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摘录札记02—《文章做法》03—叙事文

        词曰：辽海战云生，鼙鼓轻鸣。养军千日孰干城，一败乞和甘忍耻，割地丧兵。列辟太凭陵，国起相争。帝心愤怒震雷更，谁料反违慈母意，功败垂成。

        却说慈禧太后专政后，用人行政，犹仍旧章。只朝鲜国急生内变，由署直隶总督张树声，遣提督丁汝昌、吴长庆，及道员马建忠等，往靖内乱。朝鲜王李熙，以支派入承君位，其本生父大院君李是应摄政，性喜保守，拒绝外人，第与日本交通已久，日人往来朝鲜，尝受大院君苛待，以此日人曾洁问清廷，清廷以不预朝鲜外交为解。会李熙年长，王妃闵氏用事，闵族执政，多主和平，与日人结江华条约，开元山津与仁川二口岸，为通商地，清廷亦不过问。光绪五年，且由直督李鸿章致书朝鲜，许其与各国通商立约，因此美、英、法各国次第与朝鲜互市。李是应正失权怏快，其党多不直政府所为，遂借入清君侧之名，杀大臣及外交官数人，并袭日本使馆，戕日本兵官数名。清提督吴长庆等，率军入朝鲜，诱是应至营，执送天津。日本亦遣兵至，由朝鲜偿金谢罪，并允日兵防驻，事乃寝。是应至津，朝命免其治罪，安置保定，此光绪八年间事也。

        是年与俄国定喀什噶尔东北界约，完结伊犁旧案，西域边境，又不免损失云。

        翌岁，越南与法兰西订立顺纪条约，外衅又起。乾隆朝，越南王阮光平入觐受封，传子光缵。故广南王后裔阮福映，假法国兵灭之，仍遵故例入贡清廷。惟福映所许法国酬金，止给其半。咸丰季年，又因杀害教士，与法国构兵，越南屡败，不得已乞和，割南圻之嘉定、边和、定祥，名为外三省，畀法人。同治季年，又开兵衅，再订和约，复割永隆、安江、河仙，名为内三省以畀法。自是南圻全为法据，改嘉定为西贡，旋成大商埠。既而法人又迫越南王，公布耶教，及红河通航等事。适太平余党刘永福，侨寓越南，越王援为副提督，辖宣光、兴化、山西三省，屡率部下黑旗兵，抗拒法人，法人不能胜，乃再与越南讲和，认越南为独立国，令断绝他国关系。嗣越边有吴终及苏帼汉等，迭起乱事。越南王叩关乞援，诏命粤督刘长佑，提督冯子材等，由龙州进攻，讨平之。法人寻责越南负约，遣李威利攻河内，为黑旗兵击毙，法遂大举犯越南，陷河内、南定、河阳等地，往攻山西，刘永福击走之，转陷越都顺化府，越王不得已乞和，愿认为法国保护国，且让东京与法，是谓法越之顺化条约。事达清廷，朝论大哗，命驻法公使曾纪泽，严与交涉，且下懿旨力图振作，斥恭亲王奕近因循误公，撤退军机，其属宝鋆、李鸿藻、翁同穌等，降黜有差。慈禧之嫉奕沂久矣，借法、越事以报怨，故有此旨。旋曾纪泽与议未谐，乃遣岑毓英出关督师，与刘永福协力防法。会直督李鸿章与法总兵福禄诺，订和约于天津，许以东京让法。约未布，法将突勒至凉山，为清军所击，伤失甚众，遂索偿金一千万磅，清廷严拒之，竟开战。法增兵攻陷凉山，清勇将杨玉科阵亡，法又遣军舰出南洋，袭踞台湾之基隆，分攻沪、尾。清督办台湾事务刘铭传，力击退敌。法将孤拔，复率军窥福州海口，清学士张佩纶，自命通才，方偕黄超群等守马尾，与孤拔战，大败，被毁兵舰七艘。佩纶遁，法人进破福州炮台，毁船厂，且占领澎湖岛。会法政府分和战两派，国是未定。清提督苏元春、冯子材等，又克复凉山，岑毓英亦败法兵于临祧，进捣河内。孤拔困守澎湖，以炮伤增剧死，法势中衰。曾纪泽自法京电告政府，须还我宗主权，方与议和。督办粤东海防彭玉麟，且锐意主战，李鸿章独主张和议，与法使巴特纳讲和，会订越南新约共十条。大旨承认法人占领东京，越南归法人保护，中法兵防，以北圻为界，云南边境之蒙自等处，许辟商埠，惟不偿兵费，为法人之让步焉。

