君对齐王说:“司马、司徒、司空、司士、司寇的报告不可以不每天听取并多次浏览。”齐王听从了。过了一会后,齐王对听取报告感到厌烦,于是把这些都委任给靖郭君。靖郭君由是得以独揽齐国大权。

靖郭君想要在薛地筑城,有门客对靖郭君说:“您没有听说过海里面的大鱼吗?渔网不能限制它的行动,鱼钩不能牵制它的方向,一旦四周空荡荡而失去了水,就是蝼蚁都可以将它制服。现在的齐国,也就是您的水,只要您能长期拥有齐国,又哪里需要在薛地筑城呢?而假如您失去了齐国,即使您能将薛地的城墙建筑到和天一样高,又哪里值得倚靠呢?”于是最后没有筑城。

靖郭君有四十多个儿子,他一个地位低下的妾室有一个儿子叫田文。田文通达倜傥富有才智,他劝说靖郭君散发钱财来招养士人。靖郭君让田文执掌家中来招待宾客,宾客都争相称赞田文的美德,都向靖郭君请求让田文作为继承人。靖郭君死了,田文成为继承人继承了薛地,称为孟尝君。孟尝君招募诸侯之间游走的士人和有罪而逃亡的人,都不管自己的家产而优厚地对待他们,保护帮助他们的亲戚。孟尝君门下经常有食客几千人,他们都认为孟尝君十分亲信自己,也由此孟尝君的名声震动天下。

君子资养士人,是为了百姓。《易经》说:“圣人资养贤人,由此将他的德泽被及万人。”贤能的人,德行可以矫正不好的风俗,才能可以整顿败坏的纲纪,明智可以从小事而窥及未来的动向,强大可以向天下推崇仁义。大的贤人可以造福天下,小的贤人也能够造福一国。也因此君子给他优厚的俸禄让他富有,提升他的爵位让他尊贵。通过养一个人而能够养数以万计的人,这才是养贤人的方法。而孟尝君呢,他不考虑受资养的人是聪明还是愚笨,不挑选受资养的人是好还是坏,这是在窃取主君的财产来为自己树立私党,传播自己虚假的名声,向上是对主君的欺侮,向下是对民众的毒害,这只能算是奸人中的雄杰,哪里值得被效法呢?《书经》说:“商纣王是天下犯罪逃亡的人的主人和他们聚集的渊薮。”孟尝君也就是如这样所说的。

孟尝君出使楚国,楚王赠给象牙制的床,孟尝君让登徒直将它送回去,登徒直不想去,对孟尝君门客公孙戌说:“象牙床价值千两黄金,假如一不小心将其损伤了一点点,我就是把我的妻子儿女卖掉都不够抵偿。如果您能够让我不走这一趟,我有一把祖辈留下的宝剑,愿意将它送给您。”公孙戌答应了,进来见孟尝君说:“弱小的国家之所以都将国相的印绶送给您,是认为您能够让贫贱的人振兴,穷困的人显达,使将要灭亡的国家得以存活,将要断绝的祭祀得以延续,所以没有人不欣赏您的仁义,仰慕您的廉洁。但您现在刚开始到了楚国就收下象牙床这样贵重的礼物,那么那些还没有去的国家将要用什么来接待您呢?”孟尝君说:“说得好。”于是没有接受象牙床。公孙戌快步跑出去,还没有到内室,孟尝君将他召回来,说:“您为什么脚步抬的那么高,气势那么张扬呢?”公孙戌就把他和登徒直的话告诉了孟尝君。孟尝君于是在上写:“如果有人能显扬我的名声,制止我的过错,即使他私下收受了别人的礼物,也请尽快进来劝谏。”

孟尝君可以算得上能听取谏言了。假如别人说的确实正确,即使是怀着欺诈蒙骗的想法,也会去采用,更何况那些尽自己忠心而无私地侍奉主君的人呢?《诗经》说:“采葑采菲,无以下体(拮取他人的长处,不因为他们的短处而将他们放弃)。”孟尝君是有这种美德的。

韩宣惠王想要将政权同时交给公仲和公叔,向缪留询问。缪留回答说:“不可以这样做。晋国任用六卿结果国家被瓜分,齐简公任用陈成子(田恒,避汉文帝讳改为田常)和阚止结果自己被杀死,魏国任用犀首和张仪结果失去了黄河以西的土地。现在您想要将权力平分给他们,他们中间较强大的那个就会在国内树立党羽,较弱小的那个就会倚靠外部的强权。众臣有的在内结党营私而看轻主君,有的与外国交好而减少我们的土地,这样一来您的国家就危险了。”

周慎靓王元年,公元前320年。

卫国国君自己降低自己的称号为君。

周慎靓王二年,公元前319年。

秦国攻打魏国,夺取鄢(河南省鄢陵)。

魏惠王死了,魏襄王(魏嗣)继位。孟子进来拜见魏襄王后出来,对别人说:“魏襄王远远看见就没有人君的模样,靠近他也感受不到让人敬畏的气息。他突然问我说:‘天下什么时候会安定呢?’我回答说:‘天下统一的时候就会安定了。’他又问我:‘谁能统一天下呢?’我回答说:‘不爱好杀人的国君能够统一天下。’他又问我:‘谁会追随这样的国君呢?’我回答说:‘天下没有人不追随这样的国君。大王您了解禾苗吗?七月和八月之间如果发生了旱情,禾苗就会枯萎,而如果天上乌云密集,下起了瓢泼大雨,那么禾苗就会旺盛地生长。人民追随不爱好杀人的国君也就像这样,谁又能对他们加以约束呢?’”

