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
2030年白山县,十八岁的他拔出剑看了一眼窗外落下的雪,东北的天越来越冷了,他有点想念龙虎山了。 张中低头看了看木剑刷了一层防氧化油,剑里的那一点寒光已经快保不住了。那桃木逐渐有些破损了,补不回来了。 他开始回想着这把剑的来历和自己的过往,就着一杯浊酒喝醉了。 他当时坐在三省堂和师兄一起值班,师父不知道从哪掏到了一把水坑剑,剑已经失去了剑尖和剑柄腐化大半。 师兄看了看这把青铜剑说:“师父,你给我我找人补上,反正你也找人问了,说了不是什么文物。那还不如我补上,当个摆件啊。” 许罗静把他的手拍到一旁,他这大徒弟肯定拿了好想着卖钱,他转头看了看小徒弟,张中摇了摇头静静的在哪看《北斗经》一声不吭。 许罗静递给张中,张中不敢接怕伤到东西,许罗静直接扔过去他正好双手接住。 “山上我种过一颗桃树,死难养的啊!你别给我全砍了咯,看着办哦。”许罗静说完话,又坐回了位置接待来往游客。 张中提着篮子爬上了山顶,龙虎山一般没多少人会愿意到山顶,所以大爷爷只给自己人开了个小山门。桃花洲的桃树在很早以前就被保护了起来,当着游客的面砍有点不像样。 十三岁的他长得在同龄人中是长的最矮的,提着小斧子砍到下雨都没砍完一颗小桃树。他撑着天堂伞坐在石头上看着山下,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有点好笑。 可能是他自小长在这早就没了多少兴趣,但那些人不是在拜就是在说些什么话,除了山青毓秀就是敬奉鬼神,无趣的废话。 江西下雨天不见太阳,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三点了过会应该就做饭了,提着几根差不多大小的桃树枝子,他一瘸一拐的下了山。小斧头握在右手向空中挥舞着,结果一下子栽倒在了台阶上。 许罗静看吃饭的点他还没下来感觉不对,赶紧从正一观后山门爬上去找他,却看见他坐在那山门的石头下憋着眼泪。 许罗静给他敷上了一层药,他闻了闻里面有一股炭火味,他看了看一旁的炼丹房又低着头沉思着。 “摔了头不高兴啦?”许罗静笑嘻嘻的说。 张中并不觉得师父在嘲笑自己,自己现在弄的一身泥水确实挺好笑的,他拍了拍裤子那上面结块的泥水掉了下来,剩下的粘在上面擦不掉了。 俩人捧着师兄送来的饭,坐在正一观前吃了起来,张中一言不发也不看手机就那样坐着。 许罗静习惯吃饭看些新闻,但跟小徒弟一起吃饭总有一种奇怪的威严,使得自己只能看着碗里的饭菜,但吃的感觉更香了。 张中拿着自己的大碗走到洗手池子旁,龙虎山吃的东西都没什么油,冲刷一下碗就干净了。他看了一眼在一旁抽烟的师父,上前夺过他碗筷也给刷干净了。 张中刷完后问出了饭前最想问的问题:“师父,为什么丹房改成药房了?” 刚刚还在惆怅的许罗静被突然拉回现实,徒弟问出来这种跳跃性的问题倒是让他措手不及。 他熄灭烟思考了一会说:“丹药丹药,丹就是药药就是丹嘛。” 张中将那碗放在泡沫箱子里说:“师父你别骗我了,草药以外还有炼赤金、化流珠、合朱砂,为什么现在都不弄了?” 许罗静说:“因为现在有化学家了,他们的设备不是砖垒炉子、煤炭风箱、瓷碗木碗,他们研究的还符合国际标准。你要感兴趣你跟你爹唠唠,让你去念初中去,你今年正好念初一。” 张中眨了眨眼有些困惑的说:“化学不是初三才学吗?” “啊?我以为你不知道的,你小子岁数大了不好糊弄了啊。”许罗静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他天天和那帮天师府里的孩子玩,这也算正常。 都十三岁了啊,又不是拿他当下一任天师养,送去上学念个金融回来管账,最后进个燕国政讨会......也不是不行。 张中看师父在哪想了半天便说道:“师父,你有木工器具吗?” 