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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普通霸主的独白》卡拉迪亚见闻录Ⅱ

2020-06-04 14:09 作者:口刀鸽子  | 我要投稿

简括:本文是一个新人写手的一次尝试,也是为骑砍写的第二则同人文,本篇以一位领主的视角来写卡拉迪亚的战役,以及战争对其本身的影响,剧情设计和文字应用还不成熟,如有建议请在评论区提出。

全文(不含附件)16500字,预计阅读时常14分钟。

该篇与士兵篇(已完结 CV6248020 )共处同一世界背景。


(壹)

    我的名字叫威克多,24岁。贵族出生结果因旅途翻车家产全没了,未婚。我背负着复兴家族的使命。每天为此与各个权贵插科打诨。我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军旅征途日夜不息,每天睡不够8小时。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20分钟的访问表,扎营时只铺两层干稻草,躺下可以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行脚医生都说我很正常。

    ……我只是要说,我这个人别无奢求,只希望能够“成为一方霸主”那样自豪地活下去。胜负、输赢,是我最喜欢和人计较的。因为,只有随之产生的麻烦和敌人,才能为我挣得出名的机会……我就是这么不知足的人,这也是我的人生观。一定要动手的话,我是不怕会输给任何人的。也就是说,如果出现了妨碍我追求权力的麻烦和敌人,在对方开口前……就会碰到这个!

    波利·抢劫犯!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二十多个兵在城外驻扎,而身为部队头领的我只因为看不惯角落里的暴徒调戏镇民而出声制止,就被卷入了一场械斗。我们两个人被迫与他们八个人战斗,我被人撕下了“小部队的领头人”这个外皮,用一个乱世俗夫的身份体会到了繁荣城市的恶意。结局就是我们两个被丢在城门口,脑子还在嗡嗡地响。

    不过我又进一步确认了,这个世界有多像粪坑——一时热血去当善人可不行,没有铁腕手段,我们与底层的暴徒在互相眼里无非都是欠收拾的活蛆而已。

    我需要隐忍,当下比较重要的是去想尽办法把积蓄变多。我还没决定好是否要加入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匪患如此严重,我需要荡除更多强盗劫匪,马匹作为战争的刚需,当做货物再合适不过。有关内雷泽斯的愚行还在了解中,行脚医生送给我的这块怎样看都像旗帜而非武器的碎片应该有着不凡的作用。

    也许有朝一日我可以凑齐这些碎片,在卡拉迪亚大陆只要与战争沾过关系的贵族都听过龙旗失踪的事情,倘若我手中的金属碎片真的是龙旗,那我会慎重选择我看好的国家,并协助他统一战乱不断的卡拉迪亚!

    作为贵族封臣的我,到时也算一方霸主。

    为了这个目标,我将走访全部城市,拜访全部贵族,帮这些贵族老爷们解决一些政治上的问题,拉近我与这些身处山巅的统治者之间的距离。我会有属于我自己的大批军队以及广阔的封地,也会有一个或贤惠或热辣的贵族新娘。

    虽然我现在还是满身血躺在茅草地上,但万事皆有可能嘛。

    波利咳干净嘴里的血,把我从草地上拉了起来,这个样子见城主只怕是会招人嫌,去酒馆洗个澡启程去周围村庄逛逛吧。那些地主豪绅家都很寄希望于自己的女儿们能与贵族势力联姻,我曾劝说过一个地主千金回她父亲身边去,她的男友朝我比中指,我在他扑过来前用剑把他砍翻了。

    因为年轻气盛所以容易热血上头,本着宣泄的欲望发泄冲动没有罪也没有成本,但在实力水平不达标者来说这就等同于愚蠢。

    “世道这么乱,你俩能跑去哪儿?你以为你可以为了跟他在一起而去吃从未吃过的苦,但事实真是如此么?路上到处是衣衫褴褛的劫匪,就他这水平怎么保护得了你的安全?爱情并不是你自己定义的,听我说小姑娘,能用几天的陪伴以及山盟海誓把你套住的男人,往往不舍得把更多时间浪费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我们放你走,等待你的会是什么,一辆隐形的马车?还是一座坚固的城堡?好好想清楚吧女孩,我见过有坏蛋和劫匪互相照应专门勾搭你这种年轻的女孩,然后绑架敲诈你的父亲,你对他的爱将会成为你伤害你父亲的工具。你没事多去村里走一走,看那些新落户的人家,有几个不是自己故乡被战火波及逃难来的。你的生活很幸福,将来为你准备的家庭也不会差劲,倘若没有与命对抗的恒心,就乖乖享乐就好。”

    女孩和我都被说服了,我们没有管那个男人的尸体,那个地主叹服我做事的效率,阔绰地给了我两千赏金。

    “波利,感觉你好熟练啊,本来我还很有负罪感的……”我们两个正并肩骑着马准备离开,他摸了摸他那干巴巴的山羊胡,幽幽地回复了我。

    “我说的只是一种不妙的可能,再说了,这可是卡拉迪亚,你清醒一点。”

    酒馆里我借着酒劲和波利讲述了我还是想利用婚姻复兴自己家族的想法,他只是默默地抽草烟没有搭理我。

    这其实也很正常,他在坊间摸爬滚打,并没登过君主的高堂。

    “我想说的是,与众不同的话术可能是身价微博的我实现联姻贵族的唯一筹码。那些权贵的女儿各个都见识过了捆绑婚姻的不幸,我可以挨个找她们表白,反正她们看不上我我也不会损失什么,只要有一个肯答应我我不久赚大发了吗?”

    “你喝多了。那些贵族咋能看得上没有军事背景的你?”波利把辣眼的烟雾吐在我微微发烫的脸上,想让我清醒清醒,可惜我现在就很清醒,甚至因为思绪被打开而感觉思维活络了很多。

    “不,你没有接触过那些忙于战事而把感情束之高阁的权贵母猪,不懂她们,她们和这个酒馆里的女人一样都很浮夸。只是这里的女人眼界没她们高,可二者之间的枯燥程度都一样。只要你表现得足够有趣,能抓到重点争取让她觉得你与她三观相同,”我打了一个别扭的响指,算是提前为我的结论喝彩,“打动她们的几率就能翻上一番。”

    波利的眉头皱的很紧,“我不敢相信。总之这事我是真没法帮你出主意,和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对话我不在行。”

    “没事,重在尝试,谁愿意嫁给我我就加入哪个阵营。反正那些统治者都是戴着面具的强盗,暴虐又贪婪。无论我最终加入哪一方,都只是帮助他们折磨战线上的民众而已……”

    波利眉毛一扬,大笑起来,我把陶制酒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和他同时说出了那句台词:

    “拜托,这可是卡拉迪亚!”