周慎靓王三年,公元前318年。

楚国、韩国、魏国、燕国、赵国一同攻打秦国,攻击函谷关,秦国出兵迎战,五国的军队都战败撤退了。

宋国开始自称为王。

周慎靓王四年,公元前317年。

秦国在脩鱼(河南省原武县东)击败韩国,斩下首级八万枚,在浊泽(河南省新郑市西南边约20公里)抓获了韩国的将军䱸和申差。诸侯震惊恐惧。

齐国有大夫和苏秦争夺君王的宠信,派人刺杀苏秦,杀死了苏秦。

张仪对魏襄王说:“魏国土地方圆不到一千里,士兵不超过三十万,国家四面都很平坦,没有险峻的高山和宽阔的河流作为屏障,士兵要在和楚国、韩国、赵国、齐国接壤的边境防守,观测用的亭台和防御用的路障不少于十万个,魏国这样的地形本来就是天然的战场。当初诸侯之间结为合纵的盟约,在洹水上立下盟誓,互相结成兄弟来加固盟约。然而现在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也会有因为争夺钱财而互相伤害的事情,你们却想要倚靠苏秦这种反覆无常的人所留下的谋划,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成功的已经很明确了。大王您如果不亲近秦国,秦国出兵攻击黄河以外的土地,占据卷衍(河南省原阳县原武镇西北四公里的圈楼村)和酸枣(河南省延津县北十五里),威胁卫国,夺取阳晋,那么赵国就无法南下,赵国无法南下魏国就无法北上,魏国无法北上那么和合纵的国家的交流就断绝了,和合纵的国家的交流断绝之后,大王您就是想让魏国不陷入危险也不能够了。我因此希望大王您仔细地思考来定下计划,并且我也老了,希望您能让我辞官离开。”魏王于是背弃了合纵的盟约,并靠着张仪来向秦国求和。张仪回到了秦国,又成了秦国的国相。

鲁景公死了,他的儿子鲁平公(姬旅)继位。

周慎靓王五年,公元前316年。

巴国和蜀国互相攻击,都派遣使者向秦国诉说国家的危急。秦惠王想要攻打蜀国,但又认为道路狭窄险阻难以通过,而韩国又派军队来入侵,十分犹豫而不能决断。司马错请求去攻打蜀国。张仪说:“不如攻打韩国。”秦惠王说:“请您说说您的看法。”张仪说:“和魏国亲善,与楚国交好,出兵三川(河南省洛阳地区),攻击新城(河北省高碑店市)和宜阳(河南省洛阳西部),军队就能来到东周国和西周国的郊外,我们占据九鼎,考察天下疆土和人口,挟持天子来向天下发号施令,天下谁敢不听从,这就是称王的伟业。我听说想要获取名声的人就会入朝做官,想要获取利润的人就会前去市集,而三川和周王室,就是天下最大的市集和最重要的朝廷,您却不去参与争夺,反而想着和戎翟这样的蛮族争夺,这样和成就贤王的伟业差太多了。”司马错说:“不是这样的。我听说,想要让国家富强就要先扩大国家的面积,想要让军队强盛就要先让人民富有,想要称王就要先让自己的德行变的广博,三者都齐备了成就王业也就自然而然了。现在大王您的国家土地稀少人民贫穷,因此我希望您先从简单的事情开始做。蜀国,是在西边僻远之处的国家,然而蜀国还是戎翟的统领,现在他们的国家发生了和夏桀、商纣时期相似的动乱,凭借我们秦国的实力来进攻它,就像让豺和狼来攻击群羊一样轻松。我们得到了他们的土地足以扩大我们的国土,夺取了他们的财富足够让我们的民众富有,整顿武备却不需要损伤太多就能够让对方臣服。消灭一个国家但天下人不会认为我们暴虐,我们的利益直达西海但天下人不会认为我们贪婪,这样我们一次行动就能名利双收,同时我们还有着消灭暴虐制止动乱的名声。而如果现在进攻韩国,挟持天子,这会给天下留下坏的名声,但不一定会带来好处,有着不仁义的名声,攻击天下都不想进攻的地方,已经很危险了。请允许我诉说原因。周王室,跟天下都是同宗,齐国是韩国的盟友。周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九鼎,韩国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三川,那么周和韩会一同合力来谋划,依靠齐国和赵国来向楚国和魏国通好,这样周把九鼎给楚国,韩把三川给魏国,大王您是不能制止的,这就是我所说的危险。这样来看攻打韩国比不上攻打蜀国。”秦王遵照司马错的计议,派兵攻打蜀国。用十个月攻克了蜀国,将蜀王的称号降低为侯,派遣陈庄作为蜀国的国相。蜀国已经成了秦国的属国,秦国因此更加强盛,富有而充实,看不起其他诸侯。

 苏秦已经死了,苏秦的弟弟苏代和苏厉也靠着游说的本领在诸侯间扬名。燕国的相国子之和苏代结为姻亲,想要掌握燕国的政权。苏代从齐国出使回来,燕王哙问苏代:“齐王能成为霸主吗?”苏代回答说:“不能。”燕王哙又问:“为什么不能呢?”苏代回答说:“他不相信自己的大臣。”在这以后燕王一心信用子之。鹿毛寿对燕王说:“人们之所以说尧和舜的贤明,是因为他们能将天下禅让给他人,现在您如果将国家禅让给子之,这样是大王您有着和尧一样的名声。”燕王于是将国家交给了子之,子之地位变得非常之高。有的人说:“禹推荐了益但是却任用自己儿子启的人为官,等到自己老了认为启的才能不足够担负天下,将自己的帝位传给了益。启和自己结交的党羽攻击益,夺取了帝位,天下的人都说禹名义上是将天下传给了益但实际上是让启自己去夺取。现在大王您说将国家交给了子之,然而官吏没有不是太子的人,这是名义上交给了子之而实际上是太子在执掌政权。”燕王于是收回了所有印信,所有三百石以上官吏的任命都交给子之。子之面朝南面像诸侯王一样行事,而燕王哙老了,不再处理政事,反而成为了子之的臣子,国家事务都由子之决定。