许罗静最喜欢在镇里面溜达,他家住在镇外面,家里祖上干过一段时间木匠,自然是留下来了不少木工活用的东西。他提着匣子正要带孩子回观里,张中却哭了。刚刚砍树的时候磕碰那么严重倒是没事,这会又不知为何哭声不绝了。 他一脸愁容看着车开过一个又一个隧道,车开三个小时已经翻过三座山了,再过两个服务区就到长白山了。在长白山南边仓库虽然已待了两个年头,但一直在长白府活动,但没有时间去那边景区逛逛。看着燕国北境这连绵不绝的高山江河,入冬后路上下过雪还容易湿滑,确实是不如龙虎山那千年宝地。 从那座山中满怀期待的走出来,但却又走进了另一座山中。名为入世但从未真的了解世间,实为出世但从未真的近了大道。 张靈玉又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找他来这,本地人在这个季节没有愿意上山的,因为主峰封闭期游客也少。除了乐意来泡温泉的,几乎就和东北别处一样地广人稀。 车从二道白河镇开上了半山腰的林场,张靈玉在哪儿定了家农家乐的铁锅炖。张中在这地方已经吃够了铁锅炖,看他们的鸡还得一会,就点了几个素菜捧着一小碗米饭在一旁吃了起来。 锅开了许久热气已经撒了,张靈玉看他一口肉没吃问道:“你最近吃斋念佛?” 张中一小碗米饭吃完也就饱了,放下碗筷后说:“来这一年吃的都是些各种肉,吃的以后都不想再吃了。” 张靈玉点了点头加了盘茄子,仔细想想还是自己年少轻狂害了他,不过天天吃肉这孩子也一点没胖没高。 虽然说燕国是有人压着出马一类,但龙虎山那边为了挣个名头,还是选择把他给弄到这来。如果说他是来这边建个道观守着还能理解,可当天他就被直接销了资格证。他失去了官方承认的传道受业解惑能力,拿着那么个破锦盒也没有什么用了,哪怕是灵验了他们也得说张中是异端。 他这算是被放逐了,张靈玉知道后索性就去找上了张中,将他那大爷爷给臭骂一通,带着他进了国医堂。就此,龙虎山没讨到好名头,龙虎张家三字辈少了一个天才,全真遇仙派在那边接了这道朱封书简。 但说起前因后果,还是因为张靈玉砸了连着一条街的假仙铺子,闹得那边出马都上了宗管局。 他们虽然并不正规明面上还不如张靈玉有脸,但挂的牌子可是宗教用品贩卖,不是什么堂口。这样一来就成了民事纠纷,它本以为其他那些个骗钱的案子才是重要的,可当地的官家都被上下打点过,那些个重中之重却另说了。 张靈玉一气之下告到了赵前胜哪儿,上面听说后自然是对奉天府在内的东北三府做了惩戒,就此才有了那朱封书简。 龙虎山也因此找了个机会,将张中给逐出家门且断绝关系,但也只是收了教职人员证,名字还在本上还算是天师府的弟子。 正一观山门前,许罗静和张罗恒一如既往的坐在门口。这个季节游客比较少老年团为主,除了那些个旅游局的什么居士,就只有他俩在这等换班的。 许罗静擦了擦鼻子,这几天连着下大雪,哪怕是身体再好也得感个冒。反观蹲在药房的张罗恒,虽然没有感冒但心里惆怅,头上零零碎碎的白发就是最好的见证。 许罗静摸了摸他那头发问道:“你又愁什么大事呢?” 张罗恒也摸了摸对方的头说:“你以为我愁中儿的事啊?小环今年大一不是考的武昌府那边吗,我在想她上学的事。” 他摇了摇头说:“以前都说是羡慕我这样的,儿女双全家里有房有车手上还捧着铁饭碗。现在五十岁了一个在身边的都没有,还不如你个老光棍。” 许罗静点了点头,四十五岁的自己本来想着身边有个徒弟,这辈子有个衣钵传人就够了。结果最后和师兄两个人,只能在大门口干坐着,连根烟都抽不得。 许罗静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满腚的灰,看了一眼山门上的三清像说道:“别等了,我去跟师父谈谈,至少今年他得吐出来几个子,过年给孩子发个大红包。” 张经韬将茶杯刚放下房门就被一下踹开,他抬头往外看去只有在哪扫地的小十二,还有两个跪在门旁的...... 许罗静看了一眼张罗恒窃窃私语道:“咱俩不该硬气一点吗?” 