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信仰之印》翻译(拉瓦然)[20]

我醒了过来,在很长时间中的第一次,没有梦境困扰我。我正平躺着,就像黑暗吞噬我的时候一样,但现在头顶没有人造的星光了。我眼中现在亮着的灯明亮闪烁。它让我的眼睛发痛,眨起眼睛。周围的墙壁铺着白色的板子,上面溅着血和污垢,还有激光束留下的独特焦痕。
看来,是医疗室。我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熏香和抗生素的气味。血液和金属。还有二手烟的味道。
我把头歪到一边,看到佐瑞克坐在我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睡着了。我一定没有昏迷很久,因为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变黑。我慢慢坐起来看向周围,发现我和佐瑞克正身处一个微小单独的房间里。这里没有医疗人员。没有医疗修女。尤米娜也无处可寻,或者艾弗瑞尔。这里没有机器。
没有索菲卡。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在我的光脚碰到冰冷地面的瞬间,我的头开始眩晕,剧烈的疼痛开始从我身侧的伤口传到身体各处。我失去平衡,倒在了一组记录仪和用品柜上,把针头和手术刀叮叮当当地摔在地上。佐瑞克在这声音里一下子惊醒。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臂,防止我倒在地上。
“王座啊,”他说。“你疯了吗?”
他试图让我重新坐下,但我挣扎着。
“她在哪里?”我问。“索菲卡在哪里?”
“她很安全,”他说,按住了我的肩膀。“她没事。”
我停下挣扎,研究着佐瑞克的脸。他看起来没有在说谎,但再说了,他们从不说谎。我伸手握住了脖子上戴着的挂坠。
“这是真的,”佐瑞克说。“您没有在做梦,大人。”
我没有听他说的,握紧了骷髅外围的铁制尖刺,直到它们刺穿皮肤。直到传来疼痛。我看向送开的手,心跳慢慢归于平静,十滴血出现在了我的掌心。
“看来是的,”我空虚地说。
“您越来越难分辨了,对吧?”
我没有回答。“告诉我她在那里。”
“离这里不远,”他说。“医疗人员把她从底层甲板带上来了,连着所有的机器一起。他们现在正代替艾弗瑞尔看着她。”
我的手在放到身侧的时候发着痛,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心也发痛了。只有微微的一瞬。
“那,他死了,”我说。
佐瑞克点点头。“他死了。”
我慢慢地坐回床边。“尤米娜呢?”
佐瑞克也坐回折叠椅里。他看起来累坏了。受伤了,但不是身体上的伤。
“如果要我猜的话,在给她的伤口撒盐。她帮我把你搬到了这里,然后就消失了。”
“她什么都没说?”
他摇摇头。“一个字也没有。”
“她生气了。”
佐瑞克用他苍白血性的眼睛盯着我。“我也是,”他说。“尤米娜和我会保护索菲卡,你知道的,只要你让我们这么做的话。”
我也盯着他。“小心,丹利,”我说。
佐瑞克摇摇头。“你看着我们的眼睛告诉我们她死了,”他说。“我们一起站在潘迪恩的观察甲板上把对她的回忆送到了星空之中。我们为她哀悼。向她告别。所有这些时候你都把她藏在地下。藏着不让我们见她。”
回忆涌了回来,让人难以承受。站在所有那些微小的光芒下把一个装着索菲卡武器的棺材送进星空中永恒地漂流。佐瑞克和尤米娜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因索菲卡和我的关系让我一个人说悼词。而伴随着每一个字我都感觉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冷,一直到它就如同一块山石一样。
“我不需要和你解释,”我告诉他。
“对,”他说,声音因愤怒变得坚硬。“你不需要。因为你这样做的原因显而易见。你要告诉我这是为了找到道路。是为了职责。但不是这样。不完全是。你让索菲卡活着是因为你放不下,因为你爱她。而你瞒着我们是因为你觉得发生的事情是你的错。”
“因为那就是我的错!”