        其时朝鲜又生内讧，东学党金玉均、洪英植等作乱。先是朝鲜遣使朴咏孝，至日本谢罪，金、洪二人为副，睹日本维新，心甚羡之。归国后，屡劝国王取法日本，不见从，乃阴结党羽，称东学党，召日本兵入宫，胁王行新政，戕闵妃，戮闵族贵官。清提督吴兆有，帮办袁世凯，方屯驻朝鲜，急发兵击败东学党，杀洪英植，金玉均等遁日本。日使竹添进一郎，亦退归济物浦。日本遣井上馨至朝鲜，索得偿款十一万元。又遺伊藤博文至天津，与李鸿章订定专约。略言中日驻朝鲜兵，均撤去，此后若须派往，应互先通知。约成，清兵自朝鲜归。大院君李是应，因朝鲜国王之请，释放回国。鸿章两主和议，舆论多诋为汉奸。御史梁鼎芬，且奏称可杀，致挂部议云。

        光绪十一年，英国由印度派兵进据缅甸，云、贵总督岑毓英以闻。时曾纪泽已调任英使，奉旨抗议缅甸事。以立君存祀，仍修朝贡为言。英不允，仅许代缅入贡，按期赍呈方物，另派员互勘界务，彼此争执数年，至光绪二十年，始定约。仅得滇边土司科干地，与野人山毗连之昔马，及孟连、江洪两土司之领土权而已。自法得越南，英得缅甸，两国遂各争暹罗。嗣经彼此协约，剖分暹罗所辖南掌地，乃许暹罗独立，两不相侵，惟废入贡中国例。于是中国之南服屏藩，丧失殆尽。

        清廷以外交日棘，筹设外防，曾于越南事寝后，创办海军，置海军衙门于京师，命醇亲王奕澴为总办，李鸿章、曾纪泽为会办。鸿章请资，屡不允。会奕還巡阅北洋海口，总管李莲英，奉懿旨随往，与鸿章密商，拟借兴办海军名目，移经费之半，为修造颐和园之用。颐和园，即清漪园故址，旧与圆明园相连，慈禧欲重筑之，以备游养，苦无款，莲英设计移款，爱有是行。御史朱一新拟奏，有恐蹈唐代监军覆辙之言，大忤慈禧意，降补主事。及莲英还，遂下诏修造颐和园，动用海军经费数百万两，莲英中饱不少，慈禧反益嬖之。自此莲英益擅权，宫监称为九千岁，其势可知矣！

        光绪十三年，德宗年已十七，慈禧太后命亲政，醇王奕澴，礼王世铎等，疏请太后再训政数年，许之。至十五年，册立叶赫那拉氏为后，后父名桂祥，慈禧之侄女也。大婚后，德宗乃亲政。河督吴大澄，请饬议尊崇醇亲王典礼，奉懿旨申斥。醇王益韬晦，未几，即病逝，其福晋为慈禧胞妹，曾蒙赐杏黄轿，亦不敢坐也。德宗亲政之岁，祈年殿遇灾，殿在天坛上，高九丈九尺，共八十一楹，为皇帝祀天祈谷之所。是年七月二十四日，雷击殿额，俄顷，火起，光如赤虹亘天，至夜残乃熄，时人群目为不祥。既而左宗棠、曾国荃、彭玉麟、刘长佑、岑毓英、曾纪泽等，先后逝世，老成一空。云贵苗倮，及台湾生番，迭滋乱事，幸即敉平。长沙道员周汉，开设宝善堂邓懋华书铺，刊刻诋毁洋教书籍，布散甚多。并捏造总督署公文，煽惑众听。因此教案叠起，当由湖广总督张之洞查办，搜得鬼叫该死，辣手文章，擎天柱，灭鬼歌等书，内多残缺不全。周汉查缉无着，其侄周德供称其叔疯狂，行踪靡定等语，乃奏请革周汉职，即了案。