 

 


(贰)

    这是一片繁育了无数生灵的广袤大陆,北部地带终年积雪,南部地带是半个沙漠,中部高地与森林傍生,几条川流自其间分别抵达南部海洋与远东的草原。

    不同的地势哺育了不同的文化,部落在河流边驻扎成长,幼儿在父辈的保护下长大,然后顶替父辈踏上与其他势力角逐的沙场。贫穷与饥饿从不曾从卡拉迪亚人身边淡去,当人类几乎征服了这片大陆的其他物种后,贪欲让同族之间开始自相残杀。无人过问横行的匪患,也不会有权贵会介意以战养战的方案,被双重剥削的草民就是权贵餐桌上的肥肉,这些统治者无一不想有朝一日成为卡拉迪亚的霸主,为了达成这一“伟大的成就”,让多少士兵与平民腐烂都没有问题。

    各地的生育率居高不下,人口过多引发的资源掠夺又催生下一场战争。整个大陆都是如此循环往复,走投无路的穷人受尽压迫与剥削,妻离子散的男人离开村落落草成寇,又开始转身掠夺身边的邻居。各地的贵族势力热衷于通过战争来捞油水,子嗣众多却无力承担税务的贫农被逼成了机会主义者,通过这样的方式,劫匪群体就从这片大陆上散播开来。

    倘若能团结并改教这些走上偏路的问题人员,不失为一大劳动力来源,单说版图北侧三五成群游荡的海寇,人多的都够沿海岸线开办头盖骨加工流水线坊了。

    倘若我能劝说他们追随我,倘若……

    “好啦好啦,这不是你赔光赌注的借口,”波利打断了我,呷了一口麦芽酒后,他戏谑地看向我:“我们的军费只够三天的开支了。这次败在民兵手下的经历,有给你带来什么感想和收获么?”

    “哈,当然有,梭哈是不好的。”我极力避开他满是讽刺的目光,随便扯了个理由逞强。

    “你……唉,不服气吧,谁让你这个近战白痴故意让我输掉,我夺冠也会把你想要的那个桶盔给你带回来的。”波利回了我一个更加轻蔑的鼻音,我把七成军资压在了竞技场的赌注上,结果因为部队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丝毫不配合我,搞得我名财两空。尤其是他击溃我后马上朝观众席欢呼,我那时候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啊……

    “你别说了。我有法子整他,不用你亲自出手。”波利的脸藏在酒杯后,烛光之下蔓延着阴谋的气息。

    第二天,我在他的指引下把掺了雇佣兵的部队引到外面与一打劫匪接战,独独指派了那个获胜的小角色去应付,场面太过普通,我不好意思从部队成员手里抢东西,所以率先离开了——最后波利不费吹灰之力帮我把桶盔拿了回来,波利就是这样一个很坏的男人:

    唯利是图,唯我们共同利益是图。

    之后,队伍超额丢失了一部分兵员与货物,我们快马加鞭跑了半个阿塞莱,才把从萨兰家族手里接过的麻烦兵团全都卖了出去。

    目前我只剩草原之乡的贵族完全没有结交过,而关于“内雷泽斯的愚行”也得到了大致正确的结论:帝国经过动乱,彻底分裂为三支势力,而这场在大陆中心燃起的战火,无差别挫伤了所有国家的实力。巴旦尼亚绝境还生,和库塞特一样的公认好战分子,倘若我选择加入一个国家,就要尽量避免本家与这二者产生冲突。抱着想与这些游牧民族的权贵们建交这种想法,我带领着五十多号人在南帝国的版图里遇上了三十多人的响马。

    战损高达二比一,那些骑马的畜生用一次次冲锋践踏着我的步兵,我们被打得很惨——一半没多少作战经验的农民被冲过来的骑兵吓得丢盔弃甲,剩下一些勉强能对抗的士兵也在敌人的拉锯中倒下。

    我的沙漠马被一支钝投枪砸翻,我挣扎着从草地上爬起来时便对上了冲向自己的一位阿塞莱掠夺者。

    黑色的头巾把脸遮得只剩瞪得老大的眼睛,逆着夕阳连眨都不眨,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了作为战士的渺小。他的弯刀朝我头顶砍来,失去思考能力的我本能地将草原弓举起,看着那抹寒光碰到结实的弓臂后被弹开,我也被高高掀起,脸上猛觉一凉,随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是照顾我的波利,在给我换涂了草药的热毛巾。

    “你的脸被弦抽烂了,不过你没受内伤,多修养几天,不感染就不会致命。”

    “我头被弓弦抽到,还能活下来。还真是个奇迹。”我觉得军帐里的气氛有些低落,试着让他阴沉的脸松懈下来。波利确认了我的伤势,我听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对于一个伟大征程而言,主角的复活是绝对有必要的戏份。”因为脸上受了新伤,他刮了自己的胡子,此刻他故意捏着沾血的毛巾在牛角灯里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我哭笑不得。

    “这不是好兄弟满脸绷带刚拖离危险期时作为朋友该说的话吧……”

    “确实。”波利把换下来的脏毛巾丢进热水盆里,“因为你是贵族嘛,脸皮厚,死不了的。”

    “不要揶揄我!嘶……”听他这样说我难免有些激动,脸上表情动作稍微大了一点,右脸的麻木刺痛就又涌了上来。

    “别乱动,你至少今晚得好好休息了,你不必说话,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处境很安全,别担心,我们不需要躲着谁……”波利弯下腰揉搓毛巾时我才看到他也是满脸挂彩,他这样慎重的人都如此,可见当时战况的惨烈。

