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读书吐槽笔记二(10)中(天门山中定终身)
在乔峰办事的时候,阿朱一直在客店倚门张望,并没有坐下休息,到他们再次上路时,武林人士已经把害死谭公谭婆赵钱孙的罪名扣在他头上,还给了他一个非正式绰号“契丹恶魔”,乔峰在任丐帮帮主时没有绰号,只有称号“北乔峰”。天龙八部中的人物,没绰号的比有绰号的多一些。有绰号的反派角色比正道人士多一些。
他二人先是骑马赶路,但阿朱重伤初愈,又强行赶路到雁门关,身体早就有些空乏,再加上她在慕容家时是个划划船、煮煮饭、缝缝内衣裤的二线内勤员工,并不像四大庄主那样经常在一线出差办事,所以身体对这种强行军极不适应。但阿朱表现得极为硬气,一声不吭的跟着乔峰骑马,就怕自己成了他的累赘。乔峰终于心疼她决定雇车而行的时候,她也甘之如饴,没有说:“复仇要紧,你先走,我随后就到”这种话语,总之决定从今往后再不跟乔峰分开了。
赶得三日路,阿朱虽是绝口不说一个“累”字,但乔峰见她实在是支持不住了,于是弃马换车,两人在大车中睡上三四个时辰,一等睡足,又弃车乘马,绝尘奔驰,如此日夜不停的赶路。
三联版加了一句“ 但睡眼惺忪的骑在马上,几次险些摔下马背来 ”,若非她这样,乔峰不一定会雇车,此处降低了一点乔峰的情商。乔峰从汉人峰转为契丹峰,同时又有了女朋友,双商急剧下降,从他对谭家人和赵钱孙的手段上,完全看不出在杏子林时的挥挥洒洒、从容不迫,每当快要以黑化的手段达到目的时,却又被心里跳出的天使小人阻止,造成整个复仇计划的一泻千里。无论他是在审问谭公谭婆赵钱孙时技术一点,或者哪怕等阿朱累了抱着她骑马,以不断换马的方式赶路,实在支持不住再雇车,只要他身体撑得住,也许结局会有些不同。
旧版中,金老可能把单正已死的状况忘了,出了类似花肥秦元尊重生参加聚贤庄大会的Bug:
阿朱喜喜欢欢的说道:“这一次无论如何得赶在那大恶人的先头。”她和乔峰均不知对头的姓名,提起那人时,总是以“大恶人”相称。乔峰心中却隐隐担忧,总觉这“大恶人”每一步都占了先著,这一次“铁面判官”单正若再给他杀了灭口,只怕冤沉海底,自己一生一世都要做个不明不白的不孝之人了。
三联版把这一段有些悲观的判断改掉,加入了对乔峰遇强则强的豪杰性格的描述:“ 乔峰心中却隐隐担忧,总觉这“大恶人”每一步都始终占了先着,此人武功当不在自己之下,机智谋略更是远胜,何况自己直至此刻,瞧出来眼前始终迷雾一团,但自己一切所作所为,对方却显然清清楚楚。一生之中,从未遇到过这般厉害的对手。只是敌人愈强,他气慨愈豪,却也丝毫无惧怕之意。 ”
当赶到泰山脚下之后,问明单家地址,二人直直赶去,却发现他家已经着了大火,二人担心又是大恶人出了手,旧版中乔峰有句说话:“ 乔峰叹道:“早知如此,那日在聚贤庄中不该杀了单伯山和单仲山。” ”这相当不合逻辑,当时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哪里还管得了杀谁不杀谁,奚长老你都杀了。于是三联版删去了这句。加了一句:“心中不由得恻然生悯。 ”
