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动画节上,需要多少乐子?

作者/Vassilis Kroustallis
前言、校对/思考姬
翻译/番茄
“动画节不是迪士尼乐园”
编辑前言
笔者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参加独立动画节的体验,简短的主持人问候后,灯光消失,台下观众屏息无声。大屏幕开始用动画画面倒数10个数……

3,2,1。
接着一段段来自不同动画创作者、创作团体的动画影片,逐一开始播放……

放映环节简约而有仪式感;放映空间、音响效果一等一,观影体验很不错。但是它依旧让我感到有些不符合预期。
因为在笔者浅薄的认知中,似乎作为“节”,都要有节日的样子,可以是身着“奇装异服”那样的狂欢,或者至少其中的环节也得有更强的娱乐性。
而这场动画节,全程以影片内容为第一位,没有多余的周边类娱乐环节。影片内容本身,更是没有任何迎合观众的姿态:它们都来自每一个独立动画人心底最强烈的创作冲动……于是整个空间,似乎都要求要笔者去思考、去寻找灵魂深处的那些曾经的感悟;而本以为这个节日会是另一场欢乐“漫展”的笔者,有些错愕,并陷入疑惑。
这场绝对内容至上的、与众不同的动画节,虽然并没有给笔者带来预期中的娱乐,却拥有着持续至今的对笔者的影响,它的节日理念和节目内容,也在脑海中依然鲜明……这让笔者不禁开始思考,而或许读者们也遇到过类似的经历:
动画节的“节”,到底该怎么去“过”?而在主办方的策划理念与参与者的认知中间,媒体宣传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巧合的是,来自评论人Vassilis Kroustallis一篇犀利的文章《为了保护动画影片展映,在动画节上你能放弃多少乐子?》,对这个问题发表了他的观点。
在他看来,动画节的“节”是什么意思,当下全世界的很多动画节都有些模糊。而其间的媒体宣传错位,也导致观众(参与者)本身,对动画节的期待有些错位。
四大动画领域的电影节之一的广岛国际动画节*(另外三个为安锡国际动画影展、渥太华国际动画节、萨格勒布国际动画电影节)在去年停办,他认为原因也与上述的这一趋势有着重要关系。
来听听他的观点——

为了保护动画影片展映,在动画节上你能放弃多少乐子?
Vassilis Kroustallis写道:“人们抱着庆祝(celebrate)的态度去对待动画节,这种需求日益增加,反而使动画节的内容沦为背景。”
我们从头说——
首先,没有一个电影节(动画、真人、纪录片、类型电影节等等)不想让它的参与者(观众、电影制作人、赞助商、专业人士等等)在其中得到享受和欢乐。即便是典礼风格庄严肃重的戛纳电影节,也有一长串著名的聚会和活动。

Party让人愉快,动画电影节当然也想(也不得不)让人高兴;我们都懂,节日通常就是社交活动——特别是在保持社交距离时期——与好友同事小呷一口葡萄酒比在Zoom(一种网络视频课程软件)里听一场长达2小时的讲座更有裨益。
因此,动画节既需要是“节”,也需要是“令人欢快的节”。
但是,在这一点上我们担心的是:越来越多的动画节推广(营销)方式是,仅仅把自己定位为一场方式多彩的社交庆典,而不是一场针对主办影片的有意义的鉴赏活动。

在社交媒体时代,大家都在拼命地博人眼球。有时候一只小兔子,比一场关于独立动画的长篇大论更能得到你的注意。
因此,我们越来越多得地看到那些不得不兼任着项目负责人、表演家、典礼主持还有其他各种身份的动画节导演们,在开幕式和颁奖典礼上,变换地穿着多套服装——从刚开始的单纯有趣,到愚蠢再到离谱。
哦我们懂了:动画节,与它们的头号大敌(那些A咖大电影节)可不一样,动画节不是那些穿着燕尾服的人投资出来的节日。相反,动画节是「有趣」的,而且每一位参加的观众成员,心里都住着一个不想长大的彼得潘小孩儿。

但这个彼得潘小孩儿,在动画节真的会去谈论动画和电影吗?还是,只是从一个电影节飞到另一个电影节?
而动画节的总体战略,又如何能在所有人都紧盯着自己的屏幕(手机),只是预期着会观看到一场热闹的动画节预告和颁奖典礼情况下,保证动画节可以支撑起其中“有趣”的内容呢?
当下,动画节的新闻稿越发少的去强调自身的影片内容,而使用“庆祝”和“多样化”这种字眼来形容它们的节目,好像“多样性”这个东西就是开启所有其他意义的钥匙一样——但它不是。动画节有意义的部分,不能被一阵全体狂欢的快感加上一份影片名单就取代了(但萨格勒布动画节的新闻通稿确实更接近一份电影论文)。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独立动画短片(以及一些长片)的影片内容就是晦涩难懂。大多动画节在规划影片内容方面做得很好,但是,一旦到真正的展映阶段,为了维持“动画是有趣的”这种态度,反过来,又使所有的动画节都特别雷同(它们其实不是)、索然无味(它们其实不是)、用毕即弃(它们其实不是)。
昂西国际动画节将在2021年庆祝它的“60周年”。这本该在去年庆祝,但由于新冠而推迟了。实际上,昂西动画节只举办了44届(它创立之初便是两年举办一次,2021年是它的第45届),但这个信息被小心翼翼地隐藏在电影节章程中,甚至申报者们都会看漏。
昂西国际动画节没选择去庆祝它的第45届活动(还有活动中的比赛和获奖者们),而是去将它作为一种文化/社会以及世界级活动来庆祝。这并不关乎它所主办的动画电影以及这些电影的文化影响,而在于动画人在昂西,并参与了庆祝活动。这或许也值得称赞,但这就是一个动画节展示其存在的所有策略了吗?