        至光绪二十年，慈禧太后六旬万寿，命各省疆吏，到京祝嘏，将仿康乾故例，踵事增华，于颐和园大开庆贺。适朝鲜事起，中日宣战，乃中止。朝鲜之东学党，复起于全罗道之古阜县，陷全州，进攻王京。驻朝清使袁世凯，因朝王请援，电告直督李鸿章。鸿章奏派提督叶志超，及总兵聂士成往朝，并遵天津条约，咨照日本。日本亦派兵急进，东学党遁去。清使以朝乱已平，约日本同撤兵。日本欲改革朝鲜内政，拒不允，竟率兵入朝京，幽朝王，使大院君主国事，令其独立自主，勿认为中国藩属。袁世凯屡争不得，航回天津，力主战。李鸿章犹主和，廷议则令筹战备。鸿章不得已，租英商高升轮船，载兵两营赴朝鲜，并令济远等兵船翼之进。日舰袭击于丰岛，沉高升船，济远兵船管带方伯谦逃归。叶志超在平壤，毫无布置，日军分道进逼，左宝贵、马玉昆两军，颇鏖战。宝贵中炮死，兵遂乱。志超急悬白旗，乞止战，率全师乘夜遁还。平壤陷，日军乘胜西来，清海军提督丁汝昌，方率全军出发，与日舰遇于大东沟。日舰凡十二艘，由中将伊东祐亨统之，清舰凡十艘，定远最大，汝昌乘此督战。甫交绥，清舰扬威、超勇两艘，先中弹，超勇沉没。致远兵船管带邓世昌，素忠勇，开足汽机，追逐日舰吉野，吉野驶避，致远舰中其鱼雷遂炸沉，世昌死焉。径远兵船管带林永升，亦猛追日舰，致触水雷，被轰裂，林亦殉难。济远舰骤遁，反撞沉扬威舰。广申、济远二舰，先后被毁。清军失船五，余舰不能支，皆逃回。李鸿章连年经营之水陆二军，均失败。鸿章被谴，方伯谦伏法。乃复起恭亲王奕䜣，总理海军事务，并命四川提督宋庆，奉天将军依克唐阿等，各率军驻守九连城等处。日兵至，各军皆溃，九连城陷，凤凰城、金州、大连湾、岫岩州、海城陆续失守。日兵攻旅顺，船坞总办龚照玙先遁，诸军继之。旅顺为北洋海军第一要口，至是亦沦失。日兵南逼威海卫，击沉中国定远、来远、威远、靖远等舰，丁汝昌被困刘公岛，仰药自杀。威海卫复陷落，所遗海军舰队，悉为日掳。清军无战不败，惟聂士成守摩天岭，稍获胜。廷议乃主和，遣张荫桓、邵友濂赴日会商，日使伊藤博文，以非全权大臣，拒之，乃改派李鸿章往。甫出发，日兵又北占营口，南据澎湖，及鸿章至马关，与日使伊藤博文、陆奥宗光会议，伊藤等要索甚奢，停战议和两问题，俱未协。鸿章自会所归，途次被日人小山丰大郎所击，中左颧，创甚，警问播欧美，议甚沸，日使乃允停战。旋商定和约十一款，其最要者为朝鲜自主，偿军费二百兆两，割让台湾、澎湖及辽东半岛，并开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是谓马关和约，成于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中。俄人甚日得辽东，联合德、法抗日，各遣兵舰至辽海，将与日开战。日人惧，允还辽东，另索军费，由三国公断，出银四十兆两。台湾人民，不服割让命，由主事邱逢甲，创议自主，推巡抚唐景崧为总统，守台北，总兵刘永福，守台南。未几抚署兵变，景崧遁还，刘永福支持台南数月，饷竭亦归，台湾亡。是役也，时论咸归咎鸿章，御史安维峻痛劾之，且牵及李莲英。慈禧太后大怒，革维峻职，令充戍。又以战衅骤开，致停万寿庆典，迁怒德宗，并及瑾、珍二妃。二妃侍郎长叙女也，册后时选入为妃，德宗颇宠之。对日主战，二妃与焉。太后以其干预政治，降为贵人，于是德宗与太后有隙。德宗后，为太后侄女，亦与帝不相能。醇王福晋又继逝，内失调停，宫廷之间，积嫌愈甚。

