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爱你

“分开的几年里，谁都不会忘了谁，只会在这日复一日的时间中，比从前更爱你” ——————————————————  沈巍的身体远没他表现出的那样轻松，整日里睡睡醒醒，不知是睡过去还是疼晕过去。护士小姐半个小时来一趟，盯紧脉博血压，生怕有半点差池。井然脑子里的弦也崩到极点。  但他做不了什么。他从很早就知道，这世上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  沈巍床头有同事送来的水果，因是秋天，柚子居多。井然忙完工作就戴副一次性薄膜手套剥柚子，皮留下来存一点香味，肉干干净净的分成一小盒一小盒，分给医生护士。  井然上次自己剥柚子还是在上一次，冷藏在冰箱里给沈巍补充维生素，还要分为一天两顿。他原来是真的觉得自己会和沈巍有一个明天的。  他第一次如此深入地沉浸在一段感情里，才发现他是时时刻刻想亲到沈巍的。他会在周末一起学习工作时偷亲一下，偷亲两下，第三下与沈巍亲他的嘴唇撞在一起，疼痛但欢喜。  会十点改完图纸，十一点母亲睡着了去医院找沈巍，一起挤在医生值班室小小一张单人床上，看小小一个电子屏幕。看漫威、肖申克、楚门、霸王别姬。他总会先睡过去，第二天在一个温柔的早安吻中醒来。  沈巍最开始顾虑多，在外人面前会避开井然伸过来的手。但渐渐的，沈巍也会在看电影时主动与井然十指相扣，会拉着井然从街头逛到街尾。沈巍甚至说，要一起去意大利。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井然整日里忙着不说话，沈巍问什么答什么，要什么拿什么，没有一点不耐烦，但这明显不对。等身体略好一点，管拔的差不多了，沈巍说想去晒太阳。 “我去借个轮椅。” “我可以自己走。”  井然冷着脸，“我觉得你不可以。”  好的吧，不可以就不可以吧，他敢说什么呢。  井然推着人出去转两圈，准备坐石凳旁边，就被沈巍拦，“凳子凉，辅东西再坐。”  井然白他一眼，到底接过来沈巍手里的毛毯，只辅一点在凳子上坐好，剩下仍裹在沈巍腿上。  阳光很好，空气微凉，井然闭上眼睛能听见沈巍说，“小然，这里没有人，很暖和，时间也还早。聊聊吧，你在想什么呢？” “我们一定要现在说吗？” “我想知道。”沈巍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井然眼青黑的位置，“这几天你都睡不好，我也不是看不见。” “看不见？你自己疼得睡不着我也没见你说什么啊！……抱歉。”井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沈巍顺着摸他胳膊，“也没有很疼。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好不好？” “好，有什么说什么。有一次你值班，几乎连上了30个小时，三台手术。回来还要做午餐，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我当时说什么？” “先考虑自己。” “你答应了不是吗？你答应了！沈巍，好几年都过去了。先考虑你自己就那么难么。”情绪上头到忍不住睁开眼晴，井然的视角里尽是沈巍尖尖的下颌与清减许多的身形。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和病人吵架。  井然去拉沈巍的手指，一根一根团在自己手心暖和，“母亲去找过你，我知道。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可是既然我们选择在一起，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选择？” “我妈说什么了？名声，后代？我不需要后代，不需要家族，我只想要一个家，两个人就很好了。沈巍，我他妈也是男人。我就这么不配让你信任吗？”  沈巍说分手那天井然很生气，但他慢慢转过弯来，觉得总该是有缘故的。他犹豫过很久要不要查这件事，万一是沈巍真的不爱他了呢？花花世界迷人眼，漂亮的护士小姐姐更是一茬又一茬。  但他不甘心。  事情暴露，沈巍倒像是做坏事的那个，“小然……，我没有这样想。是我容易退缩，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考试、学习、工作，这些我都不怕，做的不好了可以重来。但是你不可以，你就像我做过的那些手术一样不可以。手术我还有专业知识，在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害怕阻碍你的梦想，害怕你和母亲离心，害怕总有一天你不喜欢我，害怕……很多。” “那为什么买了戒指和机票？”  沈巍抽回手，沉默半响，“我不甘心。” “你后悔冲上去吗？” “不，后悔也没用啊。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井然步步紧逼，“2018年6日13日，你后悔过吗？” “我……” “沈巍，保持你这份不甘心，我们就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一句不甘心，井然终于忍不住露出个笑影，又正色，“不要管那么多，如果这回你真出了事，要我怎么办呢？”