我不想说的,更不想喊出来的。这些话如同风暴一样咆哮而出。如同雷声。不可阻止。在说出来后我发现我的呼吸更顺畅了。就好像空气在降雨前变换了。佐瑞克也变了。在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的锐气。
“那不是你的错,”他说。
我摇着头。“我以我的梦做保证把你们全都带到了海勒伯尔,”我告诉他。
“因为你相信它,”他说。“我们全都相信。没有人看到真相。看到危险。”
“你没必要看见,”我说,声音沙哑。“尤米娜也是,还有索菲卡。我才是那个应该预见的人。应该避免死亡和毁灭。”
我看向我的手。看着在掌纹里干涸的血液。有些是我的。有些是他们的。
“我感觉到了,”我告诉他。“自从我们踏上海勒伯尔之后我就知道什么事情出错了,但我还是向前了,因为我绝望地想让自己是对的。因为我很早就向索菲卡发誓我们会找到道路,一起找到。但我错了。我把你们带进了黑暗,差点害死了索菲卡,都是因为我放任自己被愚弄了。那个回忆。那个道路。全都是谎言。”我再次摇头。“那些都是他们想让我看见的。”
“他们,”佐瑞克重复道。“你在说亚空间,是吧?在说恶魔和幽灵,就像那些我们在等待市里遇见的东西。那就是我们在海勒伯尔上遇到的东西。那就是为什么你清除了我们的记忆。”
我想到了头顶开启的通道,还有从中而出的惧妖。想到了那个戴着蟒蛇面具的,声音如同流沙一般。
还不是时候。
“不只是恶魔和幽灵,”我告诉他。“是什么更糟的东西。”
佐瑞克的白眼焦虑地睁大。“还有什么比恶魔更糟?”他问。
“大敌,”我说。“向伪神们效忠的远古战士,被一个穿着钴蓝和黄金盔甲的巫师带领。”
佐瑞克看着我。“钴蓝和黄金,”他说。“戴着蟒蛇的面具。”
我小心地看着他。“你还记得。”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放松地放在大腿上。“只记得那面具。”他说。“我有时候会梦到它。醒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和空气搏斗。尤米娜也这样。”他摇着头,好像想要把回忆从脑中清除。“你说他们给你看了你想要看见的。为什么?”
巫师的话再次回荡在我的脑中。
还不是时候。
“我不知道,”我告诉他。“但我放任自己被蒙蔽。被愚弄。而索菲卡付出了代价。”
“这就是为什么你让艾弗瑞尔救下她的命,”佐瑞克说。
我摇摇头,回忆着。“在我们把索菲卡带回潘迪恩之后,艾弗瑞尔告诉我他可以救她的命。他也告诉了我代价。她会被封在一个机器里。它会帮她呼吸供血。她再也无法走路。这只会是一个应急手段,最终机器会停止工作,她还是会死。”我再次摇头。“我看到了我的盲目对她造成了什么,我想要告诉他别这么做,但我不能让自己说出这种话。”
“所以发生了什么?”他问。
我记起来了。艾弗瑞尔看着我,满脸绝望,指尖到手肘全都沾满鲜血。索菲卡支离破碎地躺在那里,苍白的头发浸在血里,山间蓝天般的眼睛变得涣散模糊。
就算是在那时,她在看见我时还在微笑。
“索菲卡在我开口前说话了,”我告诉他。“她说我们发誓要找到道路,一起找到,不论代价。”我吸了口气,把手握紧成拳。“我想要阻止她。这太多了。但她不能接受。她给了我一个她知道我不能拒绝的答案。”
“那是什么?”佐瑞克问。
我没有去想几乎要失去她。我没有想海勒伯尔。我想到了观察窗外的一片宽阔夜空。想到了星光,还有在我手中的索菲卡的手的暖意。
“我们不会背弃誓言。”
“艾利,”佐瑞克轻声说。不是大人,或者长官,而是我的本名。我没有阻止他。这次不用。
“所以我必须这么做,”我告诉他。“我必须找到道路,改正这个错误。我还可以挽回。”我看向他。“我不指望你能理解。”
他苍白的眼睛变得和玻璃一样平淡。“你知道我理解,”他说。“我也发过誓。我为了遵守它们失去了一切。”
佐瑞克看向自己的双手,还有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
“我有和你说过它们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没有,”我回答,知道他这么问是因为他不能确定。因为这有可能是我从他那里取走的一段记忆,就像海勒伯尔和很多其他地方那样。
他慢慢呼出一口气点点头。“我告诉爱东尼和提安我们有一天会离开下水道和巢都。我们会离开那个世界。去到比维兹(Vyze)更好的地方。”
他把夹克的袖子撸到肘部,烧伤的疤痕在那里变成了另一个标记。一个更老的印记。是一个标志,两把交叉的匕首周围围绕着火。
“维兹上的每一个人都向一个家族宣誓效忠,”他说。“你要么为他们制造产品,或者做枪手。为他们恐吓或者杀死别人。不管你擅长什么,你都要为家族做事。”一个半真心的笑闪过他的脸。“我就是这样遇到爱东尼的。”
“她是个雇佣兵?”