    “在我们被那帮杂种追上后,被迫在村庄附近和他们交战,我们的兵员没有受过骑兵训练,根本摆不出盾墙能拦住骑兵冲锋。我们的人迅速落败,我选择放弃队伍带你突围,可你当时已经倒下了。我骑着马和那个强盗正面交锋,对面的战马折断了我的骑枪,枪杆崩裂的碎片打在我的脸上,幸好有你给我的那个桶盔,所以我其实没有受太大伤。然后我拖着满脸是血的你逃回了村庄,在村口遇到了巴旦尼亚的统治者卡拉多,他刚结束黄昏协议,出了几个骑兵把那帮响马赶走了。我们的人死了大半……不过至少你我都没生命危险,我们现在就在卡拉多国王的军营里,很安全。好了,安心休息吧。至于答谢的事,明天再说。”

    我闷闷地点点头,让波利也早些去休息养伤,卡拉多将军的军帐里挂着当下的战役地图,不知不觉间巴旦尼亚的势力范围已经扩张到了帝国中心,而帝国迫于压力与卡拉多将军达成了和平协议。

    库塞特势力范围没有变化,我突然觉得自己迎来了一次阵营选择。

    第二天一早,我脸色的伤口愈合地很好,趁着波利还没起床,我找到了正在巡逻的卡拉多将军。谈及为什么会躬身对一个不出门的小队伍出手相助,他只是说了一句“保卫子民是每一位统治者的天职。我无法拒绝一位巴旦尼亚的儿子的求助。”

    我才想起来,波利他是个巴旦尼亚人。

    我试着和卡拉多国王谈论让我的家族加入巴旦尼亚的事情,他意外的答应了我,而且是允许我的家族作为封臣向他效忠。

    我许下了誓言,并且由衷感激他向波利与我无私地伸出援手。

    这也代表着,我正式拖着波利被卷入权力的角逐游戏,从卡拉多的进一步聊天中我获悉了两个线索人物的最后下落:

    留守马鲁纳斯的阿尔扎戈斯,和藏匿在埃皮科洛提亚的伊斯蒂安娜。

    位处南部帝国的埃皮科洛提亚城刚好可以前去拜访,趁双方势力还未再度开始敌对。至于马鲁纳斯,本就是深处巴旦尼亚帝国腹地,什么时候去拜访也不迟。我确切感受到了手中这块金属碎片的分量,它在召唤我去补全它。

    也许,两位前帝国的官员,能确认这块龙旗碎片的真实性。

    倘若真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卡拉迪亚,将随着传说中“龙旗”的重铸,迎来可以真正统一她的霸主。

 

 

(叁)

    不惜两头蒙乱承诺,我从两位知情者那里套到了龙旗碎片的下落,清剿完两个指定的强盗营地后,我在阿尔扎戈斯的家中拼凑好了龙旗的矛头和旗杆。卡拉德帝王发动浩大战役时威严的龙旗如今只剩一米多点的金属骨架,勉强拼出原型的三节碎片对应着如今三分的帝国,弥散鲜血与动乱的历史加持在落了铜锈的枯槁旗杆上,让我感到了它的重量与沧桑。

    象征着旧帝国的图腾旗帜早已腐烂在了尸首间,重见天日的龙旗旗杆被阿尔扎戈斯打磨干净,他告诉我,龙旗总有一天要再被这片土地的贵族们看到,而高挂在旗杆上的旗帜,必然是这片野蛮大陆上的新一轮朝阳。

    所有人不该忘记,这柄旗杆所见证的悲剧,至今仍然在上演。以及,这场茫茫征途无法被预测的终点,总有一天要到来。

    我告别了阿尔扎戈斯,保留龙旗并加入卡拉多国王的军团四处游荡,自此,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我们在沿途的村镇间停留,招募新兵和补充粮草,一路南下抵达阿塞莱的边界——短暂的和平之后,巴旦尼亚又向南帝国的敌人阿塞莱宣战了。

    我们在哈桑·富尔克城池前与萨兰家族的集团军发生冲突,都以步兵为主力军的双方打了个平手,但随后萨兰家族的族长加入进来,我们的远程优势被彻底破坏,卡拉多国王选择向南帝国的腹地后撤。由于有相同的敌人,南帝国翻身成了巴旦尼亚的同盟。在拉盖娅女皇的帮助下,我们近千人的集结军一举结束了这场闹剧一般的战役。

    萨兰家族的阿德拉姆与阿尔瓦以及中途卷入的阿塞莱贵族被俘,我带领的步兵伤亡很小,不过作为参与者我分得了很少一部分钱,卡拉多把战俘阿尔瓦塞给了我。

    按照马拉给出的赎金,我可以把俘虏阿尔瓦在奴隶贩子那里卖出两千第纳尔的高价,但我最后没有这么做。

    “你就这样……放我走?”翻身上马的阿尔瓦狐疑地看着我,我冲她微微一笑:

    “对,这里离你们家的城市不算远,不过路过也请注意安全。我送给你的那五位骑手可能打不过那些响马——我第一次就差点栽在这些骑马的畜生手里。”

    “谢谢你的草药……谢谢。你不喜欢战争,对么?”阿尔瓦迟疑了一下,打算在趁夜色出发前和我多聊两下,集团军正在休整,最早动身也得等到第二天天亮。我也有的是时间。

    “我……我觉得这世道就是一茅坑,越早赚钱养老越好。”我莫名地有点忐忑,似乎在害怕些什么。不过阿尔瓦听完脸色好转不少,她摸了摸沙漠马的灰马鬃,继续问我:

    “我们之前其实见过,我回城时刚好看到你从古亚兹里出来,不过我当时穿着面甲,也没和你搭话。我是说……你不是那种看人下菜的人,对吧?”

    “看你如何定义了,我自己也有点朦胧,我不喜欢战争,可这场闹剧偏偏只能靠战争来终结。我尊重每一个人,与她是不是贵族无关。我放你走也不是出于可怜或是伪善……这世道确实很乱,但我相信还是诚心向善的人多。至少,得有人做点什么,让别人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得救。”我糊里糊涂地回应着她,看到她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我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你这样的人应该当国王,而不该仅仅当一个没有家世的封臣。你觉得呢?”