张罗恒继续低着头像是受罚一样,张经韬见状戴上眼镜起身整了整衣冠往外走去,看了一眼张罗恒后将他扶起。自己心里也知道对方来找是因为什么事,自己也一直在想办法去接这个事。 这事与自己无关只是那日,赵前胜等人上门视察闲聊时问起了正一的一些东西,提到过对正神不附体的理解和研究。哪知道他问这个问题并非是闲聊,而是想用正一来对东北的那些个历史遗留问题,做定义。 “罗恒啊,今年的厚袍子你都发下去了吗?” 张罗恒听出来意思了,点了点头回道:“除去今年有两个云游的,包括山下镇上的那一位的,全部都已送去了。” 张经韬回头看了一眼三省堂笑着说:“三字辈的这四个孩子,你看好哪一个啊?” 三天三中三为......另一个说的是刚满十岁的三奇吗? 三为是大爷的孙子在北平的学院学习,自身天赋奇佳刻苦钻研四五个年头已经是颇有所成,但大爷不可能传位于他。并不是因为官家对天师之位世袭制的管辖,还有大爷作为外甥的得位不正...... 三中,中儿虽未被革除出家谱名录,但在正一观前大闹那日,已经算是被点了个墨点。况且谁都不会偏袒别家的孩子,自己不能提及现下时局只得避嫌为主。 三天并不怎么接触和熟悉,只知道这孩子现在已经工作许久了,对科仪和管理并不很感兴趣。只是偶尔回来帮忙打理一些事务,其余时间都在隆兴府和妻子打拼。 三奇的血统才算是最正统的,当年东宁被外邦侵占时六十二代天师恰好在那边被卷进战乱,在那边定居后又生下了一个孩子,就是三奇的太爷。而他原先的那个大孩子在龙虎山设坛斋醮,继承了六十三代天师。 而六十三代天师生下三个儿子与一个女儿,可惜爷爷与另外两个弟兄被倭寇乱党残杀无人能接道统,只能暂传于姑奶的大儿子大爷了。 可如今要重新论起这正统虽说我等也能参与进来,但天师法器还有一柄剑在东宁一派手里,如果不是政治需要,大爷的位置第二天便能被推下。 他行礼俯首说道:“天所为,中道也。三个孩子都有不同的本事,我一时无法说出哪个是最好。三奇还小还需接回天师府加以培养,日后也定能有登峰造极之才。” 张经韬点了点头说道:“我活了快一百年了,经历过战争生活在和平,接受过乡野的教诲也学习过外洋的课程。但我对一件事非常印象深刻,那就是一个孩子质问我对于心与道的解。” “可我只会引经据典去回答,却忘记了这个解应该是我自己的理解,而非前人写的他们的解。我们一直按照一个标准答案去做事,按照书上的和官家的去发言。” 天师府的天上慢慢的开始飘起了小雪花,原先只是一点点到了地上就化成了水,而后开始大片的从云层中落了下来。 张经韬看着地上的雪开始积了起来,笑着说:“我们是不是该换种方法去教学了,是不是该让下一代有自己写解的权利了?” 张靈玉提起铲子在地上挖着那落叶堆积的厚厚一层,等会雪如果下大了再去挖坑就难了。张中走近看了一眼那土坑,也拿了把铲子帮忙挖了起来。 “你不问一下我挖这坑是干嘛用?”张靈玉疑惑的说。 张中摇了摇头,反正它也没胆子杀人总不能是埋尸体。它这么做肯定有它的念头,自己看到了帮个忙就是了。 张靈玉看他没回话继续说道:“我想刨了他们的根,但又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他们自作自受。有时候神仙庇护错了人,也一样会受罚受罪哦。但这样来看,神仙也没那么厉害啊。” “可能因此才有人想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种话语吧。” 天地人三界相辅相成相合,万事万物皆相同皆不同,只因为这都是人自己下的定义做的词语罢了。最后真的遇到了那些个问题,也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博弈与恐惧,鲜有神仙为了一句话杀人。但人与人之间因为一句分赃金额,因为一句辱骂父母,因为一句威胁妻儿而死的不在少数。 