“枪匠,”他说。“手艺很好。爱东尼明白东西是怎么运作的。明白怎么把或受损或威胁或粗制滥造的东西改得更好。在它们身上得到两倍的效果。”
“听起来你不只是在说枪。”
他又用同样的样子笑了一下。那种转瞬即逝的笑。
“我除了家族和工作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只有杀人,和赚钱。但我和爱东尼和提安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做更多。”
我想到了观察窗。满是星光的天空。
“就好像你也能变好,”我说。“不只是你被认为的样子。”
他点点头。“所以我们开始讨论离开维兹。开始讨论那会需要什么。我从每一件工作的报酬里都存下一点点,她也一样。我开始接更多活。更危险的活。还有最血腥的那些活。爱东尼开始做钟表和发条玩具。所有她可以用边角料做出来而且可以不顾后果卖出去的东西。但我们不止需要钱。我们还需要一个时机。一个绝佳时机。没有人可以从维兹的家族退出。如果我们选的不好,他们会杀了我们。杀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你们在等。”
“等了好几年,”他说。“时间长到提安都开始说话。开始懂事。开始问我晚上在哪里,还有我在做什么。”
“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我是个士兵,”佐瑞克说。“他相信了我,他怎么会不信呢?他一次又一次地求爱东尼给他用边角料做一个。她花了好几周才收集好材料做出来。一个发条小士兵,按个按钮就能让激光枪管亮起来。”他张开合上自己的手,模仿着灯光的开闭。“我在一次不好的工作后回家晚了。那是一次暗杀,为了领主的儿子。爱东尼坐在地上,提安在让小士兵走来走去。他在笑,她也一样。看见他们这样改变了什么。改变了我。我想这就是了。那个时机。”
他停了一下,晃晃脑袋。
“我告诉爱东尼让提安准备好,自己去港口找一个旅行者。一个不是维兹的人。不是家族一员的人。我几乎把我们拥有的一切都给了一个行商浪人才买到了他的黑市偷渡船上的三个位子。然后我回去接他们。”
他吸了口气。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他的伤疤和我们找到他的样子。因为他或许没有告诉过我这个故事,但索菲卡和我说过。她不能自已地在看到他的时候发现这些全都写在他的灵魂上。
“在我回去的时候,我发现两把交叉的匕首画在我们小屋的外墙上。我试了试门,但它被锁上了。我喊他们,但他们没有回答。所以我闯了进去。”
他停了一下。动了动他烧伤的手。
“他们一定让燃气管道泄露了,整个地方砰的一声炸开了,”他打了个响指。“我试着去找他们,但我看不见。不能呼吸。我倒下了。晕了过去。”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低沉柔软。变得遥远。
“在我醒来的时候我以为在下雪,灰烬和尘土到处都是。我被它们覆盖了,全身上下。天花板已经裂成几块砸了下来,墙壁像羊皮纸一样叠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全都没有砸到我。我站起来挖开废墟,一直到双手全都是血,但我找不到爱东尼。找不到提安。”他摇着头,把手伸进夹克的内袋里。“剩下的只有这个。”
他伸出手让我把他递过来的东西拿了起来。那是一个烟盒大小的锡制小盒。我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有个用银和黄铜做成的东西。用边角料做成的东西。发条小士兵的肢体被融到一起,颜料也全都没有了,但在我按下激光枪的按钮的时候我还是看到了闪光。
亮起。
暗下。
“她知道怎么让东西工作起来,”他说。“就算是它们不应该成功的时候。”
我把盒子还回去。佐瑞克拿起它再次看了一眼,随后合上盖子放回夹克口袋里。他的手在那里停了一会儿。就在他的心口上。
“如果你能把他们带回来,你会吗?”我问他。
“当然会,”他说。“但我回不去了。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如果你可以呢?”