法国昂西国际动画节创立于1960年,是世界上最早的国际动画节。在世界动画协会主办的四个国际A级动画节中,昂西国际动画节历来是最负盛名的一个,被誉为“动画奥斯卡”
这个问题既不虚浮,也不是针对一种不同类型内容(如实验动画等)的老掉牙的需求。内容早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没被动画节所标榜——至少,没使用一种系统且有条理的方式。
而当下动画节强调“狂欢”的推广(营销)之路便是一个滑溜溜的斜坡,使动画节滚落至与啤酒节、美食节为伍的地步。

现在,当动画节的预算遭遇被削减危机的时刻,猜一猜哪些动画节会首当其冲?
位于美洲和亚洲的两大电影节——巴西的Anima Mundi国际动画电影节和广岛国际动画电影节就因此停办。
Anima Mundi在2019年,因众筹金额无法补足政府资金损失而停办。

在广岛,HIAF(广岛国际动画节简称)被新的“文化艺术活动”取代,用ASIFA*-Japan(国际动画协会日本分会)的 Makika Nago的话来说便是,“会将更多重心放在经济效应和旅游促进上”。

广岛国际动画节是由日本在广岛县广岛市举办的每两年一次的电影节活动2020年11月,广岛动画节宣布停办,并将会被一些对当地普通市民“更加友好”的音乐类+动画+漫画类展会所取代,同时“刺激当地的经济和旅游业”
对于动画艺术迷来说,动画节真的应该是把对动画的庆祝当作纯粹的乐趣、当作一场迪士尼乐园式的活动的时候吗?
动画节迫切需要一个议程:讽刺的是,这场议程需要的素材就存在于动画节挑选的大多数片子里,却疑惑地在这个活动自身上缺失。
甚至著名导演们的电影回顾展,也主要是以庆祝个人往期成就的形式来进行表达的,而不是以讨论和征求新时代见解的方式。它们绝对是动画节本身上有趣的、重要的讨论环节和线上板块,但它们不定义这个动画节的议程,它们仅仅是庆祝宴上那道牛排的肉汁儿。
规模较小的Stop Trik国际动画电影节(马里博尔,斯洛文尼亚&罗兹,波兰)多年来一直在试图努力建立一个与动画和电影文化直接相关的社会-政治议程。它最近的一届的议程是“作为武器的动画”(基于西奥多·乌舍夫的宣言改编)。

“animation as a weapon”
Stop Trik专注于来自世界的定格动画作品的展映及比赛
有着自己的创作历史的Anibar国际动画节已经接受了人权拨款,并且(我们猜测)Ticky Women/TickyRealities国际动画节有了一个明确的议程,来展示和支持女性动画电影制作人。


动画节的战略和议程不一定非得是具有争议的,但它肯定要与我们生活与经历的时代相关。
对所有发生在其周边地区的、并影响着整个中东欧动画的那些社会政治动荡,萨格勒布国际动画节的立场是什么?
昂西国际动画节能在它的半传统的节日程序中,把动画节不断变化的格局提上日程,并将它作为主推内容于其他无数的事项中脱颖而出吗?
有政治立场的动画节该如何坚持下来?
现在是时候让动画节这个乱世中展示它们的文化相关性了。
电影展映策划是一门很严肃的生意,所有动画节的展映策划人(包括电影节导演们自己)都做得很出色。
但我们记者们(如南希·登尼-菲尔普斯和我们自己的报道)仍需要深挖更多更多,才能从节日的喧嚣中甄别出其策划背后的深意。有必要,将这份策划工作与动画节本身作为一项活动联系起来。
在这个时间节点,如果我们能对动画节提个建议(当然前提是它们愿意听取的话),那么建议如下:
拥抱你们本身的内容(内涵)。尽所有一切的可能去谈论它,创造协同效应,真正去推广你所主持的特定的节日内容(而不是一个通用‘一刀切’的那种主题),动员那些可以成为你自己动画节生存、推广的天然盟友的玩家们,去发出声音。
这样,便能皆大欢喜吧。
*原文标题《How Happy Can You Be at Animation Festivals? In Defense of Film Programming》,载于ZippyFrames。
原文链接:https://zippyframes.com/index.php/festivals/how-happy-can-you-be-at-an-animation-festival-in-defense-of-film-program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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