周慎靓王六年,公元前315年。

周慎靓王死了,他的儿子周赧王(姬延)继位。

周赧王元年,公元前314年。

秦国入侵义渠国,夺取了二十五座城。

魏国叛离秦国。秦国攻打魏国,夺取了曲沃但归还了魏国人民。秦国又在岸门(河南省许昌县河街一带)击败韩国,韩国让太子仓去秦国做人质来求和。

燕国子之称王三年,国内发生了严重的动乱。燕国的将军市被和太子平谋划攻击子之。齐王派人对太子平说:“我听说太子您要整顿君臣之间的义理,明确父子之间的地位,我的国家虽然比较小,也愿意接受您的命令。”太子于是邀约党羽聚集徒众,派遣市被攻击子之,市被没有取胜。市被反过来攻击太子。动乱持续了几个月,死了几万人,百姓都十分害怕恐惧。齐王派遣章子率领五都之兵,协同北地的军队攻打燕国。燕国的士兵不和齐国交战,不关闭城门。齐国抓获了子之,将他剁成了肉酱,一并杀死了燕王哙。

齐王问孟子说:“有的人让我不要夺取燕国的土地,有的人则让我夺取燕国的土地。万乘之国之间的战斗,五十天内就将对方攻克,这只依靠人力是做不到的。如果不夺取它的土地,一定会遭受上天降下的灾祸。夺取它的土地怎么样呢?”孟子回答说:“如果夺取了燕国的土地而且燕国的民众高兴就夺取它,以前有这么做的人,那就是周武王;如果夺取了燕国的土地然而燕国的民众不高兴那就不夺取它,以前也有这么做的人,那就是周文王。您用万乘之国讨伐同样是万乘之国的敌人,敌人的百姓提着食物装着饮水来迎接您的军队,他们哪里会有高兴以外的想法呢?他们只是就像逃避水和火一样。如果接下来他们感觉处在水更深、火更热的境地中,他们也就会转而寻找其它的出路了。”

诸侯在谋划拯救燕国。齐王问孟子说:“很多诸侯在考虑讨伐我,您认为将如何对待这一情形呢?”孟子回答说:“我听说有只掌握七十里的土地却能号令天下的,那就是商汤。我还没听说有拥有着上千里的土地却害怕别人的。《书经》说:‘等待我们的君王,等到他一来我们就复苏了。’现在燕国残酷地对待它的民众,大王您派军队前去征讨,燕国的民众认为您将把他们从水深火热的境地中拯救出来,都提着食物装着饮水来迎接您的军队。如果杀死他们的父亲和兄弟,抓捕他们的子女和弟子,摧毁燕国的宗庙,搬走他们贵重的宝物,像这样怎么能够呢?天下本来害怕齐国的强盛,而您又扩大地盘而不施行仁政,这是在引动天下的军队。大王您应该尽快颁布命令,归还他们的老人和儿童,停止搬移他们贵重的宝物,和燕国的人民商量,确立了燕国的国君然后离开,这样还可以止住这一被诸侯讨伐的兆头。”齐王没有听从。

过了一会燕国发生了反对齐国的叛乱。齐王说:“我现在见到孟子就十分羞愧。”陈贾说:“大王您没有担忧的必要。”陈贾于是求见孟子,说:“周公是怎么样的人?”孟子说:“古代的圣贤。”陈贾说:“周公让管叔管理商国,管叔却带着商国叛乱。周公是知道他将叛乱而派他去管理商国的吗?”孟子说:“周公不知道。”陈贾说:“那就是说圣贤也会犯错误吗?”孟子说:“周公是管叔的弟弟,周公犯下错误不也是正常的吗?况且古代的君子,犯下了错误就会将其改正;而现在的君子,犯下了错误则会将错就错。古代的君子,他犯下过错就如同发生了日食和月食,人民都能看见。等到他改正了,人民都会敬仰他。现在的君子,哪里只会将错就错,还有跟随他的人为他找借口。”

这一年,齐宣王死了,他的儿子齐湣王(田地)继位。

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

秦国的右更疾攻打赵国,夺取了蔺(山西省柳林县孟门,一说陕西省渭南县西北),抓获了赵将庄豹。

秦王想要攻打齐国,担忧齐国和楚国之间结成的合纵的盟约,于是派遣张仪到楚国,对楚王说:“大王您如果能听从我的话,关闭和齐国的边境并断绝和齐国的盟约,请允许我献给您商於(河南省淅川、西峡一带)的土地六百里,让秦国的女子能够成为侍奉大王您的妾室,秦楚之间互相嫁娶,长久地成为兄弟一样的国家。”楚王很高兴然后答应了。大臣们都前来祝贺,只有陈轸前来表达悲哀。楚王发怒说:“我没有发动军队就能获得六百里的土地,有什么让你表达悲哀的呢?”陈轸回答说:“不是这样的。按我的观察,商於的土地是得不到的,然而秦国的齐国却会联合,秦国和齐国联合那么楚国的祸患就到了。”楚王说:“有说法吗?”陈轸说:“秦国之所以看重楚国,是因为楚国有齐国作为盟友。现在关闭和齐国的边境并断绝和齐国的盟约,那么楚国就变得孤立,秦国哪里会偏爱于一个孤立的国家而给它商於六百里的土地呢?为大王您考虑,不如在表面上和齐国绝交而私底下和齐国联合,派遣人跟着张仪,如果真的给我们商於六百里的土地,到时再和齐国绝交也为时未晚。”楚王说:“希望陈轸你住口,不要再多说了,就等着看我获取土地吧。”于是给张仪楚国的相印,并重重地赏赐他。楚王于是关闭和齐国的边境并断绝和齐国的盟约,派遣一个将军跟着张仪到了秦国。张仪假装从车上坠落,三个月没有上朝。楚王听说了,说:“张仪这是认为我和齐国绝交的程度还不够吗?”于是让勇士宋遗从宋国借道,北上辱骂齐王。齐王十分生气,降低自己身份亲近秦国,齐国和秦国结交联合。张仪于是上朝,看见楚国的使者说:“您怎么不接收土地呢?从这里到那里,有宽广的六里的土地。”使者很生气,返回向楚王报告。楚王非常生气,想要派遣军队攻打秦国。陈轸说:“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攻打秦国不如赠给秦国一座名城,和秦国一起发兵攻打齐国,这样我们虽然丢失土地给了秦国,但我们却从齐国得到了补偿。现在大王您已经和齐国绝交并因自己被秦国欺骗而出兵攻击,这样是我们让齐国和秦国更加联合并招来天下的大军,楚国一定会受到严重的损失。”楚王没有听从,让屈匄率领军队攻打秦国,秦国也派兵让庶长章率领来迎战。