说到底,单家与乔峰本无任何仇怨,只因为在徐长老家做客,单正眼睛犯贱看了一眼人家帮中的秘信,犯了江湖大忌。既然他得知了秘密,徐长老顺势请财大势大还有个好名声的他到杏子林参与倒乔评理大会,想必马夫人相关的人吃马喂支出是他付的账,因为马夫人是跟他们爷儿六个一起出场的,徐长老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单正看似立场不偏不倚,但杏子林一事过后,身不由己的被绑上了反乔战车,并有儿子被乔峰折辱的仇,以及由于乔峰走掉被一品堂抓走的怨。至于单正全家出动参加聚贤庄大会的理由,写文人相信单正在看过乔峰的武功后并不一定想跟他正面开战,这种平时窝在舒适圈作威作福的土豪地头蛇参会主要也是看丐帮倾巢出动,自己不去壮壮声势不合理。但没想到乔峰真的来了,他的儿子们立功心切,随众围攻乔峰,最后二子被击杀,不多日后单家偌大势力就此覆灭。这就是为什么“不该看的别特么瞎看”是江湖铁律之一了。
“ 渐渐驰近单家庄,只觉热气炙人,红焰乱舞,当真好一场大火。 ”若是四大名著作者,此时应赋诗一首。但此时读者们也只能从吴长风心虚的心理活动中,凭吊一下泰山单家曾经的威风了:“ 铁面判官”单正生平嫉恶如仇,只要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不公道之事,定然伸手要管。他本身武功已然甚高,除了亲生的五个儿子外,又广收门徒,徒子徒孙共达二百余人,“泰山单家”的名头,在武林中谁都忌惮三分。 ”自此,武林中少了这aoe的三分忌惮。
书中说,单家一共三十余口,加上死去的两人就算四十口人吧,去掉六个人加正式配偶,只剩二十八个坑,按说人丁不算特别兴旺。他庄上还挖了极深的护庄沟,看来对外敌入侵或者bao民作乱也有一定防备。旧版中很多乡民来救火,作者归结于山东民风淳朴:“ 山东民风纯朴,乡邻有难,人人出力相助,何况单家行侠仗义,对贫穷的邻家一向尽力救济,是以众邻居一听到单家失火,无不踊跃出力。”三联版删去,改为从救火民众口中说出:“ 单老爷这样的好人,在地方上济贫救灾,几十年来积下了多少功德,怎么屋子烧了不说,全家三十余口,竟一个也没能逃出来? ”
有人口中不干不净的开始骂乔峰,阿朱用马蹄让他吃了个亏,乔峰则只是微笑。阿朱发现单家大概全部身亡,不免吐了吐槽,却被乔峰吓了一跳:
“ 阿朱低声道:“这大恶人当真辣手,将单正父子害死,也就罢了,何以要杀他全家?更何必连屋子也烧去了?”乔峰哼了一声,道:“这叫做斩草除根,倘若换作了我,也得烧屋。”阿朱一惊,道:“为什么?” 乔峰道:“那一晚在杏子林中,单正曾说过几句话,你想必也听到了。他说道:‘我家中藏得有这位带头大哥的几封书信,拿了这封信去一对笔迹,果是真迹。’”阿朱叹道:“是了,他就算杀了单正,怕你来到单家庄中,找到了那几封书信,还是能知道这人的姓名。一把火将单家庄烧成了白地,那就什么书信也没有了。” ”
乔峰分析的虽然合情合理,但有可能并不正确,杀单正的人肯定不在杏子林,烧屋应是为了单正差点杀死乔峰而报仇,而不是去寻找带头大哥的线索,带头大哥是谁凶手是很清楚的。眼见救火的乡下人辱骂自己,阿朱有点怕乔峰大开杀戒,但从金老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就算乔峰大开杀戒,阿朱也不会过多阻拦:“ 阿朱生怕乔峰听了这些无理之极的辱骂,怒气难以抑制,竟尔大开杀戒,这些乡下人可就惨了,偷眼向他瞧去 。”对乔峰来说,这等侮辱比起杏子林时可差得远了,现在乔峰心理素质已经练了出来,并且阿朱在侧,所以并未动怒,决定去天台山找智光。
智光大师这个人很有意思,书中是这么描写他的:
天台山智光大师当年虽曾参与杀害他父母这一役,但近二十年来,智光大发心愿(三联版愿心)远赴异域,采集树皮,医治浙闽两广一带百姓的疟病,活人无数,自己却也因此而身染重病,痊愈后武功全失。这等济世救人的行径,江湖上无人不敬,提起智光大师来,谁都称之为“万家生佛”。
