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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影》 Blinding Shadows【第六章 圣火浇灌】pt.26 君王万岁

2023-04-09 11:27 作者:Finis_Scorpius  | 我要投稿

        惯性使幕府将军双膝跪地,鸦曲的刀谭紧贴着其后背,刀尖绵绵滴下的鲜血顺着微曲的刀身,顺着盔甲流淌,已经在地上积上了一滩。相比于猖狂的魔焰,它的色泽更令人望而却步。

        “这下,你为我骄傲了吗?”暗影本想淡漠地从对手冰冷的指尖取走最后一枚黄色封印,嗓子眼却像是被堵住一样,绊在了一道心坎上。暗影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关注这些抽象的话语。

        幕府将军挪了挪上半身,正襟跪坐着,即没有发出大声的喘息,也没有尝试去捂住伤口止血。他的回应犹如割开纸面的拆信刀,相当平静,几乎被烈焰飞舞的风声铺盖;暗影停住了脚步,打量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染着两种颜色的鲜血——

        “当然,我的孩子。”

        ——那是自己父亲的血。

        扭成了死结的思绪让暗影头痛不已,昆西·萨乌罗的面容在脑海中接连闪现起来,与自己所厮杀的,难道真的是早已在王宫火灾中所殒命的象牙国国王吗?

        “阿基瓦,你的父亲从来没有离开过,”幕府将军的声音毫无气馁的意思,甚至与往常的语调同符合契,“我们从未正式相遇,时空与生死的决绝分割了我们……”

        “萨乌罗王——不,父亲,”暗影紧皱眉头,他试图伸手去拥抱已经垂头奄奄一息的幕府将军,“是暗影之门!它将我们都变成了这不伦不类的异形!封印掌掴了您的思绪,那不是您的本心,是吗?”

        幕府将军脑袋一歪,卡在头盔上的断刀铮然落地,同时散架的还有那张骇人的鬼面,黑红相间,深邃的眼眶早已没了金黄的光圈。暗影单膝跪地,端详着恶魔之下的真容,与记忆中父亲的面相大相径庭:深栗色的卷发披盖在额头上,皱纹满满,鼻梁高挺;血迹染上了下半张脸,嘴唇已经撕裂开来,唇齿毫无生机地一张一合,仿佛正在默念着经文。再细看着富蕴东方色调的眉眼,他的瞳孔或许本该再黄澄一些,此刻遍布血丝,以无力的目光回馈给暗影。

        这不是自己的父亲。

        暗影将面露欣慰的神情收回,握紧双拳。

        “你的名字,是阿基瓦·沙罗姆。”幕府将军说道,眼睛时刻紧盯着暗影。抛开无恶不作的过去,此时他是无比真诚的。

        “我不理解。”暗影后退了半步,眉头紧锁,牙齿又不自觉地撮合在一起,“我明明是……”

        幕府将军对着地面嗤笑起来,空洞而凄凉:“你们所聆听的故事,其中有几页被撕去了……若是一开始你从心底有所觉悟,历史的走向便不会偏移;而阿基瓦,你的尸首也会被挑在刀尖。你说的是一派胡言,封印从未掌掴我的思绪,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作为亡国之君的信念所驱使——那个妄图侵略所有世界的征服者,几乎成功了。”

        “可是你依旧做了。毁灭了象牙国,我们的故乡;还有我的父母、曾热爱我的百姓们。沙罗姆,你不会是我的父亲。”暗影面无表情,几乎毫无波澜,但是内心快要挣扎到疯狂了。

        “当天选之子的历史重要性指数也无法改变世界的走向,你能够相信谁……告诉我,阿基瓦。”幕府将军轻轻摇了摇头,“我能够将这股信念寄托于谁?”

        纤弱的手指在暗影的胸膛,幕府将军又吐出一口鲜血。

 

        沙罗姆坐在低矮的床铺上,细数着从天花板上滴落的水珠,自从前几时结束的暴雨就源源不断地滴答作响。他抓起羽毛笔,本想在黄纸上写下些什么,欲言又止,扫兴地丢在一旁。象牙塔高处不胜寒的冷风透过沙罗姆的单衣,牙齿颤抖起来,轻轻攥起被单,在自己的肩膀铺上。

        从没有人前来探狱,沙罗姆同时也并不指望任何人的前来。他搞砸了一切,如今名声扫地,想必会遗臭万年。

        铁窗外响起了午夜的钟鸣,沙罗姆听聆了它无数次,他的童年是在象牙号角的浓稠音色中构筑起来的,如今,这是其最后一次沉浸在其中,尽管每一个音节都刻入了脑海中,它却仍听上去如此生疏。

