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义水仙】风卷珠帘看云归（四）
次日，柏麟看着面前的斩荒和源仲，两头秀发皆是参差不齐，不禁疑惑：“你们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眼的嫌弃，然后“哼”地一声将头扭向反方向，动作同步得很有默契。
源仲声音不大但恰好让人听见：“睚眦必报，小心眼儿。”
斩荒悠哉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飘着的茶叶，呷了一口，“有仇不报非君子。”
源仲：“你什么时候君子过？”
斩荒很不高兴地“嘶”了一声，“小冤种，你今天话很多啊。”说着，手中扇子就朝着源仲头上敲了过去。
“啪”地一声，敲出去的扇子被源仲双手夹住，还挑衅又调皮地朝斩荒挑眉一笑。
斩荒冷哼一声收回扇子，然而就在源仲才放松警惕的一瞬，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一次敲了过去。源仲猝不及防变回了狐狸。
源仲反应也快，一秒不耽误地就跳向往对面，往柏麟怀里扎进去，——决不能落入斩荒的魔掌。
斩荒又怎么会比他慢，抬手就去捞，就在他堪堪触到源仲的皮毛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柔软的触感从他指尖掠过，然后消失。
“斩荒，孩子大了。”柏麟笑容温和地提醒道。
斩荒突然就有些意兴阑珊，他默默坐回去，默默地喝完了杯中的茶，然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没意思，走了。”
源仲在柏麟身后化回人形，看着斩荒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心：“帝君，他是生气了吗？”
打打闹闹了500年，但源仲其实没见过斩荒真的生气。
“不会，妖帝的气量哪有那么小？”柏麟说道，而后他看向源仲，“你也一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再那般没大没小的胡闹，斩荒他毕竟是你的长辈。”
可是他不许我拿他当长辈啊，他自己也没拿自己当长辈，源仲腹诽，但依言点了点头，——他在柏麟面前一贯很乖。
源仲坐回到柏麟对面，给柏麟的空杯子里斟上了茶，闲话道：“妖帝说他与我大哥同龄，可我大哥若还在世，早已经是子嗣满堂了，可他却还孤家寡人一个，以他的容貌修为和地位，三界中不乏拥趸，他却连个妻妾都没有，为何？是他眼光太挑剔吗？”
“麒麟一生只动一次情，挑剔一些也是应该的，”柏麟笑笑说道，“不过若真是到了情动之时，怕就挑剔不得了。”
源仲听得半明不白，不明白为何动了情反而不挑剔了，但帝君那一句“麒麟一生只动一次情”却让他上了心。他偷偷瞄了一眼柏麟的绝美容颜，心道：若我真的让帝君动了情，那岂不是这一生一世就只我一人？这简直是传说中的完美爱情啊，想想都兴奋～～
当源仲沉浸在自己对爱情的天真幻想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斩荒却在借酒浇愁。——好吧，其实也没多大事儿，更多的是他酒瘾犯了。要强说愁，也有那么三分，正如柏麟所说，狐狸崽子大了，还像以前那样逗着玩儿不合适了，以后相处起来要正经些了，斩荒只觉得乐趣“啪”地一下就没了。妖生漫长，麒麟的寿命动辄几万年，他的乐趣本就不多，这突然又少了一个，难免有点失落。
斩荒拿着酒壶发着呆，身边的逆云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道：“主上，今日8月14。”
斩荒愣了片刻，8月14有何特殊吗？然后恍然，今日十四，明日十五，中秋节了。“逆云，想放假你就直说，我又不是那苛待下属的人。”斩荒说道。
于是妖皇宫所有人休沐三日，还每人发放了一笔银钱，逆云那张从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容，但走前再三叮嘱斩荒要注意安全，妖族虽然如今在斩荒的治理下也有了法度，但弱肉强食的思想依然强横，很多自认修为不俗的妖都想杀了斩荒取而代之。但斩荒对这些不自量力的人一向不屑一顾，这就让身为侍卫统领的逆云十分苦恼，生怕他的主上哪天一个不小心让人给暗算了去。