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

春天,楚国和秦国在丹杨(安徽省马鞍山市丹阳镇?)交战,楚国的军队遭遇了惨败,八万士兵战死,屈匄和楚国爵位很高的七十多人都被俘获,秦国于是夺取了汉中。楚王征发国内全部士兵又去袭击秦国,两军在蓝田(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交战,楚国又遭遇惨败。韩国和魏国听说楚国陷入困境,向南攻击楚国到邓(河南省南阳市)。楚国人听说了,带领军队返回,割让给秦国两座城来求和。

燕国人一同立太子平为燕王,这就是燕昭王。昭王在燕国被攻破之后继位,凭吊死者,慰问没有依靠的人,和百姓同甘共苦,降低自己身份用厚重的礼物来招揽贤能的人。燕昭王对郭隗说:“齐国趁着我们国内发生动乱而袭击攻破燕国,我十分了解燕国地方小而力量弱,不能够向齐国报仇。但是如果能得到贤能的人一同治理国家,来洗雪先皇的耻辱,这就是我的心愿。您如果有发现能用的人,我愿意亲自侍奉他。”郭隗说:“以前的君王中有人想用千两黄金购买千里马而让自己近侍前去寻找,近侍找到的时候马已经死了,他花了五百两黄金将马头买了回来。君王十分生气,近侍说:‘死马我们都买了,何况那些活着的马呢?千里马现在就要到来了。’不到一年,就过来了三匹千里马。现在大王您如果一定想要招揽士人,请先从我开始。更何况那些比我优秀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与燕国距离千里而认为太远不过来呢?”在这以后燕昭王为郭隗改建宫殿并以他为师。在这以后士人争相前往燕国,乐毅从魏国前往,剧辛从赵国前往,燕昭王任命乐毅为亚卿,将国政委任给他。

韩宣惠王死了,他的儿子韩襄王(韩仓)继位。

周赧王四年,公元前311年。

蜀国的国相杀死了蜀侯。

秦惠王派人告诉楚怀王,请求用武关(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东武关河的北岸)外面的土地交换黔中(湖南省怀化市沅陵县城西的黔城)的土地。楚怀王说:“我不愿意进行土地的交换,但我愿意将土地献上来换取张仪。”张仪听说了便请求派遣自己前去楚国。秦王说:“楚国将会因为得到你而满意,为什么要去呢?”张仪说:“现在秦国强盛楚国弱小,楚国不应该敢于加害于我。况且我和楚王的宠臣靳尚交好,靳尚又得以亲近楚王的宠姬郑袖,郑袖说的话楚王没有不听从的。”张仪于是就去了楚国。楚王将张仪囚禁起来,将要杀死他。靳尚对郑袖说:“秦王十分舍不得张仪,将要用上庸(湖北省竹山县西南)六座城池和秦国的美女来交换他。大王看重得到土地就会尊敬秦国,这样秦国的美女就会显贵而您就会被排斥。”在这以后郑袖从早到晚对着楚王哭泣,说:“这只是臣子各自为了自己的主君。现在如果杀了张仪,秦国一定会很愤怒,我请求您让我和我的孩子搬到长江以南,不被秦国任意蹂躏。”楚王于是赦免了张仪并优厚地对待他。

张仪乘机对楚王说:“那些讲求合纵的人和驱使群羊对抗猛虎一样,羊不能和虎战斗是很明显的了。现在大王您不亲近秦国,秦国挟持韩国驱使魏国来进攻楚国,那么楚国就危险了。秦国在西方拥有巴和蜀,建造船只堆积粮食,沿着岷江向下,一天就能行进五百多里,不到十天就能到达扞关(湖北省长阳西),扞关收到敌袭那么楚国全境都要进行守城的准备了,黔中和巫郡(重庆市巫山县,另辖有今湖北省清江中、上游和四川省北部)就不归大王您所有了。秦国率领军队从武关(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东武关河的北岸)出发,楚国向北的道路就断绝了。秦军攻打楚国,三个月内楚国就将陷入危急,然而楚国等待诸侯的救兵到来则需要半年以上。等待弱国的救援,忘记了强大的秦国的威胁,这就是我替大王您所担心的。大王果真能听我的话,我将请求秦王让楚国和秦国长久地作为兄弟之国,不要互相攻战。”楚王已经得到了张仪而又看重交出黔中的土地,于是同意了。

张仪于是到了韩国,游说韩王说:“韩国地形十分险恶人民都在山上居住,种植的粮食都是麦子而不是豆类,国家没有存储够两年的粮食,士兵不够二十万。秦国穿戴盔甲的军队一百多万。崤山以东的人穿戴好盔甲和秦兵交战,秦兵放弃甲胄露出身体跑向敌人,左手拿着砍下的首级,右手挟持着生擒的敌人。用像孟贲、乌获一样的战士来进攻不服从的弱小国家,和将千钧的重量加在鸟蛋之上一样,国家就将像鸟蛋一样一定无法幸存。大王您不亲近秦国,秦国就会出兵占据宜阳,堵塞成皋的道路,那么大王您的国家就将被一分为二了。鸿台宫和桑林苑也将不归大王您所有了。我替大王您考虑,不如亲近秦国并攻打楚国,这样可以转嫁国家的灾祸并取悦秦国,没有比这更方便的计策了。”韩王同意了。