    我确实有成为一方霸主的野心,因为我希望我能给这片土地带来和平与正义,减轻人民的痛苦。现在,我的势力依旧微薄,我还需要积累。”我回答她时并没有像和波利吹嘘时那样思索着用谎言迷惑对方,凭着倾诉欲一股脑把有些不成熟的想法统统说了出来。波利不怎么喜欢听我谈论自己的治国理论,他更在意人民的幸福,受他的影响,我也不知不觉从一个唯利是图的权贵变成了一只多愁善感的领头羊。

    直到回答完阿尔瓦的问题,我才彻底反应过来阿尔瓦提问我的目的,我内心闪过一丝苦楚,一边抱怨自己的迟钝一边默默观察阿尔瓦的反应。

    “看来,我们多多少少有一些相同。”阿尔瓦的眼里噙满了笑意,她甩了甩缰绳,驱使马匹慢慢转身。我站在原地无言地目送她,思索着她留给我的这条模棱两可的答案。

    最终,她冲我招了招手,用指挥士兵般的语气冲我喊话:

    “快点再来看我,听到了吗?威克多,快点再来看我!”

    我突然从心底涌起了阵阵狂喜,也朝她远去的身影挥舞着胳膊做回应。与她的这场告别,让我感到了人生里的一种别样快乐。

    波利拉低了他的帽檐,从身后的树丛里走出来,“所以,这就是你口中那种整日打仗没时间去浪漫的女权贵么?”

    “也许吧……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和掌兵的女性贵族谈论这种事。”

    “拿出点骨气来,你可是卡拉迪亚唯一持有龙旗的男人!她一定爱上你了。”波利一把搂住我脖子继续揶揄着我,把我朝嘈杂的军营晚会上拖——阿尔瓦看到了我们晚会必要的大型篝火,所以才敢大声朝我喊话。

    那一晚我们喝得很痛快,我趁着酒兴重新编绘了我的家族旗帜,去掉了繁琐的旁饰,绿色的底色之上,只保留了一只青白底色的鸽子纹章。

    我,威克多·和平鸽,有朝一日也会有自己的封地,或许我这简单的旗帜,不单单只会在那一处小小封地上空飘扬。 

阿尔瓦同人图 来自微博:-早迟-



(肆)

    距离见过阿尔瓦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期间西部帝国突然与我们开战,蓄谋已久的奇袭在我们准备返回高地时发生。击退大批敌人后,卡拉多集结周围村庄里所有兵员开始反击,对峙持续了半个月,期间发生了大大小小近二十场摩擦。最终,我们的士兵将近半数伤残,吃下的三座城堡也做了相应分配。

    我的家族分得了一座原属于西部帝国的城堡,站在那个塔楼上,可以眺望到阿塞莱的金色沙漠,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和平鸽家族的旗帜,第一次挂在了领主大厅里。

    此后,我们的军团解散。我跟随着其他好战的领主一起在卡拉迪亚北部播撒战火,并且乐在其中。最后,我们的军团在尝试与库塞特建交时被南部帝国突然宣战,迫于拉盖娅千人军团的压力,我们一路南下退至阿塞莱的领土,却又不偏不倚撞在了拉奇姆的刀口上……

    当时疲倦的我们因为沙尘暴横行而在溪边休整,突然就被阿塞莱土著包围起来,士兵们匆忙上马,埃隆将军还没分配指挥权就被乱箭击晕了。

    然后我们在慌乱之中各自为营,共同见证了这些黑皮的特色投枪雨。

    我只记得那场战事的很少一部分,那就是波利急忙停马让我快回来,跟在盾兵身后前进的我疑惑地看着他。然后一片惨叫声传来,我的胸甲接连两下被重型投枪砸中。

    然后我在战马嘶鸣里坠落,等醒来时已被俘虏。

    这些蒙着脸的阿塞莱强盗商议着战俘与战利品的分配,看到他们凶神恶煞的持矛民兵,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中原贵族如此厌恶这个种族。

    不出我所料,我们在这几个月辛苦培养起来的巴旦尼亚骑兵部队全栽到了这群临时被征召起来的民兵队伍手上,连人带马统统被敌方领主擒获。不难想象,一个帝国贵族引以为傲的贵族骑士被这群黑皮莽汉通杀,他那张爬满老年斑的肥脸一定会从米白色变成猪肝色。

    很少一部分人逃离了包围圈,波利本来也有机会的,可他为了保护中枪的我不被自己人踩死,牺牲了重型步兵创造的突围机会。我们双手交叉被一根胳膊粗的麻神捆住,受尽这帮黑皮的百般羞辱,每天只能分到让我们不至于饿死的霉面包,三天三夜的沙漠行军差点把娇生惯养的我熏成木乃伊。

    感谢善良的波利总是把他的那份淡水送给我,让抵达阿塞莱腹地胡比亚城时的我没有脱相。

    ——尽管波利的淡水也是强行向他曾经的下属征集的。

    在这里,我以为会在地牢里至少呆上那么把半个月,因为家族总共就我和波利两个男人,现在都在这小黑窑里蹲着了。我倒是头回被抓,看波利一副“只要你我身体健康,在哪儿呆着都像在家”的安乐神态,我想郁闷也郁闷不起来。

    在牢里呆了大概两天,腐烂的稻草被翻起的热量烘烤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味,粪桶一天一清,清理的时候各种刺激气味充分混合,囚犯在其中熏陶完毕后接受一天一份的食物。

    这就是我从不曾想过的牢狱生活。

    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些贵族互相打趣对方坐牢经验丰富时其脸上总会挂起狰狞又吓人的笑容。

    波利曾受过污蔑,甚至受过私刑,他总是一副安于现状的样子。可他也真的很能容忍,我几乎没见过他生气,他也懂得照顾人,在如此压抑的地方和我一起咒骂阿塞莱的这帮畜生,然后再讽刺一通巴旦尼亚的封臣,决口不提我的霸主梦——我倒蛮感谢他的,毕竟我也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还被人说教啥的。

    “波利,我在想……我要是有贵族老婆就好了。”

    “睡吧,会有的。”

    “我知道。我是说,现在。假如我有老婆,是不是现在咱俩已经被赎出去了?”

    “啊这,会吧。但你估计不知道,有时候战略性坐牢也是一种参政策略。”

    “啊?”

    “算了当我没说。”

    “波利你,不打算成家么?”

    “这乱世,我这身份和名声,你指望我去祸害谁啊?”