也因此为了给个盼头,必须有个不存在于万事万物却管辖万事万物的存在,而这存在所存在的形式就是道。张靈玉来找自己,不是为了聊闲那么简单。 张中看了一眼它说:“你觉得,他们骗钱和这些山精野怪关系很大?” 张靈玉将铲子插到一旁坐在树桩上说:“没关系,给他们能力的那些仙家是为了功德和修行,让他们做的事也是悬壶济世。错的就是坑蒙拐骗的人而已,动物除了弱肉强食的思想外,其余都是些比人类单纯上百倍的本能。” “我也不是刨了他们的什么根基什么的,我只是挖个坑在这放着,看看山神能不能填满人心的深邃。” 东北的冬天天黑的快还不怎么看见星星,两人走了没多远就开始下起大雪了,还有些失去了方向。 张中记得原先两人是在狩猎场后面的一片林地里,可怎么走也走不出这片白桦和松树交织的枯木之间。暴雪伴随着狂风吹起了满地的秋叶,山间还有几声猛兽啼叫声同几声乌鸦的鸣叫。眼前风雪如此猛烈这鸟兽的叫声,为何像在耳边一样清晰? 张中将铲子扔向前方却被什么东西打了回来,他有些后悔忘带自己那柄木剑了,一旁的张靈玉接住铲子后向前方跑去。 张靈玉喊道:“往前面一直跑,这风雪只是假象!” “师父,何为假象?” 那是他刚从百越大山走出来时问的第一个问题,从山洞里与杨家二兄弟死里逃生后,他最好奇的问题。在那暗无天日邪魔遍地的地方,他只是像那二人一样跟上张靈玉的步伐,他只能跟紧这个奇怪的少年。 可越是跟着他他越觉得自己所学到的是那么无趣,真正下山走了这么一遭,真的是有些刷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许罗静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假作真时真亦假吧?邪魔幻象就是假吧?人心两面三刀也是假啊。还有人说人活在这个世事浮沉中,肉眼所见肉身所感都是假的,修炼到神形合道后才是真的。”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真真假假,听他们说明白道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就知道这一件事。这一件事我好好做做一辈子做的小有所成,然后再继续做下去就足够了。” 他躺在风雪中睁着眼看着雪花逐渐掉落进了自己的双眼,眼睛并没被蒙住但头发,已经被灌进来的雪弄的有点湿了。张靈玉好像是跑远了或者被卷进哪了吧?自己突然懒得动但是又闭不上眼,好困好想躺在这泥土夹杂着雪与落叶的地方,就这样睡一会儿。 这地方也不算好看也并不是很美,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来呢?就像龙虎山一样,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和好玩的东西,为什么还是一样有人来来去去往返数次呢? 他听见风雪里有人说道:“因一念而来,所求亦是心中一念。” 那人继续说道:“那兽所求不过一线生机,所想不过后代积福德,与人有何异?” “今日在此将其一剑斩之,日后又有无穷狐狸至此寻仇。况且这还是个修炼许久已有所成的仙人,为何要为杀而杀呢?” 道人身着素衣上绣诸多纹饰,头戴莲花金冠手持法剑腰佩美玉端坐于三省堂中。堂前有童子二位手持铁剑拂尘,又有三位弟子站在院中。只见门前一妇人怀抱狐狸崽子跪在哪儿,也不言语只是哀嚎啼哭。 道人起身看着那妇人的脸感叹大自然的奇妙精巧,狐狸的特征虽然还是有点,不过在这张脸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是一种锦上添花。 他先前只在书本上看见过动物修炼成人才能成仙的话,但在这之前他只当成是人类自大之言。后来才明白动物其实不需要刻意过度,只是为了不被人杀了然后继续活下去。 