张仪返回向秦王报告,秦王封给他六座城邑,称他为武信君。

又让张仪向西游说齐王说:“讲求合纵的人一定会和大王您说:‘齐国有三晋作为遮蔽,土地辽阔人民众多,军队强大士卒勇敢,即使有一百个秦国,也拿齐国没有什么办法。’大王您觉得他说得好而没有考虑是否切合实际。现在秦国和楚国之间互相嫁娶,成为了兄弟一样的国家;韩国献上了宜阳;魏国献上了黄河以外的土地;赵王亲自到秦国朝见,割让河间(河北省沧州市西北部)给秦国。大王您如果不亲近秦国,秦国驱使韩国和魏国攻击齐国的南方,集结赵国全部的军队渡过清河,目标博关(山东茌平县西北肖王庄乡西南王菜瓜村西二里),那么临淄和即墨就将不归大王您所有了。国家一旦被秦国进攻,即使想要亲近秦国,也不能够了。”齐王答应了张仪。

张仪离开了,向西去游说赵王:“大王您作为天下的统率来对抗秦国,秦国的军队不敢向东离开函谷关有十五年了。大王您的威名在崤山以东传播,我的国家十分害怕担忧,修缮盔甲训练军队,尽力耕田囤积粮草,即使在国中居住也会感到发愁恐惧,不敢有丝毫动作,这是害怕您有想要纠察我们过错的想法。现在我们凭借着大王您的力量,向西攻克了巴国和蜀国,吞并了汉中,包围了东周国和西周国,据守着白马(河南省安阳市滑县东10公里)的要津。秦国虽然地处偏远,但是也心怀怨恨暗藏愤怒很久了。现在秦国在渑池(河南省三门峡市下辖县)有一支军队,想要渡过黄河,跨过漳水(源出中国山西省,流至河北省入卫河),占据番吾(河北省磁县境内),和您在邯郸城下相见。想要在甲子日这一天交战,效法以前周武王讨伐商纣王的事情。恭敬地派遣我来先向您和您身边的人告知。现在楚国和秦国结成了兄弟一样的国家,韩国和魏国成为了我国东境的仆臣,齐国献上了富庶的土地,这就像砍断了赵国的右臂。断掉一只臂膀还要和别人争斗,没有了盟友而独自相处,想要祈求不陷入危险,能够吗?现在秦国派出了三个将军,其中一支军队占据四通八达的要道,向齐国请求让自己渡过清河,在邯郸东方列阵;另一支军队在成皋驻军,在黄河以外的土地驱使韩国和魏国的军队一同行动;剩下一支军队则开赴渑池。我们约定四国结为一体来进攻赵国,赵国降服后就一定会被四家瓜分。我私下替大王您考虑,没有策略比得上和秦王当面亲口约定想结交,长久地成为兄弟之国。”赵王答应了。

张仪于是向北到了燕国,游说燕王说:“现在赵王已经去秦国朝见秦王,献上河间来亲近秦国。大王您如果不亲近秦国,秦国从云中(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东北)和九原(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西,辖后套及伊克昭盟北部地)出兵,率领赵国的军队一同攻打燕国,那么易水(河北省西部,源出易县境,入南拒马河)和长城也将不归大王您所有。况且现在的齐国和赵国,对秦国来说就像秦国自己治下的郡和县,不敢随便出兵交战。现在大王您去亲近秦国,就将长久地免去被齐国和赵国进攻的祸患了。”燕王请求献上常山的五座城池来向秦国求和。

张仪返回向秦王报告,还没有到咸阳,秦惠王死了,他的儿子秦武王(嬴荡)继位。秦武王自从当太子的时候,就很不喜欢张仪,等到秦武王继位,大臣们都在秦武王跟前诋毁张仪、讲述张仪的缺点。诸侯听说张仪和秦王不融洽,都背弃了连衡的约定,又缔结了合纵的盟约。

周赧王五年,公元前310年。

张仪对秦武王说:“我替大王您考虑,如果东方有动乱,在这之后大王就可以多割取土地。我听说齐王十分憎恨我,我在的地方,齐国一定会前去攻击。我希望您让我到魏国,齐国就一定会攻击魏国,齐国和魏国交战而难以解离,大王就趁这个时候攻击韩国,军队进入三川,挟持周天子,查看天下的地图和户籍,这就是足以称王的功业啊。”秦王同意了。

齐王果然攻击魏国,魏王感到恐惧。张仪说:“大王不必担忧。请求您让我去要求齐国撤军。”张仪于是派遣自己的门客到楚国,借着楚国的使者对齐王说:“大王您这样为张仪做陪衬也太过了。”齐王说:“这是什么原因?”楚国使者说:“张仪离开秦国,本来就是和秦王谋划好了的,想要让齐国和魏国互相攻击然后秦国夺取三川。现在大王您果然攻击魏国,这是大王在内使齐国疲惫在外攻击相结交的国家而让张仪取信于秦王。”齐王于是收兵回国。

张仪担任魏国国相一年,去世了。

张仪和苏秦都以合纵连横的策术在诸侯间游走,得到尊贵的地位,天下人都争着羡慕效法。还有魏国人公孙衍,称为犀首,也是凭借游说的能力而扬名。其他的像苏代、苏厉、周最、楼缓这些人,天下到处都是,都以辩论、欺诈的能力来相互分出高下,不能够全部记录下来。苏秦、张仪、公孙衍是这些人中最出名的。

《孟子》:有的人说:“张仪、公孙衍,难道不算大丈夫吗?他们一旦发怒那么天下都会恐惧,他们没有事安居的时候天下也会平静。”孟子说:“这也能够成为大丈夫吗?君子所处的位置就是天下中正的位置,君子行事的方法就是天下公正的方法,君子得以施展自己抱负就会让民众跟随自己,不能够施展自己抱负就独自坚持自己的格调,富有显达的时候不被财富和地位所迷惑,贫穷卑微的时候不改变自己的品格,面对气势雄壮武勇有力的人的时候不会去屈服,这样的人才能说是大丈夫。”

