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魔都 第一百零三幕 世纪末之恶
2008年2月9日 上海 浦东新区 银城中路附近
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很低，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灰色的积雨云笼罩住了东方明珠塔的上层尖端，使得那只被挂在塔顶的龙骸若隐若现，站在江边望去，就好像一副超自然写实主义的画卷。空气中漂浮着白色的雪花，虽然很少，掉到脖子里面仍旧会让人打个哆嗦；就好比是鞋子里面的沙子，其存在相较于世界来说无关紧要，可他就会让你感到不适。
潜伏在陆家嘴的那些怪物就是这沙子一般的存在，和盘古议会这个扎根于这块大陆长达五年多年的巨大组织比起来，不过是大象与蚂蚁的差距罢了；对于它来说，那些怪物是无足轻重却又不得不消灭的对象。碍眼、晦气、将不利于自己的、不顺于自己的对象毫无顾忌的抹杀消灭，这便是盘古议会的做法。
“名誉王英彦报告，陆家嘴包围圈外没有异常状况，由于没有暴风雪的缘故视野很清晰，气温的话……零下十二度，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收到报告，这次的东方明珠塔突袭作战，主要的任务是消灭潜伏的怪物，接应超古生物研究院的成员运送巨龙的尸骸。根据原本的作战计划，浦东新区、黄浦、徐汇、长宁、静安、普陀、虹口、杨浦、闵行、宝山各区的代行者们已经开始前往区域，嘉定、金山、松江、青浦、奉贤、崇明负责警戒天空塔结界区域，我们不能被他们落下了。”
某座金融大厦的顶端，王英彦用望远镜收集到必要的数据后，通过手机通讯的方式和老场坊进行定时联络，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并不是吕妍的声音；这个如同蔷薇一般带有侵袭性的声音，出自异端审判局的成员方欣楠。
“啊咧？我以为异端审判局的成员不会插手代行者们的事务呢？”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由于你们的吕妍总管使用了天空塔，生成的结界导致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盘古议会眼下需要用到任何可以行动的人；所以我就临时担任这次作战的联络员。”
“我知道了，请多多指教。”
王英彦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在进行完例行的通讯之后，他关闭手机，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一罐薯片吃起来；他之所以这么快乐，是因为那次在医院他终于使得张晓丽能够打开自己的心扉，王英彦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只要能够帮助到他人，并且能够为自己所信奉的理念活着，那么他也就别无所求。
吃着吃着，张晓丽的脸庞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觉得自己应该……应该拥有了能够化解她心灵的能力。
“对了，方欣楠阁下，之前有一件事忘记说了……为了监督怪物的行动迹象，吕妍总管在陆家嘴附近设立了几个安全屋，但是现在他们根本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
“应该是信号太差的原因吧……好像前一阵的暴风雪把几个信号基站的电缆压坏了。”
“安全屋的事情先放在后面吧，眼下最重要的是作战计划。等清剿计划开始后，请你尽快离开那个区域，协助后方进行战备物资的调度。”
“啊？让我离开？可是这样的话我就无法进行支援了啊？”王英彦对于这位空降的上级报以质疑的态度，这种临时的变故使得他倍感不适。
“你只是名誉代行者而已，并不适合这种战斗。”
“莫非……异端审判局的成员是在担心我这个普通人的安危么？”
“哼，这倒不是——”方欣楠冷笑道，“只是担心你到时候会拖后腿罢了；如果你执意要前往前线的话，那现在就前往东昌路码头和张晓丽汇合吧；和熟悉的人一起作战，效率应该也会高出不少。”
“了解，谢谢阁下的关心。”
对方没有回敬王英彦的说词，直截了当的挂掉了电话，王英彦有些时候在想，如果盘古议会也能够像奥术师协会那样，能够随意的使用传送奥术进行信息的交流，就不必用到手机这种麻烦的通讯工具。
收起自己爱吃的零食，准备从安全通道下楼，在踏上楼梯之前，他再次抬头望向远方——东方明珠塔，那个可以说是上海最具有标志性的建筑物，这座被冠以某种象征的东西，缠绕着一只被刺死的巨龙。巨龙的身躯相较于之前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其表面的鳞片因为空气腐蚀的因素，开始变得有些发黑，就像是长时间放在空气中的面包片，长满了绿色的霉菌。
可如果要问一个面包片为什么会长满霉菌，大抵上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它的存在早就被遗忘了罢——就像人类神经系统中的条件反射，只要习惯了现状，哪怕是不科学、不合理的东西对于人们来说也会成为习以为常的事实。
再朝着另一处方向望去，金融大厦下方的街道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几艘轮船在附近靠岸了，代行者们释放出的奥术仿佛绚烂的礼花一般点亮了这灰蒙蒙的天空
——开始了……张晓丽……也在那里吗？
他喃喃自语道。
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盘古议会的指令，为之所信奉的理念，人类所设想出来的任何不切实际的胡话，初心——不……王英彦所希望的，仅仅是能够按照自己原本的理想走下去。