终于轰走了婆婆妈妈叮嘱个没完没了的逆云，斩荒只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在全神贯注处理完之前积压下最后一封公文，他搁下笔的瞬间竟发出“哒”得一声回响，——这安静得太过了，偌大的妖皇宫竟只剩下自己一个会喘气的了，这压抑感饶是他妖帝也受不了。于是他一个闪念回了麒麟族族地，自己曾经的住所。
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四合小院，草胚和泥浆砌成的院墙，三间还算亮堂的瓦房，虽年代已经久远，但一直有人打理，所以历经2000多年却还崭新着。斩荒偶尔会回来小住，但也回来得越来越少，只因物是人非，还回来干嘛，缅怀过去吗？
斩荒在这个小院度过了他妖生里最难的一段时光，那段时间里，天道崩殂，三界大乱，暴戾之气横生遍野，三界生灵被暴戾之气侵染，衍生出了魔族，而魔族中又以修罗一族实力最为强悍，一经出世，见人杀人，遇妖杀妖。天界彼时群龙无首，管不了；妖族各自为政，更是被逐个击破。于是有些妖族为自保便臣服于修罗脚下，如金翅鸟一族；而麒麟不愿屈服，便守着北荒力抗魔族。
后来他们父母战死，族中几位叔伯竟觊觎族长之位，想对他们兄弟二人下毒手。那时斩翳为救濒死的柏麟耗费了三滴心头血，伤及本源，无力抗争，他们以为可以轻易除去这对双生子，然而到底低估了五色麒麟的战力。斩荒便是在这院门口，手刃了三位亲叔伯。呵，谁敢与他哥为难，他便敢与谁拼了命！
那时候外忧内患，是他们最难的时候，可却也是斩荒最怀念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哥还是他哥，柏麟也在，他们一起对抗魔族，一起喝酒，一起哭一起笑；后来他哥成了天帝，剩下他和柏麟，再后来柏麟成了中天帝君，这院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无端寂寥……
北荒的秋不似青丘那般多彩，这原本就是一片不毛之地，多是荒山戈壁，只有远处一棵千年胡杨，在夕阳映照下金得耀眼。斩荒坐没坐样地摊在院中一块大石上，手中举着酒壶一口接一口地灌着，灌得自己昏昏欲睡，醉意朦胧之中忽有一阵春风拂面，带来一片生机，墙角那枯死多年的白梅竟瞬间开了花。
斩荒微微睁开眼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白衣仙人，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之色，然而却故作不在意一般，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阴阳怪气：“日理万机的天帝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屈尊下凡来了？”
天帝仍是那般淡定平和：“今日中秋，我是你的兄长，自当来看看你。”
斩荒撇了下嘴，眯着眼睛瞅了瞅酒壶底，“我酒都快喝完了，你才来。”那语气，说是抱怨，更像是撒娇，但他自己未曾察觉。
斩翳微微一笑，手在虚空中一拂，斩荒面前便出现了10壶酒和几碟点心，“可还够？不够还有。”
斩荒眼睛顿时亮了亮，暗自笑了一下，但看看斩翳身后，竟空无一人，他不禁问道：“柏麟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柏麟他……”
斩荒听着斩翳将柏麟的话重复了一遍，忍不住地气闷：“柏麟说他不回来，你就真的不让他回来？哥你是不是傻？”
斩翳不解：“柏麟既然不想回，我总不能强人所难，何况天庭也确实……”
“算了，你别说了。”斩荒打断了他，他又忘了，于如今的斩翳而言柏麟只是中天帝君。斩荒轻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好些，今日中秋，难得他们兄弟相聚，“有酒无菜不成席，你等我一会儿。”
斩荒说着离开了，不多时再回来，手里拎了一只山鸡、两条鱼和一些果蔬。斩翳很自然地将东西接了过来，从井里打了水，清理收拾干净，斩荒在院中生起了篝火。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天边空中一轮明月，在云间时隐时现，篝火上烤着的鸡和鱼，偶尔爆出几声“噼啪”。兄弟两人话不多，气氛却也和谐，斩翳翻转着架上的鸡和鱼，斩荒配合地往上面撒着孜然和辣椒，就如同这世上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兄弟。