扬子《法言》:有的人说:“张仪和苏秦向鬼谷子学习纵横家的策术,每个人都让中原安定了十几年,这样的人可以学习吗?”扬子说:“他们是欺诈蒙骗的小人,圣人会讨厌他们。”继续问:“向孔子学习而像张仪和苏秦一样行事,怎么样呢?”扬子说:“这也就是有着凤一样的鸣叫但却有着凶猛的鸟的羽毛一样。”又问:“但是那么子贡也不值得学习吗?”扬子说:“发生了变乱而不将其消弭,子贡耻于这样做;进行了游说却不能使自己富有显达,张仪和苏秦耻于这样做。”有的人说:“没有跟随前人的步伐,张仪和苏秦也算有才能了。”扬子说:“以前帝舜任用人时对奸佞的人加以排斥,能说不考虑他们的才能吗?苏秦和张仪他们有才能倒是有才能,但不是我们所认为的才能。”

秦王让甘茂杀死了蜀的国相陈庄。

秦王和魏王在临晋盟会。

赵武灵王娶吴广的女儿孟姚为皇后,对她十分宠爱,这就是赵惠后,生下了儿子赵何。

周赧王六年,公元前309年。

秦国开始设置丞相这一职位,任命樗里疾为右丞相。

周赧王七年,公元前308年。

秦王和魏王在应(河南省鲁山东)盟会。

秦王派甘茂和魏国约定一同攻打韩国,并派遣向寿作为副使。甘茂到了魏国,派遣向寿返回报告,对秦王说:“魏国和我们约定好了,但是我希望大王您不要去攻打韩国。”秦王在息壤(河南省境内)迎接甘茂并问他原因。甘茂回答说:“宜阳是一座较大的县城,实际上和郡差不多。现在大王您要跨越多个险要的地方,行军几千里,进攻它一定是很困难的。鲁国曾经有人和曾参叫一样的名字,那个鲁国人杀了人,有人告诉曾参母亲说曾参了人,曾参母亲没有相信并像平常一样继续织布,等到有三个人这么说之后,曾参的母亲扔下织布梭子离开织机,翻过墙逃跑了。我的贤能比不上曾参,大王您对我的信任也比不上曾参的母亲对曾参的信任,在您面前诋毁我的也不止三个人,我害怕大王您最后像曾参的母亲一样失去对我的信任。魏文侯让乐羊作为统帅攻击中山国,三年之后攻克。乐羊率领军队返回后讨论功绩,魏文侯展示给乐羊一筐毁谤乐羊的信。乐羊两次行拜礼稽首说:‘这不只是我的功劳,也是依靠着国君您的力量。’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客居异乡的臣子,如果樗里疾和公孙奭借助我没有攻克韩国这件事而向您进言,大王您一定会听从,这样一来就是大王您欺骗了魏王并且我受了同公仲侈一样的憎恨了。”秦王说:“我不会听从这些言论的,请允许我和您盟誓。”于是秦王和甘茂在息壤盟会。

秋天,甘茂和长封率领军队攻击宜阳。

周赧王八年,公元前307年。

甘茂攻击宜阳,过了五个月还没有攻克,樗里子和公孙奭果然向秦王争论让甘茂去攻击韩国这件事,秦王于是召见甘茂,想要停止攻击韩国。甘茂说:“息壤就在那里。”秦王说:“是有这么一件事。”于是又增添了更多军队来帮助甘茂。斩获了六万首级,于是攻克了宜阳。韩国的公仲侈进入秦国向秦国道歉来求和。

秦武王喜欢与力气相关的娱乐,力气很大的任鄙、乌获、孟说都被任命了很高的官职。八月,秦武王和孟说比较举鼎,秦武王筋脉断绝而死。族灭了孟说。秦武王没有儿子,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嬴稷在燕国做人质。秦人将嬴稷迎回国内并立他为王,这就是秦昭襄王。秦昭襄王的母亲是芈八子,是来自楚国的女子,就是秦宣太后。

赵武灵王向北攻略中山国的土地,到了房子(河北省临城),最终到了代(山西省大同附近),向北直到塞外大漠,向西到了黄河附近,登上黄华山。

赵武灵王和肥义谋划让百姓学习胡服骑射,说:“愚笨的人也许会嘲笑这件事,但贤明的人会察觉到这件事的好处。即使让世上所有人都嘲笑我,胡人居住的地方和中山国我一定会拥有。”于是在国内推行胡服骑射。国人都不想这么做,公子成(赵武灵王的叔叔)说自己得了病不上朝。赵武灵王派人去邀请他,说:“家庭的管理由父母,国家的管理由国君。现在我让国民改穿胡服但是您却不穿,我担忧天下人会有所议论。治理国家有一定的规律,有利于民众才是基本;主持国政也有相应的经验,以执行颁布的法令为最重要的。在国内推行德治要先从地位低微的人开始,而执行政令则要让地位尊贵的人信服,因此我希望让人们倾慕您的仁义来完成改易胡服的功业。”公子成两次拜礼然后稽首说:“我听说中国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圣贤在这里施行教化,礼乐制度在这里推行,遥远的地方的人们远来观看学习,蛮夷之人会来效法。现在大王您放弃这些却要学习那些边远地方的服装,改变自古以来的路线,违背人民的想法,我希望大王您仔细考虑。”使者回来向赵武灵王报告。赵武灵王亲自去邀请说:“我们的国家东方有齐国和中山国,北方有燕国和东胡人,西方则有着楼烦国、秦国和韩国。现在如果不学习骑射来作为准备,那么怎么来进行防守呢?之前中山国靠着齐国强大的军队,入侵我们的土地施展暴行,捆绑抓捕我们的民众,引来水流淹没鄗(河北省邢台市柏乡县固城店镇);如果没有我们国家的神灵保佑,鄗几乎无法守住,之前的国君把这个视为耻辱。因此我让大家改穿胡服练习骑射,是想要用这个来为四方的危难作准备,报复中山国之前攻击我们的仇恨。但是您却只想着沿袭中国的传统,厌恶改穿胡服的名声,却忘记了之前几乎丢掉鄗的耻辱,这不是我想见到的。”公子成接受了命令,于是赐给了公子成胡服,公子成第二天改穿胡服上朝。在这以后开始发出胡服令,并招募人们练习骑射。