    “我觉得你就很不错,名声,名声不算啥……在乱世里播撒自己的血脉,以放哪天咔嚓,哈哈哈哈……”

    “倘若我结婚了,我估计就会退出军团,也包括我们的家族。我会带着我的女人远离战争,战争一打响,就绝对没有安心可言。”

    “……好吧。我没有其他意思,真的。”

    “放心吧,我还不打算和谁结婚。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既然一直在选择跟随你,又有多少可能真的去为一个女人把你丢下。我不想做这种选择,我们已经足够痛苦了,没有必要再如此逼迫自己……吧?”

    “波利,顺其自然吧。”

    臭烘烘的我抱住了臭烘烘的他。

 

    大概过了小半礼拜,我和波利突然被提出来了,当然,我们的囚犯身份保留,只是放我们去洗了个澡。当时难得的看到了星星,美丽的夜空之下,土黄色的城墙像被糊了一层银亮的铅粉。

    波利尾随着我,我则遵从哨兵的指令,抵达了胡比亚的一处高墙。一座高层民居傍着内墙,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背对我坐在房梁上。那人没注意到波利,见穿着囚服的我前来赴约,动了动屁股示意我坐到其跟前。

    当时月亮特别圆又特别大,我那时的感觉极端惊讶,特别是当我认出来,邀请我这个囚犯的人是阿尔瓦。

 

    “啊……好久,不见……”突然想到之前答应阿尔瓦会尽快看望她的诺言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说话声音都不由得低了五分。

    “不必那么拘束,我们在打仗,我不会强迫谁冒死前往敌对阵营深处的。”阿尔瓦爽朗的笑声响起,我忍不住看了看周围,波利藏了起来,私下里连个守卫都没有。

    “我把附近的人支开了,这里只有咱俩。”阿尔瓦撩拨着她的额前发,古铜色的皮肤映衬得她垂着的大眼睛有点泛黄。我不敢太过肯定这句话中包涵的动机,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和阿塞莱人打交道,据说这里的人没有脸红这个浅色人种的概念。

    “沦为阶下囚的滋味不好受吧?”阿尔瓦嘴角泛着不知名的笑意,“谢谢你当初释放我。”

    我凉了一半的心又重新热了起来。

    “我想知道,如果当时分配俘虏把另一个阿塞莱女贵族分给了你,你也会像放我一样放了她么?”

    “……我……”我不确定。

    “你不必刻意对付我,我只是感到好奇,没有其他意思。”阿尔瓦体型和我相当,跟她坐在一起感觉像是在陪声音有点沙哑的军人聊天:

    “我也会放的,我只是想减轻一点战争造成的苦难与折磨……互相宽容总比互相攻讦要强。”一将她想作是一个受伤的大兵,我就语重心长了起来。

    “嗯……我明白了。你还真是一个大度的男人。”她欣慰地笑着,“我们阿塞莱人一直都不受内地人待见,老实说,我真的难以想象自己吃了败仗居然还不用遭受阶下囚的对待。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们就与自己的同族作战,为帝国服务,给政权当枪。”

    “一面守着绿洲防止贝都因人抢掠,一面为帝国贵族付出还被奚落。我自幼接受着军事训练,长得敦实高大,成了家族手下的一把尖刀。”

    “我杀过的人比我认的字还多,这双手可一点都不像女孩子,这些茧子是枪杆磨出来的,我的嗓音在战场上磨练地沙哑,我们阿塞莱最招那些内陆贵族讥讽的深色皮肤……至少我的家族,只是给我灌输着战场上的技能与管制军队的技巧,并没有教过我作为一个女孩子可以做什么,适合做什么。”

    ……阿尔瓦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她并没有刻意给我留下话茬,我知道,我现在是一位听众。我相信,这也是阿尔瓦所希望的——她还不希望我插嘴,我只需要聆听她的苦难就好了。

    “我几乎没有惹人怜爱的眼神,令人憧憬的身材,也没有端庄的仪表,以及合格的贵族修养。”月亮逐渐沉了下去,阿尔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打完招呼后她一次都没有把目光停在我身上,我脑子里在构想好了安慰她的台词,正准备说出口时她换了种诡异的语气开口了:

    “我很怕我会遭你嫌弃……你放我走的那晚我在马上非常激动,事后我也常常后悔,后悔我一时心动对你擅自说了那些……我比不过内陆那些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孩,但我拥有整个阿塞莱最强的单兵作战能力。我可以当你最尖利的一柄骑枪,有我在前面冲锋,没有不溃散的敌人……”

    这是……告白?我当时的惊讶程度并不是很高,但阿尔瓦成功地把我准备好的一套安慰词打散了。

    “好了,你……”我再次乱了阵脚。

    “不要打断我,拜托。”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乞求,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耐心地等她说完:

    “你可以任命我去当你城镇的管理者,我有一些管理城市的经验,而且,我也精通振奋士气,如果遇到极端危险,我也不会感到恐惧。在我带动士兵诱敌冲锋的时候,你就可以趁机撤退,如果我战死,也……”

    “你在说什么啊……?”我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今晚我所听到的和我设想过的所有贵族小姐会说的话都不一样,“你需要冷静一下,”我抬起胳膊将她揽住,阿尔瓦身体绷得很紧,我甚至能感受到她那引以为傲的体魄,她似乎有在害羞,但我更明显得感到的,是她的迟钝感。

    说来惭愧,我或许有很多慌张,但让我在那一刻真正取回自信的,恰好是阿尔瓦主动示弱后的木楞。

    “没人规定你一定要为一个什么东西时刻准备牺牲自己。你也不必暴露你的恐慌,我不喜欢政治联姻,你是一位很勇敢的女孩,而且,我也察觉到了你家族兴于战事的动向。你不要担心我会剥削你或是利用你,你也不必担心我身边的人如何看待你和娶了你的我。”

    “你很漂亮,你也很厉害,但我不是要娶一尊让人惊叹的雕像,而是要娶一个我喜欢的女孩。与其他人是否认可无关,只与你我是否互相愿意有关。”

    “阿尔瓦,我喜欢你,在我眼里你已经足够好了。你不必再拿你们家族教育你的那一套出来,只要你愿意,我们就结婚,你加入我的家族,不必担心旁人说我娶了个黑皮肤的女人之类的闲话,我从来不听这种没品位的流言。”