肉香味飘出来，斩荒撕了一只鸡腿递过去，没见他哥去接，他看过去，只见斩翳手抚着胸口，眉头微皱。
“你怎么了？不舒服？”斩荒不免担忧。
斩翳摇摇头，“不知为何，每每回想起从前，总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心里仿佛被挖空了一块。”
“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又何必多想？”沉默片刻，斩荒说道，同时递出手中的鸡腿，“吃吧，吃饱了，就不胡思乱想了。”
一只鸡，两条鱼，全吃完了，斩翳离开了。
“终究回不到过去了……”斩荒喝完了壶里的最后一口酒。
突然飞来一只夜鹭，带来一纸信笺，上面是源仲工工整整的字迹：“如若有空，亥时来满月谷一见，请你喝酒。”
“亥时？现在子时都过了，你怎么才送来？”妖帝表示对夜鹭的工作十分不满。
那夜鹭歪着头，虽然没直说，但看眼神似乎对节日还要加班同样十分不满，“妖帝在待客，小的不敢打扰。”
这理由可以，合情合理，无可反驳。于是斩荒给了它一壶天帝哥哥带来的酒当奖赏，夜鹭瞬间不满变惊喜，这可是仙酒，喝了能提高修为的，一番千恩万谢之后退下了。
拿着信笺，一贯雷厉风行的妖帝此刻纠结起来，要不要去赴约呢？都这么久了，小怨种没等到他应该回去了吧，可万一他没回去还在等呢？——应该不会吧？他对自己哪有那么情深义重等到深夜还无怨无悔啊。——可是万一呢……
还是去看一眼好了，反正以他的修为，从北荒到青丘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嗯？夸张了，怎么也得一刻钟吧。
斩荒赶到满月谷时，已是子时三刻，两轮明月，一轮在天上，一轮在水里。源仲趴在凉亭的石桌上睡着了，手边放着一个酒壶，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撒在他身上，温柔得有如斩荒此刻的笑容。
斩荒轻手轻脚地过去，坐在他身边，撩起他一缕被夜风吹得沁凉的长发，轻轻在指尖上绕。
源仲突然浑身一抖，迷迷瞪瞪地抬起了头，盯着斩荒看了半晌，然后屈着鼻子一边嗅一边凑了过来，还喃喃地说道：“好香……”
斩荒莫名地看着他，突然一下温热又湿润的触感从他唇上掠过，斩荒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他……他干了什么？还来不及反应，便接着又是一下。
斩荒惊了，真的惊了，他堂堂妖帝，被一只500岁的小狐狸，轻薄了？！
就这愣神的工夫，源仲竟双手扒住他肩膀，在他唇上又吻又舔又啃又咬。
“源仲你别太过……唔！”
——！！！！，他竟然把舌头伸进他嘴里，他怎么敢的？！
斩荒此刻也开始酒气上头，不甘示弱地就吻了回去。斩荒的吻技可比源仲那啃鸡腿一般粗鲁又青涩的吻技强得多，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就缠绵悱恻了起来，斩荒从身到心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斩荒脸上，他皱了皱眉，长长的睫毛翕动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什么，他睡眼惺忪地看过去，当看到怀里的源仲……他凌乱了……
他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干、就算是源仲先动的手他也不能那么干啊、他还是个孩子啊！！虽说孩子大了要换个相处方式了，可这转换方向它不对啊啊啊啊！！！
衣服……，衣服还完整着，也就是说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斩荒心里才略松一口气，这时源仲发出“嗯咛”一声轻吟，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帝大人，打出娘胎以来第一次——落荒而逃了。
（傲娇荒荒
哥哥不理我，宝宝不开心但宝宝不说；
哥哥来了，宝宝开心但依然阴阳怪气；
哥哥给带了酒，宝宝心里美但还是不说。
所以斩荒不能养猫，两个傲娇生物无法共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