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6之药引 （魔绒，卷炸，啃须）【华晨宇水仙】
当啃还是龙族年轻的族长继承人时，就知道魔界的魅妖。龙族也有魅妖，但他们的身份比较特殊，老族长身边就有两只，长老也有，他们是作为龙族贵族玩物一般的存在。啃不喜欢，可这似乎成了龙族和魅妖族的传统，也成为了两个族群保持和睦的方式。
啃成年的时候，按照传统，他该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魅妖，龙族长老亲自陪他去妖殿挑选，那是啃第一次去魔界。
那时候新妖王刚继位，长老告诉他，魅妖族的妖王大多不太管事，真正能做主的是魅妖族的四位长老，啃隔着珠帘隐约能看见妖王单薄的身形，和他极力克制的咳嗽声。
来到一个新环境里，很容易失眠，在妖殿留宿的第一晚啃毫无悬念的失眠了，他不想去打扰长老，于是自己跑到妖殿后面的花园坐坐，刚走到花圃附近，见不远处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啃打算去别处转转，这毕竟不是在龙族，他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可那人突然软绵绵的倒在花圃里。啃四处看了看，附近除了他好像没有别人了，他往前挪了两步，隐约看见那人衣袖上华丽的花纹。
贵族？！可贵族怎么会大晚上的自己一个人倒在这里，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
他又靠近了一些，惊讶的发现花丛中那张精致而苍白的小脸。
这是个少年魅妖，看上去和啃年纪差不多大，啃叫了他几声，他没反应，借着微弱的光亮，啃注意到他手腕上渗着血的纱布，想了想将他带回房间。
少年醒来时，手腕的纱布已经换了新的，他看着房间里的陌生人并没有害怕。
“龙族的？”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啃拿了一颗药给他“这是龙族滋补的药。”
少年收了药并没有吃下。
啃盯着他的纱布看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与你无关。”
啃倒是没有生气，像他们这种贵族，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能为别人所知的秘密，他也没兴趣去窥探别人的隐私。
少年艰难的走到门口，啃叫住他“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少年犹豫片刻，轻声开口“须须。”
第二天，妖王因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招待他们，所以由魅妖族的大长老带他们去挑选魅妖。啃兴致缺缺的看了一遍，大长老陪笑着问他有没有喜欢的。
啃问道“有没有一个叫须须的？”
大长老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正常“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要不，明天再换一批看看？”
啃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那就换一批再看看吧。”
夜晚，他又跑到花园，他想也许须须今天还会从这里经过，果然半夜时分，那个纤瘦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这次啃在他跌倒之前扶住了他。
须须一见到啃，狠狠将他推开，然而他虚弱不堪的一推，对啃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
“多管闲事。”
啃不顾他的挣扎拉起他的手，手腕处果然又是殷红一片。
“你跟我回龙族吧，做我的魅妖好不好？”
须须一愣，随即冷笑“去龙族？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谁不知道魅妖在龙族的地位。”
他说了不算长的一段话，但似乎花光了所有力气，啃看着有些难受“我会对你很好。”
须须挥开他的手“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
啃从一桌子的羊皮卷中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他背着须须偷偷溜进了魅妖族的禁地，这里有很多文献记载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密事，他想知道当年他走以后，魅妖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找了这么多天，依旧一无所获。
黑暗的房间深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我记得我允许你在妖殿随意走动，但没包括禁地。”
须须的脸自黑暗中显现“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自知理亏，啃抱歉的笑了笑“没经过你的允许，的确不太应该。”
啃想上前抱他，结果被须须执一把长剑顶回来。
完了，生气了。
须须瞥了眼桌上的卷轴“怎么？龙族什么时候对我们魅妖族的秘闻感兴趣了？”
啃小心翼翼陪笑道“给我个机会解释一下好不好？”
“你在找什么？”