疟病就是疟疾,而疟疾最早的特效药就是金鸡纳树皮,此树皮原产秘鲁玻利维亚,远在北宋之后的时代才由西方殖民者引入东南亚,西什库教堂北堂就是传教士用金鸡纳霜治好康熙的疟疾得到的赏赐。而曹寅疑似病危时也向康熙讨过金鸡纳霜,可惜没等药品到手就撒手人寰了。北宋时代,天台山智光大师已经深入南美绝域并搞清楚了金鸡纳树皮的药效并带了大批回国抗疟,堪称马可波罗加伍连德合体。三联版改为了“瘴”毒,埋没了这段奇遇。
话休絮烦,乔峰决定要找智光和尚算账,但他内心小天使和小恶魔打成平手,造成他放慢了脚步,开始享受旅途,这段旅途算是他和阿朱难得的散漫时光,不是蜜月,胜似蜜月:
两人离了泰安,取道南行。这一次乔峰却也不想拚命赶路了,心想自己好整以暇,说不定还可保得智光大师的性命,若是和先前一般的兼程而行,到得天台,多半又是见到智光大师的尸体,说不定连他所居的禅寺也给烧成了白地。何况智光行脚无定,云游四方,未必一定是在天台山的寺院之中。天台山是在浙东,两人自泰安一路向南。这一次缓缓行来,恰似游山玩水一般,乔峰和阿朱谈论江湖上的奇事轶闻,若非心事重重,实足游目畅怀。这一日来到镇江,两人上得金山寺去,纵览江景,乔峰瞧著浩浩江水,向东而去。
他们二人能有这种轻松的相处和增进感情的机会还是相当难得的,这也是金老笔下留情了。他俩在白娘子肆虐过的地方聊了起来,因为最早的白娘子传说是唐代,所以这里默认金山寺已经泡过水了。在泡过水的金山寺凭栏遥望,乔峰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带头大哥’和‘大恶人’,说不定便是一人。”阿朱击掌道:“是啊,怎地咱们一直没有想到此事?” ”
阿朱在这一段文中肢体动作颇为主动自然,有小鸟依人的态势:
她身子微微发抖,靠在乔峰的身侧。乔峰道:“我还有一件事奇怪。”阿朱道:“什么事?”
乔峰望著江中的帆船,说道:“这大恶人聪明机谋,处处在我之上,说到武功,只怕也不弱于我,他若要取我性命,实是易如反掌!他何以这般怕我得知我仇人的名字?”阿朱觉得他说得入情入理,拉著他的手臂,说道:“乔大爷,我想那大恶人自从害了你爹娘之后,对你心中有愧,不肯再加害于你,当然,也不愿你去报仇,以致命送你手。”乔峰点了点头,道:“多半如此。”向她微微一笑,道:“他既不愿害我,自然更加不会害你了,你不用害怕。”过了半晌,叹道:“乔某枉称英雄,却给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绝无还手之力。”
乔峰此时颇有些无力感,不但报仇大事处处束手束脚,连身边的女孩他都没有信心保护,只能用大恶人不害她这种话来让阿朱安心。在处处皆敌的中原,对乔峰真心好的只有身边的小姑娘一人。黑衣大汉和段誉是暂时指不上的了。三联版则把这一段英雄气短的言语稍作改动:
“ 阿朱道:“乔大爷,你这可太谦了。那大恶人纵然了得,其实心中怕得你要命。我猜他这些日子中心惊胆战,生怕你得知他的真相,去找他报仇。否则的话,他也不必害死乔家二老,害死玄苦大师,又害死赵钱孙、谭婆,和铁面判官一家了。”乔峰点了点头,道:“那也说得是。”向她微微一笑,说道:“他既不敢来害我,自也不敢走近你身边。你不用害怕。””
把心中有愧改为心惊胆战,不假设对方有良心。而点睛妙笔是把自然更不会害你改为自然不敢走近你身边,这句话不但豪气素霓而生,更是非常绝妙的情话,表露自己和阿朱绝不分离,阿朱心里一定小鹿乱撞,十分喜欢。
一路用大宋公款赏玩景色的二人终于到达了天台县城,二人先住了一宿,养足精神后准备进山,但刚起床就被和尚堵门了:
乔峰和阿朱在县城的客店中歇了一宿,次日一早起来,正要向店伙打听入天台山的路程,店中的帐房忽然匆匆进来说道:“乔大爷,天台山止观禅寺有一位师父前来拜见。”乔峰吃了一惊,他住宿客店之时,曾随口诳称自己姓关,便道:“你何以叫我乔大爷?”那帐房道:“止观寺的师父说了乔大爷的形貌,一点不错。”乔峰和阿朱对瞧了一眼,心下均极惊异,他二人早已易容改装,而且与在山东泰安时又颇不同,居然一到天台,便给人认了出来。
乔峰道:“好,请他进来相见。”那账房转身出去,不久带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矮胖僧人进来。那僧人合什向乔峰为礼,说道:“家师上智下光,命小僧苦茶邀请乔大爷、阮姑娘赴敝寺随喜。”乔峰听他连阿朱姓阮也知道,更是诧异。
乔峰阿朱震惊了,难道老和尚真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其实这个道理倒也不难,毕竟乔峰这种至少190的大汉的身材难以改变,最多改为一个大胖子,而跟乔峰走在一起的女子自然是他为了她在聚贤庄大开杀戒的那一位阮姑娘,只要多布人手寻觅,总会找到他们来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们一定会来。只要客栈每住一个大汉都派个人去问,一定会遇到乔峰。
来求见的和尚旧版叫苦茶,三联版改为朴者,身材都是矮胖。因为阿朱易容改扮,所以他还有点懵,但总的来说,邀请书送到了。看店家不肯收钱,乔峰又一次天真起来:“ 心下暗想:“智光大师有德于民,他害死我爹爹的怨仇,我是一笔勾销,决计不报的了。只盼他能将那大恶人的身份向我透露,我便心满意足。” ”三联版改为:跟我爹我娘的怨仇。可见乔峰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契丹人,否则智光有德与宋人与他何干?比宋人还宋人的乔峰一直强迫自己成为精神上的契丹人,有点像《一拳超人》里面的饿狼。
旧版中乔峰在山道上表现得非常警惕:“ 但见山道愈行愈险,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备敌人随时来袭。 ”三联版删去。到达智光驻锡的止观禅寺,书中顺便说了下位列佛教八宗之一的天台宗,天台宗也叫法华宗,最重要的经典便是一本《妙法莲华经》,如今法华宗蓬勃兴起,吸金能力一流,寺庙极多。
到了庙里,旧版智光直接让苦茶奉茶,三联版则改口称失礼,朴者和尚自己去倒茶。智光在江湖上混过多年,在退出江湖后当了旅行家,又回国做了神医,自然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上来就给乔峰当头棒喝似的猛甩干货,立刻弄哭了乔峰,此后乔峰就改为原名萧峰:
智光道:“善哉,善哉!乔施主,你本是姓萧,自己可知道么?”乔峰身子一颤,他虽然早知自己是契丹人,但父亲姓什么,却一直未知,这时听智光第一次说他姓“萧”,不由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正在一点点的显露,当即躬身道:“小可不孝,正是来求大师指点。”智光点了点头道:“两位请坐。”三人在木椅上坐定,苦茶送上茶来,见两人相貌改变,阿朱更是变怍了女人,大是惊诧,只是师父在座,不敢多问。智光续道:“令尊在雁门关外石壁之上,留下字迹,自称姓萧,名叫远山。他在遗文中称你为‘峰儿’。咱们保留了你原来的名字,只因托给乔三槐养育,须得跟他之姓。”乔峰泪如雨下,站立起来,说道:“在下今日始知父亲姓名,大师恩德,受在下一拜。”说著便拜了下去。智光合什还礼,道:“恩德二字,如何克当?”乔峰转头向阿朱道:“从今而后,我是萧峰,不是乔峰了。”阿朱道:“是,萧大爷。”
