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雨
写在前面的:不知道B站的投稿规则,申明一点,这个应该算是同人吧,戴望舒的《雨巷》耽美小说版。不喜欢请点退出,不要人参公鸡,谢谢。
那是个下雨的日子,世界灰蒙蒙一片。
江南特有的灰白黑建筑一座座一排排伫立在朦胧的烟青色的烟雨中。
我下车,抬头第一眼便看见撑着一把十二支乌木伞骨的油纸伞站在朱红油漆大门旁的他。
大门旁一棵探出枝头在雨中盛放的粉色丁香花树,那幅景象如最随意潇洒的泼墨画,静谧之中有着挥之不去的忧伤与无奈。
管家撑着伞匆匆忙忙指挥着下人从车上搬行李,经过那位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男子时,转过身来介绍,大少爷还没见过,这位是二少爷,是沈夫人带进门的。
我挑眉,用充满兴味的目光打量面前这位身穿白衬衣静静站立在雨中,带着丁香般哀愁与凄美的年轻男人。
不过二十一二岁,清秀的脸上极端缺乏血色,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这位就是我那位独身二十年,去年不顾家族所有人反对执意续弦的父亲的继子,没有想象中的丑恶不堪嘛。
说实话,在国外生活已经整整二十年的我对回家继承家业根本没什么兴趣,然而实在经不住乳母隔三差五的来电哀求,况且,公司正好有开拓中国市场的计划,回来一趟,就当做工作兼度假吧。
下车的时候我并没有穿上西装外套,反而是搭在手腕上,踏上台阶向那位安静注视着我的男人伸出手。
我是书白,你可以叫我弗罗斯特。
他没有握住我伸出的手,反而后退一步,恭敬向我低头,叫了一声大少爷。
那一刻我打心底冷笑一声,还真能装,这对母子,不简单!
进得门之后,惊讶发现二十年前离开时院子里栽种的丁香树已然全部亭亭如盖,在雨中尽情舒展花枝,粉白,浅蓝,水紫,一丛丛一簇簇令人眼花缭乱,飞溅着雨花,朦胧一片,美得不真实。
父亲身体已大不如前,印象中母亲去世那年,因为承受不住丧妻之痛,更难以忍受面貌与母亲神似的我留在身边,执意将我送往国外求学。
那时的父亲还是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壮年男子,而现在,却是坐在轮椅中以车代步的垂垂老矣的老年人。
站在他身后的是他的新夫人,沈夫人,跟二十年前去世的母亲一点都不像,也许是父亲突然之间想通了吧。
在独身二十年之后。
一边向父亲请安,一边暗自揣测着。
午膳期间发现那位沈夫人的继子在家中的地位竟与佣人等同,甚至没有资格与我们同桌用膳。
真是奇怪的家族规矩,我不甚自在。
用完膳之后回到房间放下行李管家才告诉我在家这段时间我的饮食起居由那位沈姓公子照顾。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沈司衣,散发着奇妙美感的名字。
洗去一身路途尘埃和疲惫后,推开蒙着窗纱的雕花木窗,窗外一片江南烟雨色,窗下便是宅子内唯一的人工湖泊,
数棵垂柳倒映在清澈的水面上,淅淅沥沥的雨,一直在下。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悠闲的听着音乐看书。
这么一想立刻起身准备到书房去找一两本书,眼角余光却无意中瞥见一人悠悠然走到湖对岸,手里提着一个小水桶。
不由自主的,我停下转身,凝神看对岸那人,宅子中的佣人大多已上了年纪,有着如此年轻颀长身体的人自然是沈司衣无疑。
他在湖边停下,一手撑伞,一手从桶里抓出一些东西撒入湖面,我这才注意打湖中养了许多昂贵的观赏鱼。
难道他是负责养鱼的人?
我饶有兴味的靠着木窗坐下,目不转睛看着雨中喂鱼的男子。
他身后的丁香花树大片大片盛开,又大片大片凋落,无比美丽,又无比哀愁——
父亲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我继承家业,其他父辈堂兄弟对此愤怒无比,对于一个突然空降而来未曾对家族做出丝毫贡献的继承者,任何人都是不可能欢迎的。
本来我以为所谓的家族事业不过是小打小闹做些早已被淘汰的古老纸伞而已,却不料,整个家族企业庞大到超出想象,由其主要经营延伸出来的旁支千头万绪,如果真要继承,恐怕真的要令我这种天生懒散的人头痛不已。
一面敷衍着父亲的紧逼,一边在沈司衣的引导下参观这座阔别二十年的城市。
对这座记忆中的故乡,唯一的印象是那开不完开不败的丁香花,像母亲娇嫩如花的面庞,美丽而哀愁。
沈司衣沉默而安静,像立在墙角独自绽放的丁香,独有一段沁人的芬芳美丽。
偌大的古老宅子,所处地点清冷,连个娱乐场所都没有,无所事事的空档里调戏沈司衣便成了唯一的乐趣。
我未曾向父亲隐瞒过我的性向,也不知他是刻意忘记了,还是当做我年少轻狂的玩闹,从未与我提过这件事。
雨过天晴的日子里让沈司衣拿上防水的台布铺到草坪上,躺在花丛下看书晒太阳,悠闲的听风赏花观鱼。
沈司衣坐在身旁,同样怡然自得。
从盖在脸上的书缝中看到他美丽的侧影,突然起了坏心思,将他拉到身下。
吻。
清冷柔软。
有着丁香的馥郁香味。
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扑闪扑闪。
大少爷!