“张晓丽，你和胡安负责的作战区域是东泰路和花园石桥路西北面，根据在附近侦查的代行者报告，我们在接近陆家嘴之后，怪物们又开始活动了，请小心周围，之后便前往和王英彦汇合。”
“了解。”
和张晓丽说话的是之前胡安在负责箫桐事务时，遇到的胖子代行者，虽然这幅憨厚老实的模样很容易给人一种主观上的冲击感，可是二人在对话的时候，给人的却是雷厉风行和冷峻。之前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张晓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冷峻形象。
都说人活着总是戴着面具，就像是张晓丽，只有在完完全全放下自己心中的戒备之时，才会和一个熟悉的人袒露出自己的心声。这个世界上像是俞伯牙和钟子期的人本来就少得可怜，太多的矫情到最后无非只是感动自己罢了，所以这面具，干脆就让它一直戴着好了。
“我听说……你之前去营救浦东新区总管的时候受了伤吧，现在怎么样了？”
“完全没有问题，损坏的地方已经使用了灵体治疗奥术进行修复，虽然无法达到之前的水准，但是仅仅是战斗的话，没有问题。”
“明白。那么……到达目的地时，其他辖区的代行者已经开始作战，请多加小心。”
“谢谢——”
话毕，张晓丽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胡安，胡安和平常一样，只要跟在张晓丽的后面就没事，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影子”会不会在暗地里么策划着生命主意，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盘古议会将会粉碎一切阻碍前进的存在。
轰隆——
大地开始震颤，仿佛那火山喷发前的预兆，柏油马路上出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裂隙，紧接着，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那些黑色的怪物们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之前就超古生物研究院的人进行过报告分析，这些怪物会“捕食”那些具备奥能的人类将其同化，代行者的大规模出现无疑是激起了它们的狩猎欲望，但是与之相对，代行者这边也是有备而来。
“盘古议会内阁指挥中心向在陆家嘴奋战的奥术师们发信——”
位于前方的投影奥术师们使用奥术组建了一道钢铁防线，后方的元素奥术师负责火力支援，念力奥术师从旁切入，使徒奥术师负责周边安全确认；这滴水不漏的完美阵型，让那些怪物们的攻势编的不堪一击，即便它们猩红的双眼和奇怪的骨骼会令人心生畏惧，可是血肉之躯仍旧无法抵挡奥术的狂轰滥炸。
“——我们引以为傲的代行者们，控制住了箫桐、韩欣以及诸多奥能事件——这次即将到来胜利，将成为保卫上海的重要指标。盘古议会内阁对此表示满意，期待各位的表现——”
爆炸、轰鸣，灰色的天空之下，尽是疯狂的厮杀；只要是任何一个没有接触过非常识存在事物的人，是根本无法想象出在这样一个应该是“繁荣”的城市中心，居然会在进行着这样的战斗。有些时候不得不佩服盘古议会的保密工作以及记忆清除奥术的存在，两个不同世界的相互碰撞只会带来各种意义上的崩溃。就如同质量小的氘原子，在一定条件下，核外电子摆脱原子核的束缚，让两个原子核能够互相吸引而碰撞到一起，发生原子核互相聚合作用，其带来的结果即是不受控制的核聚变，最后——砰！
“——盘古议会永垂不朽——”
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广播声音，内阁的人难道是使用了某种特殊的手段避开了天空塔的结界束缚，使得信息能够传到到这座被封闭的上海市吗？张晓丽对此表示不解，因为在她所理解的知识中，天空塔结界是不可能突破的存在，如果内阁真的拥有能够突破天空塔结界的手段，为什么不给每个分部都使用呢？就算不是每个，好歹重要城市应该有这样的手段吧，上海再怎么说也是中国的一线城市。
“简直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什么？抱歉我没看清……”
胡安戳了戳张晓丽的肩膀，同时拿起笔记本给她看上面的字。
“你不觉得这广播说话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太机械了吗？”
“内阁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而且电子音这种东西本来也不就是这样吗？”
张晓丽用一个简单的说词打消了胡安心中的顾虑，最后的最后，那广播再也没有出现过，看来应该是某种类似于传送奥术的东西，因为在声音消失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天空中出现了紫色的光芒。
“张晓丽！张晓丽！”
在这支代行者部队推进到目的地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少年从远处一跃而下，来到张晓丽的身边，来着正是那位名誉代行者王英彦，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望远镜，应该是刚刚侦查玩附近。
“抱歉使用这种有些危险的方法……毕竟这些怪物的数量好像有些多的吓人……因为上次和死灵协会的战斗，他们的数量好像又变多了……”
“王英彦，我不是早就说过，不要用这种短距离飞行奥术么？”
“你说的是之前从震旦大厦飞到东方明珠吗？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作战已经开始了，徐汇、长宁、静安、普陀四个区域的代行者从北面进攻，方欣楠给我们的职责是配合先行部队进行支援游击的部队；具体的内容已经通过BIOS系统进行交汇——你好啊胡安。”