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那你要怎样？”  沈巍直视爱人眼睛，“要先考虑自己，要相信你。” “我不信。” “小然可以以观后效，让你看一辈子。”  井然垂下眼睛，“我看过你的信了，再念一遍。”  沈巍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偏还念背， “抱歉，我骗了你，不是爱过，是爱你。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在一天一天加深。我试着克制过了，没什么用。  我想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见你，每天晚上都能抱着你睡觉，我想陪你去每一个地方。我想一直爱你。”  沈巍红着脸，“我会一直爱你。”  这几个字，他念了好几年。 “你自己说的一辈子。”井然从手上取下一个指环，比了比戴沈巍姆指上，“不能反悔了。” “这是……我那个？”沈巍颇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是我的。”  正事说完了，井然从沈巍左边压过去抱他。唇齿相交之间，井然还有些疑惑，“为什么怕不喜欢你？我明明喜欢死你了。” “我的错。”  井然伏在沈巍怀里，眼晴陷入黑暗，闷闷回应，“我也有错。在一段感情里，我永远想要占据上风，永远讨厌失控。但感情不应该有这些。我会改。所以沈巍，能不能请你也改一下你那点该死的圣父心理。” “白阿姨是你母亲。” “对啊，我妈，所以我来处理。总不至于她在你这儿，比我还重要吧？”  沈巍不说话，只是抱着井然，累也不愿意撒手。  说曹操，白亚茹第二天就来了，正好在两人把算出去晒太阳之前，提了果篮在床边坐下不说话。井然左手搭在她肩膀上，也不说话，好像比着赛当锯嘴葫芦。  白亚茹最后丢下一声，“好好养伤。”和一句，“井然，你好自为之。”  井然只当没听见，“慢走。”  这几日出去，井然喜欢自己给沈巍穿外面衣服。一大幅围巾从下半张脸暖到胸膛，从家里拿来的大衣三日一换，一个一个扣子妥贴地系上去，像是把沈巍拢在自己怀里，严丝合缝，有藏不住的满足与欢喜。  此时井然就这样一个扣子一个扣子系上去，亲在沈巍微凉的唇角，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沈巍有些疑惑，“阿姨态度好一点了唉。发生什么了吗？”  井然细致地把他围巾掖好，随口回，“谁知道呢。”  他当然……是知道的。白亚茹强势，他就要比白亚茹更强势。  回国前母亲找他去相亲，看着咖啡机皱眉，“我说过很多次了，咖啡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能当成水来喝。” “嗯。” “你徐叔叔的女儿下周来玩，你带带她。” “我要回国。您是我母亲，沈巍是我爱人，这两件事，一件都不会变。”  白亚茹很不满，“他放弃你了！”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说放弃就放弃吗？这里头您占多少分量呢？” “一个胆小鬼、懦夫，也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吗？就算我不找他，他就敢和你走一辈子吗？” “妈妈，请注意您的言辞。”井然瞥一眼，“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这是很简单的问题。”  白亚若眼神沉下来，像第一次看这个儿子，“如果我一定不同意呢。” “您不是喜欢旅游吗？如果您不喜欢他，我可以给您报世界各地的旅行团，我可以让你们一辈子不见面。” “你在危胁我。” “您可以这样理解。”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井然继续不紧不慢地磨咖啡粉，“我一直是这样的。我只是长大了，有能力反抗了。我以为您应该知道，从我学建筑而不进公司那刻起，我就不是您可以控制的洋娃娃了。小时候我必须学钢琴，现在不一样了，妈妈。” “如果你一定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那么你拿不到井家和白家一分钱的财产。” “我没想要过这些。我小时候想要您亲手削的一只苹果，您没给。现在想要沈巍泡的咖啡，他会给。”  闷煮，注入，再注入，井然很耐心地等待一杯咖啡到它最好喝的时候，然后朝着白亚茹笑，“我会喝掉这杯咖啡，妈妈，我也一定会跟沈巍在一起。” ——————————————————  后来回想起那天，井然总不太理解，“有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比着说自己的缺点呢？” “你先开始的。” “也没让你跟啊。” “我乐意不行吗？” “呵”，井然用一种呵男人的口气，“爱不爱我？” “爱你，最爱你。”沈巍沉默一下，小小声，“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