“我想知道…六百年前，魅妖族四大长老毒发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须须拿剑的手颤抖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没人知道四大长老是中毒而死，这件事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须须脑海里突然闪电似的跳出一个画面，在那满是火光和血污的房间里，他看着地上的尸体疯狂大笑，笑着笑着又哭起来，他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啃…你是个骗子……
……
那天之后，啃就再也没在花园见到过须须，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就算向妖殿的其他人打听，得到的也都是没听过，不知道一类的答案。啃猜想，他大概是在躲着自己。
这天啃在房间小憩，突然听见外面两个仆人说话。
“听说长老们在商量给陛下选妃的事了。”
另一个仆人小声道“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因为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恐怕熬不了多久…”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我就是觉得可惜，陛下还那么年轻，怎么就病的这么重了…”
两个仆人走远了，啃倒是被一个念头定在原地。珠帘后瘦弱的妖王…昏倒在花园的须须…找遍妖殿都找不到的贵族少年…以及他提起须须后魅妖族长老的神色…难道须须就是妖王？！这一下啃更懵了，如果他真的是妖王，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狼狈，而他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啃从来不是个喜欢空想的人，他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去查出真相。但妖殿里密室机关众多，要想找到妖王的房间绝非易事，不过他有一个优势，他是龙族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魅妖族对龙族的态度，几乎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
他找了个借口说想要多住几天，龙族长老虽然有些为难，但魅妖族的长老倒是没什么意见，说既然啃还没选到中意的魅妖，就多住几天权当放松了，还吩咐了两个年轻魅妖陪他。
啃没什么架子，又长相英俊，很容易就取得了两个魅妖的信任，从他们嘴里打听到不少妖殿的情况。
这晚，啃找他们喝酒，酒过三巡后，他拿了个酒瓶子晃晃悠悠的往房间走。根据这两天的观察，排除掉他所住的贵宾处和下人房以及一些公共区域，有一处很有可能就是魅妖族的贵族和皇室所住的房间。
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就要往里闯，结果被两名侍卫拦在外面。
“不好意思，这里不可以进。”
啃迷茫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我房间吗？凭什么不让进！”
侍卫闻到他一身酒气，又是龙族的贵宾，不敢驱赶，只好耐心解释道“您的房间在那边。”
啃不依不饶“不可能！我记得可清楚了，我就住在那个房间！”
侍卫无奈“那是我们陛下的房间，您住的是贵宾区，在那边。”
果然是这里。啃打了个嗝“贵宾区？我住那里？”
此时两个陪着喝酒的魅妖匆匆赶来，对侍卫解释了一番，赶紧把人拉走“不是说去方便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啃嘿嘿笑着应付他们。
待啃睡着了，两人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门关上的一瞬，啃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不见丝毫醉意。
啃从窗子一跃而下，沿着妖殿绕到后面。
房间外有侍卫把守，想从正面进去一定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走窗户…希望须须会放他进去。
“找到了。”
啃突然庆幸自己会飞，不然这个高度用爬的，大概会摔死。
房间外的阳台很大，啃透过窗帘拉开的缝隙查看里面的情况。房间黑着灯，啃轻轻一推阳台的门，居然开了。
他悄悄进入房间，发现床上并没有人。正待疑惑人去哪了，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他闪身躲进窗帘后面。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管我了。”
是须须的声音！他果然就是妖王。
啃琢磨着，他该以哪种温和的方式出现才不会吓到须须，要是他把自己当成刺客叫人进来，就不太好了。
他看见须须嘲他的方向走过来，他连打招呼的台词都想好了，却见他一转身朝向旁边的书柜，把某一层书架上的书按照顺序码放好。
不等啃感叹他居然还有心思整理书柜，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他惊讶的看见刚刚的书柜平行移开，书柜后出现了另一个房间。
现在这种情况有点尴尬，他的本意是来帮助须须的，可他此刻偷偷摸摸躲在窗帘后面，又不小心看到了人家房间的机关，知道他书柜后面有个密室，如果须须这个时候发现他，估计他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信了。
就在啃一筹莫展时，他突然听见密室里传来倒地声和一阵拼命压抑的呻吟。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迅速冲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须须“我帮你叫医师！”