他把手放到了大腿上。“你相信你可以这样拯救索菲卡,对不对?”他问。“那会是我们在找到道路时候的一部分。”
我点点头。“我的梦是这么告诉我的。”
佐瑞克在椅子里往前靠了靠。“那你必须让它发生,”他说。“抓住机会。”他摇着头。“我没能遵守我的承诺,但我想帮你遵守你的约定。我想要证明我不只是别人认为的那样。我可以成为一个好人,或者类似的什么。”
我想到了我以我的梦境的名义做过的事。我手上的鲜血。
“或许我们两个人都可以,”我说。
佐瑞克点点头,然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手。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里睡着,”他说。
我在伸出手前迟疑了一下。在我接受他的帮助之前。
“我不能停下来,”我告诉他。“我不会停下。在完成之前都不会。”
“我知道,”他说。
然后我抓住他的手让他把我拉了起来。
***
索菲卡的新房间在向中心去的很远地方,正好在医疗室的另一头。距离远到即使拄着拐杖,佐瑞克也要帮着我走到那里。房间被隐藏在一道声控门口,一道沉重的旋转锁挂在上面。在佐瑞克打开它的时候我看见房间里安静整洁,即使它小到大部分地方就只有索菲卡的机器。这里的灯光就和船的其他地方一样失效了,但壁龛里和机器脚边的浅盘子里都放着点燃的蜡烛。微小的光,在她熟睡的时候照看着她。朦胧的光把我的解梦者照在一片暖光中,把她苍白的头发照成金色,让她的脸颊上重新有了色彩。
“这些蜡烛,”我对佐瑞克说。“是你点的?”
他点点头。“我知道她喜欢星星,”他说。
我想到了潘迪恩号上的那个晚上。她的手在我手里的温度。
“她喜欢,”我回答。
“我让你们独处了,”他说。“在想要回去的时候叫我,大人。”
我点点头,然后他离开了,在身后关上了门。在大门紧闭之后,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了烛火的闪烁和索菲卡机器的呼吸声。我不雅地向她靠近一步,这时才看到了机器上被扯碎的羊皮纸。上面的祷文很细密,笔迹急促。是伊利西亚语。我足够了解尤米娜的家园世界和他们的习俗,认出这是一篇守护祷文。为了祈祷安全。那是一个善行,就像佐瑞克点亮的蜡烛一样。表示着不管他们对我怎么想,我团队的两个成员都很关心索菲卡 沃若思。
“我应该更早告诉他们的,”我说,尽管索菲卡完全无法听见。
“你没有办法,艾利。”
我父亲的声音回荡起来,尽管房间没有大到可以把声音传远。他走过来站在我身边,看向索菲卡的机器。烛火反射在他的眼睛里,让它们看起来更加金亮。
“他们现在的反应还很糟。想想在悲伤还新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他说。“悲伤可以让人做出可怕的事情。”
“我觉得那是我听过最真实的事情,”我说。
他点点头。“这些光让她看起来重新完整了。”
“就像她以前的样子,”我说。
“她会回到这样的,在到达迪曼玛尔之后。”
我瞥向我的父亲。已经没有必要用挂坠判断我是清醒还是在做梦了,他在那边也好像并不重要。
“你不应该在这里。”
他笑了一下,让他的边缘颤动了一下,让他像黎明一样朦胧,或者是一张过分曝光的图片。“我以前也告诉过你,你去哪里我就在哪里。”
“因为我们只在选择下才会抛下各自,”我回答。
我父亲点点头。
我的眼睛回到沉睡的索菲卡身上。烛火闪烁弯曲,投下长长的飘忽影子。“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我说。“你是从我的记忆和梦中想象出来的,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的父亲微微笑了几声,但他没有拒绝我。“什么事?”
我想到了黎明,那很久之前的黎明。想到了塔顶和他僵硬的身体。想到了鸟儿,转动着它们的翅膀。
“我预见你的死了,”我告诉他。“在发生的前一晚。但我没有告诉别人,我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梦。”
“我知道,”他轻声说,因为他一定知道。因为他是来自我的记忆和梦,仅此而已。就算是这样,我依然发现自己沉重地叹了口气。充满歉意。
“我很抱歉,”我告诉他。“真的。”
我的父亲看着我。他把手握在我的手臂上,尽管这本应该不可能。他的样子闪烁了一下。
“我不这么想,”他说,他的声音也在闪烁。失真了。“有些东西需要死去,艾利。它们必须如此,为了未来。”
他重新看向索菲卡。
“而有些东西并不需要。”
我没有眨眼或者移开视线,但我错过了他消失的瞬间。有些蜡烛跟着他一起熄灭,所以我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把它们重新点亮。拄着拐杖,受着伤,呼吸依然虚浮的我花了好久才完成。在做完之后,我慢慢地在索菲卡的机器前坐下。交叉着双腿,就像我坐着看日出时一样。就像我们当时坐着看星星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