周赧王九年,公元前306年。

秦昭王让向寿去安抚宜阳,让樗里疾和甘茂去攻打魏国。甘茂和秦王说,请求把武遂(山西省临汾市西南)归还给韩国。向寿和公孙奭争论这件事,最终没能成功,因此对甘茂感到怨恨而向秦王进谗言。甘茂感到害怕,放弃进攻魏国的蒲阪(山西省运城永济),逃跑了。樗里疾和魏国讲和然后撤兵,甘茂逃到了齐国。

赵王攻略中山国的土地,到了宁葭(河北省石家庄市西北);向西攻略胡人的土地,到了榆中(内蒙古自治区东胜一带)。林胡王献上了宝马。回来后,派遣楼缓到秦国,仇液到韩国,王贲到楚国,富丁到魏国,赵爵到齐国。让代的国相赵固管理胡地,招募他们的兵马。

楚国和韩国、齐国约为合纵的盟约。

周赧王十年,公元前305年。

出现了彗星。

赵王攻击中山国,夺取了丹丘(河北省曲阳县西北)、爽阳(河北省曲阳、涞源西南?)、鸿(河北省华阳县东北?)的要塞。又夺取了鄗、石邑(河北省鹿泉市南)、封龙(河北省元氏县西北)、东垣(河北省正定县),中山国献上四座城邑来求和。

秦宣太后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穰侯魏冉,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华阳君芈戎,秦昭襄王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分别是高陵君和泾阳君。魏冉是其中最贤能的,自从秦惠王和秦武王的时候就被任用职务。秦武王死的时候,他的弟弟们争着想成为秦王,只是靠着魏冉的力量秦昭王才得以被拥立。秦昭王继位以后,任用魏冉为将军,守卫咸阳。这一年,秦国的庶长壮和部分大臣、公子阴谋作乱,魏冉将他们诛杀,牵连到秦惠文王的王后都被杀死,秦悼武王的王后回到魏国,秦昭襄王的兄弟有品行不好的,魏冉都将他们杀死。秦昭襄王年少,由秦宣太后处理政事,任用魏冉执政,魏冉的威名震动秦国。

周赧王十一年,公元前304年。

秦王和楚王在黄棘(河南省新野东北)盟会。秦国又把上庸还给了楚国。

周赧王十二年,公元前303年。

出现了彗星。

秦国夺取了魏国蒲阪、晋阳、封陵(山西省芮城县西南风陵渡镇),又夺取了韩国武遂。

齐国、韩国和魏国认为楚国有负于他们合纵的盟约,合起来攻击楚国,楚国让太子横作为秦国的人质来求救。秦国的客卿通率领军队援救楚国,齐国、韩国和魏国率领军队离开了。

周赧王十三年,公元前302年。

秦王、魏王和韩国的太子婴在临晋盟会,韩国的太子一直到了咸阳才返回;秦国又把蒲阪给了魏国。

秦国的大夫有人私底下和楚国太子争斗,楚国太子将秦国大夫杀死,逃亡回了楚国。

周赧王十四年,公元前301年。

发生了日全食。

秦国夺取了韩国穰(河南省邓州市)。蜀国宁煇背叛秦国,司马错前往诛杀了宁煇。

秦国的庶长奂联合韩国、魏国和齐国一齐攻打楚国,在重丘击败了楚军,杀死了楚将唐昧。于是夺取了重丘。(另一记载即为垂沙之战,秦国将领为芈戎,地点在河南省唐河西南)

赵王攻击中山国,中山国国君逃到了齐国。

周赧王十五年,公元前300年。

秦国的泾阳君到齐国去做人质。

秦国的华阳君攻击楚国,大败楚军,斩下首级三万枚,杀死了楚将景缺。楚王感到害怕,派遣太子到齐国做人质来求和。

秦国樗里疾死了,任命赵国人楼缓为丞相。

赵武灵王喜爱幼子赵何,想要等到他长大立他为继承人。

周赧王十六年,公元前299年。

五月戊申日,赵武灵王在东宫举行大的朝拜仪式,宣布将国家传给赵何。新王在拜访祖庙行过礼仪之后,出来上朝,大夫都作为大臣。肥义作为国相,同时是新王的师傅。赵武灵王自称为“主父”。主父想要让儿子治理国家,自己则穿着胡服,带领着士大夫在西北方向攻略胡人的领地。将要从云中和九原向南袭击秦国的咸阳,在这以后自己假扮为使者,进入秦国,想要观察秦国的地形和秦王本人。秦王并不知道这回事,过了一会秦王对他形貌伟岸感到奇怪,觉得不像是为人臣子的模样,让人追上去,主父这时候已经跑出秦国的关隘了。秦国审问同行的使者才知道那人就是赵主父,秦国人感到十分惊骇。

齐王和魏王在韩国盟会。

秦国攻打楚国,夺取了八座城池。秦王给楚王送信说:“开始我和楚王您约定成为兄弟,在黄棘盟誓,您派太子前来作为人质,我们相处十分欢愉。但是您的太子残忍地杀死了我手下重要的大臣,不向我谢罪就逃跑了。我实在忍不住怒火,派兵侵扰您的边境。我现在听说您让太子去齐国做人质来求和。我国和楚国接壤,结为婚姻的亲密关系,但是现在秦国和楚国之间不融洽,就无法向诸侯发号施令。我希望和您在武关盟会,当面互相约定,结成盟约离开,这就是我的希望。”楚王为此感到担忧,想要前去,怕被秦国欺骗,想要不去,怕秦国对楚国更加愤怒。昭雎说:“不要前去并且征发士兵来防守自己。秦国就像老虎和豺狼一样,它有着吞并诸侯的想法,不可以去相信。”楚怀王的儿子子兰劝楚怀王去,楚怀王于是进入了秦国。