此后智光问萧峰雁门关外的字看到了没,萧峰说被人铲掉了,此时智光的表现可堪玩味:“ 智光轻叹一声,道:“事情已经做下了,石壁上的字能铲去,这几十条性命又如何能够救活?”说著从衣袖之中,取出一张极大的黄纸来,说道:“萧施主,这便是石壁遗文的拓片。” ”首先我们分析一下,字是谁铲的,这边涉及一点剧透,只能说是带头大哥或是杀死玄苦的凶手铲的都说不太通。
虽然从口气上可以看出智光认为是带头大哥方铲的,但他立刻就从袖子里拿出了拓片,都不说去后面找一找。结合他之前在旅店装神弄鬼的做派,极有可能是他叫人铲的,好让萧峰早晚会到他这里来一趟,了结他的这部分因果。
智光大师道:“当年咱们拓了下来,求雁门关内识得契丹文字之人解释,连问数人,意思都是一般,想必儿不错的了。萧施主,这一行字说道:‘峰儿周岁,偕妻往外婆家赴宴,途中突遇南朝大盗’……”萧峰听到这里,心中更是一酸,听智光继续说道“‘……事出仓卒,爱妻为盗所害,余亦不欲再活人世。余受业恩师乃南朝汉人,余在师前曾立誓不杀汉人,岂知今日一杀十余,既愧且痛,死后亦无面目以见恩师矣。萧远山绝笔。’”
萧峰的外婆家离雁门关倒是不远,何以躲过了宋人打草谷的迫害?大概不是只靠着这位武功无敌的女婿。而萧峰父亲神秘的南朝师父不知是谁,只能通过他玄妙的身法和武功做一定程度上的猜测:
那辽人双臂斜兜,不知用什么擒拿手法,便夺到了我们两位兄弟的兵刃,跟着一刺一劈,当场杀了二人。他有时从马背上飞纵而下,有时又跃回马背,兔起鹘落,行如鬼魅。 不错,他真如是个魔鬼化身,东边一冲,杀了一人;西面这么一转,又杀了一人。只片刻之间,我们二十一人之中,已有九人死在他手下。 可是那人武功实在太过奇特厉害,一招一式,总是从决计料想不到的方位袭来。 那辽人并不答话,转手两个回合,再杀二人,忽起一足,踢中了汪帮主背心上的穴道,跟着左足鸳鸯连环,又踢中了带头大哥胁下穴道。这人以足尖踢人穴道,认穴之准,脚法之奇,直是匪夷所思。
萧峰的父亲萧远山身为武学上的泰坦神族,应也与萧峰类似,招数一学就会一会就精,他可以随意使用别人的兵器、并无论拳掌肉搏甚至鸳鸯腿都可以克敌制胜,脚尖认穴堪称当世绝学。虽然有人猜测他这一身功夫跟逍遥派有关,但写文人觉得,他如果得到逍遥派的真传,何至于没有一两招隔空杀人的功夫拯救妻子。而逍遥派中人很注重自身修养,对胡汉之别不那么看重,也不至于会让他立誓不杀汉人,这种对自己的束缚本就不合逍遥二字,与派旨相悖。看起来他的师父有可能是一位武功未臻绝顶的精擅轻功、武器与腿法的汉人侠客,不知为何流落辽国,又无意中培养了一位绝顶高手。感觉有点像江南七怪无意中把拖雷培养成了欧阳锋。
事后咱们详加查究少林夺经这消息的来源,原来是出于一个妄人之口,此人存心戏弄那位带头大哥,要他千里奔波,好取笑他一番。”萧峰道:“嗯,原来是想开个玩笑,这个妄人怎样了?”智光道:“带头大哥查明真相,自是恼怒之极,那妄人却逃了个不知去向,从此无影无踪。如今事隔三十年,想来也必不在人世了。”
旧版中说详加查究,三联版删去了详加,明明就是不详嘛就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当时智光只是自己年轻,以此推测妄人的岁数的水平确实不高,非常不负责任的说人家不在人世了,萧峰也就信了。但萧峰到此虽然收获颇丰,但他和智光都知道,还有句灵魂一问他必须说,和尚必须听。在杏子林中智光就曾为了带头大哥的名字做好了死在萧峰手中的觉悟,而此时萧峰居然平和的问了出来,甚至期待智光平平淡淡的跟他说出来,何其天真!