    “放轻松,阿尔瓦。和我在一起,你只是一个女孩,这也是你的本质,你可以选择承担过去的身份,但在我这里,将不再有人强迫你为什么而付出。真正爱你的人,不舍得折磨你。”

    我也不确定凭借着激情不吐不快的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但我似乎也逐渐说服了我自己彻底爱上了她。至少我从内心听到了对于这段感情清晰的回响,遵循着那点成就感,我把自己的理智短暂地交给阿尔瓦。

    “威克……多。”阿尔瓦的身体激动地发抖,我也不太肯定我说得一通没过脑子的话是否有哪儿冒犯了她,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是祈祷,不要让我俩之间变得无比尴尬。良久,她平和了下来,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耳语:

    “我的父亲阿德拉姆,你把他培养了二十年的精锐骑枪从他手中撬走,可要小心他狠狠敲你一笔啊。你该不会一下掏不出上万金币吧,如果钱不够……”她的声音沉了下去,“可以找我来要,我这些年也有一些积蓄,我真的想跟你走。”

    她的鬃毛被夜风撩起,我心里有种驯服了雌狮的超凡感觉。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喜悦感溢满心头。

    “我不介意为你花上更多的钱,比起要等明天才能离开,我更想现在就带你走……”

    话还没说完,阿尔瓦就抱着我的脸将冰凉的嘴唇贴了过来。

    阿德拉姆明显看巴旦尼亚阵营的我不爽,但他不可能拒绝自己的女婿,我交了三万的彩礼,确保我能带着我的阿尔瓦光明正大地离开阿塞莱。

    大漠的干燥长风一如既往的狂野,香料与啤酒穿行在欢乐的人群中。在他们的欢呼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我的战马对一次载两个人的偶然行为频繁地表达着它的不满,可我根本来不及安抚它——褪去盔甲的阿尔瓦穿着轻薄的绸质衣服紧紧地抱着我,此时此刻的我,就是卡拉迪亚最幸福的男人!

    波利无奈地背着他破天荒采购的香料脂粉,领着醉醺醺的士兵跟在我们后方。

    “咳,你们这些贵族呀……”

    见证了我们超凡爱情的波利这样说着,藏满笑意的灰眼睛望向北方。

  


(伍)

    半年多过去了,随着三帝国的衰落,巴旦尼亚向版图中部扩张了一倍不止,但同时我们也开始树立更多的敌人,原先的战役同盟斯特吉亚更是和我们不断开战,企图从中获取一些财富与领土。

    巴旦尼亚的版图在卡拉多的暴戾中顺着北部帝国的外缘向东方扩散,再贴着山脉往阿塞莱的方向扩张,由于帝国已是风中残烛,我们国家一半的兵力都集中在了版图东南角。

    在我带领军队沿战线巡逻时,信鸽载着战报抵达:

    效命于斯特吉亚的狼皮部落已经从北境出发,他们将在一天内赶到并掠夺我城堡的附属村庄。

    “妈的斯特吉亚的凛冬怎么不冻死那帮啃生肉的野人?”

    我把战报拍在长桌上,我们现在还在版图南部,估计带着部队赶过去也对方烧完人都走光了。

    看来只能默默记上狼皮部落一笔了。

    “我得回去,抱歉威克多。”波利紧张地朝马厩跑去,我还一瞬间回不过神来:

    “波利!波利?波利!你等等我!操!”

    波利面目狰狞完全不听我说,带了两匹马就开始朝北方将被劫掠的村庄进发,无论我怎么劝说他冷静,也都无济于事。作为他的兄弟我也感到极度焦躁不安,我更害怕的是他出意外——即使他一个人赶到那个村庄,可他一个人怎么对抗对方的军队?

    我把军队交付给阿尔瓦,领着二十一位轻骑兵和几匹换乘的快马追随他前往北方了。

    我愿意容忍波利破坏军队纪律,就这一次,我愿意。

    他能安全活着,对我来说比一支军队更重要。

    波利全程一言不发,我胯下的战马开始逐渐地出现疲倦反应,我们在出发前就丢下了马铠,即使是这样长达三小时的载人疾行,也让它逐渐力不从心。我们尚还关注马匹状态,尽量安抚马儿的情绪,波利显然已经丢掉了理智,他脸色铁青,一个劲地鞭策着他的旅行马,尽管那匹小母马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扑通一声,惯性把波利从跌倒的马匹背上扯下来,我们已经抵达了中原地带,万幸的是并没有强盗响马盯上我们。波利没有说话,挣扎着从草地上爬起来,跨上随行的另一匹军马又开始了加速。

居无定所的人们干起了违法犯罪的勾当

   我的马儿也彻底累倒了,我们留下一位骑兵照看换乘下来的马匹,其余人全部上备用马追赶波利。

    我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心,只要波利还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可以找机会出手保护他。倘若他要去做傻事,我带着人跟他跨越半个卡拉迪亚就有意义。不过看起来他还算冷静,也许我们赶到也只是虚惊一场。

    很多领主看到村庄的主人亲自到场都会做个让步,从飞鸽传书得到敌人动向到我们急行军赶到应该不会超过八小时,这段时间里他们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破坏。至少有我出面,敌人大概率会退兵,安心下来的波利也就不必过度自责了。

    应该会是如此吧。

    由于没有直接驿站,我们与帝国还是对立关系,我们的马匹得不到补充,最短路线上没有其他村落,备用马匹只能是越跑越慢,我们的这趟急行军,延长到了十三小时。

    等我们赶到时,狼皮部落的领导者鲁甘正带着那些蠹虫在村庄中烧杀抢掠。不知哪个人高喊着“领主回来了!”于是不敢接战的民兵队伍都从山林里跑了出来,没有人发现我们只有二十个劳兵倦马。

    他们的领导者在村镇中心,我们在村口,两拨人都互相摸不清底细,抱着各自的算盘谁都没做退让。我被村里的头人们围着诉苦,目前还没看到有人被杀,走道间铺满了浑身是血的牲畜和被踩死的家禽。黎明的空气里充斥着寒意,难熬的对峙在这个住户不到两百的小村庄里展开。

    “大人为我们做主哇!”