“不要！”须须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要叫人…”
啃一直都是沉着冷静的那种人，可现在他真的慌了，须须弓着身子拼命抑制着干呕，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抱住须须，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他，只希望这样他能好受些。
过了一会儿，须须终于平静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你没事吧？”
须须摇摇头“没事，扶我起来吧。”他的声音轻的像烟，碰到耳边就散了。
啃扶着他坐到床上，帮他拿了干净的衣服和热毛巾，尴尬的站在床边，想帮他擦拭身体，又想着两人还不熟，怕他不愿意。
须须似乎看出他的顾虑了，轻声道“我没力气了，你帮我吧。”
啃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的帮他擦掉身上的汗，须须从头到尾闭着眼睛，没有问他任何问题，仿佛他本就应该出现在这里。
换好了干净的衣服，须须睁开眼“把书柜第二排的第三本书放正，然后把第三排的书顺序打乱。”
啃依言做了，密室被关上，房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坐回来，帮他把手上的纱布拆下来，上药，再重新包扎。
“你不想问我问题吗？”
啃把药瓶放回桌子上“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须须笑了一下“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啃突然很难过，他想须须现在一定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事“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要再来找我了。”
须须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却像一根针一样扎的啃生疼。
“我要带你走。”
须须盯着啃的眼睛，半天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想从他眼睛里看到什么，但他的的确确看见了满眼的真诚。他相信啃说出这句话是认真的。真好笑，他们才见过三次，为什么他会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告诉他密室的机关，因为他知道他绝不会出卖自己，这股信任出现的莫名其妙。
“我要带你走。”
啃重复了一遍，比上一遍更加坚定。
一直以来，须须认定能救他的，只有自己，可刚刚他竟有一丝动摇，他有一刻想把自己交给这个人，依赖他。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他坚强了这么久，如果这个时候接受了他，就再也不能把盔甲捡起来了。所以他必须拒绝。
“我无路可退。”
……
须须揉了揉剧痛的脑袋，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了房间，啃见他醒了赶紧过来看他。
“医师说你需要休息，再躺一会儿吧。”
对了，他想起来了，自己不是在禁地跟啃对峙吗？怎么就昏倒了？
“说！你去禁地到底要干嘛？”
这软绵绵的质问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啃坐到他身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帮他按揉太阳穴“我怕我说了，你又头疼，我舍不得。”
“别废话！不说就让你一辈子不准再进妖殿！”
“这可不行，我说我说。”
啃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忘记我。”
“忘记…你？”刚才梦中的几个片段跳出来“你…好像来过妖殿。”
啃点点头“你想起来了？！”
“我刚刚，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
头痛再次袭来，须须难受的捂住脑袋，啃见状着急的搂住他“别想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可那些记忆如雪崩一般，一旦滑落便无法阻止，头痛越发剧烈，须须颤抖的倒在啃身上，他看见啃神色惊慌的喊人，看见医师赶过来，他却只能任由那些色彩浓烈的画面将他吞没。
……
那天不管啃怎么劝，须须都没有答应跟他走，但啃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想到他蜷缩在地上的身影，想到他手腕上狰狞的伤口，想到他对他说“无路可退”，啃辗转难眠。
他绝对要把他救出来！无论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他不能再忍受他身上再填伤口。
晚上天刚黑，啃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回了房间，然后按照之前的路线飞到须须阳台躲起来，可惜这次门是锁上的。
房间里有人？！