所求都不过一个活着,只不过人的活着还夹杂着道德法理吗?那修道之人所追求的自然是变成动物那样简简单单吗?人想变成动物动物想变成人,如果这样循环往复那只有成为另一种形态,神仙那样才能解决问题。 他将那狐狸崽子从妇人手里接到怀里,随后蹲下身子说:“汝可想成仙化神?” 妇人听后变化作一只金睛赤狐一阵狂风卷起,那堂前树摇摆不停天上顿时乌云密布,一道雷打在了那桃树上响声震千里。天师府前大殿后厅堂的弟子见状直奔三省堂聚于堂前,张继仙从堂前跳起将那法剑挂在匾额之上,而后吩咐童子将天子书写的圣旨取来。 众弟子见童子齐开门户便一拥而进,见院内桃树被雷劈成两半,一只狐狸跪在堂前一只狐狸被天师抱于怀中,众人大惊聚在旁相互讨论。而那三十代天师却招呼众弟子准备些科仪所用的东西,自己缓步向大殿走去。 走到众弟子面前时他笑了笑说:“狐狸是客,好生招待。” 翌日大殿那天师依科演教步罡踏斗奏表天庭,以免去动物修炼而遭雷劫。又拿出一纸文书与那狐仙约法三章,后又在中厅修筑一庙供养塑像,将那小狐狸也养在了堂中。 张中看着眼前所见所闻一切慢慢尽归虚无,自己又坐回了三省堂的那把木椅,手里又捧着那本《北斗经》。 那孩童仍在诵读:“一入大乘路,熟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 今年深秋后逐渐越来越冷了,张继仙视察完正在修筑的事务后,就在天师府大院里随便溜达,走到门口时隐隐约约看见门外,躺着一个身穿藏蓝色衣裳的孩子。 他急忙招呼那巡逻的弟子:“这有一孩童晕倒了!” 那巡逻的弟子像是消失了一样怎么招呼也不见人影,那小狐狸慢慢悠悠的向门外直奔而去,到了张中面前用那舌头舔了舔对方。见张继仙没有出来的意思,便拽着张中的帽子往门槛上拖。 它看着张继仙说道:“知你这几日不可出府门,但我身小,如此拖拽他也进不去这门槛,还需天师帮着拉一把。” 张中醒来时只觉得这地方熟悉中少些什么,看那堂中不见了的画像和天师金身像才意识到了问题。而自己的旁边还有一个人正在打坐,那人穿着的像是宋制汉服,头上戴着的莲花金冠闪闪发光,腰间的玉佩和珠宝看着可是极品。 张继仙见那孩子醒了自己的时间也到了,便收了气从坐垫上站了起来。 张中看着这张脸心中起一念去感应,对方笑了笑用自己有些能听懂的方言说:“已是宣和七年,吾知晓。” 他知晓的是自己的羽化成仙登名紫府?还是大宋的国破城败危在旦夕? 张继仙找了块布将他头发擦干净笑着说道:“吾不理世俗不论善恶,只思自身之道,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改朝换代,皆无关要事。” 张中抬头看着那张脸,不算太老但也失去了青年的阳光,正值壮年的他却已经同百岁的太师爷一样,有种奇怪的气息和沉稳的心境。 他走到庭院里看着那看着匾额上三省堂三个字,还有这间看着像是翻新过得房屋,确认了自己确实在北宋末年。那匾额上挂着一把法剑,好像是自己在东宁正一天师法坛见到的那把三五斩邪剑。张继仙看他对自己的剑好奇,便将它取了下来双手递上。 张中看着那把剑长短不对,拔出宝剑仔细观看,这似乎并非是东宁那把雌剑,而是那把因战火而遗失的雄剑。 张继仙指着那剑鞘上的花纹说:“并非原物,此是天子仿制所赐。” 张中突然想到了自己那把剑,摸着这把剑的剑脊他说:“这把剑后来断了,断成了四块。” 除了自己的那把还有三块不知去向,那狐狸跳过高高的门槛走到张中面前,嘴里叼着那剑条的前半段。 那狐狸将嘴中的东西和那剑条一起吐了出来,看着那张继仙逐渐消散的身体说:“他早已身归天地魂归紫府,自然是我作了个假象身。那把剑虽后来被折了,但只是断成三块。你拿到的是剑尾。” “你们家世代传习是为行大道演教度人,却成了权利交织欺压百姓的爵位。虚靖天师也只不过整顿了一时的门风,立国为明一时家财万贯,就已将这清廉正道抛之脑后数百年。” 