    “大人,我们的村子一直都按时交税没有一户人家拖延,因为大家都相信您是个负责的领主会在危难之中保护我们。这帮自称是狼人的巴旦尼亚畜生差不多有近百人,我们的三十位志愿者愿意协助您的部队对抗入侵者!”

    “大人……您的大部队什么时候能赶到,我们可以拖住这些可恶的入侵者!”

    “大人……大人……”

    狡猾的鲁甘似乎看出了什么,冲我远远地摆出一副“放马过来吧”的姿态并冲我高喊:

    “威克多!我们都很高兴你能大驾光临,赶路一定累极了吧?从奥尼拉连夜赶到这里,难道那些士兵的腿跟骏马一样吗?你的人不会就是那十几个劳累过度的骑兵吧,哈哈哈……”

    那群人取下弓箭瞄准我们,僵局被打破,我们被宣战了。

    村庄的头人们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我,劳累过度的我觉得浑身刺痒,三十民兵加上我们的二十骑兵大概可以与狼皮部落一战,但民兵士气低迷骑兵劳累过度,一点胜算都没有。

    “您不用太为难!都是群蝼蚁而已,我们捞点外快,不想伤和气。我们也不是非要跟您打,您带兵回您城堡歇息去吧,等您养好精神咱再碰上到时候比试比试也不迟。狼崽子们,继续搜!”

    赤裸裸的羞辱砸在我的心上,村里的头人也沉默了下来,妇女和孩子的哭喊重新响了起来,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们的力量相差过于悬殊,倘如现在强拉着村里的男人上战场,结局并不会有所好转。我突然察觉到了在这种情况下,再没有比领主徒劳的赶来目睹领地被人洗劫这种事更令民心涣散的了。

    “你们这帮畜生!!!”

    一直在沉默的波利怒吼着策马冲向敌阵,箭雨应声而来,我急忙举盾遣散围在我们周围的平民,奈何人头稠密,马上就有无辜村民中箭哀嚎了起来。

    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我今天已经受够羞辱了,紧张行军一整夜,倘若波利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被气死了!

    “波利你他妈的给老子回来!”

    马蹄踩过肥美的家禽尸体,抛起一捧沾满污泥的羽毛。

    我们的马没有防具,第二波箭雨袭来,我的战马阵亡在了村庄附近的林间。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是带兵将敌人从村子里引出来,防止更多无辜民众与波利受伤。

    那些在黎明的曙光中闪着寒芒的单手斧,被一群戴着野狼头套的巴旦尼亚人挥舞着向我涌来……

    “杀光他们!——”

    我当时和这些野人一样震惊,在看到阿尔瓦咆哮着抡圆了双刃枪策马向我冲来时,她护崽母狼般的眼神把我都实打实地吓到腿软。

    这帮不喜欢穿护甲的野人就更不用说了,一半敌人直接丢下斧头开始逃跑了,也许是被吓糊涂了,我竟然也跟着他们逃跑。

    阿尔瓦把双刃枪挂回马鞍上,侧身一把将我从雪地上提起来丢在马背上。我顾不上疼痛,不敢相信真的是她:

    “阿尔瓦?!你怎么来了?”

    “你们离开后我马上把大部分军队遣送回我们的盟友城内,并在最近的村庄里向那些地主们强征了几匹极好的纯血马。虽然我骑术比你们谁都强,但两匹纯血烈马还是都跑死在路上了,你们可真疯狂。”

    阿尔瓦是一路从村外冲到这里的,她跨下的战马也已经奔跑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在担心波利……”

    我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带那么少的人,我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阿尔瓦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慨,我此刻除了紧紧抓好马鞍防止再滚落下马也做不了什么了。

    “谢谢……谢谢你,阿尔瓦。”

    一个急停把我甩了起来,我的妻子阿尔瓦抓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脑袋着地,我们已经脱离了战场:

    “你在这里养伤,敌人数量大概有多少?”

    “听村里头人说大概近百,但感觉实际数量比这还少一些。”

    “我明白了。”

    “你要干什么去?”看着快速安抚好战马的阿尔瓦准备丢下我重新出发,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她取下闪亮的双刃长枪单手舞了个枪花,然后极为霸气地回答我:

    “当然是把那些杂种全杀了。”

    “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一个人就够了。”

    阿尔瓦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间,我跑到最近的一个驿站,吩咐青年斥候拿着我的亲笔信去向城堡搬救兵,然后我要了一匹驮马载着一位急救医生赶回了村里。

    就短短的半个小时,刚刚还宛如君主飞扬跋扈的鲁甘现在被阿尔瓦五花大绑丢在广场上。等城堡的驻军拿着我的亲笔信赶来时,我们已经安顿好了所有伤员。

    阿尔瓦只是对我耳语了一句波利进了一间民居就没出来,我也不好去打搅他与心上人重逢。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但总体来说,幸运之神似乎从未离开过我的身边。我们安顿好了村民,庆幸由于及时赶到而没有村民死亡。

    一想到波利可能正把那来不及刮胡须的下巴埋进某个女人胸脯里恸哭我就不由得想笑,那场面真的太过滑稽了。

    可是,波利曾经说过他想远离战争的那些话,仍在我的心中激起一阵阵波澜。像是某只被遗忘的钟塔,突然再次活动了起来。

    卡拉迪亚的混乱,到底还要维持多久?

    附着在钟摆上的灰尘被扬起,千疮百孔的羽毛破碎成空荡苍白的回声。

  


(陆)

    鲁甘并不惧怕我们,狼皮部落本质上早就成贵族公子用来合理撒野的去处了,巴旦尼亚的村庄要人以及该文化下的小贵族都会将自己的纨绔子弟安顿到这群没有法律可言的乌合之众里。他的人脉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复杂和宽广,恐怕巴旦尼亚王国的掌权贵族都和他有交情。

    但在确定该如何惩罚他之前,先让他好好受受他所欺压的百姓的咒骂。

    谈笑间我看到波利抱着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从村庄深处走了出来,那女人身材非常不错,可惜脸被砸烂了。波利脸上蒙了一层看不到的阴翳,他路过被鲁甘身边时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充血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鲁甘一下。

    我想叫住波利,但波利显然不想在这个贵族身边多呆一秒,我只能放他离开。

    然后我经历了我人生中第一次怒不可遏,准确来讲,也因为在之后的对话中我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些贵族对平民百姓的漠视与对屠杀的习以为常。这帮用高级香料粉饰自己腐烂内在的蛆虫,在篝火旁向我炫耀着他的人脉,他不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一个小领主对一个雇佣兵家族的领导人能做什么?