萧峰道:“那位带头大哥,究是何人?”智光道:“老衲听说所施主为了查究此事,已将谭公、谭婆、赵钱孙三位打死,又将泰安单家庄烧成了白地,料得施主迟早要来此间。施主请稍候片刻,老衲请施主看一样物事。”说著站起身来,走向后堂。
萧峰在来之前已经决定就算智光不跟他说他也会走,但智光不知道啊,萧峰也没说啊,并且在智光说他打死谭公谭婆赵钱孙烧单家庄时,萧峰完全没有反驳,阿朱却也没有。旧版智光没提徐长老,三联版加上,还加上了杀单家满门,此时萧峰若是把事情讲清楚,智光虽然不一定全信,但也不一定就会寻短。但他一言不发,这叫默认好吗!智光准备让萧峰看的物事,其实就是一具尸体,他自己的尸体。
萧峰走了进去,只见智光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向萧峰笑了一笑,伸出手指,在地下写起字来。这小屋中的地下久未打扫,积尘甚厚,只见他在灰尘中写道:“万物一般,众生平等!畜生圣贤,一视同仁。汉人契丹,亦幻亦真。恩怨荣辱,俱在灰尘。”写毕微微一笑,便闭上了眼睛。萧峰瞧著地下这八句话,怔怔出神,心想;“在佛家看来,不但仁者恶人都是一般,连畜生饿鬼,和帝皇将相亦无差别,我到底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实在殊不足道。但我不是佛门子弟,怎能如他这般洒脱?”说道:“大师,到底那带头大哥是谁?还请见示。”连问几句,智光只是微笑不答。萧峰定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见他脸上虽有笑容,却似是僵硬不动。
以自己的生命点醒凶魔,本是佛家度化外道的至高境界,问题在于点错人了好吗?人不是他杀的啊!大师您白死了!这两个人前半截交流很顺畅,后半截完全南辕北辙了。萧峰一看他寻短了,很不开心的和阿朱垂头丧气的走了。走在路上,他们开始了一轮重要交流:
萧峰说道:“阿朱,我本无加害智光大师之意,他……他……何苦如此?”阿朱道:“这位高僧看破红尘,大彻大悟,原已无生死之别。”萧峰道:“你猜他怎能料到咱们要到止观寺来?”阿朱道:“我想……我想,还是那个大恶人所干的好事。”萧峰道:“我也是这么推测,这大恶人先去告知智光大师,说我要找他寻仇,智光大师自忖难逃我的毒手,索性先行自尽。”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无语。
萧峰此时像个傻白甜一样说智光何苦如此?你都成了契丹恶魔了还觉得智光能跟你处哥们吗?他还不是害怕你有什么高端逼供手段,赶紧自杀了事,顺便留下佛偈试图死马当活马医高低也点他一下。而阿朱之后的猜测有几分道理,带头大哥很可能向智光透露了萧峰之前被怀疑的几桩犯罪事实,智光觉得自己必然无幸,就做好准备还完债后自绝。但带头大哥只送来信息,没派来高手也是有些反常,总之智光死了,萧峰的计划再次落空。在萧峰陷入消沉,精神抵抗力较弱时,阿朱发动了猪突猛进般的攻击:
阿朱忽道:“萧大爷,我有几句不知进退的话,说了你可别见怪。”萧峰道:“怎地这等客气起来?我当然不会见怪。”阿朱道:“我想智光大师那几句偈语,倒是十分有理。什么‘汉人契丹,亦幻亦真。恩怨荣辱,俱化灰尘!’其实你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又有什么分别?江湖上刀头上的生涯,你也过得厌了,不如到雁门关外去打猎牧羊,中原武林中的恩怨荣辱,再也不理。”萧峰叹了口气,道:“这些刀头上挣命的生涯,我确是过得厌了,塞外大漠中驰马放鹰、纵犬逐兔,那当真是太平得多。阿朱,我在塞外,你来瞧我不瞧?”阿朱脸上一红,低声道:“我不是说‘放羊’么?你打猎,我便放羊。”说到这里,将头低了下去。萧峰虽是个粗豪汉子,但阿朱这几句话中所含的用意,却也是听得明明白白,她是说要和自己终身在大漠中厮守,再也不回中原。萧峰初时救她,只不过一时意气,感于和慕容复一点英雄相惜的神交之意,待得她追到雁门关外,偕赴泰安、天台,万里奔波,日夕相亲,才处处感到了她的温柔亲切,此刻更听到她直言无隐的吐露心事,不由得心意激荡,伸出粗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小手,道:“阿朱,你对我这么好,不以我是契丹贱种而厌弃我么?”阿朱道:“汉人是人,契丹人也是人,哪有什么贵贱之分。我……我喜欢做契丹人,这是真心诚意,一点也不勉强。”说到后来,声音有如蚊叫,细不可闻。