啃看见须须坐在椅子上，大长老在他面前踱步，跟他说着什么，啃听不清，只看见大长老神情严肃，好像在指责须须，而须须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然后门被打开，魅妖族的另外三个长老陆续走了进来，神色紧张的跟大长老说了些什么，大长老拿出几颗药丸，啃认出，那是龙族特有的夜星草做成的，几个长老将药丸吃了，接下来啃看到的情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大长老拉过须须的手，粗暴的拆下他手上的绷带，用随身的匕首在他手腕上划出血痕，鲜红的血液顺着须须的手臂滑落，而四位长老像是饥渴的人见到了甘泉一般，贪婪的吮吸着他的伤口，须须仿佛早已习惯，他冷冷的看着四人。
突然须须眼神一转，看到了窗外的人影，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他轻轻摇头，示意啃不要进来。啃攥紧拳头，忍住想要冲进去的念头，直到四人离开。
须须瘫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儿，他起身帮啃把门打开，然后拿出柜子里的药箱给自己包扎，熟练的让他心疼，他赶紧上前接过药瓶帮他清理伤口。
“不是让你别再来了吗…”
“我不懂，都这样了，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帮助，跟我离开这里不好吗？”
“这是我的族群，我是他们的王，我不能走。”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保护别人。”
“我有责任保护他们。”
“……”啃找不到理由反驳“可你现在这样…”
“别担心…我有自己的方法…”
怎么可能不担心。啃抚摸着须须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你？！你不是王吗？他们怎么敢这样！”
须须把手放在啃手里，啃手心的温度传给他，让他冰凉的指尖恢复了一丝血色，他沉吟了半晌“这是个秘密，我愿意告诉你…
事情还要从七百多年前说起，那时候魔神刚刚降临魔界，恶魔们全数归于他麾下，魅妖族也面临着选择，当时的妖王和四位长老产生了分歧，妖王认为魅妖族自由了千百年，理应独立，不愿归顺，而长老们害怕引火烧身，极力劝阻，然而无果。其实长老们对妖王早就多生不满，认为妖王一意孤行，于是四人设计害死妖王，将他的儿子推上王位，做了个傀儡皇帝。老妖王心有不甘，死前诅咒了四人，背叛者在恐惧中加速老去。但老妖王毕竟是仁慈的，他不忍伤害子孙，四人发现只要用夜星草加上妖王的鲜血作为药引服下，就能抑制衰老。也是从那时候起，妖王不再仅仅是傀儡，还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供人随时取用的药引。
自我记事以来，每天晚上必做的，就是被长老们取血…我那时很害怕刀子划破手腕的感觉，也恳求过，逃跑过，反抗过…但没人能帮我，那个时候我对自己说，能救我的…只有自己。”
他平静的叙述着痛苦的过去，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啃却听的心惊胆战。
“你要怎么救自己？”
须须没回答他，而是说“密室的桌子上，有个青色的瓶子，帮我取来。”
啃照他说的取来了瓶子，须须将里面的药倒出了一颗“这个密室是父亲还在世时告诉我的，他叮嘱我一定不能说给别人听，我想，这大概是父亲唯一能为我做的。密室里有很多笔记，都是父亲留下的，其中一本，记载着很多药物的属性…”他给啃看手里的药丸“这个就是根据里面的笔记制成的。”
“这是……”
“赤颜花种。”
“赤颜花？我记得，妖殿外面有很多这种花。”
须须点点头“赤颜花是魔界特有的花，魅妖族附近最多，花朵本身没什么特别，但他的种子含有轻微毒素，特别是和夜星草混在一起，长期服用，毒素会一点点累计，直至毒发身亡……”
啃看着须须手上那粒暗红的药丸，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你……”
“我每天都会吃一颗……”
“你吃了多久？”
须须让啃看密室里“墙上的刻痕，我每吃一颗，就会刻下一道。”
密室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痕迹看的啃几乎窒息，他不敢想象须须在这几个魔鬼身边忍受了这么久“可赤颜花种也有毒，你吃了这么多，会不会有副作用？”
须须笑了笑“我不知道，现在只知道吃下去的时候会有强烈的恶心感，不过我没的选择，反正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见过那时的须须，他还记得药物的副作用把他折磨的几乎虚脱，他是怎么轻描淡写的说出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你还要吃多久？”
须须拿过药瓶晃了晃，药丸敲在玻璃瓶壁上叮叮作响“这是最后一瓶…就快了……”
“我帮你杀了他们！”
须须看向啃“权势，皇族，四大长老控制魅妖族这么多年，其中的枝节盘根错杂，他们必须死，但他们要死的名正言顺，这样我才能拿回真正的皇权。”他顿了顿“魅妖族被外族欺负的太久了…我想要保护他们…”
啃有点内疚“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
“我真的…想帮你。”
“那你抱抱我，你抱着我，我会好受一点。”
须须将暗红色的药丸吞下，下巴搭在啃的肩上“以前我都是自己撑过来的，今天有你在，我很安心…”
啃抱着他，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副作用过后，他照例帮须须换上干净的衣服，他说“我每天都来陪你。”
他没有问他，而是在告诉他。
我每天都来陪你。
“你不怕龙族那边起疑？”须须靠在床头，啃帮他把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开。
“你不用担心，我会说服长老的。”
“为什么？”须须认真的问“为什么要陪我？”