        牢笼被拉开了,那把象征着自由的金钥被挂在了墙上。

        沙罗姆认识这股气息,他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细细品味了,令人魂牵梦萦的发香,是冬末的红玫瑰;飘摆着的洁白长裙几乎能和毫无瑕疵的象牙塔融为一体。沙罗姆的侧颜感受着温和而微妙的目光,气色逐渐地红润起来,嘴角也不再阴沉沉地下撇。

        “你是来和我道别的吗,艾芮丝?”沙罗姆鼓起勇气转过头。

        艾芮丝没有回答,稍微坐近了一些,搂住沙罗姆的脖子,紧紧将其拥入怀中,手掌安抚着。沙罗姆双目圆睁,两手一时间不知所措,最终只能轻轻环在艾芮丝的肩膀上。不仅仅是久违的暖流,沙罗姆的心脏猛然地加速,在其潜意识中,他总是在念叨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心跳:“萨乌罗还在生你的气吗?”

        “我在生他的气,”艾芮丝平静地答道,“他从不揣测爱人的情绪,即使是发生了这些事故……什么都比不上那顶王冠了。”

        沙罗姆麻木地傻笑一声,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为艾芮丝做些什么——若是能将时间推回三十年,他会果断地立马拥抱住她——现在天差地别,她所爱的并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艾芮丝的手臂仍然环着沙罗姆,即使是这种距离,他依旧无法感到心花怒放,年轻时的那场失望已经压垮了这些欲望。

        “你的丈夫不是我,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些距离——”

        艾芮丝直接瘫倒在沙罗姆的双膝上,后者不自觉的再次抱住了她,虽有些迟疑,但是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艾芮丝说道,语气有些病怏:“他变了,昆西已经不是能够妥善地处理个人情绪的君主,甚至连一个丈夫都算不上……现在,他除了这些权力和财富,一无是处。昆西的内心宛如一个孩童,对世间的不公也只是撒气不管,大夸其词;他成为了一个木偶,就连范斯塔……他都不肯陪我垂头落泪……赞瑟斯,我……”

        沙罗姆皱了皱眉,从未有人用这个名字称呼他,除了青春时期的艾芮丝。那个对权力极力仰慕的艾芮丝,选择了无才无德、狂妄自大的萨乌罗,而非默默无闻、低声下气,却有着无限才能的他。

        ——想到这里,艾芮丝的样貌仍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被时间的皱纹所侵蚀,一头乌黑的靓发如丝绸般柔软,曾被想象成雪色的肌肤仍是那么地细嫩。或许眼神中多了些沉默和担忧,但是沙罗姆从中能够观赏到世间万物。风韵的体香随着一次翻身泛起,沙罗姆几乎昏阙了过去。

        “你后悔了当初的决定吗?”沙罗姆开始替艾芮丝整理蓬乱的发梢,这些动作本不是本意,这个时候开始主导了他的思绪。

        艾芮丝点点头:“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害死范斯塔的凶手,而是那些骑兵……退一步来讲,若是昆西从未有过培养一名傀儡君主的想法,从而压榨范斯塔的人生意义,后者也不会暗中叛逆。范斯塔本应该活着……”

        “已经来不及了,艾芮丝。明天我会被处以极刑。”

        “他是一个无情的怪物,那可是自己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艾芮丝的声音消沉下去,逐渐听不见了。

        沙罗姆咬起了下唇,一些不太情愿回顾的记忆一股脑地冲上头。原先在最后一个夜晚,他本想暗自清静;他又看了看躺在自己怀中的女人,于是悄悄地改变了想法。沙罗姆握住了艾芮丝的手,十指相扣,保持了一会儿,后者仰起身子来,眼角的泪痕毁掉了妆容,仿佛被打了一记重拳。

        “可以吗?”沙罗姆试探地问道,虽然他已经预想到了事态的发展。

        艾芮丝默认了。

        外界的冷风依旧呼啸,屹立不倒的象牙塔在谧静的深夜中反射着新月的银光,顺着柔软的曲线滑落,呈现出轻微的肉色。象牙宫没有光亮,一片黑压压的磨砂,只有东南侧的尖塔在夜深人静中发出暧昧的红烛光,暖意漫漫,黑影频频闪烁着。到了下半夜,短促的流星雨倾泻下来,天蓝、橘红、草绿、银白,黑幕上铺满了斑斓之色,为这轮新月点缀上了自然精华的淡妆。星星一个接一个地从流星雨的闪光中闭目,由灿烂的光点化作黯淡的光圈,静侯着下一次星夜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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