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油的女孩【彳亍】

她戴了一对好看的耳环。 “你的耳环真好看！”我说。 “是吗……”她说。 可是其他人似乎只看见她的头发油，油得发燥。每节课前，她就顶着油油的头发一个人走去教室。 她穿了一件好看的卫衣。 “你的卫衣真好看！”我说。 “是吗……”她说。 可是其他人似乎只看见她的头发油，油得发亮。每次饭前，她就顶着油油的头发一个人走去食堂。 她踩了一双好看的板鞋。 “你的板鞋真好看！”我说。 “是吗……”她说。 可是其他人似乎只看见她的头发油，油得发臭。每天夜前，她就顶着油油的头发一个人走去宿舍。 她总是一个人，别人总是只看见她的头发油。一次我去食堂，偶遇从食堂出来的她，于是我说：“你这么好看，要是打理一下头发一定会更好看的。”她愣了一下，在我眼前沉默良久，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擦肩而去了。从那之后，每当我要向她言语，她便走了；每当我要向她接近，她便走了；每当我要向她窥探，她便走了。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留着油油的头发，她也不想让人知道。 一个学期过后，当我再看见她，她已经是一个光头了。于是，其他人不再关注她的头发油，而是她的头秃。似乎就算有最精美的耳环、最时尚的卫衣、最漂亮的板鞋，人们也无法将注意力从她的头上移开。 一次周末，和同学们去到附近的酒吧，看见她正独自坐在吧台上喝酒。与同学们一起围坐，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迷幻的射灯于她的秃头上不断映照。就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推着我去靠近她，于是，以上厕所为由，离开座位走到她的身前，打过招呼就坐在她的旁边，点了一杯自由古巴。对于我的出现，她依旧有些惊讶或者说是抗拒，并没回应我的招呼，只是见我点酒，便也叫着续上一杯长岛冰茶。 “你经常来这里吗？”我问。 “没有……也不算是常来。只、只是有时喜欢过来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舞池形形色色的人和自己的朋友蹦迪。”等她喝完了一杯酒，才缓缓地答。 之后我和她一直聊着有的没的，两人的脸颊都泛起醉意。她险些坠入我的怀里，却敏捷地反应过来站直了腰身，双眸开始有泪水在打转，摸了摸自己的秃头，趴在吧台上面，终于对我打开了心扉，“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头发油吗？因为我有一个爸爸，他不知为何要在我淋浴时薅住我的头发，对我污言秽语，那以后我就害怕洗头发……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没头发吗？因为我有一个爸爸，他不知为何要在我淋浴是薅住我的头发，对我拳打脚踢，那以后我就害怕有头发……我不知道我应该是为我有一头那样的长发而感到不幸，还是为我有一个这样的爸爸而感到不幸。”声音止后，她便抽泣起来，打翻了续上来的长岛冰茶。 到了下个学期，再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听说是在家里自尽。而从她的舍友口中知道，老师在为她的床位收拾残留的遗物时，在她的衣柜找到一个盒子，里面是她剃了下来洗过的头发，依然散发着幽微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