啃也认真的回答“我心疼你。”
须须没接话，啃继续说“我发誓我绝不插手，我只是想看着你，至少你难受的时候，我可以抱着你。”
一个抱抱，听上去多温暖啊，这对他来说太诱惑了…他无法拒绝“承诺了，就不许变。”
啃松了一口气，他答应了！
“不变！”
……
啃在须须床边守了一天，昨天他们在禁地，须须突然头疼，然后就昏过去了，好在医师说没有大碍。
啃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你记得所有事，却独独把我忘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须须眉头一皱，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啃。
啃一愣，赶紧凑过去看他，却见他依然在睡，心想他是不是故意的？
“须须，你醒了吗？头还疼不疼？”
“……”他没说话，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你还在生气吗？这样好不好，只要你能消气，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到枕头里。
啃一下子慌了“须须，你别哭啊…”
“为什么骗我…”
“什么？”
“不是说好了，承诺了，不许变吗？”
须须坐起来，声音哽咽，满眼泪光。
……
自从两人约定好了，妖王房间的窗就再没上过锁，啃每天会在房间等他，看他带着伤回来又免不了心疼，于是把随身携带的药品补品全拿过来，絮絮叨叨的跟他讲哪种药要怎么用，须须总是安静的听他说，突然觉得后面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但啃毕竟不是魅妖族的人，总是赖着不愿意走，长老也察觉到问题。
这天他把啃叫到房间，老人捻了捻胡子“啃啊，你已经在妖殿耗了大半个月了，还准备再等多久啊？”
“长老，听说他们下个月有庆典，要不我们看完了再走？”
“荒唐！”老人一拍桌子想要发火，但啃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免不了对他宽容一些，于是语气又放软“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如果是喜欢上哪只魅妖，直接带回去不就行了，还是你喜欢上的是个贵族，不好意思张口？”
啃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老人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就算是贵族，我们多备些礼物换了就是。再说我们啃可是龙族未来的族长，他必定也是愿意的。”
他主意正的很，就算是魔神来了恐怕也懒得正眼看呢。“长老，你就容我再住几天，我…其实……诶呀我跟您说实话吧！那只小魅妖，他不愿意跟我走，我还在追求他。”
老人震惊的看着啃说到后面竟然害羞了“岂有此理！我龙族看上他是他的造化！他竟然还敢拒绝！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找他们长老说！”
啃赶紧把人拉住“您就别添乱了，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对我有点好感，您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可你都耽搁了这么久，再不回去恐怕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长老，您再给我点时间，这可是我第一次喜欢上别人，您就通融通融，回去我跟父亲解释。”
在老人心里，啃到底还是个孩子，他一求就心软了“好吧，不过可不能太久啊。”
过了长老这一关，啃又一门心思放到须须身上。
“你最近气色好了一些，也长肉了。我去了趟人界，给你买了梅子干，你吃了药以后吃点这个，能舒服些。还有这个，这个是…”
“听说龙族长老找过你了…”
“呃…嗯，不过你放心吧，他已经同意让我再多留一段时间了。”
须须笑了笑“那就好。”
啃拉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答应过你了，当然不能食言。”
“还有14颗，再有半个月就好了。”
“我一直在。”
他的承诺，总能让须须相信，所以他说一直在，须须就毫不怀疑。
啃一直等到须须睡着，才万般不舍的回去，回到房间没想到长老已经在等他。
“又去找那个小魅妖了？”
啃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嘿嘿…嗯。”
“胡闹！”
啃不明白长老为什么生气，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老人气的手都在抖“你平时怎么任性，我都不管你，可你这次太荒唐了！你怎么跟妖王搞在一起！！”
啃一惊“您怎么知道？！您跟踪我！”
“我要是不跟着你，还不知道你要闹出什么事！”
“长老，您听我解释……”
“你什么都别解释！今晚就跟我回龙族！”
啃当然不走“您答应让我多留一段时间的，而且我也答应须须了。”
“我不管你答应谁，跟我回去！”
“长老！”啃拉住老人跪在他面前“我求求您了，您就给我半个月时间。我这个时候真的不能走，我要是走了，须须会难过的。”
老人没想到他竟这么坚定“那妖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对他恋恋不舍？我要再不带你走，不知道你要被他迷惑成什么样了！”
不等啃解释，长老抬手，一根银色的金属细链从他袖中飞出，将啃双手绑住。
“长老！”