管家急匆匆从湖泊那头跑来,老爷叫您去堂屋里见客呢!
麻烦!
依依不舍离开沈司衣的身体,他漆黑的眼睛望着我,看不透情绪。
走不远后听到一声清晰的巴掌声,回头,管家正在厉声教训站起来的沈司衣。
沈司衣就那样低头站在花束下,滴答的雨露落在他刘海眉睫上,随后像泪滴一样从眼睑滑落面庞。
真是个隐忍的孩子。
当天晚上,沈司衣没来伺候我。
我找到管家,说是不习惯别人。
管家告诉我,沈司衣正在祠堂受家法。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古老陈旧的规矩。
我不顾管家的阻拦闯进祠堂夺过行刑者手上的家法一把折断。
行刑者是我的二叔伯,气得直骂我数祖忘典的小畜生。
沈司衣的背上衣衫尽碎,血痕遍布。
我扶他起身,他却只管跪在地上,无声抗拒着。
父亲听到下人的报告,让沈夫人推着到祠堂里来。
叔叔伯伯们纷纷赶来指责。
让人莫名气闷。
我本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父亲与各位叔伯们不必事事处处防着我盯着我,家族怎样,与我无关的,如今这家容不下我,我便与沈司衣搬出去另寻住处。
我无所谓的站在祠堂中央当着数百祖宗牌位的面说。
你走可以,沈司衣走不了。
父亲说。
我冷笑,难不成沈司衣还是你家的奴仆了不成,连来去的自由都无?
你便问问他,愿意跟你走还是留在家中。
父亲气得喘如风箱。
沈夫人蹲在他身侧为他顺气,仿若事不关己。
我想留在家里孝敬父亲、母亲。
沈司衣匍匐在地小声说。
真如那没有思想的玩偶一般。
我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这出闹剧最终以我搬出家宅结束。
父亲对我万分失望。
我与他二十年不曾亲近,不知他何来的自信我仍会如往昔一般听命于他。
实在可笑!
搬出去的事,乳母听说后很是伤心。
你们父子原本疏离,如今这般伤了和气,往后到了下面我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乳母久卧病榻,形如枯槁。
我与他本就父子缘分淡薄,乳母你作甚伤心呢,他害得母亲孤独离世,后来更是将我驱离身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珍惜敬重之人,我此次归国全是因乳母的病,与他人无干。
奇了怪了,我有手有脚,高学历高智商,经验丰富,是公司的高管,为何周围人偏偏以为我离了家就要饿死一般。
乳母莫可奈何,终日叹息,日渐憔悴。
分公司日益成型,整日里忙于应酬,我便不再有多余闲暇想这庞大杂乱的家族关系。
再听到家里的消息是在乳母去世的葬礼上。
她到死都在忧虑着不能向我死去母亲交代,不能放心我独自一人生活。
其实,那个家本就是禁锢母亲的牢笼和枷锁,她若在世,也必不愿意我在其中郁郁度日。
亲属祭拜时,想不到竟是沈司衣推着父亲走进礼堂。
这个丁香一般典雅的男人走到我面前,让我闻到了久违的丁香的芬芳香味。
葬礼之后叔伯们来找我,父亲竟是有意让沈司衣来继承家族事业。
若是有能力,又何必在意他是否是外姓。
我实在不明白叔伯们的在意和歇斯底里一般的诋毁。
沈司衣推着父亲来见我。
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在恨我。
父亲苍老了很多,他说出这句话时还带着期许。
可惜,我怎能如他所愿。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再来这里自讨没趣。
十二岁离家,孤独无助的少年时期,叛逆荒唐的青年时期,面前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都不闻不问。
如今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一再要求我,斥责我?!
父亲被气得当场吐血。
沈司衣站在那群吵吵闹闹大惊小怪的人中,安静看着我。
你这又是何必呢,书白?
何必故意气他,何必这般倔强,推开自己唯一的血脉至亲。
沈司衣当然是未能窃取家族继承权成功的。
父亲去世当天,他和沈夫人就被赶出了家宅。
世间人情冷暖本就如此。
我从父亲的葬礼上出来,看到沈司衣身穿黑色丧服,正帮着沈夫人将行李搬进后车厢。
仍旧是大雨。
六月的大雨。
满园开败的丁香,死去的花瓣铺满地面,顺着水流堵住白色围墙下的水沟。
沈司衣。
我叫他。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回头。
丁香一般的典雅,忧伤。
跟我去美国吧。
我向他伸出手。
他动容。
随后微笑。
不了,大少爷,我想回故乡去种花。
种那姹紫嫣红,粉白,绛紫,雪蓝的丁香。
在雨中曼曼绕绕,散发着悠远香味的丁香花。
我终究还是继承了家族事业,在磕磕绊绊中与叔伯们斗智斗勇,让家族事业更上一层楼。
事业的成功没能让我放下梦中那个撑着油纸伞有着丁香般气质的男人。
某个春日的午后,外出旅游,循着一条开满丁香花的雨中小巷,开着车往雨巷深处寻找。
前方巷子里突然走出来一个怀抱丁香花的男人,撑着油纸伞,白色的衬衣,静谧的侧颜。
我按响喇叭。
前面的男人回头。
典雅,静谧,有着花朵般悠然香气的男人,对我微微一笑。
我停下车,打开车门走出去。
男人站在路边,恍然看着我靠近。
沈司衣,跟我走吧!
不等他回答,我弯腰将他扛到肩上带回车里。
书白!
沈司衣恼怒叫我。
我回头吻上他,司衣,我来找你,你就逃不掉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