萧峰大喜,突然伸掌抓住她腰,将她身子抛上半空,待她跌了下来,然后轻轻接住,放在地下,笑眯眯的向她瞧了一眼,大声道:“得一知己,足以无憾。阿朱,你以后跟著我打猎放羊,是永不后悔的了?”阿朱道:“便跟著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不后悔。跟著你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萧峰道:“萧某得有今日,别说要我重当丐帮帮主,就是叫我做大宋皇帝,我也不干。阿朱,这就到信阳找马夫人去,她肯说也罢,不肯说也罢,这是咱们最后要找的一个人,一句话问过,咱们便到塞外打猎放羊去也。”阿朱道:“萧大爷……”萧峰道:“从今而后,你别叫我大爷、二爷了,你叫我大哥!”阿朱满脸通红,道:“我怎么配?”萧峰道:“你肯不肯叫?”阿朱微笑道:“千肯万肯,就是不敢。”萧峰笑道:“你且叫一声试试。”阿朱细声道:“大……大哥!”萧峰哈哈大笑,道:“是了,从今而后,萧某不再是孤孤单单、给人轻贱鄙视的胡虏种,这世上至少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一时不知如何说才是。阿朱接口道:“有一个人敬重你、钦佩你、感激你,愿意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
萧峰纵声长笑,四周山谷鸣响,他想到阿朱说“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明知前途满是荆棘,却也甘受无悔,心中感激,不由得两行泪水,从腮边滚了下来。
阿朱总是能让萧峰在消沉中振作,这次她选择的方式是表白,萧峰的性格特点就是在自暴自弃时遇到别人对他的重视和善意,他就倍加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文中的日夕相亲中的亲近,也是萧峰初次跟年轻异性接近的体验,阿朱毕竟还有跟慕容公子相处的经验。萧峰表达爱意的方式相当别出机杼,并不立刻A上去,而是马戏团表演一样把阿朱抛起来接住,这可能也是为了表现他骨子里的契丹血统。
阿朱性格古灵精怪,虽然善良但也并不排斥采用一些极端手段达到目的,虽然她心中曾有对契丹人的刻骨鄙视,但此时她说:“ 我……我喜欢做契丹人,这是真心诚意,一点也不勉强。 ”她还说:“ 便跟著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也不后悔。跟著你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 ”他们二人的结合有点像文泰来和骆冰,差不多的年龄差,差不多的性格互补。
萧峰立了一个Flag:“ 这是咱们最后要找的一个人,一句话问过,咱们便到塞外打猎放羊去也。 ” 跟阿朱交换誓言后,他又哭了,萧峰看起来是个铁血男儿,但出场之后哭泣的次数极多,考虑到他年纪比绝大多数主角都大,出场就是中年人,可以当之无愧成为超越殷梨亭的第一哭包。但哭它几次,换来一位“ 敬重他、钦佩他、感激他,愿意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他身边,和他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的阿朱姑娘,还是相当合算的。