张靈玉拍了拍衣服上的雪从树后走了出来,看着那狐狸化作人形后说道:“那你是以清廉正道来评判,还是以虚靖天师的话来评判?” 狐狸头向上一抬一张人脸从中钻出,张开那朱红唇说道:“他不非议我不排斥我,还给我供些新奇吃食。” 张靈玉拱手施礼说:“就因为些吃食就有什么资格了?仙子应该除了香火也尝不到别的味道了,难不成反而还退化了,变成人一样了。” 北宋靖康二年天庆观,住持将笔墨悉数清点后又唤弟子去库房取了些药茶,随后亲自将一副卷轴拿上了后殿。张继仙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那顶戴莲花冠从之前那纯金铸造的换成了铜的,手里紧握着一枚大印闭目养神。随着一起要进京的还有龙虎山的几位长者,还有两个得意弟子。 “打雷了,还有不到半刻降雨。” 张继仙听后将那印盖在卷轴上书符一道,看了一眼那药茶说:“符箓送与天家,宝印双剑送与叔父。” 那开封城中早已是一片狼藉,天家所作所为今日能否醒悟呢? 那杯药茶饮下后脑中走马灯浮现,只记得五岁时看着叔父说:“叔父,天师之位乃天家所封?是善信拥戴?” “只嫡长子承袭,若是嫡子膝下无子,便是老二或是老三。” 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若是正妻只一个孩子呢?” 他叔父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什么意思,看着供桌上的一枚大印和两把法剑说:“便溯源上一代仲父承袭,或往下一代......” 张视修看着众弟子与服侍童子推门而出手持法玺法印法剑,两旁的众人见状立即跪拜心中大惊,进那后殿见张继仙端坐其中气息全无,羽化了。 雪停了,张靈玉搬了个树桩也坐了过来,张中听后看着那狐仙问道:“那为什么之后萨祖持信拜入天师府?” 狐仙拍了拍衣袖上的雪说:“你好奇的点还真怪,俺还寻思你咋不问不在龙虎山,在这旮沓找你。” “他吃那玩意老好解了,你们天师府人多力壮的找颗草也不是啥事,那年代兵荒马乱的藏个人也简单。你说那萨祖是他自己找的那小子,之前就听说他老厉害了。” “好家伙,就吃那枣子是半死不活的气都不喘了的,没几分钟啪!一下就坐起来了。” 她从那宽袍大袖中摸索一番掏出一小锦囊,锦囊中是几颗早已干瘪的枣子。张靈玉与张中两人四目相对看了许久,前者拿了一颗塞进了后者的嘴中。 张中含糊间吞下那颗枣感觉五脏六腑有些瘆得慌,一股清气来回翻涌中又伴随着些许雷声鼓动,全身上下好似触电一般的酥麻。 狐仙看了一眼张靈玉将枣递上,张靈玉摇了摇头说:“我没修习过雷法也没授箓法,不敢随便吃。” 狐仙笑了笑将那最后一颗枣子收起说:“你说你未曾修习雷法,可你那寒症疗愈之法不就是以雷电贯通经络。也不知是你家那位不让你吃,还是你自己不想吃。” 张靈玉扛着那铲子像猴子一样大摇大摆的走着,张中还在后头一会打嗝一会吐气反复无常。狩猎场里几个伙计见状凑上去献殷勤被张靈玉摆手拒绝了,张中看着手里吐出来的枣核心情复杂,几个凑上去问询的伙计也和他一样盯着那枣核看了起来,但都没看出个什么东西。那枣核慢慢在他手中化作灰,随着西北风散在了白雪中。 张中看着窗外的暴雪低头是一盘饺子,是库房伙计家里包的猪肉大葱馅。自己那把剑已经补上又用库房后山的树包了一层外壳,现在就挂在办公室里天天看着。 老电视机里春晚已经开始播了雪也停了,他看着师父和爹发的两个红包沉思许久最后点开收下了。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回去陪他们,也不知道明天年会唱什么戏......他摸着怀中的小狐狸想着想着坐在那皮椅上睡去了。 松林间一道人摸着胡须笑道:“道本无为化有为,修真哪里靠言谈,自然玄机道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