        嗣俄以辽东交涉事，欲索酬。乘俄皇加冕，李鸿章奉使往贺时，迫订密约。协拒日本，俄得在东三省境内，建筑铁路，并租借胶州湾为军港，此外如驻兵开矿等件，皆列入。鸿章归，外人渐有知之者。法人亦索得滇边陆地，及广西镇南关至龙州铁路权，并辟云南省之河口、思茅为商场。惟德未获酬，尝思乘机进取。光绪二十三年冬，山东曹州府巨野县闹教，戕德教士二人，德兵舰遂入胶州湾，占据炮台，由德使海靖提出要约，除偿恤外，索租胶澳与筑路开矿等事，政府不能拒，与定约，以胶澳四周百里，租与德国九十九年，胶州至济南铁路，及路旁百里之矿山，归德人承筑采办，案乃结。俄以胶澳办密约租借地，有违言。乃复令李鸿章与俄使磋商，易以旅顺大连湾，租期二十五年。英又以均势为词，索租威海卫，期如旅大例，并要拓九龙租界，期如胶澳例。已而法国兵官，被戕广州，法人以兵舰踞广州湾，亦仿胶澳例订约。德宗迭遭激刺，日图自强。适工部主事康有为，先后上书如帝旨，乃决议变法。时徐桐、翁同厭，同直枢机。徐直隶人，曾授穆宗读；翁江苏人，曾授德宗读，权力相均，意见未合。徐为北派首，喜守旧；翁为南派首，喜维新。德宗袒南派，太后袒北派，故其后称为后党帝党。后党诨后老母班，帝党诨名小孩班，彼此轧轹，赖恭王奕䜣暗中调和，变少戢。

        光绪二十四年，奕䜣卒，两党益不协。荣禄、刚毅等皆后党，以太后引进，皆大用，德宗嫉之。独深信康有为，屡召见，与论变法事宜。遂开经济特科，设京师大学堂，汰冗兵，变武科，罢废制艺，改各省书院为学校。守旧者多不悦，谗构太后前。太后静居颐和园，或泛舟，或听戏，或以书画消遣，颇厌闻政事。德宗尝到园请安，必须馈宫监银两，乃得入见。所施新政，亦屡白太后，太后初不之阻也。李莲英有妹，貌颇佳，性尤慧黠。莲英令入侍宫中，得太后欢，呼为大姑娘，每进膳，必命待食，且赐坐。莲英初意，欲效汉李延年故事，德宗烛其奸，益疏莲英。莲英恚甚，乃与守旧党勾结，日施媒孽。太后乃迫德宗斥翁同穌，勒令休致。且授荣禄为直隶总督，以固内外之防。德宗仍信任有为，命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且擢其高弟梁启超，赏加六品衔，令办理译书局事务。外如杨深秀、杨锐、刘光第、林旭、谭嗣同等，皆与有为同志，亦擢为京卿。主事王照，劾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等，阻挠新政，即予罢斥。礼部侍郎坤岫、徐会礼、溥颋、曾广汉四人，亦连带革职。且以改行新法意，一再布告。守旧诸臣益侧目，群至颐和园觐太后，请复出训政。太后尚未允，有为闻之，见德宗，密谋杀荣禄，劫太后，尽除守旧党。德宗意动，召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入京，令专办练兵事务。旋命有为出办上海官报，密诏遣世凯杀荣禄。世凯赴津，泄德宗言，荣禄疾驰入京，至颐和园告变，太后信之，即矫诏称帝疾不能视事，由太后临朝训政，并幽置德宗于南海之瀛台，监以李莲英。珍妃跪乞恕帝罪，且有皇帝为一国共主，太后亦不能擅废等语。太后怒甚，命牵禁别室。又暴康有为罪状，严捕之，并及其党。有为时已出京抵上海，乘英国轮船出走，梁启超亦先期遁日本。惟杨深秀、杨锐、林旭、谭嗣同、刘光第及有为弟康广仁，被捕下狱，均杀之，时呼为六君子。尚书李端棻，侍郎张荫桓、徐致靖，御史宋伯鲁，湘抚陈宝箴等，皆以保康梁，或与同志，禁锢谪戍有差。夺前学士翁同龢职，令地方官严加管束，力反新政，多仍引旧章。设前后左右中五军于京师，伤宋庆、聂士成、董福祥、袁世凯分领之，荣禄领中军，兼节制各师，驻扎南苑，专卫宫禁。又诏各省求名医，诊视帝疾。江苏医士陈莲舫，尝应诏入都，入宫诊病，体制甚严。太后与德宗对坐，病状俱由太后陈述，德宗不一言。陈跪诊毕，乃退出开方呈军机，即贿通宫监，托故南归。比返苏，据言实茫然未知病状，诊脉时，第虚按以手，亦未悉脉象之何如也。此外应召名医，辄逃归，皆云帝实无疾，第借此以息舆谤耳。此皆光绪二十四年间事。是年岁次戊戌，世称为戊戌变法，仅百日而罢。慈禧太后至此，已三次训政矣。欲知后事，下回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