秦王派遣一个将军假扮为秦王,在武关设下伏兵,楚王到了以后就关闭关门将楚王劫夺而去,一起向西方去,到了咸阳,让楚怀王在章台朝见秦王,像臣子一样行礼。胁迫楚王割让巫郡和黔中郡。楚王想要答应,秦王想要先获取土地。楚王发怒说:“秦国欺骗我,又强行胁迫我割让土地。”于是不再答应,秦国就把楚怀王留了下来。

楚国的大臣为此感到担忧,于是相互谋划说:“我们的君王在秦国回不来,被胁迫要割让土地来换取,我们的太子又在齐国做人质。秦国如果和齐国一齐谋划,那么楚国就将不存在了。”大臣们想要立楚怀王还在楚国的儿子为楚王。昭雎说:“我们的君王和太子都被困在外国,而现在又想要背弃君王的命令立他其他的儿子为王,这样做是不合适的。”于是假称楚王去世出使齐国要迎回太子。

齐湣王召集大臣讨论这件事。有的大臣说:“不如留下楚国的太子索要楚国淮河以北的土地。”齐国的国相说:“不可以这么做。如果楚国在郢中(湖北省钟祥市郢中)立其他人为王,那么我们是白白地拿着一个人质而告诉天下我们不讲信义。”那个人说:“不是这样的,如果楚国另立他人为楚王,我们就趁机和他们的新王交易说:‘将下东国(淮河以北之安徽省东部和江苏省西部地区)交给我们,我们就替您杀死之前的太子。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将要联合韩国和魏国一起立之前的太子为王。’”齐王最终采用国相的建议归还了楚国的太子。楚人立他为王,就是楚顷襄王。

秦王听说孟尝君的贤能,让泾阳君在秦国做人质来邀请。孟尝君来到了秦国,秦王任用他为丞相。

周赧王十七年,公元前298年。

有的人对秦王说:“孟尝君做秦国的丞相,一定会将齐国放在秦国之前,秦国就危险了。”秦王于是任用楼缓为丞相,将孟尝君囚禁起来,将要杀死他。

孟尝君派遣人向秦王宠幸的妃子请求让她为自己求情,妃子说:“听说您有一件拿狐狸的白毛织成的皮衣,我想要得到它。”孟尝君确实有这样一件皮衣,但是已经献给了秦王,没有别的来满足妃子的要求。孟尝君手下的门客有人擅长盗窃,进入秦国的府库,偷来那件狐白裘献给了妃子。妃子于是替孟尝君求情然后秦王便放了孟尝君。秦王又后悔了,让人将孟尝君追回来,孟尝君到了秦国的边境关卡。关卡的法令是鸡开始鸣叫才打开关门让人行走。这时天色太早,追捕孟尝君的人马上就要到来,孟尝君的门客中有擅长模仿鸡叫的人,野鸡听到他模仿的叫声后都开始啼叫,孟尝君于是能够脱离秦国返回齐国。

楚国人派使者告诉秦国说:“幸好国家神灵保佑,我们的国家已经有了新的君王。”秦王感到愤怒,从武关出兵攻击楚国,斩获首级五万,夺取了十六座城池。

赵王封他的弟弟赵胜为平原君。平原君爱好士人,门下的食客经常有几千人。有一个叫公孙龙的人,他擅长“离坚白”与“合同异”的议论,平原君把他当做客人。孔穿从鲁国来到赵国,和公孙龙讨论“臧三耳”,公孙龙分析地十分透彻,孔穿却不予回应,过了一会孔穿告辞离开,第二天又见到平原君。平原君说:“我之前和您说公孙龙擅长辩论,先生您认为他怎么样?”孔穿回答说:“确实是这样的。他几乎能让臧(奴才)真的有三只耳朵了,虽然这样,有三只耳朵也是很难的。我请求能够问您一个问题:‘现在论证臧有三只耳朵十分困难而又不符合实际,说明臧只有两只耳朵十分容易而且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不知道您是选择简单而且正确的呢,还是选择困难而又错误的呢?’”平原君不能够回答。第二天,平原君对公孙龙说:“您不要再和孔穿辩论了。他的言辞可能比较一般,但他讲道理却很厉害,而您的言辞却超过了道理本身。言辞超过事理,一定会受到挫折。”

齐国的邹衍经过赵国,平原君让邹衍和公孙龙谈论“白马非马”。邹子说:“这样是不可以的。辩论的人,区别不同的种类让它们不相互妨害,为不同的事物排序让它们不显得纷乱。从已知的认识出发,通向另一认识,阐明它们之间的关联,而让人们明白,不至于在其中迷失。因此获胜的人不会丢失他想坚守的论点,失败的人也会得到他所想要。像这样,辩论才是可以进行的。至于让言语繁琐复杂来相互凭借,修饰辞令来让其说法相互违背,使用精巧的比喻来相互转移所指,这样让人们不能够了解真正的含义,像这样最终会损害正确的道路。像这样双方的言论就会陷入纠缠纷乱而相互争斗想取得上风,之后才能平息,这样的事情不能说对君子没有坏处,我邹衍不做这样的事。”旁边坐着的人都说说得好。公孙龙于是被疏远了。

周赧王十八年,公元前297年。

楚怀王从秦国逃亡,秦国人发觉了,派人阻隔了秦国和楚国的道路,楚怀王从小路跑到了赵国。赵主父在代,赵国人不敢接纳,楚怀王将要跑到魏国,秦国人追上了,将楚怀王抓了回去。

鲁平公死了,他的儿子鲁湣王(姬贾)继位。

周赧王十九年,公元前296年。

楚怀王生病了,在秦国死去,秦国归还了楚怀王的尸体。楚国人都为他可怜,悲伤得就像死了亲戚。诸侯也因此不认为秦国正直。

齐国、韩国、魏国、宋国和赵国一同攻击秦国,到了盐氏(山西省运城)才返回。秦国给了韩国武遂,给了魏国封陵来求和。

赵主父从新地出行,离开了代地,向西遇到了楼烦王并招揽了他的军队。

魏襄王死了,他的儿子魏昭王(魏遫)继位。

韩襄王死了,他的儿子韩釐王(韩咎)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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