“臭小子！我今天绑也要把你绑回去！”再一挥手，啃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啃急得几乎把手挣出血，可长老似乎是铁了心。跟四大长老打了招呼，竟真的带着啃连夜离开妖殿，他甚至来不及跟须须告别。
第二天，须须从天黑等到天亮，一个人吃了药，从昏睡中醒来，没有人问他还难不难受，没有人喂他吃梅子干，没有人帮他换下被汗浸湿的衣服。
他想，大概是龙族长老找他麻烦，明天他就会带着一大堆吃的、玩的来给他赔罪。
第三天，依然是一个人吃了药，没有了那个拥抱，副作用感觉比以前更猛烈些。
第四天…第五天……
须须叫住了伺候他洗漱的仆人“龙族的贵宾…住的还好吗？”
仆人回道“陛下您还不知道呢？龙族的贵宾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承诺。
傍晚，他从长老们的议事厅回来，体力不支的靠在门上休息了片刻。他刚才注意到长老的手上长出红色的疹子，那是毒发前的征兆。
“快了…再撑一下……”
须须拿过药瓶，里面的药只剩几颗，他倒出一粒吃下去。熟悉的副作用再次向他袭来，那一瞬间，眼泪涌了出来，原来从温暖中跌回寒冷的感觉竟这么难捱。须须抓起手边的药瓶，仰头将所有药丸倒入嘴里，不想承认，但是他骗不了自己，他一个人捱不过那么多天，他离不开他了，他太依赖他了，他想他了……
在剧烈的副作用的冲击下，须须几乎说不出话，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地板在他面前像海浪般翻涌，他痛苦的瘫倒在地上，直至失去知觉。
须须昏迷了很久，醒来后天已大亮，他艰难的让自己坐到椅子上，双腿乏软的几乎站不起来，进来伺候的下人也被他打发走。
他看着窗外，想起啃总是从那里进来，一想到他，思绪便不受控制了，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每一个细节都清晰的恍如就在眼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四大长老双眼通红，须须坐在椅子上没动，只轻轻扫了几人一眼，四人却忽然心中一颤，这个平日不声不响任由他们欺负的傀儡，此时漫不经心的眼神却带着他们从未见过的气势，那是真正的，属于王者的气势。
顾不了许多，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诅咒越来越抑制不住，甚至有人的手已经变得如枯木般腐朽。
须须的双手被拉住，他们甚至等不及的直接用牙咬破他的手腕，须须看着他们丑陋的脸，突然笑出声来，长老们不明所以，但他的笑却让他们心虚起来。
“你笑什么！”
“终于……结束了。”
几人正一头雾水，突然三长老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红疹已经遍布他全身，在倒地的刹那，他的身体像风干了一般迅速萎缩。
剩下几人见状早已吓坏，大长老拽住须须的衣领把他从座椅上拉起“你做了什么！”
须须依旧微笑“我只是替老妖王完成心愿。”
大长老气势汹汹抽出匕首就要刺过来，须须淡淡看着他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就在他举起刀时，手上的皮肤开始干瘪，随后也挣扎着倒在地上。门口早已聚满了闻声赶来的人，须须捡起大长老的权杖，迈过地上的几人。
“四大长老，祸乱魅妖族多年，意图控制妖王，祸害我族人，让我族几百年来备受外族欺凌！好在老族长在天有灵让叛徒身中诅咒，如今诅咒显现，本王才得以重获皇权！”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从今日起，魅妖族不再卑躬屈膝，不再低人一等。本王会重振魅妖族，我们将重新拥有自由！”
被外族压迫了多年的众人忍辱已久，如今他们的王站出来，年轻而坚毅。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妖王万岁！彼时，欢呼声响彻天际！
须须一挥权杖，四人的尸体顿时燃烧起来。他笑了，他对自己说，你看，他离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笑着笑着又哭了，那是他鼓起勇气接受的第一个承诺，他却失言了。
可能是因为他一次吃了太多赤颜花种，后来他大病了一场，醒来后关于龙族事竟全都不记得了。
……
啃手忙脚乱的解释他当年是怎么被长老强行带回龙族，怎么被父亲关禁闭思过，不过看样子须须并不接受。
“我说的都是真的，后来我一恢复自由就去找你了，但是魅妖族附近已经结了屏障，我进不去。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去了人界，然后我又跑去人界找你，直到在那个杂货店遇见你。”
须须转过头不想理他。
啃不知怎么办“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啊？”
“出去。”
“啊？”
“魅妖族不欢迎背信弃义的人，出去。”
这下啃可急了“不行！你打我骂我都行，要不你拿刀捅我两下也行，你不能赶我走！”
“妖殿我说了算！你这个外族的凭什么说不行！来人！送客！”
两名侍卫听令一人拽着啃的一只胳膊往外拖“须须！不是你听我说！须须我真的错了！！”
……
傍晚，魔殿，绒绒刚给魔换了药，下人来报有龙族使者求见。
绒绒一看见啃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啃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们得收留我几天！”
魔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嗤笑道“被轰出来了呗，白痴。”
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