    今天降临在他身上的不痛快,往后定会数倍返还于虐待他的人,他与多个国家势力的权贵交好,我如果对他不敬,我的声望也会有所损伤。

    于是他作为以吸血为傲的害虫,即使沦为俘虏也依然盛气凌人。

    我知道,我惹不起他,于其图一时痛快而杀了他惹上一身麻烦,倒不如就近把他卖给俘虏贩子赚一笔重振军队的赎金。

    我只能摇摇头,向一条黑暗又悲怆的荆棘之路走去。

    至于波利,反应也确实吓我一跳:

    “什么?!你他妈就那样把那畜生砍了?!”他瞪大了眼睛,发颤的语气充满了不敢相信。

    我笑着确定了这件事,“对,据其他战俘的口供,凯蒂就是被那个畜生杀害的,我不能让你独自一人受气。”他表情僵硬了一秒,没有给我我预想的拥抱。

    “你他妈是不是个蠢货?!”波利彻底崩溃了,他发疯了一般摇晃我的肩膀。“老子为什么忍气吞声,老婆被人杀了也不为所动,你他妈……你他妈!你要逼疯我吗??那个人是大贵族,你杀了他无异于和与他家族有深交的势力为敌,你惹不起他们的!这些贵族眼里,烧村只是一种牟利手端而已,权力争夺只是贵族的游戏而已,不是你能介入的!烧几个村庄对拥有它们的领主而言都是无伤大雅,反正村庄该交的税金一分也不会少,可你……可你直接介入上层,一旦树敌,你就会陷入被杀的险境!远的不说,那个家族势必要追杀你!”

    我的肩膀被波利捏的发疼,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无奈,他缓了缓,继续说完:

    “我已经失去凯蒂了,为了你的安全我拼了命的忍气吞声,现在可好,你自己又作了大死……到头来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我把失神的波利紧紧抱住:“我要当霸主啊,难道我要看着那个扬言以后再带兵回来将反抗他的贫民诛连九族的畜生继续恐吓我的子民吗?”

    波利挣脱开,平静的看着我,我也宽容地看着他,而后,我得到了一个用力的拥抱。

    其实,我不太希望再伤害波利的内心了,索性就给他一个能令他释然的解释。但凡稍微了解一下他俩之间的羁绊,也许你也可以找到我当初从波利身上感受到暴怒的缘由。

    因为我和波利是兄弟,所以我无理由相信那时波利身上正背负的痛苦,并不亚于我失去我此刻拥有的一切。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当我和阿尔瓦他们带着全部军队回到马鲁纳斯时,如情报所述,卡拉多的集团军也在这座城池中休整。

    久别重逢,很多昔日对我还算好脸色的领主也因我处决鲁甘的事对我冷淡起来,在他们眼里死多少平民都不如他们一个稍有交情的贵族,因为他们觉得只要不是攻打他们的要塞,贵族与贵族之间就是朋友。

    我很犯恶心,可我没法表现出来,就连巴旦尼亚的统治者卡拉多也是如此。我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汇报了战事的一部分细节和敌对势力的动向。多说无益,我默默地把拼好的龙旗藏了起来。

    平民的统治者不会管平民的死活,人民只是他们豢养的牲口,为他们缴税和贡献壮丁。大家都生活在恐惧里,成群的劫匪与饥荒无不是冷酷的杀手,人民选择忍气吞声只是因为将他们规划入自身财产范围的贵族是更牲口的吸血鬼。

    人们可以反抗立场错误的盗贼,却不能反抗光明正大吸他们血的霸权。

    我通过参与军事扩张积攒的影响力派上了用场,我得到了更具有战略价值的堡垒与中心城镇,我结识到了更多不满于大家族垄断资源的小家族,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我和阿尔瓦以及波利在阿尔扎戈斯家中敲定了一个国家的名字与图腾。

    我带着我培育起来的军队与从卡拉多那里得到的封地脱离了巴旦尼亚王国。

    政治家的茶会上不需要脸面,我拉拢很多交情较深的小家族们加入我用龙旗创造的新王国,经过阿尔扎戈斯的宣传,斯库达芬王国出现在了南帝国的右肋。

    我的黑底青纹的蝎形龙旗,飘扬在了卡拉迪亚这片满载苦难的大陆上。

    我要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霸主,哪怕,为此独身一人。卡拉迪亚需要一场空前绝后的血腥时代,只为它能迎接势力统一为人民带来的真正黎明。

    于是我联合我所有的谋臣一起策划了这起反叛,我们的军团包围了马鲁纳斯,还没得到良好休整的旧势力凭借着缺乏修缮的旧城墙根本不敌我们的精锐军团。

    包括卡拉多在内的七位摄政贵族全部被我们俘获,其他各国早已对巴旦尼亚的野蛮扩张所不满,看着昔日高层被捆着跪成一排,我心里莫名地感到爽快。

    这些战争狂与阴谋家在卡拉迪亚散播灾难,仍谁也不可能愿意永远活在他们制造的阴影里。

    于是,我抡起了手中的行刑斧,我的霸主梦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沾满血污,却又如此迷人。

    我知道我将为卡拉迪亚带去更多的痛苦与灾难,甚至我已然放弃了曾经的行事风格。

    因我而死的人数抵达了某种新高度,高强度政权下反抗我的声音逐渐消失,斯库达芬的势力在与各国制衡期间茁壮成长。

    我也身不由己地加入他们给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散播灾难与痛苦,但是即便我也被霸主这一尊称控制为扩张版图而无休止的发动战争,卡拉迪亚人民又能怎么样呢?

    终于,我放弃了深居高位却为底层思考;阿尔瓦刚刚给我端来热牛奶时告诉我,她发现自己有孩子了。


※补充档:


《我·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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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都不敢去思考,我究竟是否后悔没有带走你,凯蒂…

备注:骑砍系列完结。士兵篇指路: CV6248020 

感谢您的观看!

《一位普通霸主的独白》卡拉迪亚见闻录Ⅱ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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