王英彦笑着和胡安打招呼，胡安也回以同样的微笑，可是与之相对的，张晓丽的表情则是有些暧昧。
“张晓丽，你怎么又哭丧着个脸啊。”王英彦拉住张晓丽的手，随后做出个鬼脸，“你要想这样，笑一笑，笑一笑——”
她努力挤出来一个不怎么样的笑容。
“好吧……比上次有进步，闲话不多说，开始作战计划……”
“了解。”
在又王英彦的战地情报支援下，张晓丽所属的小队以神速一般朝着东方明珠塔推进，短短十分钟内，他们就已经突围到了宽敞的世纪大道附近，从这个位置就能够远远的看见东方明珠塔上的巨龙尸骸，它就像是信标一般的耸立在那里，以监视者的姿态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随着与东方明珠塔距离的减少，黑色怪物的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多，前方的十字路口口出现了另一支代行者小队，很明显他们在之前的突进中受到了惨烈的攻击，人数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张晓丽见状，立刻下令进行支援行动。
“这里是老场坊直属的游击部队，开始进行支援。”
“了解，感谢你们……我们损失惨重，那些怪物从下水道爬出来，我们临时乱了阵脚。”
与对方汇合后，战力得到明显提升，虽说这样一来游击部队能够继续向前推进，但令王英彦不解的是，作为游击部队的他们居然战力看起来甚至超过了主力部队，这支溃败的主力部队从奥能上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其平均奥术师评级不超过C+，而他所在的游击部队平均评级却达到了B，这难道说是吕妍总管在人员调度上出现了失误吗？
这不太可能，他如此笃定。毕竟现在进行联络的人是那个新来的异端审判局成员，王英彦向来对这些游离于体制外的家伙不感冒，比起这些人，她更加愿意相信一直以来都在各种方面照顾自己的吕妍总管。
“这里是黄浦、宝山二区的代行者小队，已经镇压东方明珠塔东北面的浦东南路——正在前往其他区域进行支援。”
“正在陆家嘴中心绿地的代行者小队发信，侦测到个体更加巨大的怪物存在，威胁度比起一般的要高很多，目标会进行酸液攻击，请诸位小心行事。”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我是富成路附近的代行者小队，怪物数量正在呈指数倍增加，难以应付。”
“这里是老场坊直属的游击部队，收到求救，正在前往支援。”
张晓丽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众人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胡安和王英彦跟在她的身后，以左右护法的姿态活跃着。
“王英彦，这群怪物的动向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我们不断的击溃他们可是就好像是杀不完一样，为了保险起见，你现在前往高处进行进一步的侦查；胡安的话则跟着我一起继续推进。”
“了解。”
王英彦再次使用短距离飞行奥术，在风元素的加持之下，他的身体宛若飘舞的枯叶，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他就来到了距离地面五十多米的鼓风机处，顺着雨水管道朝着建筑物的顶端爬去。至于胡安，则是继续跟在张晓丽的身后，由于她的灵魂奥术对于这些怪物好像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克制性，使得张晓丽不必担心后方而能够安心的投入前方的作战。
终于，在朝着东方明珠塔推进了二十多分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环形天桥的附近，由于上一次吕妍略显冒失的清剿计划，这个环形天桥的主体部分已经有一半坍塌成为了碎裂的石块，一部分怪物占据了身下半个天桥的部分区域，居高临下，似乎随时准备攻击这一群代行者。
和计划的几乎毫无偏差，所有从各个方向推进的代行者们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赶到了东方明珠塔的下方，怪物们的数量比起之前也有所减少，只差一步……攻入东方明珠塔内部，消灭怪物的存在，从此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巨龙尸骸的问题，罩住陆家嘴的结界也可以取消。
“喂……那个家伙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在自语，顺着代行者们所指的方向望去，在废弃花坛组成的乱石之上，站着一个明显比其他怪物体型更加硕大的存在。
“王英彦，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看见了……那个怪物好像穿着衣服……有些像是军装……”
“军装？”
——████████！████████████████！
突然之间，那个穿着军装的怪物像是下达了什么指令似的，周围所有的怪物身体在一瞬间迸发出暗紫色的光芒，代行者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准备使用阵型迎击；可是怪物们却不为所动，紧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代行者们的奥能，仿佛被抽水机一般从身上剥离，风、火、雷、水、土、念力、投影、使徒——光芒被剥离，奥能四散到空气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